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匪夷所思的光團漸漸消失。


    這種光團,並沒有令我產生暈眩或不適的感覺,它隻是令我內心產生極度的迷惑。


    我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因為我一直都處於被動,有如骰盅內的骰子。


    骰盅不動,我大可以呆著,骰盅一動,我便得滾來滾去,變作滾地葫蘆,甚至差點滾人深不可測的流沙中!


    但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這末嚐不是一個神奇兼且難得的經曆。


    當那些光團完全消失後,我發覺自己又迴到了那條古怪的軟管中。


    我再次聽見了列車在路軌上飛馳研發出的聲響。


    軟管內,我看見了兩個人。


    一個是在鼓掌的司徒九,而另一個,卻是我素未謀麵,隻曾在無數財經雜誌、報章上見過其照片的億萬巨富溫守邦。


    溫守邦出現了!


    我不禁為之啼笑皆非!


    兩個人,一個是“綁匪主謀”,而另一個則是“肉票”。


    可是,當我由香港政府大球場,一直決鬥到西藏拉薩迴來之後,卻看見這兩位人物,有如老朋友般,完全沒有任何“綁匪”與“受害人”的敵對氣氛存在!


    盡管司徒九仍在鼓掌,而且兩人的麵上,都對我露出嘉許式的微笑,但我並不愉快。


    我即席揮毫,把怒意寫在自己的臉上!


    溫守邦是大老板。


    這樣的大老板,全球絕不會超過二十位。


    他的模樣並不令人討厭,尤其是當他展露笑容的時候,那種成熟而開朗的風度,決不是一般暴發戶所能比擬的。


    他還沒有四十歲,頭發烏亮,身材微胖,但精神奕奕有如狀態良好的狒狒!


    狒狒?


    為什麽把他形容為一隻狒狒?


    不為什麽,因為他的模樣雖然並不討厭,但他們的行為,卻令我產生相當程度的反感。


    因此,我形容這樣的人物做“狒狒”,已經是他媽的十分客氣!


    軟管是奇怪透頂的軟管。


    在這軟管內,居然有質料上乘的會議桌,和令人坐得很舒適的椅子。


    我經過連場苦拚,身心疲累無比,既然能夠舒舒服服地坐下來,自然懶得像隻企鵝般一直站立下去。


    我才坐下,司徒九已抓住我的手,讚道:“我沒有看錯人,果然,隻有像你那樣的年輕高手,才能戰勝黃金喇嘛!”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能夠獲得最後勝利,純屬僥幸!”


    我這樣說,並不是因為自卑感作祟,而是按照實情實話實說。


    我之所以有這種觀感,全然是因為在拉薩一戰,若不是有流沙之助,我能否絕處逢生、扭轉戰局擊敗黃金喇嘛,實在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


    姑勿論怎樣,我還是蠃了!


    我對司徒九,無論如何還是必須客客氣氣,甚至是畢恭畢敬的,因為我向來都很尊重這位江湖前輩。但當我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目光一轉,轉在溫老板臉上的時候,我的目光立時有著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的目光變得淩厲,充滿著難以言喻的敵意。


    但溫守邦毫不理會我臉上的惡意,他仍然保持著一貫的笑容。


    可是,他的第一句說話,卻並不是對我說的。


    他凝視著司徒九,道:“你蠃了——”


    司徒九蠃了?那是什麽意思?


    對付泰利和黃金喇嘛的人是我,並不是司徒九!


    戰勝的人是我!怎麽蠃家反而是司徒九?


    但我再想了一會,便已想出了個中原因。


    原因太簡單了,那是因為司徒九和溫守邦正在互相打賭,而且很明顯地,司徒九是押注在我身上的,所以,我的勝利,也就等於是司徒九的勝利!


    我很不高興。


    我不喜歡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別人押注的對象,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正在這樣打賭。


    但這一場賭博,對所有人來說,都已成為了過去的事。


    結果是:我蠃了,司徒九也蠃了。


    但整件事情的真相,我仍然被蒙在鼓裏!


    就算我器量再寬宏,也非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否則的話,我這個什麽驚奇俱樂部的會長,大可以辭職,退位讓賢了。


    我冷冷地盯著溫守邦的臉,突然向左左右右指指點點:“這條軟管是什麽玩意?”


    溫守邦麵對我這種惡劣的態度,卻並無慍色,隻是淡淡一笑,問道:“洛會長,你對圖文傳真機這種科技,有多少認識?”


    他不答反問,而且這一個問題,驟耳聽來,堪稱突兀之至,也莫名其妙之至。


    但我並不認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又或者是說著一些無聊的廢話。


    由於我並不十分明了他的意思,所以我的迴答,可算是含糊得很的。


    我道:“對於圖文傳真機,我是個用家,而不是這一門科技的發明者。”


    溫守邦道:“這已經很足夠了。要是在三十年前,有人告訴閣下,世上會有一種這樣的儀器,能夠在同時間內,把任何文件的內容由亞洲傳送至歐洲或者是美洲,你會相信嗎?”


    我冷冷一笑:“也許深信不疑,因為在三十年前,我還是個嬰兒!”


    溫守邦並不理會我對他的嘲諷,繼續說道:“人類的科技進展,自從歐洲工業革命以來,一直以幾何級速度不斷飛躍進展,這已是毋庸爭辯的事實。”


    我哼一聲:“這幾何廢話,可以省掉!”


    溫守邦道:“我很富有。”


    我怒道:“閣下有億萬家財,那是閣下的事,別以為你有錢,我就非聽你的廢話不可!”


    溫守邦道:“你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又再哼一聲,不再說話,同時心中暗自檢討:我是不是太暴躁了?


    我很快就肯定,我一上來就已沉不住氣,這是弱點!


    固然,我對溫守邦的為人,絕無半點好感,但反正事情己演變到這個地步,我若一味焦躁、冒火、不問情由采取強硬的敵對態度,肯定是相當不智的行為。


    因為,有太多事情,是在我知識範疇以外的。


    在真相未明之前,決計不宜輕舉妄動。


    於是,我強自按捺著火爆的脾氣,繼續傾聽溫守邦的說話。


    溫守邦緩緩地說道:“實不相瞞,這十年以來,我一直都在秘密發展先進的科技工業,而且,更屢有重大的突破。”


    我盡量沉住氣,道:“請舉例加以說明。”


    溫守邦吸了一口氣,半晌接著道:“我們的科學家,已成功地製造出——萬能傳真機!”


    我眉頭一皺:“請恕我並不怎樣明白‘萬能傳真機’的意思!”


    我是真的不明白,但不是完全不明白。


    在我心坎中,已隱隱知道了那是怎麽樣的一迴事,但由於心中所想像的情況,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所以在潛意識中,絕對不願意相信心中所想像的情況,竟會是事實。


    除非有別的證明!


    除非由溫守邦的口裏親自說出!


    溫守邦沒有遲疑,他很快就向我作出詳細的解釋:“圖文傳真機,隻能傳送文件,而‘萬能傳真機’,卻能把任何生命,由一條小毛蟲,以至一頭非洲大象,傳送到地球上的任何一個角落,而且,在那個角落裏,根本毋須另一部;萬能傳真機‘作為接收器!”


    溫守邦的說話,竟然和我心中所想的情況,完全吻合。


    我睜大了眼睛,神情怪異莫名。


    要是我未曾經曆過剛才的兩場決鬥,我一定無法相信溫老板的說話。


    可是,在短短一個上午之內,我已經由東萬快車,給某種神秘力量轉移到香港政府大球場,和重量級拳王泰利展開一幕史無前例的“棒球大決鬥”,然後,又到了拉薩,與來曆不明、結構也不明的黃金喇嘛比鬥刀法!


    而且,其間更曾在尼泊爾的高山上出現過一段時間,但原來卻是“程序錯誤”!


    這一切,都是我從來末曾經曆過的怪事。


    而且,那絕對不是什麽春秋大夢,又或者是神經衰弱所引致的“幻覺”等等……這兩場決鬥,不但令我筋疲力竭,而且還受了一定程度的傷害!


    可是,“萬能傳真機”這種科技產品,實在是太驚人了!


    它竟能把生命傳送到別的地方!而且,在“傳送”的過程中,被傳送者並沒有給放人傳真機內的感覺!


    我怔呆了好一會,溫守邦才接著說道:“在雲霧居、在我的‘飛碟’別墅中,你們所享受的各國美食,其實都是分別由幾個國家,利用萬能傳真機傳送過去的,甚至連那些仆役,都是用這種方法,由別的地方傳送到各位眼前!”


    原來其他人對那頓“奇餐”早已了然在胸,隻有我一直被蒙在鼓裏。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問道:“就算可以把我和泰利傳送到香港政府大球場,但那些觀眾、能夠分開的擂台,還有那些棒球決鬥細節……又是怎樣弄出來的?”


    溫守邦道:“你所感受到的現場氣氛,當然是偽造出來的,情況就像是電子遊戲機一樣,隻不過效果更逼真、更立體化,尤其是當你已身在擂台上的時候,你是無法可以看得出破綻!”


    我道:“但那些棒球,每一個都是貨真價實!”


    溫守邦道:“豈僅棒球貨真價實,在拉薩一戰,你手裏的刀,和那黃金喇嘛的金刀,都是利器中的利器!”


    直到這時候,我才驀然驚覺,我身上的裝束又己變了,變得和在列車的時候一般無異。


    至於那柄寶刀,當然也早給某種神秘力量所“繳械”!


    這種“萬能傳真機”,似乎不但能把一個人由甲地傳送至乙地,更能把被傳送者身外之物隨意轉換!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傳送者豈非任由他人魚肉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禁為之手心冒汗。


    我手心冒汗,可不是為了自己這一次的經曆。


    事實上,這一次的經曆,已經成為過去,就算我要擔心,也應該擔心下一次的情形將會是怎樣。


    而令到我大為震驚的是,這種“萬能傳真機”,固然是大大衝破科技障礙的發明,但要是一旦流於世上,這個地球又將變成怎樣?


    由於“萬能傳真機”可以隨意把任何生命體,傳送到地球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那麽,一旦落入歹徒,甚至是恐怖分子的手裏,情況將會變成怎樣,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隻聽見溫守邦又道:“你能夠把握唯一機會,憑借流沙之助擊敗黃金喇嘛,可算是機警敏捷,兼而有之。”


    我吸一口氣,道:“那流沙,也是你們利用‘萬能傳真機’轉移過去的?”


    溫守邦點頭道:“不錯,這種科技,即使對我們來說,也隻是新鮮出爐的玩意,幸而總算很成功!”


    我冷哼一聲:“若把這種新鮮出爐的玩意玩得不倫不類,我便連這千分之一可以僥幸取勝的機會也不會有!”


    溫守邦道:“但事實證明,我們的科技是成功的。閣下的身手,也是天下無雙!”


    雖然他向我大拍馬屁,但我並沒有因此而飄飄然。


    我再問:“那個黃金喇嘛……”


    “這東西可與我無關。”溫守邦不等我說完,便立刻急急自辯:“天下間出色的科學家,愈來愈多,現在已並非愛迪生時代。”


    我眉頭一皺:“那黃金喇嘛,肯定不會是血肉之軀,它是否一個機械人?”


    溫守邦搖搖頭,但隨即卻又點點頭。


    一般而言,任何人在我麵前有這種表現,他注定是要給我教訓一頓的。


    這一次卻例外,因為我明白他這種矛盾動作的意思。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黃金喇嘛……是個半機械人?”


    溫守邦沉吟半晌,道:“可以這樣說……但正確一點的名稱,應該說是‘外機械人’。”


    “外機械人?”我陡地一愕。


    溫守邦道:“不錯,他的外層,全是金屬,但在他的體內,卻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我臉色一變:“他是否已經在流沙中死了?”


    溫守邦道:“可能如此,但也有另一個可能,就是他的主人,利用另一種超時代的科技,把他拯救迴來。”


    我呆祝


    我的思想,並沒有陷人太混亂的狀況,但要把這樣的事情一一理解,卻需要一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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