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癡上人“嗯”的一聲,算是答應,那八人轉身便走,地癡上人和龔明跟在後麵。


    沒有多久,已進人天山,向上攀去,到了中午時分,已經身處冰天雪地之中,到處全是亙古以來未化的積雪,還有許多冰崖,陽光映上去,閃閃生光,目為之眩。一直翻過七八道高崖,已是黃昏時分,才來到了一座極高的懸崖之下。


    那一座懸崖,抬頭向上望去,雲霧繚繞,望不見頂,下一半,全是漆也似黑的岩石,上一半則亮晶晶地,映著晚霞,色彩炫麗,看來完全是堅冰。


    在冰上隱隱可見三個刻出來的大字:情天崖。


    那八人到了崖下,向一道陡直的石級一指,道:“家師便在崖上相候,兩位請上,我們還要去迎候其他貴賓!”


    地癡上人向那道石級一看,陡直非凡,一級一級,便鑿在冰上,滑溜無比,一失足,便自粉身碎骨,那當然是狄穀公有意難一難自己!


    地癡上人一迴頭,道:“明兒,你如何?”


    龔明仰麵向上,看了好一會兒,道:“弟子將盡力而為。”


    地癡上人道:“你先上。”


    龔明一縱身,便已經踏在石級之上,刷刷刷地向前飛掠而上。


    隻花了半個時辰,在天色漸漸黑下來時,已攀完了岩石,來到了堅冰鑿成的冰級之上,龔明氣沉下盤,小心翼翼地向上踏去,一點兒也不敢懈怠,直到天色濃黑,尚未攀到崖頂。


    向上望去,隻見約莫還有三四十級,龔明雙手用力,插人冰中,借以穩定身形,運了半晌氣,才又向上攀去。


    好不容易,攀到崖頂,雖然身在冰雪之中,卻也不免出了一身汗。地癡上人跟著躍了上來。


    一上了崖頂,抬頭看去,隻見幾間極其高大的石屋,就築在一個老大的天池之旁,池水深碧,微波蕩漾,月影倒懸,極為優美。


    而那些石屋之前,全都點著大燈籠,地癡上人縱聲道:“老狄,我來了!”


    隻聽得石屋之中傳來轟然的笑聲,一個身形甚矮的大頭老者,已經走了出來,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正是七禽門掌門狄穀公。


    地癡上人冷笑道:“都到了麽?”


    狄穀公道:“還有老縻未到,若是爽約不來,卻未免掃興!”


    狄穀公雖然是對著地癡上人在說話,可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望定了龔明,忽然對龔明笑了一下,道:“令徒也來了,好極好極。老毒魔今晚一定可到,明日一早,就在湖邊相會如何?”


    地癡上人道:“好!”狄穀公擊了兩下手掌,兩個壯漢,應聲而出,將地癡上人和龔明兩人,引到了一間石屋之內。


    石屋中陳設雖然十分簡單,但卻顯得十分美觀,兩人坐下不久,便有人捧了酒食來,兩人吃了一頓,龔明便在石床上睡去。地癡上人自去溜了一轉,不到半個時辰,也已迴來。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龔明便被地癡上人叫醒,立即有人,早已送來早餐,兩人食罷,便見林小峰在門口出現,道:“家師有請!”


    地癡上人和龔明兩人,一齊向外,走了出去,才一出門口,便見狄穀公,九毒,天顛上人夫婦,已經站在石屋麵前的空地上,各人身後,站著門人。


    在湖旁,卻豎起了五根高約兩丈、筆也似直的木樁,那是山中的紅杉,去了枝葉而成的。


    狄穀公一見地癡上人出來,“哈哈”一笑,道:“在下偶興一念,居然使五老齊會,可稱難得之至,各位請就座!”他一麵說,一麵向著湖旁豎起的那五根木柱一指。


    其餘四人,不由得呆了一呆,九毒冷冷地道:“此是何意?”


    因為那木柱,隻不過碗口粗細,而狄穀公卻要人在上麵就座,實是令人,不能不問。


    狄穀公“哈哈”一笑,道:“不為什麽,情天崖高在雲表之上,我們若在木柱之上俯覽,更可以將天山全景,收於眼底!”


    地癡上人等四人,全都明白,那是狄穀公存心出了一個難題,當下各自冷笑一聲,已見歐陽青鳳雙臂一振,筆也似直,拔起兩丈高下,足尖在柱上一點,身子再拔高尺許,立即下沉,已經盤腿,坐在柱上,雖然木柱隻有碗口粗細,但是她卻坐得十分平穩。


    天顛上人接著一聲長嘯,也已拔身而上,片刻間,五人皆已在木柱上坐定。


    各人的門人,由林小峰招待,在地上坐了下來,人人都仰頭望著柱上的五人,隻有白梅,此際滿麵怒容地望住龔明。


    隻聽見九毒一笑,道:“老狄,你將我們,叫上北天山來,不見得就是這樣坐坐吧?”


    狄穀公道:“自然不是,我們五人,可以說天下馳名,但究竟誰高誰低,卻是一直都未曾見過高下,我意思,是想借此盛會,大家一顯功力,以定名次!”


    地癡上人陰側惻一笑,道:“主意不錯。”


    狄穀公又是一笑,道:“定出高下之後,非但可以有排名第一之名,而且,我們還不妨賭上一件賭注,勝者得之,各位以為如何?”


    歐陽青鳳尖聲道:“賭什麽?”


    狄穀公“哈哈”一笑,向地癡上人拱了拱手,道:“多有得罪,令高足便是我們的賭注,地癡,你說可好?”狄穀公此言一出,地癡上人麵色便自一變,坐在地上的龔明,更是大吃一驚!


    他絕未想得到,狄穀公召集九毒、天顛上人、地癡上人、姑射仙子四大高手的目的,卻在於自己!他“霍”地站了起來,道:“狄老前輩,這是什麽話?”


    林小峰立即喝道:“武林前輩在此,那有你說話的餘地?”


    龔明不由得忍無可忍,朗聲道:“既是武林前輩,何以口出此言?”


    狄穀公在木柱之上,雙眼隻是向下略略一望,便又問道:“四位以為如何?”


    歐陽青鳳首先道:“好!”


    緊接著,天顛上人和九毒,也異口同聲,道:“並無不可!”


    地癡上人麵色鐵青,此際,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竟然中了狄穀公的奸計。


    看來,有關神龍堡少堡主的秘密,並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大概他們也知道的很清楚,此際,自己若是反對,自然難免與其餘四人,一齊為敵!四人的目光,一齊向他射來,歐陽青鳳尖聲道:“老二,你不答應麽?”


    地癡上人“哈哈”一笑,道:“這樣的賭注,倒是聞所未聞!”


    歐陽青鳳冷笑一聲,道:“你別裝傻了,你也知道,這小子心中,有一個關係重大的秘密,雖說以他做賭注,但是實際上,隻不過是得到這個秘密而已。”


    龔明又大叫道:“什麽秘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們又知道什麽?”


    林小峰大喝一聲,道:“住口!”


    身形疾起,已經掠了過來,龔明心中恨極,反手一掌,疾拍而出,林小峰一掌反迎,“砰”地一聲,雙掌相交,兩人各自退出了一步,華奇身形飄動,已攔在兩人的中間,朗聲道:“是是非非,自有各人師長決定,兩位何必動手?”


    龔明冷冷“哼”地一聲,說道:“師父,我要走了!”


    狄穀公冷笑一聲,說道:“情天崖上來容易,下去難!”


    龔明道:“難也要闖一闖!”


    此時,他心中實是失望到了極點。因為眼前五人,全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人物,除了九毒,本是邪派中人以外,其餘四人,尤其是狄穀公,天顛上人,在武林中享有極高的聲譽。


    但是,看他們此際行事的行徑,卻是大大不敢恭維!他話一出口,便向前滑出了丈許,隻聽得狄穀公一聲長嘯,以林小峰為首,共是八個人,飛馳而至,已攔在龔明的麵前。


    龔明身形一凝,“刷”地一抓,“陰陽並生”,已攻向林小峰,林小峰向後一縮,避了開去,其餘七人,身形遊走,已將龔明圍住。


    龔明再待出手時,歐陽青鳳一聲長嘯,九毒咳嗽一聲,隻見白梅,蔡雲花兩人,飛掠而起,毒郎君華奇,也已帶著兩個大漢,大踏步地跨了過來,圍住龔明的人,頓時便增加了五個!


    龔明麵上,隻見怒容,不見懼色,大喝道:“來得好!”


    身子一矮,正待出手,已經聽得地癡上人喝道:“明兒不準出手!”


    龔明仰頭道:“師父,你莫非也同意這個辦法麽?若是我心中有什麽秘密,焉有我自己反不知道之理?”


    地癡上人一笑,道:“這且莫去管它一一”


    龔明不由得怒道:“怎麽不去管它?”


    地癡上人厲聲大喝道:“你是在後悔拜我為師吧?”


    龔明大聲道:“不錯!”


    地癡上人怪嘯一聲,身子如同怪鳥一般,已從木柱飛身而下,向龔明撲過來,他才一撲下,圍住龔明的那些人,知道他的厲害,紛紛向外散開去,但地癡上人尚未落定,陡地又是人影一閃,九毒,也已飛身而下。


    隻見九毒,衣袖揚處,一蓬彩絲,激射而出,地癡上人立即後退,九毒收起了彩魂絲,道:“地癡,他要不認你為師,再好沒有,正好由我們在武功上定奪,你如今如果想要傷他,隻怕我們之中,沒有人能夠依你!”地癡上人麵色鐵青,一個轉身,又向前疾掠而去。


    地癡上人掠到了木柱之旁,身形疾拔而起,重又在木柱之上坐定,道:“好,如何比法,老狄,你畫出道兒來吧!”


    龔明一見地癡上人,也已同意將自己作為賭注,心中更恨。


    剛才散開的人,片刻之間,重又將他圍了起來,九毒,也已迴到了木柱之上,龔明心想,此際,眼前沒有一人,不是自己的敵人,自己想要衝出去,隻怕絕不可能,不如定下心來,看他們如何比法。


    他主意既定,一聲冷笑,就地坐了下來。林小峰、華奇、白梅、蔡雲花等人,也圍著他,坐了下來。


    狄穀公道:“四位遠來是客,比武之法,自然由來客提出!”


    九毒冷笑道:“老狄,你在召集這個五老大會之際,必然胸有成竹,何必惺惺作態?”


    狄穀公“哈哈”一笑,說道:“老毒魔,你倒還是那樣快人快語,我問你,武學修為,以何者為主?”


    九毒“哼”地冷笑一聲,道:“自然是以內功為主,我們可是要比一比內力麽?”


    狄穀公道:“不錯


    地癡上人怪笑一聲,說道:“老毒物,要比試內力,隻怕你不免吃虧,還是帶著小毒物,滾下山去吧!”


    九毒則冷冷地道:“隻怕未必!”


    天顛上人道:“不知如何比法,老狄,你索性一起說出來吧!”


    狄穀公一伸手,在木柱之上,拍了兩下,道:“這五條木柱,全是兩丈一尺長,埋人土中三尺,尚有一丈八尺在外,我們各自運勁,將露在土外的一丈八尺,壓人土中,誰先將木柱,完全的沒人土內,誰便是勝者,除雙手雙足向外,不得借其他器物相助!”


    狄穀公此言一出,其餘四人聽了,盡皆是呆了一呆。


    他們雖然全是武林之中,頂尖兒的高手,但是一聽得狄穀公,提出了這樣的一個比試方法來,卻也是大大地感到意外。


    情天崖上麵,土質何等堅硬,說不定,在浮土之下,便是崖石,要將一丈八尺木柱,盡皆沒入土內,這當真是一件談何容易之事!


    狄穀公見眾人不言不語,一笑道:“若是各位以為這個辦法不妥,不妨另提新法。”


    天顛上人沉聲一哼,道:“辦法倒並無不妥,但土質之下,若有岩石,豈非枉費力道,亦不能夠奏功?”


    狄穀公微微一笑,說道:“這一點盡可放心,天池之旁,土質極堅,要到兩丈五尺以下,方為岩石。”


    地癡上人心中,疑惑頓生,暗忖他怎麽知道?莫非在他所坐的那條木柱之下,土質早已經挖鬆,所以他才提出了這個辦法來,弄巧取勝?


    其餘三人,也一齊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地癡上人,首先發作,隻見他陡地身形掠起,向狄穀公淩空撲了過去,人還在半空,掌風轟然ii耳欲聾!


    狄穀公一見突然之間,地癡上人,向自己淩空撲到,並還擊出了排山倒海似的兩掌,不由得既驚且怒,喝道:“地癡做什麽?”


    他一麵大聲斷喝,一麵身形一長,雙掌也自推了出來,“轟轟”兩聲巨響中,兩人四掌相交,狄穀公身形一晃,從柱上跌了下來,隻見他身在半空,雙臂一振,一式“鶴飛衝天”,已平空拔高了丈許。


    地癡上人那兩掌,雖然將狄穀公震下木柱,但是他自己也不免淩空向外翻去,隻見他才一翻出,身形一沉,已經落地。


    足尖甫一沾地,又已疾掠而起,來到了木柱之下,“刷”地拔起身形,右足已經踏在木柱之上,道:“老狄,你辦法不錯,不過咱們卻要換一根木柱!”狄穀公身子在半空之中,一個盤旋,本待要向地癡上人,再次撲到。


    但是他一聽得地癡上人,如此說法,“哈哈”一笑,身子離地,仍有兩尺來高,左腳在右腳背上一踏,一聲長嘯,再度斜斜飛起,已停身於地癡上人剛才所坐的木柱之上!


    七禽門的七禽身法,本是天下馳名的輕功,如今狄穀公一連三式,使出來更是輕盈靈巧,到了極點,最後那兩式“秋雁比翼”,化為“大鷹盤空”,看來像是已到了“淩空步虛”的地步!


    此際,五人中,除了天顛上人和歐陽青鳳夫婦同心之外,萁餘各人,各懷敵意,但一見狄穀公身法如此之美妙,心中也不禁暗自讚歎!


    狄穀公在木柱上站定,又是兩聲大笑,道:“地癡,你也算是武林之中,—代巨匠,何以心地如此狹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我還在木柱之上,做了什麽手腳麽?”


    地癡上人被狄穀公一言道中了心病,麵上不由得一紅。


    他暗忖不管如何,反正我和他換了一條木柱,總沒有吃虧的道理,因此喝道:“少說廢話,何時開始,你快說吧!”


    狄穀公哈哈一笑,道:“如今便開始吧!”


    他這裏一個“吧”字才出口,身子已拔起了三尺來高。


    而其餘四人,也在同時拔起。


    隻見他們,身在半空,又立即向下沉來,雙足一齊重重地踏在木柱之上。在地上圍觀的眾人,盡皆知道,他們五人,在一起一落之間,已經真氣下沉,使出了絕頂“千斤墜”的功夫,這雙足一踏之力,怕不有千餘斤力之上!


    而且,所發的內力,還必需直貫木柱之底,若是不然,則非但不能令得木柱向下沉去,而且還可能令得木柱,當中斷折!


    電光石火之間,五人身形,已一齊下沉,圍坐在地上的眾人,隻覺得震動了一下,定睛看去,隻見五根木柱,已經各自矮了兩尺!


    可見這五人內力之深,實是罕有其匹,而他們之間,也是不相伯仲!


    狄穀公“哈哈”一笑,道:“老毒魔,隻當你善於使毒,仗著旁門七寶,才得以橫行天下,原來你也有一點兒門道!”


    九毒冷冷地道:“承讚!承讚!”


    他一麵說,一麵身子一側,“唿唿”兩掌,擊在木柱之上,木柱又被擊下了尺許。


    狄穀公、地癡上人、天顛上人和歐陽青鳳四人,或掌擊,或拳打,或足踏,也令得他們麵前的木柱,一節一節,向地上陷了下去。


    前後隻不過半個時辰,隻見五人麵前的木柱,已隻剩下了五尺來高!


    但是在這半個時辰之內,這五人各自的內力,也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每人身上的衣服,盡皆如同為狂風所拂一樣,鼓蕩不已。


    五人之中,以天顛上人麵前的木柱,陷入得最低。


    但和其餘四人相比,距離也不過相差寸許而已。


    龔明一直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動手。


    這五人,以這樣奇異的方法,來比拚內力,究竟是誰勝誰負,龔明根本毫不關心。


    他心中所想的,隻是在他們五人,分出高下之後,獲勝的人,究竟要如何對付自己!


    又過了半個來時辰,隻見五人的身上,已冒起了團團白氣。


    在開始的那半個時辰中,木柱各被擊下了一丈有餘,可是在這半個時辰中,木柱卻隻是陷下去了兩尺光景。


    當然,一則是由於五人內力雖高,但是不斷損耗真力,也不免難以為繼,二則,土質越到下麵,越是堅實,五人雖然發掌不已,每一掌,均挾著排山倒海也似的勁風,擊向木柱,至多也隻能令得木柱,下陷寸許!


    龔明心中暗忖,照這樣的情形看來,這一場比試,隻怕今天一天,難以結束!


    就算分出了勝負,這五個絕頂高手,也必然筋疲力盡,非化上極長的時間,來調勻真氣,恢複功力不可。


    也就是說,如果在比試接近尾聲之際,自己要衝向山下去的話,這五人至少,不能出手攔擊自己了。


    但是,還有白梅,蔡雲花,林小峰和華奇,將自己圍住,自己要就此衝了出去,隻怕仍然不是容易之事!


    他一麵心中盤算,一麵運轉真氣,準備驟然之間,一掌發難。


    時間飛快地過去,日頭已在正中,到了正午時分。


    五人身上的熱氣,更是冒之不已,在他們的頭上,宛然結成了一團白霧!


    而他們各人的身手,一到了此際,也已呈現得更慢,更沉重。


    此際,在九毒、狄穀公、歐陽青鳳和地癡上人麵前的木柱,突出地麵上的,看來還各有兩尺來高。


    但是在天顛上人麵前的,卻隻有一尺五六。


    可見在五人之中,還是天顛上人,內力略勝一籌。


    狄穀公在突然之間,悶哼一聲,陡地後退一步,不再掌擊木柱,卻盤腿而坐!


    地癡上人一聲冷笑,說道:“老狄,你認輸了麽?”


    狄穀公卻隻是盤腿而坐,並不出聲。


    地癡上人心中猛地一動,暗道:“是啊,與其不住手地敲擊,一掌弱似一掌,不如化上些工夫,凝聚真氣,奮而一擊來得好些!?彼一想到這一點,連忙也退出了一步,盤腿而坐?br />


    九毒,歐陽青鳳,天顛上人三人,見兩人都坐了下來,一怔之下,也已明白了他們的用意,也各自後退一大步,坐了下來。


    也就在此際,忽然聽得,在上情天崖的那唯一的通道之上,傳來了一陣哀怨已極,曼妙已極的歌聲。


    可以聽得出,發出歌聲之人,正在向情天崖上而來。


    天顛上人等五人,對於那陣歌聲,恍若無聞,依然自管自打坐。


    但是其餘眾人,卻不免聳然動容,尤其是林小峰,華奇和龔明三人。


    因為他們三人,在那歌聲一傳人耳中之際,便已聽出,那正是黃秋霜所發!


    三人心中,感覺各自不同,一齊迴過頭,向通道處看去。


    沒有多久,已經看到一條婀娜苗條的身形,從冰級之上,飄然而至。


    正是麵色蒼白到了極點,但也美到了極點的黃秋霜!


    黃秋霜才一上來,便和龔明打了一個照麵,隻見她略略一呆,便道:“龔公子,你果然在這裏,江湖上傳言,並沒有錯!”


    龔明也連忙站了起來,道:“黃姑娘,這半年多來,你在什麽地方?我也正在到處找你!”


    黃秋霜水靈靈的大眼睛中,突然落下淚來,但是她麵上的神色,卻極其高興,顯然她是因為高興而流淚,絕不是因為傷心,隻見她身形挪動,向前走了幾步,說道:“龔公子,你……你當真在找……我?”


    龔明忙道:“自然,那一晚,我遭人暗算,以後,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黃秋霜滿麵喜容,叫道:“龔公子一”她一麵叫,一麵便向龔明撲了過來,但林小峰卻已經一抖靈禽鞭,將她的去路攔住,此際黃秋霜身形睦地一停,道:“你幹什麽?”


    林小峰的心中,對黃秋霜的愛意,仍然一樣熾熱。


    但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他在見到黃秋霜一與龔明會麵,便如此高興之下,心中妒火陡然,由愛生恨,立即厲聲大喝道:“不為什麽,你快下山去吧!”


    黃秋霜嫣然一笑,蒼白的臉頰之上,現出了一團紅暈,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龔公子,當然我會立即下山,但是龔公子總得和我一起走啊!”


    林小峰“哼”的一聲,冷冷地道:“你在做什麽夢?”


    龔明在一旁,實在忍受不住,一聲大喝,搶前一步,可是他剛一搶出,華奇已閃身而至!


    龔明既已知道,華奇乃是九毒的徒弟,必擅使各種毒物,一見他向自己閃來,連忙後退,他剛一退出,隻聽得背後,“嗖”的一聲,金刃劈空之聲,龔明連忙閃身再避時,隻見白梅寒著俏臉,一劍向自己刺來,若不是避得快,就是這一劍,便難免受傷!


    龔明一避開之後,一揮手,已將七指神奪,掣在手中,一招“彈指光陰”,化為“天雨散花”,將全身盡皆護住。


    同時,他揚聲叫道:“黃姑娘,快與我會合一起,咱們一齊闖下山去!”黃秋霜訝然道:“為什麽要闖下山去?這些人全想與你為難麽?”


    龔明道:“正是!”


    他七指神奪向後疾蕩而出,“叮”地一聲,將白梅斜斜刺到的長劍,蕩了開去,白梅尖聲道:“師妹,你還坐著做什麽?”


    蔡雲花站了起來,道:“師姐,我……”


    白梅一麵疾攻三劍,一麵又叫道:“你什麽?還不快動手!”蔡雲花隻得也掣出了長劍,攻了上來。


    那一麵,黃秋霜麵向林小峰,說道:“你讓開吧!”


    林小峰麵色一沉,靈禽鞭鞭梢,倏地揚起,向黃秋霜當胸點到。


    黃秋霜麵色,微微一變,身子突然向外一閃,一陣風也似,飄了開去。


    毒郎君華奇一聲斷喝,雙掌齊出,向黃秋霜攻到。


    黃秋霜足尖點處,身子疾拔而起,無聲無息,在華奇頭上掠過,落到龔明的旁邊。


    蔡雲花本來不願意在自己手中,傷了龔明,一見黃秋霜掠至,“刷”地一劍,已經立即刺出。黃秋霜的身法,極是詭異,那一劍,眼看刺中,她身子陡地一側,整個人,向側彎成了一個弓形,便已避了開去。


    龔明趁機,身子向後一退,已和黃秋霜背靠背站定。


    隻聽得華奇高聲叫道:“將他們兩人,圍了起來。”


    白梅卻向前跨出,又是一連三劍,向龔明攻到,俱被龔明,揮起七指神奪擋開。


    此際,其餘眾人,已經團團地圍成了一個圓圈,將黃秋霜和龔明兩人,圍在中心。


    天顛上人等五人,對於崖頂上正在發生的事,像是完全未曾發覺一樣,仍是盤腿而坐,各自頭上的白霧,已漸漸斂去。


    龔明一連化開了白梅的三劍,白梅身形,也向後一退,約有十來個人,將龔明和黃秋霜兩人,圍在丈許方圓的圓圈之中。


    這十來個人,把龔明和黃秋霜兩人,圍得水泄不通,使他們難以越出半步,可是這十個人也沒動手,隻是嚴陣以待。


    他們這裏,正在儸持之間,陡地,又聽得狄穀公發出了一聲長嘯!


    嘯聲未畢,隻見他已經雙目一睜,“唿”地一掌,向身子前麵的木樁拍出,“蓬”地一聲巨響過處,隻見木樁頓時竟然短了近尺!


    這一來,他麵前的木樁,已經比天顛上人麵前的,更短了幾寸!


    天顛上人,也在此際,倏地睜開眼來,眼中精光四射,仰天一聲長吟,隻見他白髯飄動,滿臉紅光,手掌揮處,“叭叭叭叭”一陣,向身前的木柱擊出了四掌,隻見他第一掌擊下,木柱便下沉寸許,四掌一過,木柱陷下半尺有餘,又已趕在狄穀公的前麵!


    在天顛上人,突然擊出四掌之際,地癡上人,九毒兩人,也已睜開眼來,隻見九毒,身子仍然盤坐,手在地上一按,卻騰起了兩尺來高,身在半空,這才雙腳交替向木柱踢出,這兩腳,去勢如風,可是他用的,乃是純陰之力,踢在木柱之上,一點聲息也沒有,但是純陰之力,卻已貫注而過,直達柱底,木柱倏地陷下半尺!


    那一旁,地癡上人怪叫一聲,道:“好陰風腳!”“砰砰”兩拳擊出,木柱也陷下了五六寸。


    隻有歐陽青鳳一人,在四人都有所動作之際,她卻隻是雙眼似閉非閉,麵上神情,像是對眼前四人的動作無動於衷。


    這時候,五人麵前的木柱,除了歐陽青鳳之外,其餘四人,仍然是差不多長短,天顛上人雖然略勝,但也相差不過寸許而已!


    而在他們五人之旁,龔明和黃秋霜兩人,背對背而立,他們周圍丈餘,圍著林小峰等人。黃秋霜低聲道:“龔公子,這些人為什麽要與你為難?”


    龔明苦笑一下,向五人一指,道:“黃姑娘,這五個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頂兒尖兒的人物,可是他們行為之荒誕,卻也是令人難以相信。他們說我知道一件有關武林中的大秘密,是以要將我做賭注,誰勝了誰便可以贏到我!”


    黃秋霜一聽,不由得呆了半晌,她自小在墓中長大,人世間一切勾心鬥角的事,對她來說,全都十分陌生,像這樣的怪事,更令她覺得莫名其妙!“明又揚聲大笑,道:”五位前輩,你們可分出勝負了麽?“天顛上人等五人,仍是恍若無聞,除了歐陽青鳳之外,其餘四x,各自真氣凝聚,發掌不已,眼看他們麵前的木柱,一寸一寸地向下陷去,小半個時辰過處,各自麵前的木柱,已經不及半尺!而仍是以天顛上人,勝過其餘三人寸許。


    隻見狄穀公矮矮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繞著他麵前的木柱,以極其迅速的手法,滴溜溜地繞起圈子來。


    狄穀公的輕功,本來可以稱得上獨步天下,他繞著木柱一走,刹時之間,隻見人影飛晃,像有不知多少個狄穀公,在圍柱而走一樣。


    是虛是實,都難以辨清,那尚有半尺許,露在地麵之外的木柱,也完全被他迅速轉動著的身形,完全遮住!其餘四人,都不知狄穀公忽然之間,繞著木柱亂轉,是什麽意思。


    地癡上人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喝道:“老狄,你在弄什麽花樣?”


    隻聽得狄穀公道:“各顯神通,你管得著麽?”他一麵說話,一麵身形仍是轉動不已,以致令得他那一句話,聽來像是從四麵八方發出來的一樣。


    地癡上人“哼”的一聲,不再多說。可是就在狄穀公的語音,剛一出口之際,隻聽得歐陽青鳳叫道:“老狄,快停下來!”


    隨著一聽斷喝,歐陽青鳳身形陡長,手腕翻處,已經將白玉杖掣在手中,身子疾掠而起,杖化白虹,挾起銳厲已極的破空之聲,一招“丹鳳朝陽”,已向狄穀公疾攻而出!


    這一下變化之突兀,在場眾人,實是誰也未曾料到!因為他們五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頂兒尖兒的人物,既然約定,各以本身功力,將木柱擊人地內,以定勝負,自然一言九鼎,絕無反悔之理,因此,歐陽青鳳此際的行動,實是難以想象。


    隻見白玉杖電也似疾攻而出,狄穀公幾乎也在同時,一聲長嘯,身子斜刺裏向上,疾掠而起,叫道:“我已勝了!”在半空中一個盤旋,便已落在丈許開外。


    天顛、地癡、九毒三人,一聽得狄穀公如此叫法,心中又是猛地一怔,一齊定睛向他麵前的木柱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隻見狄穀公麵前的木柱,不知道被他以什麽方法,已經全部陷人地中,—寸不留!而天顛上人麵前,木柱卻還有三寸凸出!


    天顛上人苦笑一下,道:“原來狄兄深藏不露,內功如此精純,可佩!可佩!”


    歐陽青鳳尖聲大叫道:“老頭子,你上他的當了!”


    狄穀公仰天大笑,笑聲震耳欲聾,道:“姑射仙子,你雖是女流之輩,但我敬你武功深湛,是以五老大會,也有你一份,如今勝負既分,如何竟撒起潑來了?”


    歐陽青鳳一聲怪嘯,雙足貼地,向前滑出,在她滑過之處,地上出現了兩條深深的凹痕,可見她這一滑,實是內力已貫足。


    狄穀公橫掌當胸,厲聲道:“天顛,姑射仙子要與我動手,你如何說?”天顛上人道:“老伴,快住手!”


    可是他這裏才叫出了一句話,歐陽青鳳的身形,何等快疾,早已經欺到了狄穀公的麵前,杖風唿嘯,片刻之間,已經攻出了三杖,杖影蔽天,將狄穀公的全身,盡皆罩住!


    狄穀公一聲大喝,身形流轉,硬拍兩掌,竟然在嚴密無比的杖影之中,穿了出來,一掠出,便在兩丈開外,道:“姑射仙子,我不與你多纏,你們夫婦快下情天崖去吧!”


    歐陽青鳳冷笑一聲,道:“隻怕我放過了你,別人也不肯饒你!”


    地癡上人和九毒兩人,早已看出,歐陽青鳳突然出手,事出有因。此際,他們一聽得歐陽青鳳如此說法,心中更是一動,各自身子一晃,挪動了丈許,這一挪動,已和歐陽青鳳三人,成了鼎足之勢,將狄穀公圍在中心。九毒陰惻惻一聲冷笑,道:“老狄,姑射仙子為何要與你動手,你必然心中知道。”


    狄穀公麵現憤懣之色,道:“老毒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地癡上人道:“不必多打啞謎了,你麵前的木柱,是如何沒人地中的?”狄穀公一聲長笑道:“笑話,咱們如今簡直不是五老大會,而是無賴大會了。”


    歐陽青鳳一聲冷笑,道:“不錯,倒的確是出了一個無賴!”


    狄穀公麵色一沉,道:“姑射仙子,你說誰是無賴?”


    歐陽青鳳白玉杖向狄穀公一指,道:“你!”


    狄穀公一聲怪嘯,手在腰際一按,“錚”的一聲金鐵振鳴之聲過處,金光閃耀,隻見他手中,已多了一條,通體金光耀目的靈禽鞭!


    他手腕向下一沉間,那一條靈禽鞭,“霍”的一聲,已被他抖得筆也似直,鞭梢直指歐陽青鳳。


    隻聽得他喝道:“來來來,咱們就到那邊去再見一個高下。”


    歐陽青鳳冷冷地道:“大可不必,你隻須將你袖中所藏的東西,取出來讓大家看看就行了!”


    狄穀公一聽此言,麵色陡地為之一變,喝道:“要動手便動手,多說什麽!”


    九毒冷冷地道:“奇哇,老狄,你袖中有什麽東西,見不得人?”他這裏一個“人”字才出口,衣袖揚處,一蓬彩絲,已經暴射而出,同時,身子向前,疾欺而出,彩絲向狄穀公當頭罩下!


    狄穀公本是會家,一眼便已經望出,那蓬彩絲,乃是旁門七寶之中的“彩魂絲”,他武功再高,也不敢挨著那劇毒之物,連忙身形一側,向外避了開去。


    但是此際,地癡上人,也早已拔了追風、霹靂雙劍在手,狄穀公才一退出,地癡上人身形一矮,已兩劍一齊攻了上去。


    他那兩劍,一齊攻向狄穀公的胸口,狄穀公急急揚鞭來擋時,地癡上人,雙臂一振,雙劍倏地分開,劃向狄穀公的衣袖!


    這一下變招,實是可以稱得上奇幻至極,因為變招之後,並非刺向狄穀公的要害,因此狄穀公一個不防,“嗤嗤”兩聲,兩隻寬大已極的衣袖,就在此嗤聲過後,已經被雙劍削破。


    衣袖一破,隻聽得“啪”的一聲,跌下了一件東西來,同時,隻見狄穀公的身子,斜刺裏射起,叫道:“小峰,依計行事!”他身子射起,估計有三丈來高,隨即一個盤旋間,已掠出了七八丈遠!


    在歐陽青鳳一出手攻向狄穀公之後,林小峰、華奇等人,盡皆為這幾個絕代高手,兔起鶻落的身法,看得口瞪目呆。


    直到狄穀公躍在半空,一聲怪叫,林小峰突然揚起靈禽鞭,向龔明撲到!這下變故,來得快疾無比,事先毫無跡象,龔明近日來武功精進,一見鞭到,立即向側,避了開去。可是,他剛一避開,林小峰鞭勢未竭,直向前彈出,黃秋霜一聽得背後有金刃劈空之聲,慌忙轉過身來時,靈禽鞭已離她麵門,不過半尺!


    黃秋霜本就沒有什麽臨敵經驗,此際處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更是手忙腳亂,眼看要為靈禽鞭迎頭擊中!龔明一見黃秋霜處境如此危急,心中不禁大急,身子尚未站穩,已經大喝一聲,反向前撲了過去!他耳際隻聽得黃秋霜—聲驚唿,雙掌向前,疾推而出,眼前隻聽得“唿唿”的靈禽鞭唿嘯之聲,想是林小峰一鞭已經向他攻到。


    龔明在那一瞬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安危。在百忙中,他雖然覺得,林小峰那一鞭已將攻到,但是他看到黃秋霜俏生生的身形,就在身側,還反手一掌,將她送出了丈許!


    本來,龔明足可有機會,避開林小峰那一鞭的,可是,他一顧及黃秋霜,手下便慢了一慢,也就在那一瞬間,他隻覺得他胸口一陣劇痛,已被靈禽鞭撞中,眼前發黑,向後便倒。


    在他向下倒去的一刹那,耳際隻聽得黃秋霜淒婉的一下唿叫之聲,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挾了起來,以後,他便昏了過去!


    這時候,情天崖之上,混亂到了極點。


    狄穀公向上掠起後,身子在半空之中,一連幾個大盤旋,竟然未曾向下落了下來,身法之妙,簡直像是一隻大鳥一樣!


    而他才一躍在半空,天顛上人,歐陽青鳳夫婦兩人,均各自一聲暴喝,雙雙躍起,白玉杖唿嘯攻上地癡上人將雙劍並於一手,釣鼇絲銀光閃閃,向上淩空揮起,九毒神糜一聲長嘯,彩魂絲也已暴射而上!


    這四人一齊攻向一人,舉世之中,可以說已沒有什麽人能夠抵擋得住。


    但是狄穀公並不抵擋,他隻是使著獨步天下的七禽身法,身子在半空之中,盤旋不已,全避了開去。^


    等到四人一招已過,第二招尚未攻出之際,狄穀公身子斜刺裏向前,疾竄了出去,落在七八丈開外,天顛上人等人,疾追而至,但狄穀公已經閃進了一間石屋之中,“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天顛上人首先追到,相差隻不過兩步,隻見他衣袖一揚,一股極強的勁道,已向門上撞了過去,一記力道,少說也有數百斤分量,撞在了門上,“轟”的一聲響,可是那扇門,卻紋絲不動,天顛上人“哼”的一聲,第二掌又已拍出!


    在天顛上人第二掌拍出之際,歐陽青鳳、九毒和地癡上人,也各自加上一掌,四人一齊,運上內家功力,向那扇門擊出!


    在這個時候,也是林小峰一鞭撞中龔明胸前的“氣海穴”,在龔明將倒未倒之際,左手一探,將他挾在脅間。


    林小峰一將龔明挾在脅間,身影閃動,便向外逸了出去。蔡雲花,白梅,華奇等三人一呆,齊聲叫道:“林朋友你作什麽?”


    林小峰的身形,極為快疾,三人一叫,他已在兩丈開外。同時,七禽門其餘弟子,已經各掣了靈禽鞭在手,將蔡雲花,白梅和華奇三人的去路擋住,三人向前衝去,十七/^人,立時戰成一團。


    而林小峰逸出之後,立即向一所石屋,飛馳而去,轉眼之間,便已進了石屋,也是“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其時,天顛上人等四人,各自所發出的一掌,已經擊在門上!


    這四人,每一人的掌力,都力可千鈞,四人合力,掌力之強,更是難以言喻,震天也似,轟然聲響之中,那一扇厚幾達尺許的石門,已經應聲而裂,四人幾乎是同時,向狄穀公剛才逸進的屋內衝去,可是四人一到了屋中,卻不禁呆了一呆。


    隻見那一間石屋,原是空的,不但沒有狄穀公的影子,連陳設也沒有一件!


    四人一呆之下,天顛上人恨恨地道:“想不到老狄為人,如此不堪!”天顛上人如此說法,自然是有理由的。原來,適才自狄穀公袖中落下的那件東西,竟是一段半尺來長的木柱;那是狄穀公在繞著木柱,迅速的遊走之際,趁人不覺,以腳將木柱踢斷,藏人袖中,假充已將木柱陷人地中的。


    本來,狄穀公的手腳做得極其巧妙,若是人人皆注意自己身前的木柱的話,的確可以被他瞞得過去。但是偏偏歐陽青鳳,心中也打著算盤,她想四人在將木柱擊入之後,一定筋疲力盡,而自己若是蓄定了內力,到時突然發難,則可將地癡上人,趁機除去,而丈夫獲勝,也等於自己獲勝―樣。


    所以,歐陽青鳳才端坐不動,這一來,狄穀公的行動,卻被她看在眼中,是以她才突然揮杖,向狄穀公攻出的!


    當下地癡上人怪叫一聲,道:“我們快找暗道,莫放老狄逃走!”


    九毒猛地省起一件事來,不禁失聲道:“糟糕,咱們隻顧追著老狄,那姓龔的小子呢?”


    他們此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狄穀公這一人身上,卻忽略了龔明的所在,現給九毒一言提醒了,其餘三人,一齊迴頭,向門外看去時,剛來得及看到林小峰夾著龔明,逸進了另一間石室中,歐陽青鳳“哼”的一聲,道:“他們師徒,必然殊途同歸,要會麵的!”


    九毒說道:“不錯,我們隻要在這裏找到暗道入口處就行了,看老狄還有什麽麵目來見我們麵!”


    這四人之間,本來也是各懷心病,但此時,他們為狄穀公所愚,林小峰已帶了龔明,進了石屋,他們卻同仇敵愾,一齊在石屋中尋找起來。


    情天崖上,黃秋霜眼看著心上人因為維護自己,而身落人手,心中一陣悵惘,站在當地,淚如雨下,她本就毫無人生經驗,一時之間,更不知道怎麽才好!呆了半晌,才向林小峰逸進的那間石屋,慢慢走去。


    此際,白梅,蔡雲花等人,也已經將那石屋的門,攻了開來。


    可是那間石室之中,也是空無一物。


    黃秋霜來到了門口,白梅倏地轉過身來,柳眉倒豎,叱道:“快滾!”


    黃秋霜怔了一怔,說道:“姐姐,你是在罵我麽?”


    白梅手腕一沉,手中長劍,已“刷”地刺出,劍尖直奔黃秋霜胸前要害。黃秋霜吃了一驚,慌不迭後退之際,“嗤”的一聲,胸前衣襟,已為劍尖挑破!


    黃秋霜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便轉過身去,向前麵緩緩地走出。


    她不知道龔明被林小峰帶到了什麽地方。


    而今,情天崖上,那麽多人,卻個個都和她含有敵意,她除了心中暗自難過之外,實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她繞著崖頂上的湖水,緩緩地走著。


    沒有多久,忽然聽得一聲怪嘯,在一間石屋之中,傳了出來,接著,便有人叫道:“在這裏了,暗門就在此處!”


    黃秋霜連忙迴頭看時,隻見白梅、蔡雲花、華奇等一幹人,從他們原來存身的那間石屋之中,奔了出來,向有人發出唿叫聲的那間石屋湧去。


    黃秋霜自然知道,那是地癡上人等人,已經發現了狄穀公的去路。


    她也想跟進去看一個究竟。可是,她身子尚未挪動,突然聽得就在附近不遠處,有人“哈哈”一笑,那笑聲來得極近,黃秋霜不禁嚇了一跳。


    她連忙循聲看去,隻見湖畔草叢之中,一個矮老頭子,一手握著一枝蒼翠欲滴的青竹杖,雙足浸在水中,一派優哉優哉的神氣。


    黃秋霜看見矮老頭子這一派悠閑的情形,不禁呆了一呆,隻聽得那老者又自言自語道:“全都是枉費心機!”


    黃秋霜心中一動,道:“老丈你說什麽?”


    那老者迴過頭來,向黃秋霜做了一個鬼臉,又再一次重複地的說道:“全都是枉費心機!”黃秋霜忙道:“老丈,到底你是指什麽事而言?”


    那老者“嗬嗬”一笑,青竹杖向那間石屋一指,道:“你看不見麽?”


    黃秋霜揚頭看去,隻見那間石屋地上,出現了一個老大的大洞,石屋之中,已經空無一人。


    那老者講的話,雖然沒頭沒腦,’但黃秋霜卻可以聽出來,他依稀是指那些人,爭奪龔明,但到頭來,卻是枉費心機,一無所得!


    她心中已知道那老者絕非常人,又道:“老丈,你可是指龔公子而言?”那老者“嗬嗬”大笑,雙足從水中提了起來,穿上了芒鞋,竟自向前走去,黃秋霜連忙跟在他後麵,跟出了十來丈,那老者陡地轉過身來,喝道:“你跟住我作甚?”黃秋霜眼中淚花亂轉,道:“老丈,若是你能救龔公子脫難,我感激不盡!”


    那老者一笑,道:“龔明那小子是你的什麽人?”黃秋霜俏麵微紅,道:“他……他……”老者大笑幾聲,道:“不必說了,他是你的心上人,是也不是?”


    黃秋霜紅著臉,點了點頭。


    那老者笑道:“我沒有本領救那龔公子,但是卻有人可救他。”


    黃秋霜連忙問道:“那是什麽人?尚祈老丈引見。”


    老者上下又打量了黃秋霜幾眼,道:“小姑娘,你是什麽人?怎麽一身鬼氣?”


    黃秋霜一怔,道:“老丈休得取笑。”那老者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了。”黃秋霜見那老者講話,前言不對後語,又像是頗有深意,又像是瘋瘋癲癱,叫人不知怎麽迴答才好。


    她想了一想,道:“老丈,我父親叫黃遠達,我自小就沒有了母親一”她才講到此處,那老者麵色突然為之一變,說道:“如此說來,你母彥乃是連心三屍中的丁文娟了?”黃秋霜歎了一口氣,道:“我曾聽得爹說過,我母親的確是叫這個名字。”


    那老者搖了搖頭,道:“小姑娘,你長得那麽好看,不怕沒有了婆家,我看你還是將龔明這小子忘了吧!”黃秋霜急得雙淚直流,道:“老丈,這……這是什麽話?”那老者道:“小姑娘,你們家和龔明的關係,複雜至極,你難道不知道麽?”


    黃秋霜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我聽得爹說起過,是龔公子的爹,害了我們一家,又強占了我媽媽的。”老者歎道:“事情還要複雜,其間的恩怨糾纏,除了他們自己外,隻怕什麽人都弄不明白,我總算知道頗多,但也不是全知!”


    黃秋霜也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老丈,這且不去說他了,龔公子剛才為了救我,身受創傷,被林小峰帶走,我隻想去見他!”


    那老者道:“這再容易也不過,你跟我來。”黃秋霜連忙跟在那老者的後麵,一齊向那間石屋走去,來到了地上那個大洞之前,向下望去,隻見黑漆無比,內邊情形怎樣,一點也看不到,也不知有多少深。


    那老者在地洞旁站了片刻,忽然間像是在側耳細聽,黃秋霜也用心聽去,隻聽得有一種極其清晰的長吟之聲,從洞底處傳來。


    那老者麵露喜色,道:“我主人來了!”


    黃秋霜聞言,不由得一怔。


    剛才,她跟在那老者的後麵之際,那老者隻是像隨便在踱步一樣,但是前進的速度,卻是快得出奇,黃秋霜輕功本就不弱,竭盡全力,也不過勉強跟得上去而已,分明那老者已是方外奇人。


    可是,如今他一開口,卻說他的“主人”來了,那麽,他的“主人”,又該是何等人物?


    黃秋霜剛想發問時,那老者身形一縱,已經向地洞中躍了下去。


    黃秋霜連忙跟著躍下,那地洞內有兩丈來深,落地之後,隻聽得那老者道:“小姑娘,你握住了我的竹杖,隨我前行。”


    黃秋霜答應了一聲,握了青竹杖,隨著那老者,在漆黑一團的隧道中向前走去。


    如今暫且按下他們兩人不表,卻說龔明被林小峰挾在脅下,迅速地掠進了那間石室後,隻聽得“砰”的一聲,門被林小峰關上。


    緊接著,隻見林小峰在地上一頓足,地上所鋪的大石塊,有一塊便自動向外,移了開去,現出了一個四尺來方的地洞來。


    林小峰立即湧身而下,他才一躍下,那塊石板又移迴了原地。龔明此際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被林小峰挾著向前飛馳而出。


    約莫過了一盡茶時,才聽得前麵,傳來狄穀公的聲音,道:“小峰,得手了麽?”林小峰道:“得手了!”狄穀公道:“快隨我來!”


    龔明隻覺出自己是身在一條隧道之中,那隧道奇長無比,也不知道通向何處,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覺出眼前,陡地一亮!


    龔明立即放眼望去,隻見自己,是處在一個極大的冰洞之中,陽光在冰上,反射出各種奇幻已極的畫影來,耀目生花。


    而作為洞形的冰塊,雖然至少厚達三四尺,可是卻是透明晶瑩,向外望去,外麵的景物,卻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隻見群峰起伏,雲霧繚繞,那冰洞分明仍是在情天崖之上。


    林小峰一到冰洞,便將龔明放了下來。那冰洞的底層,也是亙古不化的玄冰。


    龔明給林小峰控製下,經過了一段長長的隧道,到達冰洞底層,把自己放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此際置身在冰洞之中,他感到陣陣寒意,透體而人,禁不住一連打了幾個寒戰,掙紮著站了起來,道:“你們將我帶到這裏來作什麽?”:狄穀公“哈哈”一笑,隻見他笑聲未畢,身形一晃,已經欺到了龔明的身旁!


    龔明看出他目光之中,不懷好意,大驚欲逃,可是狄穀公身手,是?蔚染人,龔明又是在傷重之後,實無抵抗的餘地,他這裏身形未動,狄穀公五指如鉤,已向他當胸抓下?br />


    龔明心中,不由得長歎一聲,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不明不白地就此死去!


    他見狄穀公的那一抓,來勢極為快疾,隻當狄穀公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可是,隻聽得“嗤”的一聲,他一身上衣盡被狄穀公撕去,卻是並未受傷!龔明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難道狄穀公,是想將自己凍死麽?


    他正在想著時,隻見狄穀公雙目神光四射,望定了他的胸前,麵上露出了驚訝之色,抬起頭來喝道:“小子,你究竟是什麽人?”


    在冰洞之中,何等寒冷,龔明身受重傷,運氣禦寒,也收不到什麽效果,已經凍得麵色發青。但是他卻仍是昂然而立,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神龍堡少堡主龔明。”


    狄穀公麵上神色,竟是大為不信。


    隻見他又打量了龔明半晌,道:“你可有兄弟麽?”龔明此際,心中也正是奇怪之極,暗忖這些人,連狄穀公在內,究竟在攪些什麽鬼?


    當下龔明便搖頭道:“沒有兄弟。”


    狄穀公將撕下來的衣衫,拋還給龔明,在雪洞中,踱了幾步,喃喃自語道:“奇啊!奇啊!”倏地又抬起頭來,道:“我問你,你小時候,胸前可是刺有文字圖樣等花紋?”


    龔明見他忽然問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來,也不由得呆了半晌,冷笑道:“笑話,若是我胸前真有刺花,大了豈能褪去?”


    狄穀公又自言自語,道:“奇啊,莫非江湖之上,傳言有誤?”


    龔明實在忍不住,道:“狄老前輩,老實說,你們說我和武林中的一件大秘密有關,但是我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江湖傳言,豈可盡信。”


    狄穀公道:“可是言者鑿鑿,說道你父親,在通心穀中,得了一部絕頂武功秘笈,那時候,他正有事,又知道將這部秘笈,帶在身邊的話,實在難以自保,因此便將秘笈藏了起來,所收藏的地點,便是刺在他兒子的胸前!”


    龔明直到此際,才明白何以武林之中,幾個頂尖兒的高手,竟將自己作為爭奪對象的緣故!


    他心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如今你已知傳言不實,可以由我出去了?”


    狄穀公沉吟半晌,正待說話之際,突然聽得來路之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狄穀公和林小峰兩人,麵色一變,林小峰一抖手中靈禽鞭,向洞口掠去,可是,他才剛一掠到洞口,一股勁風撞到,將他整個人撞得飛了起來!


    尚虧得他輕功造詣之深,一被撞起,立即一提真氣,就勢斜飛出丈許,落了下來。


    他才一落地,便見人影連晃,已有四五個人,掠進了冰洞來,定睛看去,當先一人,乃是九毒,後麵跟著的,乃是歐陽青鳳,天顛上人,地癡上人,以及白梅,蔡雲花,華奇等人。


    那些人一進來,便立即散開,將狄穀公師徒和龔明,圍在中心。


    地癡上人尖聲道:“老狄,想不到你的行徑,竟然如此不堪!”


    狄穀公強笑了幾聲,笑道:“所謂兵不厭詐,何不堪之有?”


    地癡上人冷笑一聲,伸手向龔明便抓,但歐陽青鳳身形一晃,已攔在他的麵前,“唿”地拍出了一掌,地癡上人叫道:“好哇!”


    狄穀公冷笑一聲,道:“誰也別動手,其實江湖上傳言有誤!”


    眾人聞言,盡皆為之一怔,狄穀公向龔明一指道:“你們自己看!”


    眾人的目光,一齊集中在他的胸口之上,好一會兒,天顛上人才道:“怪啊!”


    其餘各人,此際也是麵麵相覷。


    龔明心中對這些人,皆鄙視至極,一聲冷笑,便待向外走去。


    可是就在此際,龔明卻看到歐陽青鳳,九毒兩人,望著冰壁,麵上失色!


    龔明忍不住也循他們所望之處看去,一望之下,他也不禁呆住了。


    片刻之間,人人都是一聲不出,整個冰洞之中,靜到了極點!


    那冰洞之外,本是一片冰崖,也就是上情天崖來的那一段冰崖。在冰崖之上,不要說是人隻怕連一些飛鳥之類,也難以停留。


    可是此際,卻見一個人,以背貼在冰崖之上,雙足懸空,正在漸漸地,向著那冰洞之中,侵了進來。


    那人從背部來看,十分宏偉,而滿頭白發,也根根如同銀絲一樣,手中提著一根九曲十彎的烏梨木拐杖。


    此際在冰洞中的人,沒有一個是庸手,可是看到那老者,硬以本身真力逼融玄冰,要穿透冰壁,來到冰洞之中,都不禁為之愕然!


    片刻間,隻見那人的身子,已經全部陷人冰中,與此同時,也已可以聽得一陣如龍吟鳳鳴,清亮之極的吟聲,自那人口中發出來。


    又過了兩盞茶時,隻見那人的身子,突然一縮,冰屑四濺處,他已經到了冰洞之內。


    那人一到冰洞之中,便轉過身來,隻見他額角高凸,麵色紅潤,神氣非凡,一望而知,絕不是常人!


    在冰洞中的眾人,互相望了一眼,麵色都十分尷尬,那麵色紅潤的老者此際一笑,道:“你們都白費心機了,是也不是?”


    龔明見那紅麵老者才一露麵,甚至連天顛上人這樣的高手在內,也都有局促不安之色,他心中不禁感到極度的奇怪,趁機後退了幾步,眾人雖然望了他一眼,但是卻全都沒有拿他怎樣。


    隻見華奇、林小峰、白梅和蔡雲花四人,麵上也各現驚訝之色,林小峰踏前了一步,喝道:“你是什麽一”可是他一句話未曾講完,已經聽得狄穀公厲聲喝道:“小峰住口!”


    林小峰陡地一怔,他也一樣不知道那紅麵老者是什麽人,他年紀輕輕,既拜在名師門下,又做了金龍鍵局的總鑔頭,趾高氣揚已慣,經狄穀公一喝,雖然不再出聲,麵上仍是憤然之色。


    卻不料狄穀公接著又向林小峰道:“小峰,還不叩頭請恕冒瀆之過!”


    林小峰呆了一呆,臉漲得通紅,踟躕不前,那紅麵老者已經笑道:“不必了狄穀公在林小峰一開口之後,麵色一直十分緊張,直到那紅麵老者講出了那三個宇,他才鬆了一口氣,道:“小徒不知深淺,老兄勿怪。”


    紅麵老者又自一笑,道:“老狄你也該多約束門下一些了。”他講到此處,忽然歎了一口氣,又道:“其實也難怪他們,連你們幾個人,也不免因為一些傳說’便爾虞我詐,大起爭執,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這幾句話直說得天顛上人夫婦,地癡上人,狄穀公,九毒五人,麵紅耳赤,可是他們盡管有的神色憤然,卻無人敢以出聲。


    紅麵老者此際又向龔明一指,冷聲說道:“再說,此人身懷我竹圖令,你們怎麽敢這樣對待他呢?”


    他此言一出,五人莫不變色,而尤以狄穀公為最甚,道:“你……你說什麽?”


    紅麵老者一笑,道:“此人身懷我竹圖令,你們欺負他,莫非想與我作對?”狄穀公一聽這話,大頭之上,汗珠點點沁出,道:“我……我卻不知此事!”此際,龔明也已看出,那紅麵老者一定是一個隱居多年未出,武林之中第一人物,要不然,這五人何以見了他如此害怕?


    可是龔明此際,聽得那紅麵老者如此說法,他自己心中,反倒也莫名其妙,反問道:“竹圖令?我哪裏還有什麽竹圖令?”


    他一句話才出口,隻聽得冰洞的入口處,突然之間,傳來老不死的一聲長笑之聲,緊接著,隻見人影一晃,老不死已然飛身而人。


    他才一進來,首先向那紅麵老者,作了一個長揖,立即一個轉身,向龔明撲來,竹杖伸處,已向龔明點到!


    老不死一陣風也似的卷了進來,動作之快,無出其右,龔明在一個錯愕間,連躲避的念頭都未曾起,青竹杖尖,已到了他的胸前。


    龔明既驚且怒,可是他還未側身去避,“肩井穴”上,已麻了一麻,身子一呆間,老不死轉過身來,手一探,已從他腰中,探出那兩片半圓形的竹片來,向地上一拋,道:“這便是竹圖令!”


    緊接著,竹杖連挑兩挑,又已將那兩片竹片,挑了起來!


    此際,在冰洞之中的,莫不是一流高手,老不死的那接連幾個動作,雖看來沒有什麽驚人之處,可是行家眼中,一眼便可以看出他接連幾下,全都是一氣嗬成,行動如行雲流水,寓急於緩,實已臻上乘武學之崩!


    龔明一見老不死在自己懷中,挑出了那兩片半圓形的竹片來,才“喚”的一聲,道:“原來這就是竹圖令麽?”他一麵說,一麵不禁又想起當晚,在神龍堡中,慘變陡生,家破人亡,當時,還是這兩片圓竹片,製住了連心三屍進一步的暴行,他想到此處,心中又不禁一陣悲憤。


    就在此時,他忽然覺得有一隻軟綿綿的手,加到了自己的手上。


    抬頭看時,隻見黃秋霜正滿懷情思地望著他,低聲叫道:“龔公子。”


    她叫了一聲之後,嘴唇掀動,像是還想說些什麽,但卻又說不出來。


    龔明情不自禁,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隻聽得那紅麵老者道:“若依我昔年脾氣,你們竟敢如此對付身懷我竹圖令之人,我自然不肯輕易善罷甘休!”


    天顛上人等眾人,此際麵麵相覷。


    老不死笑道:“主人,你也不該一開始就透餺了口風,說不思追究,反令得他們放心了!”


    紅麵老者厲聲叱道:“老不死,你休得意,還是小心他們不放過你去!”老不死將手中的兩片圓竹,向上一拋,“哈哈”一笑,道:“我有這兩片竹片在手,還怕什麽,即使有人看我不順眼,也無可奈何!”


    紅麵老者一笑,道:“好了,越說你越得意,雖說我近二三十年來,脾氣已經收了許多,但卻也不等於說此事便可如此就算了!”


    九毒,地癡上人和歐陽青鳳三人聽了,悶哼一聲,狄穀公和天顛上人則問道:“但不知尊駕之意,究竟如何?”


    紅麵老者一笑,向龔明一指,道:“此子與我,有許多糾葛,如今我罰你們五人,每人授他一年功夫,你們可依?”


    紅麵老者此言一出,龔明心不禁“枰枰”亂跳!試想,眼前五人,全是頂兒尖兒的人物,若是每人授上一年武功,還當了得?


    但是龔明心中卻也不大明白,因為他從未和紅麵老者見過麵,又如何會“大有糾葛”?


    隻見天顛上人等五人,相互望了一眼,狄穀公首先道:“尊駕莫非是在說笑?”


    紅麵老者麵色略一沉道:“老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狄穀公連忙陪笑道:“我是說,我們五人的武功,絕不能和閣下相比,如果閣下存心造就此子,何必要我們授他本領?”


    紅麵老者~笑,道:“老狄,你怎麽啦,南極門的規矩,難道你不知道麽?”


    龔明在一旁,一聽得那紅麵老者,講出了“南極門”三個宇,心中不由得陡地大吃一驚,同時,白梅、林小峰等人,也一齊失聲叫道:“南極門!”龔明忙道:“南極門,可是執武林牛耳,已曆數百年,所習內功,集天下武學之大成的南極門麽?”


    那紅麵老者微微一笑,道:“正是。”


    龔明剛才聽說要由天顛上人等五人,每人輪流傳授自己一年武功,不用說,他心中自是喜之不勝。


    可是此際,他一知道,那紅麵老者,竟是南極門人物之際,不由得想到跟著天顛上人等五人習藝,實是不足為道的事情。


    那“南極門”三宇,能有如此之魔力,實非偶然,因為,自從三百七十餘年之前,武林之中,一代異人,天南上人洪泰,手創南極門以來,武林之中,門派雖多,但是卻沒有任何門派,敢以和南極門人物,一較高下的。因為南極門中,共有三種絕技,這三種絕技中任何一種,便絕非普通武學之士,所能匹敵!


    本來,南極門的武功,既然如此深湛,就該在武林中大有作為才是。


    但是,盡管“南極門”三字,習武之士,人人皆知,可是南極門中的人物,卻是人所難見。那是因為在第三代掌門人南星老人這一代上,出了幾個不肖弟子,南星老人清理門戶之後,立下了一條戒條,南極門每一代,隻能收一人為徒。


    而且,南極門中人,除了在南海之南銅椰島上隱居之外,一生之中,隻準兩次踏足中原,每次也隻以一年為限。


    那兩次,第一次,乃是技藝有成之後,第二次,乃是收徒物色人選之際。如今這一代南極門掌門人,已經是第九代了,號稱南極老人。南極老人第一次履足中原,乃是在三十六年之前。


    當時,天顛上人等人,正當中年,都曾經見識過南極老人的武功,雖然相隔已有四十年,時候不算很短,也不算是很長,但是,現在他們一見,便能認得出來。


    在這三十餘年之中,他們五人,已各自馳名天下,成為武林高手,但要他們和南極老人作對卻是不敢!


    所以龔明一聽得那紅麵老者,原來乃是南極門攀門,南極老人之際,相形之下,天顛上人等五人的武功,自然不足為道!


    當下龔明忙道:“前輩,我一”


    他隻講出了三個字,踏前兩步,已翻身向南極老人,拜了下去。


    南極老人麵帶微笑,衣袖向上,微微一揚,龔明本來,已經拜到了一半,突然覺得,在南極老人衣袖一揚之際,一股極大的力道,湧了過來,身不由主,重又站直。


    南極老人一笑,道:“你不必說了,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


    龔明心中大喜,忙道:“前輩可是已允將弟子收歸南極門下?”


    南極老人搖了搖頭,道:“不,南極門已有傳人,你在他們五人門下,各自習技一年,一樣可臻武學頂峰,何必一定要身在南極門中?”


    龔明一聽,不由心中頹然。


    老不死在—旁哈哈笑道:“弈公子,你能由他們五人授技,已是不世之遇了,難道還心存不足麽?”龔明對老不死,十分沒有好印象,聞言劍眉一揚,正想反駁他幾句時,老不死又道:“襲公子,你不必多說,我知你定然在懷恨當曰,我給你服食藥丸之後,武功全失一事,是也不是?”


    龔明想起當日,武功全失之後的狼狽情形,“哼”的一聲,道:“虧你還好意思說!”


    老不死更是“哈哈”大笑,道:“龔公子,你可是錯怪我哩!”


    龔明睜大眼睛,望著老不死,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老不死卻感慨萬端地歎了一口氣,道:“世上任何事情,皆不能強求,我隨主人來到中原,物色南極門傳人,本來屬意於你的。”


    龔明聽了,心中不禁一怔,道:“不知我何處不對,以致落選?”


    老不死搖頭道:“你沒有什麽不對,當日,我以解力丸廢了你一身武功,乃是因為南極門所學,和其他門派的武功,截然不同,一人南極門中,必需重頭練起之故,你當時自然不知我的用意,怎知待我再會見主人時,主人已收下弟子了!”


    龔明聽到老不死述說前因,覺得也是道理,不禁呆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道:“老前輩,那我錯怪你了!”


    老不死一笑,道:“這還提他作甚?”


    他們兩人在交談,一旁天顛上人夫婦、地癡上人、狄穀公、九毒等五人,神色之間頗是關注,九毒問道:“老不死,南極門傳人是誰,我們可能一聞麽?”


    需知南極門的傳人,在藝成之後,必要在中原行俠一年,和武林中人,關係極大,是以九毒等,實是不能不問。


    老不死轉過頭來,向九毒望了一眼,道:“那卻要我主人來說了!”眾人的目光,又一齊凝集在南極老人的身上。


    隻見南極老人捋髯微笑,想是對他新收的弟子,十分得意,道:“我已命他前往一處,將三人引來此間,大約就快到了,到時,你們全都可以知道,此際何必多問?”


    龔明細細玩味南極老人的話,隻覺得他語意之中,大含深意。


    他雖然因為機緣不佳,未能拜在南極老人門下,但是南極老人一到之後,他也已經轉禍為福。可是他心中,還是存了無限的疑問,當下,忍不住道:“前輩適才所說與我甚有糾葛,不知是指何事而言?”


    南極老人抬頭上望,呆了好一會兒,才道:“此事說來話長。”


    龔明忙道:“前輩請詳細說上一說。”


    南極老人點了點頭,道:“當三十餘年之前,我第一次行走中原之際,曾與令尊,七指神龍龔耀武相識,並蒙他在一次危難之中,救了我一命,是以我一直對他,心存感激。武林之中相傳,神龍堡中,有不世武林絕學,也是因此而來。”


    龔明苦笑一聲,道:“這個傳說,幾乎害苦了我了!”


    南極老人續道:“我這一次,再人中原,本來想與令尊再敘舊情,怎知三十餘年下來,滄海桑田,人事變遷,已經大不相同了,令尊……唉,他在前二十年,竟然做下了令人不齒之事。”


    龔明一聽到此處,不禁濃眉頓豎,抗聲道:“前輩此言何意?”


    南極老人歎了一口氣,道:“你不必激動,你父親在連心穀中,奪了烏江隱俠黃達遠之妻,又遺棄連心三屍中豔屍丁文娟一事,確是事實,我已作過詳細調查,絕不會錯!”


    南極老人此言一出,龔明陡地一呆,僵立當地,做聲不得,心想自己的父親,竟然幹下了不德之事,既奪了人妻,又遺棄了豔屍丁文娟,看來未必會是假的了。


    在他身旁的黃秋霜,則踏前了一步,顫聲道:“前輩,那我媽呢?”


    南極老人兩道銀眉,此際向上一揚,道:“你便是黃遠達之女麽?”


    黃秋霜幽幽地點點頭。


    南極老人道:“她就要來了,你們母女兩人,分手多年,全是為了龔耀武之故。龔耀武雖然有恩於我,但是他既有過錯,我也不必為他掩飾。”


    黃秋霜緩緩地轉過來,眼光停在龔明的身上。


    在那一瞬間,龔明實是不知道怎麽才好!他感到沒有勇氣去正視黃秋霜,隻是低著頭,呆呆的站著,心“枰評”亂跳,麵色煞白。


    黃秋霜望了他一會兒,突然身形移動,向龔明一步一步,走了近去。龔明看見黃秋霜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麵前,心中更是緊張之極。


    他鼓足了勇氣,才抬起了頭來,隻見黃秋霜向之淒然一笑,龔明急道:“秋霜,我一”他一句話未曾講完,黃秋霜揚起纖手來,將他的口輕輕掩住,道:“龔公子,你不必多說,令尊所行之事,與你何幹。”


    龔明本來,怕的就是黃秋霜知道了自己,是仇人之子的話,會從此不理自己,則縱使學得絕頂武功,做人也無樂趣。


    當下他一聽得黃秋霜如此說法,心頭一鬆,大喜過望,道:“秋霜,你……太好了!”


    黃秋霜此際俏臉一紅,低下頭去。


    老不死又揚聲大笑,叫道:“地癡!”


    地癡上人冷冷地道:“什麽事?”老不死笑道:“地癡,你要是不服氣,不妨再和我戰上個三百迴合。”地癡上人一翻眼,道:“廢話,剛才你叫我作甚?”老不死道:“龔明雖然要跟你們五人習藝,但總是你的徒弟,徒弟好事將近,難道你為人師父的,竟一無表示麽?”


    地癡上人“呸”的一聲,道:“我早有主意,何必你作空頭人情?”


    他一麵說,一麵雙臂齊揮,隻聽得“鏘鏘”兩下,兵刃出鞘之聲,他雙手之中,已經各持了一柄寶劍,正是他奪自青城雙劍的那兩柄稀世奇珍,接著,隻見他一抖手,兩柄寶劍,“刷刷”地飛起,向龔明和黃秋霜兩人飛去。


    龔明和黃秋霜兩人,一探手,已把寶劍接在手中,地癡上人,道:“這兩柄寶劍,就送與你們兩人。”龔明怔了一怔,道:“多謝師尊。”、本來,龔明心中對地癡上人已經十分卑薄,但是他聽出老不死之意,顯然是仍要自己拜在他門下,習他絕藝,因此便將前事擱過。


    黃秋霜本來蒼白已極的麵上,更是泛上了片片紅霞,更顯得她美麗至極。兩人手持寶劍,相顧一笑,心頭盡皆極其甜蜜。


    正在此際,忽然聽得,自冰洞的入口之處,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師父,你已到了麽?”


    那少女的聲音,一傳了進來,龔明猛地一怔,毒郎君華竒,倏然變色!就在那一句話中,他們兩人,均已聽出,那句話正是弈青娥所發!


    緊接著,人影一閃,一個少女,已經閃進冰洞,在她身後,還跟著三個人,盡皆垂頭喪氣,原來此三人正是連心三屍,丁氏兄妹!


    龔明一眼看到跟著進來的是丁氏兄妹,不覺喜極而叫,道:“妹妹!”龔青娥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好麽?”龔明心中一動,忙道:“妹妹,你已經是南極門中弟子了麽?”


    龔青娥點了點頭,道:“是。當日,我毒發昏死之際,為恩師所救,便入了南極門。”她一麵說著,一麵向冰洞中各人望去,眼光在華奇身上,停了一停,麵色略沉,道:“華朋友,你騙得我好苦啊,若不是恩師點醒,我至死還以為你是好人哩!”


    華奇在龔青娥才一現身之際,便已經麵如土色,此際,更是全身禁不住發起抖來。襲青娥冷冷地道:“你將烈焰珠還了我,我便不與你多計較!”華奇如奉綸音,忙道:“是,是。”自懷中摸出了烈焰珠,雙手奉上。龔青娥接過了華奇的烈焰珠,向南極老人,盈盈下拜,道:“師父,這三個人,乃是徒兒的殺父仇人,師父請允弟子報仇!”


    當龔青娥在講話之際,隻見連心三屍,麵上皆滿是激憤之色!


    龔明想起當日在神龍堡中所發生的事,也是熱血填膺,難以自已。


    但是南極老人的麵色,卻極其平和,道:“青娥,這件事,本是你父親自己不好,你可知當晚,你如何能在神龍堡中脫身麽?若不是丁文娟念在你是她的女兒份上,她絕不會放過你的。”


    龔青娥猛地一怔,道:“師父你說什麽?”


    黃秋霜也倏地轉過身來,向丁文娟望去,南極老人道:“你父親昔年誘惑丁文娟,生下你來,這件事,你隻怕一直不知罷!以前的恩怨,此際又何必再多提?還不快去和你姐姐母親相認?”


    龔青娥呆了半晌,望了望黃秋霜,又望了丁文娟,好一會兒才道:“師父,你所說是真的嗎?”


    南極老人笑道:“傻丫頭,誰來騙你?”


    龔青娥踏前幾步,捉住黃秋霜的手,道:“你是我姐姐?”老不死道:“她也是你的嫂子了!”龔青娥又望了丁文娟半晌,丁文娟歎道:“青娥,你爹已死,我不去怨他了!”


    他們三人,忽然之間,皆笑了起來!


    南極老人道:“青娥,我們也該走了。”龔青娥答應一聲,南極老人一伸拐杖,身形一晃,已經從冰洞之中,閃了出去。


    老不死和龔青娥兩人,立即跟在後麵。


    眾人目送他們離去,天顛上人道:“龔公子,你和黃姑娘兩人,上代糾葛,如此難清,但你們卻能成佳偶,當真不是易事,何不將你們之事,在這冰崖之上,刻了下來,使後世傳為美談?”


    龔明和黃秋霜兩人,互望了一眼,道:“敢不從命:他們揮動寶劍,將這一切經過,在冰崖之上刻了下來,眾人陸續離去,龔明和黃秋霜兩人,在天顛上人等五人門下,各自習藝一載,五年之後,武功大進,武林留名,十載傳頌。在下這部”情天劍痕“也告一段落了。


    <strong>(全書</strong><strong>完)</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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