一聲長笑,鬼見愁向路西的東堤飛掠而走。


    一槍沒能把對方的右小臂擊傷,他有點心驚,人太多,不能被纏住,把人往西麵引,避免這些人入林向東搜。


    十二個男女爭先恐後窮追,追上了東堤。


    奔上堤頂,他止步轉身短槍向下伸。


    “衝上來,混蛋!”他怪叫。


    衝得最快的一名大漢,看到他那八寸長光閃閃的三棱槍尖,隻感到心中發毛,不敢揮刀上衝,橫移繞右側奔上河堤。剛一躍而上,糟了,槍尖竟然快了一步,還看不清人影,感到右腿一麻,劇痛已臨。大腿外側被紮了一個兩寸深的洞孔,大叫一聲,骨碌碌向堤下滾。


    北麵一兩裏外,有四海狂客五個人在守株待兔,眼巴巴等候五老道把口供帶來。


    追來的有十名男女,像一群爭食的狼。


    奔出裏外,他往堤下一竄,鑽入官道西麵的樹林,向東溜之大吉。


    十名男女尾隨窮追,衝出官道,正好劈麵撞上從北麵奔來的四海狂客五個人,不由分說立即纏上了,狹路相逢,雙方手中都有刀劍,唯一的反射性反應,是把對方看成敵人,打了再說。


    鬼見愁反繞而走,悄然登上東堤,居高臨下,透過樹梢空隙,隱約要看到百步左右的官道景況,刀光閃爍劍氣飛騰,金鐵交鳴與呐喊險喝聲震耳。


    “這些走狗無一庸手,厲害。”他自言自語,仔細察看槍杆。


    短槍隻是普通鐵器店的鐵棒,改造出槍尖加以磨出鋒刃,品質不佳,不能打造刀劍,經過碰撞,一定會留下受損的痕跡。


    他看到兩道刮痕,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他寬心地唿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我以為這廝的手臂,比鐵棒還要堅硬,原來是嵌了角釘的皮護臂分散了打擊勁道,難怪響聲有異,可把我嚇了一跳。”


    使用爪功的人,為了防備手臂被對方抓住,便加戴了護臂,兩層牛皮,外嵌圓底角釘,對方如果抓住手臂,肯定會被角釘刺破或割傷手,所以也可用手臂擋架刀劍,被人誤以為練成了鐵臂功。


    他的短槍當作手棍用,硬架硬封那位中年人的手臂,手爪架出偏門,居然不曾受傷,難怪他心中吃驚,以為對方的手已練成火候精純的鐵臂或鐵爪功,雖則這一擊他沒用多少真力。如果走狗們都是如此可怕的高手,豈不危險?因此他隻好溜走,他應付不了大群高手圍攻。


    注意力放在堤東,忽略了堤西的漕河堤岸,由於希望能看出結局以了解情勢,必須向北移接近旁觀。


    堤上是一排巨柳或楊樹,目力所及一覽無遺,堤上有人行走,兩裏外也看得真切。堤上麵不見有人,因此他忽略了堤西的動靜。


    向北利用樹幹急竄,逐樹急進,剛看到官道出現的兵刃光芒,枝葉擋住了視線,還看不清人影,眼角瞥見左後方有物閃動,本能地向樹幹另一側急閃。


    慢了一刹那,懾人的勁氣及體使他急劇閃動的身軀,加快向前震出,身不由己向堤下翻倒、滾落。


    最少也有三個人,用勁道萬鈞的劈空掌力,在八尺外便迫不及待同時發掌攻擊。


    人是從堤西竄上的,一閃即至搶下毒手遙攻。


    滾轉中,他看到共有四個人出現在堤邊緣,作勢向下,不用縱躍而用奔下身法。


    是八爪魚與千手窮神幾個人,他栽得不冤。


    四個人猛然聚力突襲,這一擊打得他頭昏腦脹,氣機欲散,壓力幾乎擊散了他的護體神功,手腳有點不聽指揮,無法穩了滾落的身軀。


    如果滾落堤底,四個走狗可能比他早一步抵達,他毫無躲避的機會,力不從心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瘋。


    再一滾轉,心中一寬。


    四個走狗,在狂叫聲中,也隨後滾落,看不清變化,卻可聽到懾人心魄的罡風迸爆聲。


    上麵,韓稅丁三個人,尾隨向下急降。


    不用猜,他也知道四個走狗是被韓稅丁三個人,出其不意打落的。


    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


    他,就是不知兇險緊躡在後的蟬。


    “不要緊吧!”剛滾落堤下,韓稅丁到了,關切地伸手相扶。


    “還好。”他勉強站穩,手中的短槍向北一指:“不能往北走,快向南撤,他們人多,蟻多咬死象。”


    “殺走狗……”扮男裝的小姑娘向北追。


    八爪魚四個人沒受傷,連滾帶爬向北飛遁。


    “丫頭,迴來。”韓稅丁急叫:“小夥子,能走嗎?我扶你一把。”


    “別把我看成病牛,走。”


    他伸展幾下手腳,拔腿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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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州城,不會再有人打打殺殺了。


    官道上往來的人逐漸增多,佩刀掛劍的人幾將絕跡。


    韓稅丁三人的劍,也用布巾卷起挾在脅下。


    “你真的不要緊吧?”韓稅丁傍著他走,對他被打落堤下的事深感關切。


    驟不及防受到高手猛力一擊,勢將受到相當程度的傷害,內家高手真力傷人於體外,即使有備也難免受傷。


    鬼見愁的氣色,的確有些許變化。


    “還禁受得起。”他從容趕路:“即使擊實,也要不了我的命。他們急攻心切,也對我懷有恐懼。他們應該再拉近一兩步出手的,四個人的勁道也無法同時聚合。當然,我相當幸運。”


    “他們懷有恐懼?你知道他們是些什麽人?”韓稅丁苦笑:“一個個全是江湖上……”


    “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兇神惡煞,我知道。”他搶著說:“八爪魚和千手窮神,不久前在樊良鎮大堤,被我整得灰頭土臉,所以心懷恐懼。”


    “原來如此。其實這些人與降龍真人相較,差了一大段距離,你能一口氣宰割降龍真人五個惡魔,這些人何足道哉?難怪他們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卻下三濫偷襲對付你了。哦!援手之德,不敢或忘,老弟尊姓?”


    “嗬嗬!咱們是本家,你叫趙大,我叫趙八。”


    他開心地笑:“你們和四海邪神打交道,我就躲在一旁看熱鬧,他們會合五妖道,在路上布置埋伏等你們,妖道現身,你們仍然像三個呆頭鵝,和妖道鬥嘴皮子。幸好妖道用毒對付你們想捉活的,如果用掌心雷……”


    “我們就死定了。”


    “也許吧!對付善用邪術的人,唯一的好手段是不給他有施展法寶的機會,要以迅捷如電的速度,一下子擺平地。最好能在兩丈外,送他下地獄。”


    “所以你一怒之下,以雷霆手段斃了他們。”


    “那是不得已的事,大叔。”他唿出一口長氣:“我這人很怕死,不能忍受要殺我的人向我行兇。五妖道與我無仇無怨,我沒有殺他們的理由,他們兇殘惡毒為禍江湖,那不關我的事。我以往不認識他們,聞名而已。這次,他們已經先施放毒散,無色無味極為可怕。而且我看出他們殺機怒湧,我不得不殺他們自保。假使我出手晚一刹那,死的將會是我。我出生到世間來,不是降生給別人殺的。要殺我的人,必須有反而被我殺死的心理準備。我不是英雄豪傑,年輕修養不夠,不配做大仁大義的事,忍耐性是有限的。當然除了生死大事之外,其他小傷害我不會計較的。”


    這等於是赤裸裸宣示他做人的態度,也明白表示他與所有牛鬼蛇神一樣,幹預這件劫貢船大案。


    走在這條路牽涉貢船劫案的人,都不是英雄豪傑,而是為名為利,奮不顧身玩命的人。


    “趙兄,你怎會有妖道的解藥?”走在他身後的小姑娘突然問。


    他並沒忽略這小姑娘,隻是感到困惑。


    小姑娘與另一位中年人,一直保持沉默,很少開口,中年人更像一個冷眼旁觀的啞巴。


    小姑娘眉清目秀,渾身裹在大人穿的寬大青直裰內,看不出身材外型,一直就用相當怪異的眼神,留神他的舉動,臉色也怪怪地令人莫測高深。


    但他已感覺出小姑娘並沒流露感恩的神色,反而隱含敵意。


    他不是施恩圖報的人,根本沒把救他們人的事放在心上,對小姑娘流露出的隱約敵意,也毫不介意,隻是感到有點困惑。


    “偷來的。”他坦然說:“那些妖道們,所用來施展妖術的藥物,配方與功能大同小異,他們哪有時間閉門煉藥?買的門路很多。我曾經上過當,睡眠中被藥物所挾持,最後運用機智,製造機會偷了他們的解藥。解藥幸而有效,不然我無法救你們。我對毒物的知識一知半解,也沒有自製的辟毒藥物。情勢緊急,也沒有機會從妖道的屍體搜解藥……”


    “也不一定能搜得到,妖道被你飛槍殺死了。”韓稅丁歎了一口氣:“我闖了大半輩子江湖,依然自命不凡,真像呆頭鵝一樣,蠢得任由他們宰割。”


    “你們三位專為貢船而來的?”他轉變話鋒。


    “你呢?”韓稅丁技巧地反問。


    “沒錯。”他的答覆是肯定的。


    “我們來看探風色,如果有機會……”


    “不要和我爭,大叔。”


    “哦!你……”


    “我一定要奪迴來,貢船是我一手策劃搶到手的,最後一刻我被出賣,被同夥在成功時,突下毒手滅口。他娘的!這雖然是極為平常的事,但身受的人怎肯甘心?我保證他們會做惡夢。”


    “哦!貢船是你搶劫的?”韓稅丁似感意外。


    “不要追問,好嗎?”他不想在陌生人麵前透露太多,雖則他救了這三個陌生人:“貢船可能藏在高郵地區,雖然那種船順水下放要快些,怎麽快也難在半夜中駛入揚州,沿河一定會被發現。我打聽過了,揚州官方出動大批人手,遍查當晚夜航的船隻,確是無人看到貢船下航。緝榜上公布的劫匪,是渾天教和月華門的人,確是一教一門所為,消息之準確令人吃驚。哼!我一定要找他們。”


    “前來想分一杯羹的人,並不認為官方公布的消息是真的,所以並沒留意一教一門的人,認為是官方故意誤導江湖群豪的詭計。我有點半信半疑,所以在揚州盯在渾天教幾個人身後來的,並沒太留意他們的活動。”


    “什麽?你盯上了渾天教的人?”他訝然扭頭急問。


    他走在韓稅丁的右方,一直沒留意韓稅丁臉上的神色變化,一麵走一麵交談,誰也看不到對方的整個麵孔。


    “沒錯,他們就躲在樊良鎮。我認識兩個人,赤練蛇萬靈山,和混世威龍藺武威。既然是你策劃搶劫貢船,劫匪是一教一門的人,那你和他們……”


    他扭頭便跑,向樊良鎮飛奔。


    “這冒失鬼……不必去了……”韓稅丁大叫。


    “你追不上他的。”中年同伴攔住韓稅丁:“讓他去鬧,鬧得愈大愈妙,正好加強轉移牛鬼蛇神的注意力,咱們穩可高枕無憂。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日後恐怕有是非。咱們欠他一份情,很難處理。這小子精明機警,真才實學令人莫測高深,策劃劫貢船的計劃可圈可點,早晚他會抽絲剝繭,挖出真相那就麻煩了,屆時……”


    “大舅,我們不止欠他一份情。”小姑娘黛眉深鎖。


    “你是說……”


    “是他,一定是他。”小姑娘語氣肯定。


    “不恨他了?”中年人大舅笑問。


    “但……還有疑團。”


    “判若兩人的謎團?”


    “不是嗎?”


    “的確令人感到迷惑,以往我們完全忽略了這個人,以他今天的表現,誰敢相信他是江湖上默默無聞的人?身分更令人迷惑。”


    “爹,他前往樊良鎮。”小姑娘關心的是時下的情勢:“我們怎辦?”


    “暗中跟去看看,不再招惹任何一方的人,避免與人發生衝突。”韓稅丁說出辦法:“暗中留心變局,相機行事。發訊把那邊的人召來,該正式建立防護網以防不測了。”


    “走啊!樊良鎮。”小姑娘雀躍地嬌叫,掩不住心中好高興:“他一定可以把一教一門的人引出來。”


    “真得留意以後的變化,依情勢采取應付的手段,以免影響大局。”韓稅丁迴頭往北走邊說:“但是這消息對他極為不利,他為何向我們坦然說出?要是牛鬼蛇神們知道他是劫貢船的主謀,他哪有好日子過?他既然改了名,就應該盡可能撇清與一教一門的關係,反而有意宣揚,他的處境非常危險呢!所以,我們得小心與各方保持距離,務必讓牛鬼蛇神們忽略我們的存在,讓他們認定我們是混水摸魚無害的人。”


    “剛才我們就該警告他,要他不要提劫貢船的事,以免成為眾矢之的,他這個精明的人怎會做出這種蠢事?”中年人大舅大搖其頭:“真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今後他麻煩大了。至少,一教一門的人,肯定會再殺他滅口,不容許他胡說八道。”


    他們並不知鬼見愁與一教一門相處的內情,自然難以了解鬼見愁的心態。


    鬼見愁的用意,就是要把一教一門的人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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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龍真人五妖道的死,嚇壞了不少人。


    這表示五湖四海趕來發橫財的人,貢船的下落還沒查出,便已自相殘殺,鏟除異己以便獨吞啦!


    沒有人目擊經過,謠言愈傳愈離譜。可見的不安氣氛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把往昔的朋友也當成敵人來防範,人人自危。


    最後與五妖道接觸的四海狂客五人心中有鬼,不敢把接觸的經過說出。


    把前往發橫財的韓稅丁三個人當獵物,勢將引起其他牛鬼蛇神的反感,等於是承認鏟除異己意圖獨占,不擇手段迫害同道。


    更嚴重的,很有可能被人認為他們謀害了自己人,五妖道是他們的同夥,雖然同夥的關係並不密切。


    從五妖道的屍體被發現,現場因誤會而引起一場械鬥之後,氣氛突然變得非常緊張,不再有人尋求聯手合作夥伴,各行其是拒絕交換消息,連一般朋友見麵善意打招唿寒暄問好,也被看成不懷好意另有所圖,對陌生人更是持高度警戒,以免被懷有敵意的人擄走或滅口。


    停止交換消息互惠,消息的來源大成問題,派出打聽消息的人便增加了許多,而且派出的不再是二三流人物,具有強大實力,各門各道壁壘,敵意甚濃。


    樊良鎮出湖水口進出的船隻,成了眾所注目的中心。


    各路群豪派出高手名宿找這些小人物,那根本就是浪費工夫。


    鬧江夜叉一走,這裏的牛鬼蛇神便成了沒有頭的蒼蠅亂飛亂撞。


    鬼見愁重迴樊良鎮,除了那些被他整得灰頭土臉的人以外,其他的牛鬼蛇神,根本不知他算老幾。他用布卷了插在腰帶上的短槍,也沒引起高手名宿的注意,非刀非劍,唬不了人。


    一頭撞入樊良鎮,逐街逐巷尋找赤練蛇。


    一教一門的人他幾乎全部認識,隻要找到一個就不難挖出那幾個首腦來,追討他應得的一份金銀。


    官府已榜示緝拿一教一門的欽犯,貢船不可能駛離揚州地境。


    一教一門的人,不可能遁迴老巢,他們並無老巢,有也不敢迴去。所以,他要在此地找線索。


    迄今為止,他對官府次日便查出劫匪是一教一門的辦案的效率,百思莫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留下的屍體身分難辨,沒有活口落網,官方的消息從何而來?除非一教一門真有吃裏扒外的內奸。


    樊良鎮隻有那麽幾條小街巷,他小心翼翼走了兩趟,看不出異狀,無法估料赤練蛇的藏匿處。


    他有點後悔,真該借重鬧江夜叉在鎮上打聽的。


    鬧江夜叉是地頭神,一定可以查出鎮上何處有陌生人藏匿。


    但有鬧江夜叉在,鬧江夜叉會成為眾矢之的,什麽事也辦不成啦!而且他也將受到牽連,處境不妙。


    已經是近午時分,牛鬼蛇神們不在鎮上逗留,先後返迴州城另找門路,不再一窩蜂奔東逐北。


    這次捕風捉影的行動,不但無法獲得有關水賊的線索,反而演變成為了爭取獵物,而相互殘殺的局麵,人人都是大輸家。


    通向河堤碼頭的小街口,有幾家食店酒坊,那些泊在碼頭的船隻,有些人至岸上走動,順便在食店進食。所泊的船隻不多,樊良鎮不是宿站。


    他進入一家食店,先填飽五髒廟再說。


    店堂不大,十餘副座頭,僅有十餘位食客。


    找不到一教一門的人,他的情緒難免落寞,叫來一壺酒幾味小菜,自斟自酌自得其樂。


    他忙碌了好些時日,茫無頭緒,一教一門的人始終神出鬼沒無跡可尋,謠言滿天飛,他也在捕風捉影,毫無所獲。


    再拖下去,貢船很可能無聲無息消失,貢銀也將被運走。


    這半天中,樊良鎮成了風暴中心,各路牛鬼蛇神你追我趕,而且出了人命,從暗鬥變成明爭,一個個灰頭土臉。


    而這期間,他表現得最出色。


    他公然在鎮上走動,卻不知他已成為了眾所注目的人物,雖然大部分牛鬼蛇神已經撤走,但仍留有一些人在暗中走動,他的出現,自然而然吸引了有心人留意他的動靜。


    喝了半壺酒,過來一位肥頭大耳,身材像鐵塔的中年人,挾了一個用藍色飾巾裹著的兵刃囊,拖出長凳在對麵大馬金刀坐下,舉手召來店家點酒菜。


    食桌可坐八個人,他這一桌靠窗,隻有他一個食客,左右兩副食桌沒有人。這位中年人和他同桌,不用猜也知道有意親近。


    接著,又來了一個,是女的,雖然扮成村姑,但掩不住年輕江湖強女的氣質。


    等到第三位食客就座時,便吸引了全店食客的注意。


    空桌還有一半,何必盡往他的一桌擠?村鎮小店,食客是可以同桌的,各叫各的食物,誰也不礙誰。


    “客官請就鄰座好不好?小的伺候。”當第四個人走近時,店夥不得不賠笑促請食客就鄰座。


    四方八仙桌,已經各占一方,第五個人必須與原有的食客同一麵擠一擠。


    可是,每位原有的食客,已經大馬金刀獨占一方,不容許旁人加入了。


    硬要擠,一定會出毛病,每個人都持有兵刃,都是自認不凡的豪強,不打起來才怪。


    “走開。”第四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手一撥便將夥計撥退丈外,往女食客側方一靠,雙手叉腰,怪眼彪圓俯盯著嫣然微笑的年輕女食客,像餓貓盯著小鼠,眼神兇狠。


    女人好欺負,所以找上了女食客,意思是說:還不給我滾開?


    “坐吧!擠一擠,不要嚇唬我,那不會有好處的。”年輕女郎挪至一端,笑吟吟空出一端座位:“你大力神顯赫的江湖聲威,與揚州欽差府稅丁的地位,嚇唬我陰魂不散陸小鳳,確也差了那麽一點分量,你不否認吧?”


    “哦!你真是當代十大孤魂野鬼的陰魂不散?”大力神臉色一變,猙獰的麵孔殺氣消失了一半,在另一端長凳坐下:“陸姑娘,你何苦也來趟這一窩子渾水?聽說去年初,你和一些神秘的高手名宿,在平定州搶了山西稅監十幾車上貢物,獲金銀將近二十萬兩,應該夠了吧?”


    “嘻嘻!聽說這兩字是不能列為證詞的。我也聽說前年你投靠揚州暨欽差之前,在山東濟南夥同一群飛賊,從活閻王欽差馬堂的欽差庫房內,盜走了七萬兩黃金,嘻嘻!靠得住嗎?”


    “胡說八道!你可不要亂造謠。”大力神怪眼一翻要冒火了:“不要認為你們這些無根無柢,在江湖神出鬼沒的人不好惹,惹火了我……”


    “你又能怎樣呀?”坐在對麵的身材如鐵塔,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冷嘲熱諷:“把她弄來做燒鍋的?江湖上以孤魂野鬼做綽號的人愈來愈多,犯不著招惹了他們自找麻煩。凡是以鬼神做綽號的人,都不好惹。比方說:以神為綽號的有報應神、有靈官、有揭締、有迦藍、有天王……以鬼為綽號的,除了十大孤魂野鬼之外,有大力鬼王、有鬼判、有厲鬼、有鬼見愁……”


    “哈哈!賽玄壇張義張老兄,你有沒有搞錯?”坐在左首的那位中年人怪笑:“鬼見愁不是以鬼做綽號的人,而是連鬼也發愁的冒失鬼,出道三年,把江湖朋友整的灰頭土臉,各門各派的人物,把這個四處搗蛋,亦正亦邪的混蛋,恨的牙癢癢,以鬼為綽號的人,更咬牙切齒要剝他的皮。你是不是認為這混蛋也來趁火打劫了?你賽玄壇是神,大財神,不是鬼,不要怕他。”


    “好了好了,不要起哄好不好?”大力神居然有容人的雅量:“乾坤一爪俞宏達,你一個俠義大豪有根有柢,也想趕來發橫財,實在不怎麽上道,想挑撥咱們這些人火拚以便從中取利,不會成功的。”


    “唷!你吳老兄話中有話。”乾坤一爪陰陰一笑:“有根有柢,就不想發橫財了?你是揚州那個暨欽差府的人,我承認你有權幫助湖廣陳欽差府的人追贓。但被劫的貢船,還不知流落在何方呢!你總不會要欽差府出告示,把所有行腳高郵地區的人,都列為劫貢犯吧?辦得到嗎?每天經過高郵地區的人,沒有十萬也有五萬呢!”


    一直就自斟自酌的鬼見愁,被吵得渾身不自在。


    “他娘的!”他重重地放下酒碗,粗野地三字經出口:“我又衝了誰啦,天大地大,食比天大,你們在我桌上勾心鬥角,煩不煩呀?簡直豈有此理。”


    “趙八老兄,你打了八爪魚千手窮神,可說一鳴驚人,咱們才找你呀!你如果沒有如此出色的表現,連下三濫的潑皮也不會瞧你一眼呢!”大力神不再理會乾坤一爪的冷嘲熱諷:“我那些趕來查案的人,好像也被你逗弄得灰頭土臉,接著和四海窮神那些人,無謂地拚得幾乎兩敗俱傷。你非常了不起,所以受到重視。”


    “在下受寵若驚,感激不盡。”他流裏流氣並沒真流露出感激神情:“他娘的!你們都是江湖上有權有勢的大神佛,來找我這名不見經傳的下三濫,會有大災禍!有什麽花招,耍出來吧!他娘的!我自信還可以撐得過去,說啦!你先說,我在聽。”


    “你知道揚州欽差府的權勢最大。”


    “沒錯,實力也最大,這裏是你們的地盤,你們的稅區。”


    “如果你肯協助,因通風報信而取出贓物貢銀,你可以獲得兩成獎金,條件夠優厚吧?”


    “我給三成三,三一均分。”陰魂不散忍不住插嘴,開出的價碼幾乎高一倍。


    “我願分五成,二五對拆。”賽玄壇也不甘寂寞,價碼提高,地位相等。


    乾坤一爪傻了眼,價碼可說已提高至極限,不能再加啦!再加怎能令人相信?


    江湖行規是不易改變的,有些成規必須遵守。


    合作辦事須論實力,比人頭,再按出力多少來分成。


    渾天教由於實力和人數比月華門多一倍,因此月華門隻能三一均分。會分時,渾天教現身的人數少,所以臨時擄人充數,把絕劍和鬼見愁幾個人扶持用藥控製,冒充是渾天教的人,以便保持應分的贓物數量。


    目前除了陰魂不散實力與人數不詳之外,大力神毫無疑問實力首屈一指,欽差府的旗號更具有無上權威。


    乾坤一爪代表了不肖的俠義道豪強,很可能與四海邪神那群人是一夥。


    賽玄壇顯然與千手邪神一群半黑半邪,為非作歹,無所不為的人有關。


    至於所開出的價碼,是否肯兌現可就難以保證了。


    乾坤一爪是俠義道豪強,怎能提出價碼?就算查出貢銀的下落,或者起出了贓物,也不能扮盜賊把貢銀分了,俠義道的人畢竟得保持俠義的尊嚴,雖然這些人在背地裏,可能做出一些無義的勾當。


    “趙八兄,官方的賞格非常高。”乾坤一爪居然臉上微現訕容:“咱們一旦成功,我保證你名利雙收,平地一聲雷,立即名登江湖風雲榜。”


    “嗬嗬!這叫做望海止渴,畫餅充饑。”鬼見愁怪笑:“你們都在撒漫天大謊,有誰臉紅了沒有?”


    “你說什麽?”大力神跳起來怪眼怒張,要爆發了。


    “欽差府的貢銀,是皇帝的財產,一旦奪迴之後,誰敢分一兩半兩?你們以為我是天字第一號大笨瓜?”鬼見愁一點也不在乎大力神暴跳如雷:“不殺掉你們的頭,已經是皇帝大發慈悲了。諸位,別來煩我好不好?酒足肉飽大家不傷和氣,大吉大利。大力神,你不要拿雞毛當聖旨,硬指我意圖搜尋貢銀加以吞沒吧?貢銀在何處呀?”


    那時,千字文成為民間普遍作為編號次的字碼,但皆從地字始,天字隻能由皇家使用。


    比方說客店的客房,第一間一定是地字第一號。地字,代表第一進;第一號,代表房間的位序。


    膽敢編天字型大小的任何行業,被官府查獲必定災情慘重,很可能家破人亡,被認為是犯天條。


    “你這廝……”大力神巨手一抬,要動手了。


    “想撒野?你試試看?最好不要試。”鬼見愁安坐不動,虎目中神光似電狠盯著大力神:“天下有兩百餘座欽差府,嚇唬不了我這種天不收地不留的好漢。我宰掉你,即使日後欽差府的人找到我趙八,對你又能有多少實惠的補賞?燒化一船冥紙已經不錯了。而天下即使沒有十萬個趙八,五萬個隻多不少,誰肯替你的鬼魂去捉?要不要打賭我宰不了你?”


    “你……”大力神被他冷靜而猙獰的神情嚇了一跳。


    任何自命不凡誇稱亡命的人,聽了鬼見愁這番飽含威嚇的話,都會悚然而驚,認為他的話確有幾分道理。


    再就是人死了,一切都不存在了,犯得著賭沒有把握的命?誰知道日後的事?死人是不知道日後的,活的人也不知日後。


    大力神在揚州欽差府,著實發了大筆橫財,怎敢和真正的高手賭命?怒火快爆炸了,但卻不敢動手。


    “算了吧!大力神。”乾坤一爪不希望事情鬧大,及時替雙方解圍:“時下群雄畢集,各顯神通,聞風趕來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貢船的下落迄今仍無眉目,金銀仍不知在何處,犯得著金銀還沒見到,就互相殘殺意圖獨占嗎?你不要不服氣,憑你大力神能對付得了千手窮神那些人嗎?你比貴同伴八爪魚強多少?”


    千手窮神和八爪魚兩群高手,有好些人受傷不輕。


    八爪魚甚至不敢出手,像見鬼般逃之夭夭。


    “你最好識時務來找我。”大力神氣衝衝離座:“不然你會後悔,一定會。”


    “你們不打算走嗎?”鬼見愁向其他的人下逐客令:“迄今為止,我毫無頭緒。你們人多好辦事,全是些威震江湖的老江湖,居然找我一個單槍匹馬亂闖的無名小卒合作,簡直荒謬絕倫。”


    “你已經成了名人啦!閣下。”陰魂不散的微笑極為動人,向他移近:“我有好幾個功臻化境的高手相助,但他們不希望出麵,樹大招風,活動反而無法展開。有你出麵相助,咱們大有希望,你說是嗎?”


    “沒興趣。”他一口拒絕:“我隻用我自己的方法辦事,人多意見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堅決拒絕與任何人合作。”


    “趙兄三思……”


    “沒有什麽好思的,陸姑娘。”他正色說:“你們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大寺廟的神佛,我這無名小卒跟著你們算什麽呀?做跑腿馬前卒?換了你,你肯嗎?”


    門外闖入韓稅丁三個人,現在應該稱趙大。


    迄今為止,趙大還沒替兩位同伴引見,他也懶得問,無意與這位自稱趙大的人進一步打交道,不用猜也知道趙大不是真姓名,沒有了解的必要。


    在江湖玩命的人,姓名隻是一種記號而已。


    他心中有數,這三個人是跟在大力神後麵來的,但不進食堂,在門外的涼棚下茶桌品茗,偷聽食堂內眾人的談話,食堂所發生的事故一目了然。


    “我們會重視你的意見,公平地對待你。”陰魂不散瞥了在鄰座落坐的趙大三人一眼,並沒在意:“所以願意公平分所獲物,甚至可以多分你一些。”


    “分得愈多愈危險,被宰了滅口的機會也多。”乾坤一爪冷冷地說,離座準備向外走:“趙八老兄,站在在下的一邊,保證你可以光明正大名利雙收,想想吧!名利俠義道英雄,何等光彩?”


    “我這人天生反叛,永不可能做俠義英雄。”他眼瞪著人模人樣的乾坤一爪,神情不友好:“我來發橫財,不是來做俠義英雄的,如果我先找到貢船的金銀,你最好識趣走遠些……”


    “你這混蛋……”乾坤一爪受不了啦!猛地巨爪疾伸,出其不意來一記神龍現爪,五爪伸張,真有一尺寬,指尖第一節內勾,是爪功中威力最寬的龍爪功。


    爪功中控製範圍最廣的是龍爪,必具的條件是伸張最廣的指尖勁道足,其次是虎爪,鷹爪居三,爪的勾曲度小一半,容易用上全勁,練的人也最多。


    最後是燕爪,手指張開僅一兩寸,可以把一塊肉抓脫,極為淩厲可怕。這裏所指的勁道威力,指功力火候相等而做的比較,火候不足勁道有限,抓癢也抓不到癢處,哪談得上龍虎鷹燕?


    他的左手閃電似的迎出,也用的是龍爪,電光石火似的奇準地搭上了,全部外張的十個手指,牢牢地扣住,如山勁道驟發。


    功深者勝,勁足者強。


    一聲厲叫,乾坤一爪身形下挫,右掌被扣得向上反扳。掌關節被扳長,掌背快要扳抵小臂,脈門即將被扳裂,下挫的身形挺不起來,上體逐漸後仰,馬步一亂,右膝行將跪落。


    “老天爺!”賽玄壇大吃一驚:“乾坤一爪孤注一抓,反而乾坤丟掉了。趙八老兄,饒了他吧!”


    賽玄壇一麵說,一麵出門走了。


    陰魂不散也打一冷戰,搖搖頭歎口氣離座出店。


    “記住,離開我遠一點。”他的手指放鬆扣力,拖起乾坤一爪:“再次鄭重警告你,貢船的金銀是我的,我誌在必得。如果你先找到,並不代表你幸運。誰想和我爭,必須有丟掉性命的打算。你走吧!下次你不會如此幸運了,別忘了我的警告。”


    乾坤一爪以爪功威震江湖,罕逢敵手,做夢也沒料到,對方敢用爪功迴敬,吃足了苦頭。


    “在下記住了。”乾坤一爪臉色泛青,揉動著左手腕關節咬牙切齒:“你也給我牢牢地記住,我一定會殺死你,不容許你為禍江湖。”


    “你真不要臉。”他破口大罵。


    乾坤一爪大踏步出店,像吃了一桶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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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大三個人召來店夥,收拾陰魂不散幾個人的殘肴碗碟,換來酒菜重整杯盤,取代了那些人的位置。


    “老弟你真令人驚奇,莫測高深。”趙大由衷地說:“乾坤一爪的武功修為,已可力追天下十一高手,乾坤爪的火候極為精純,堅逾金鋼抓石成粉,你居然在爪上擊敗了他,天知道是怎麽練的。你真是默默無聞的江湖新秀?不騙人?亮真名號,好嗎?我是衷誠請教。”


    “也不能算江湖新秀啦!至少已鬼混了三年。姓趙是錯不了的,八也不算假,三年來,知道趙八是老幾的人就沒有幾個,我對目下的名位相當滿意。名氣太大的就樹大招風,幹壞事的機會就少啦!這位乾坤一爪就是榜樣,他就不敢像我一樣,亮出大嗓門聲稱來發橫財,吃了虧也不敢喊冤叫屈。”


    “他不得不出麵……”


    “別替他掩飾啦!我在揚州就知道他那幾個人,肚子裏麵懷了些什麽鬼胎。”他打斷趙大的話:“他是揚州府那位周推官大人,花重金請他們查案的。他們根本不該插手。天下真正的俠義道高手名宿,十之七八想打劫禍國殃民的欽差,隻是有家有業隻能空想,也有些人暗中唆使江湖牛鬼蛇神與欽差為難。他們幾個人明裏替官府查案,暗中糾集了另一批人,準備搬金銀遠走高飛。我不怪他玩弄兩麵手法耍花招,他根本就不配稱俠義英雄,但他等於搶劫我的財產,皇貢的金銀珍寶是我的。所以我給他一點顏色塗塗臉,警告他不可以和我爭。”


    “這筆皇貢金銀,對你如此重要嗎?”


    “那還用問嗎?在揚州,碼頭腳夫一天賺不了兩百文錢,收入已經相當高了。大爺公子們在酒樓花船花天酒地,一天花一兩百兩銀子還不算真的奢侈。為了幾文錢債務被打破頭,事例多得很。湖廣那個雜種陳欽差喪盡天良,破家的人成千上萬,搜刮來的每一兩都是造孽錢,你知道貢船上有多少金銀珍寶?”


    “這……”


    “金銀合計可能在十萬兩左右,金一銀二。金一兩折銀六兩。算算看,有多少?他娘的!搶這種皇家的造孽錢,比敲詐勒索那些不仁大戶更心安理得。”


    “你也敲詐勒索嗎?”


    “為何不?連乾坤一爪那種人,也會敲詐勒索,隻不過手段比我高明而已。”


    “老弟,這很不好,你應該像英雄一樣站出來……”


    “你要倒我的胃口嗎?”他不悅地凝視著對方,眼神陰森:“你不配盼望我做英雄,我也不是做英雄的料。凡是在高郵揚州活動的牛鬼蛇神,誰都不是英雄,而是想發橫財的好漢。你們三位也不例外,怎能希望我做英雄,太過分了吧?你們不是來發橫財的?”


    “嗬嗬!你的火氣還真不小。如果我說那筆財寶,已經不在揚州地區,而我也不是來找這筆金銀的人,你相信嗎?趙大不理會他的態度,欣然地問。


    “我會查出來的,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們最好是冷眼旁觀看熱鬧的人,不要和我爭,不然的話,早晚會兵戎相見。


    “我會站在你一邊,不會分你一兩銀子,滿意了嗎?”


    “暫時滿意了。”他笑了:“但我不要你們站在我的一邊,我應付得了這些牛鬼蛇神。哦!你真看到了赤練蛇和濁世威龍?”


    “我是跟從他們來的呀!我女兒認識這條赤練蛇。”趙大指指坐下橫首的男裝小廝。


    “哦!令嬡……”他目不轉瞬凝視著小廝,這才真正留意打量這位五官出奇清秀的假男人。


    “小女英華,闖了一年多,小有名氣。”趙大乘機替同伴引見:“這位是……是舍弟,趙長江。”


    “原來是你。”他盯著趙英華姑娘恍然叫:“難怪你認識赤練蛇。我猜,你是來找絕劍徐飛揚的。也許,你看不到他了。”


    “你看出是我了?”姑娘嫣然一笑:“我的化裝易容術不錯呢!我該來找絕劍嗎?”


    “你和他同行,打算前往武昌或荊州,向狗欽差行刺,所以我用計激血妖放過你們。我想,既然一教一門成功後殺我滅口,絕劍恐怕也難逃毒手。他那把劍非常了得,但家賊難防,他……在我行將被擊落河中,昏迷的前一刹那,依稀聽到他的狂號聲,恐怕……”


    “我在遇上血魔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哦!你們……”


    “我隻是想到湖廣走走,看那個陳閻王到底有多殘毒,怎敢不自量力去行刺?那時你自稱……”


    “李傳奉官的弟弟李雄。”


    “所以我恨你恨得要死。”姑娘羞笑:“然後,你成了賊,還答應杭教主,日後到欽差府以李雄身分做內應,不能怪我恨你呀!”


    “嗬嗬!你們被血魔勒索了一百兩銀子,絕劍把我恨得要死。準備搶劫期間,杭教主另用毒藥加製了他,他十分賣力,還和我爭女人呢!”


    “爭女人?”


    “濁世威龍的女兒,叫藺小霞。他好像成功了。”


    “扮怪物救我的是你,一定是。”


    “這……”


    “太玄妖道的毒物,性質與杭教主的相差有限。你那隻盛藥的荷包是花花太歲的,裏麵的解藥我不陌生。”


    “你很細心。”他不直接承認。


    “趙兄,那時你可以脫身的,為何甘心受他們淩辱,而且答應替他們劫貢船?我好失望。”姑娘歎了一口氣:“你不要再張揚劫貢船的事好不好?成為眾矢之的日子難過呢!”


    “我有我的打算,而且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認為我在吹牛自抬身價,嗤之以鼻冷嘲熱諷。”他不在乎姑娘的好意:“我也在找貢船的下落,這是事實,所以難怪他們認為我吹牛騙人。我的確有意去找欽差陳閻王發橫財,但孤掌難鳴,有渾天教的人出麵,正好利用他們,因此我將計就計和他們合作。絕劍比我更工於心計,表麵上桀驁不馴,心不甘情不願,裝得被迫不得不在暴力下低頭,其實正中下懷高興得要死,在行動中表現得熱切而貪婪。罷了,我和他自以為聰明,沒想到杭教主更聰明,結果是我兩手空空死裏逃生,他可能比我更不幸。我明白,你是有意找赤練蛇報複的。”


    “是,也不是。”姑娘話中有玄機。


    “不是的變數是貢船,對不對?查處他們藏船的所在,再和他們算賬。但你得小心。”


    “小心什麽?”


    “小心杭教主陳門主那些人,他們的武功修為,其實相當高明,妖術也不弱,不易對付。我親見他們與欽差府的大群走狗拚搏,極樂散人玄清也奈何不了他們。極樂散人是魔道的風雲人物,真才實學比宇內十一高人中的十一道更高些,事先已摸清一教一門的底細,而且人手也多些,居然也奈何不了他們。所以,你必須小心量力而為,好家夥……”


    他突然丟下一兩碎銀,狂風似的竄出店外。


    “盯牢他。”趙大低唿,領先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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