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百野有時候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困在這兒。可是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有一把溫柔的女聲一直低低地哼唱著。她輕柔地唱著搖籃曲,讓充滿著期待的歌聲一直陪伴著百野。


    百野從沒聽過她使用的語言,可是她卻聽明白那首唱給她聽的搖籃曲。


    【睡吧,我的小寶貝。睡吧,我的小寶貝。這兒隻剩下我和你。


    你就在我溫暖的懷中,遠離危險,安心地成長吧。】


    百野已經記不清自從看著滑頭鬼第四代出生後的事,但是她知道在這片黑暗之中隻有她自己。偶爾除了那把非常溫柔的女聲之外,還會有其他聲音。有活潑的小女孩的,有不屑多說話的少年,也有滿心期待的男子。


    【你將比誰都要美麗,你的歌聲無比響亮,你會比誰都要飛得更高。


    睡吧,我的小寶貝。睡吧,我的小寶貝,安心地成長吧。】


    然後,有一天,她從黑暗之中蘇醒過來;而那把溫柔的女聲,卻從此再沒有出現。憑著感覺,她掙紮著舒展身體,仰頭響亮地嗚叫著。


    尖銳的喙很快就敲穿了束縛著她的硬物,然後百野隨著失去平衡外殼向外倒了下去。隻是她並沒有如預料之中倒在大地母親的懷抱裏,而是摔進了一雙寬大的手之中。那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百野,欣喜地說:「歡迎來到這個世界,殿下。」


    ——你是誰?為什麽叫我殿下?


    「我是d,殿下。」那雙手小心地將百野放到一團柔軟暖和的不知名物體中間,輕笑著說:「恕我直言,您誕生的日子比預料的時間要早。為了長遠的將來,您還是多休息一會吧。」


    ——誕生?


    百野不解地低低嗚叫著,可是逐漸提高的溫度卻讓睡意慢慢地侵襲了她的腦袋。沒等她將所有疑問就考慮好之前,百野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那名男子一直等到百野入睡後,才放輕腳步離開了房間。等著房門完全關上,將滿房子的烈焰隔絕開去,他才真的鬆一口氣——在門外等著他的一眾少年少女,也同樣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應該是沒事了。」其中一名高傲的少年打量了他兩眼才說:「嗯,你發尾焦了。」


    本來正在拍著灰的寵物店主人驚唿了一聲,然後馬上檢查起自己的頭發。穿洋裝的小女孩看不過眼,伸手拉了拉華服的下攏,俏生生地說:「沒焦啦,阿天在逗你呢?」


    看著其他人認同的眼神,d再一次鬆一口氣。


    小女孩又接著問:「這間房間的主人還好嗎?他住得真熱。」


    「對啊對啊,剛剛連我那兒都熱得冰也快化了。嚇得我趕緊過來看一眼。」穿著一身漂亮的燕尾服先生證實了小女孩的說話。在走廊的另一端,有一個穿著毛茸茸衣服的小孩子正從半開的門後探頭看出來,好奇地看著這邊的動靜。


    「沒事沒事,剛剛是因為要破殼,所以才無意識聚集了那麽多火焰過來。」想起剛剛一直看著的畫麵,d愉快地說:「既然公主殿下已經破殼成功,那麽以後就不會有那麽熱的時候了。」


    「喔喔,是破殼嗎?」「成功了真是太好了。」「等那小家夥再大一點,一定要介紹一下啊,d。」聽到這個消息,眾人的話題瞬間就轉了風向。本來還在說『剛剛要熱死人了』的話題,一下子就改成了小家夥的誕生慶祝會。


    但是d並沒有跟著過去,同樣留在他身邊的還有名為阿天的少年。


    等到方舟的走廊安靜下來的時候,d才真正放鬆下來,滿臉歡喜地看著那扇關上的大門。與走廊上的其他房門相比,這顯然是一扇非常華麗的大門。大門上雕刻著屬於房間主人的故事,在烈焰之中生長的梧桐樹支撐起一整個種族;而在其上的一對鳥兒,則有著化為烈焰的尾羽。


    左邊的鳥兒展開了寬大的雙翼,振翅高飛昂首高歌;右邊的鳥兒則是連雙翼也化成烈焰,收攏於身前,俯首似在保護著珍貴之物。


    ——那也是d在找到房間主人的時候,所看到的景像。


    在一片普通生物絕對無法生存的炙熱大地之上,隻棲息了那麽一個種族;也隻有那個種族喜歡那片大地上的烈焰,並將自己的巢築在最炎熱的中心。


    就連d也是因為有方舟在,才勉強地抵達了那片大地。


    這個種族的孵化期非常漫長。每次d前去的時候,都會看見那雙紅鳥交替飛舞,昂首高歌。優美的紅翼劃過天際,燃起紅焰的雙翼則是小心地護著巢中唯一一枚蛋。d知道那對紅鳥如此交替已經很久很久,如同彷如太陽中心一樣的金瞳所閃爍著的,是期盼與溫柔的光芒。


    d也與那對紅鳥一樣,非常期待那唯一一枚的蛋的孵化。


    但是有時候命運的法則就是如此難打破,當d再一次來到這片天地的時候,本來響徹天地的和鳴隻剩下了一聲又一聲的哀鳴。在這片天地間,再也沒有比翼相飛的紅鳥。


    盡管隻剩下她自己,紅鳥依然小心地護著那枚蛋。但是,失去了伴侶的幫助,燃著烈焰的紅鳥終歸會支持不住。


    在幾次小心的靠近後,d終於還是獨自一人來到了那雙巨大的紅鳥身前。如果那是普通的火焰的話,d應該在接近的瞬間就烤焦了,但是他並沒有。熊熊燃燒著的火焰非常溫暖,即使是將手放進去,也隻是像探手到一個溫度適宜的溫泉之中一樣。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著我們。』護著蛋的巨鳥俯下頭,金瞳直直地看著d。溫柔的女聲如今隻剩下哀鳴,但是護著蛋的雙翼依然還燃燒著足夠溫度的烈焰。『受世界意誌眷顧的人類,我也知道你為何而來。』


    d淺淺地笑著,伸手碰觸了一下那細長的鳥喙。


    『命運的安排總是那麽不容拒絕。』巨鳥微微挪開了一點翅膀,讓d看到藏在其中的那枚帶著金色花紋的蛋。『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人類。迴去準備好,然後再來吧。』


    說完,巨鳥再次收攏雙翼。


    在d迴去之前,天地之間再一次響起了歌聲。不再是哀鳴,也不再是和鳴的搖籃曲。悠長而溫柔的歌曲,是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期盼和希望。


    【睡吧,我的小寶貝。終有一天,你將比誰都要強大。】


    【睡吧,我的小寶貝。】


    那首曾響徹黑暗的搖籃曲這次在百野夢中徊響,安撫著因種種噩夢而受驚的她。


    晴明的術並非沒有效果;但是這次的出生,似乎加劇了封印崩潰的速度。就在百野破殼而出後,過去的記憶就如同衝破了堤壩的洪水一樣,淹沒了百野的意識。


    百野並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動物。有好幾世她就如普通的動物,跟隨著一個討喜的主人,生老病死。也有些時候她是明白自己不是普通的轉世,也認識一些不怎麽普通的人。


    但是,百野發現自己此時於夢中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晴明的解印術隻不過是一個引子,那身為靈狐的漫長歲月也隻是一個拖延。本來強硬地覆蓋於記憶之上的封印,也隨著各種外力而崩潰。在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和充沛的力量洗禮後,此刻於她靈魂之中所留下的,隻有最初侵入的黑暗。


    但是那已經稱不上是一個足夠致命的威脅,甚至隻要再過一段不長的時間,火焰就能將黑暗完全清除。


    但是百野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高興。


    「你這個混蛋……」


    當百野在一個以火焰為主體構成的房間醒來的時候,低低地罵了一句。憂愁哀婉的歌聲幽幽地響起,隨著女孩的抽泣高高低低。


    ——她記起了那段相遇的時光。


    【『你可願與我一起建立國家?』金發男子朝她伸出手來,笑容燦爛毫無陰霾。】


    ——她記起了那段一起征戰的時光。


    【『混蛋!你原來還知道「安全」這兩個字怎麽寫嗎?明明知道陷阱還衝進去?』手中拎著一個滿臉疲憊的金發男子,藍發少女用力拍打著翅膀飛上半空。】


    ——她記起了那段於城堡之中,充滿著陽光和笑聲的時光。


    【『——,晚餐準備好了哦。』金發男子站在樹下,笑著喚醒睡在樹枝之間的女子。『要是再不來的話,烤肉可就沒有啦。』】


    ——她也記起了,與他一起對抗仇敵的時光。


    【『這事沒有其他商量的餘地。』女子堅決地說。她伸手與金發男子相握,認真地看進相同的藍眸之中說:『既然已經選擇了與你一起留在這個世界,那麽我們就必須共同進退。』】


    火焰明明滅滅,幼小的紅鳥卻蜷縮在溫暖的巢中不願醒來。


    【『我明白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漫]寵物奧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花謬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花謬語並收藏[綜漫]寵物奧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