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明吸了一口氣,他當真想一躍而起,將白玉寶杖,奪了過來!可是他此際,要害被製,若是動一動,自己卻是非死即傷!因此他仍是不動!


    林小峰手中白玉寶杖,轉了一轉,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好漢,敢情是這樣的一個胺包!”


    龔明怒道:“你倚多為勝,又算什麽英雄?”


    林小峰哈哈大笑,道:“好哇,反正時間還早,我放你起來,你就能奪得了白玉寶杖麽?”龔明心想,不論怎樣,且先求脫身再說,忙道:“當然可以,你叫他們兩人撤手!”


    林小峰道:“我叫他們兩人撤手不難,可是咱們話可講在前頭,若然你仍然奪不到寶杖,可得自行前往大廳,自稱膿包!”


    龔明此際聽得林小峰如此說法,腦中不由得“嗡”的一聲響!


    林小峰所提出來的條件,實在難以想象,實際亦難以接受,學武之士,除了真是黑道上,不要臉之極的下三濫之外,誰肯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若是自己答應了他,而仍不能奪到白玉寶杖,當然隻有自尋死路,再難在世上見人!林小峰見他猶豫,笑道:“怎麽,你可答應麽?”


    龔明雙眼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望定了林小峰,好一會兒,才從他齒縫之中,迸出一個字來,道:“好!”林小峰一揮手,道:“撤手!”那兩個中年漢子,立即抽劍向後退去,龔明一躍而起,勉力一沉氣,方始穩定了身形,他前胸後心,以及腰際,都曾中了對方的拳腳,雖然勉力站定,也仿佛是置身於汪洋大海上的扁舟一樣,為之左右搖晃不已!


    林小峰料定自己必勝,體態從容,手一伸,將白玉寶杖伸到了龔明的麵前,道:“龔朋友不要客氣,杖在此處,快動手啊!”


    龔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一戰,事關自己的生死,絕對不能大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能夠奪到白玉寶杖的希望,實是微乎其微!


    他任憑林小峰將白玉寶杖在自己的眼前搖晃著,隻是運轉真氣,以待時機的到來,傾全力出手一擊。林小峰則不斷冷言冷語,嘲諷龔明。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龔明才陡的一聲大喝,五指如鉤,向就在自己身前的白玉寶杖,疾抓而出!龔明已是全力以赴,勢在必得!


    果然,在他一出手間,便已將那柄白玉寶杖,緊緊地抓在手中!


    龔明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連忙再用力,向懷中一帶,想將白玉寶杖奪了過來,可是一拉之下,卻是紋絲不動。


    龔明心中一急,連忙再多用了幾分力道,林小峰在此際,突然一伸手,龔明萬萬未曾料到對方竟肯將白玉寶杖鬆開,他用的力道太大了些,自後一仰,竟然跌倒,而就在他跌倒間,林小峰“哈哈”一笑,在他的身旁掠過,足尖點處,正踢在龔明的脈門之上,龔明不由自主,五指一鬆間,白玉寶杖又已被林小峰輕而易舉地劈手奪了過去!


    龔明直到此際,才知道對方的武功,遠比自己高,自己在他手中奪杖,乃是絕無可能之事!而對方之所以要自己奪杖,無非是為了折辱自己!


    ―時之間,龔明心頭,襲上了一陣陣奇痛,頭昏目眩,再也爬不起來!


    林小峰卻用杖在龔明的胸前,點了兩點,道:“龔朋友,休息夠了麽?”


    龔明一聲大吼,又一躍而起,可是他剛一躍起,林小峰身子一斜,白玉杖在龔明腳脛上一敲,龔明身在半空,自然難以躲避,足脛上經這白玉杖一敲,一陣劇痛,又已“咕時一聲,跌倒在地!


    龔明一跌倒在地,立即又躍了起來,林小峰以逸待勞,一出手間,龔明再次跌倒,片刻之間,已跌了七八次,這一次,直把龔明跌得眼前金星亂冒,再也爬不起來!


    林小峰笑道:“可是不奪了?”龔明大聲道:“不!”


    林小峰哈哈大笑道:“然則快出手啊!”


    龔明雙手按地,喘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地站了起來,林小峰冷笑道:“站穩了麽?”龔明麵色通紅,身子搖晃,隻覺得胸口,傳來了一陣一陣悶翳之感,不由自主,伸手向胸口按去。他手才一按到胸口,便碰到了一節硬物,他心中不禁猛地一動!


    那一節硬物就是在他決定到此來取白玉寶杖之際,地癡上人交給他的,他看來看去,覺得毫無出奇之處,但是聽地癡上人的口氣,卻像那東西大是有用一樣,如今自己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何不取出一用?


    他一想及此,一伸手,便將那節黑沉沉的鐵棍,取了出來,林小峰一見,又是“哈哈”一笑,說道:“用兵刃了麽?”


    龔明沉聲道:“不錯!”手臂向外一揮,便連人帶棍,向林小峰撲了過去。林小峰身形一晃,便已避開,白玉寶杖反手擊出,向龔明手中的那節鐵棍,敲了過來。龔明早已筋疲力盡,剛才那一擊,已用了最後的一分氣力,但是卻被林小峰輕而易舉地避了開去。


    等到林小峰迴杖反擊之際,他根本連躲避的力道都沒有,隻聽得“啪”的一聲響,林小峰的白玉寶杖已擊中了他手中的鐵棍!


    龔明隻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湧來,鐵棍幾乎脫手飛了出去,身子也禁不住向後一退。


    龔明心中不由得暗歎一聲,暗想自己早就應該知道,這樣的一節鐵棍,不能挽迴頹勢,取出來也隻不過是多受侮辱而已……


    可是,就在他心中如此設想的那電光石火一瞬間,隻聽得鐵棍中,“啪”的一聲響,片刻之間,暗器嘶空之聲大作,從鐵棍的一端,電也似疾,旋轉親急,射出不知多少奇形暗器來!


    那些暗器,才一從鐵棍中射了出苯,便像是正月中的火炮一樣,四下飛濺!


    那一下變化,不要說林小峰與金龍鏢局中人,事先絲毫不防,便是龔明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一時之間,他隻是怔怔地握著那節鐵棍,不知如何才好!而林小峰就站在他的麵前,首當其衝,那薄如蟬翼,指甲大小的暗器,才一射出,便已有三枚,射中了他的肩頭,緊接著,又有一枚,在他耳邊掠過!


    他身中四枚暗器,才來得及揮杖而迎!


    可是,他才一揮起白玉寶杖,隻覺得肩頭被暗器射中之處,陡地一陣發麻,身不由主,身子一軟,便已跌倒在地!


    這時候,滿樓暗器飛舞,金龍鏢局中人,紛紛倒地,黃秋霜仗著身形靈巧,總算避了開去,一呆之間,叫道:“龔公子,你勝了!”


    龔明始終隻是莫名其妙的站著,直到聽得黃秋霜的一叫,才如夢初醒,道:“這……這是怎麽一迴事?”黃秋霜一個箭步,向林小峰掠出。


    她才一掠到林小峰的身邊,一俯身,便已將林小峰手中的白玉寶杖,奪了過來,塞在龔明手中!林小峰心中怒極,可是全身軟弱無力,隻得破口罵道:“好不要臉,竟敢用毒藥暗器!”


    龔明此際,也已知道,從那鐵棍中所射出的暗器,一定含有劇毒,否則,以林小峰這樣武功的人,焉會中了幾枚,且不是要害,便自倒地不起?他乃是個心地極其正直的人,一聽得林小峰如此說法,麵上也不禁一紅,忙道:“林總鏢頭見諒,在下也不知道暗器上有何毒藥,在下一定稟明師尊,來為閣下解毒!”


    龔明那一番話,倒的確是說得誠心誠意的,但是在林小峰聽來,卻比任何冷嘲熱諷,更是難堪,怒火中燃,一時之間,氣得說不出話來,就此和龔明兩人,成為死敵不提。


    龔明話一說完,立即向黃秋霜一揮手,向樓下走去,才走不幾步,又幾乎要跌倒,黃秋霜連忙過來,將他扶住。龔明轉過頭去,和黃秋霜麵麵相對,相炬不過數寸,龔明心中徒然之間,生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情懷,道:“黃姑娘……多謝你了!”


    黃秋霜展顏一笑,道:“多謝我作什麽,我又沒有幫你什麽忙?”


    龔明一想,黃秋霜所言,果然有理,自己的話,實是說得不倫不類,他隻是心中感到要和黃秋霜說話,但是卻又像是沒有什麽話好說,是以才會講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當下紅了臉,不知說什麽才好。


    兩人四目交投間,黃秋霜了無血色的麵上,突然也一紅,道:“快迴去吧,你師父一定等急了!”龔明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向樓下走去。


    在黑暗之中,可以看得出仍有不少人埋伏著。但是那些人,眼看龔明拿著白玉寶杖,走了下來,想起連總鏍頭都不是敵手,如何還敢出手?


    兩人下了樓,走到廣場上,龔明才緩過氣來,不再需要黃秋霜扶住,兩人到了大廳門口,大廳之內,狄穀公和地癡上人,一齊轉過頭,向他們望了過來。地癡上人“哈哈”一笑,道:“明兒,已得手了麽?”狄穀公則麵色鐵青!


    龔明向前走了幾步,將手中那節鐵棍一揚,道:“師父,這裏麵的暗器可是有毒麽?”


    地癡上人笑吟吟道:“不礙事的,中了暗器,一個時辰之內,身子不能動,如此而已!”龔明歎了口氣,道:“師父,如果我早知那鐵棍之中,會有暗器射出,我也不會用它了!”


    地癡上人笑叱道:“傻瓜,白玉寶杖已到手了,還多囉嗦做甚?”他一麵說,一麵霍地站起來,道:“狄老兒,你那寶貝徒弟,定不礙事,心中不必發急,我們告辭了!”


    伸手一拉龔明,笑聲不絕間,便已向金龍銀局之外,疾掠了出去!


    地癡上人和龔明兩人一走,黃秋霜也連忙跟在他們兩人的後麵。


    狄穀公心中,雖然怒到了極點,但是既然有言在先,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空自暴怒,準備在“五老大會”上,再與地癡上人,一決高下。


    卻說地癡上人,龔明和黃秋霜三人,迅即出了金龍鏍局,地癡上人走在最前麵,帶著兩人,拐了幾個彎,又向前直去,沒有多久,已到了西湖邊上,地癡上人一蹬足,便上了停在湖邊的一艘小船,龔明身形展動,連忙也跟了上去。


    地癡上人一側身,讓過了龔明,陡地轉過身來。


    其時,黃秋霜恰好也足尖一點,向小船上躍來,地癡上人突然之間,衣袖揚起,一股勁風,便向黃秋霜拂了出去!


    黃秋霜身在半空,全然不防地癡上人,有此一著,那股勁風,向她身上疾襲而至,黃秋霜立即如斷線風華也似,向後跌去!


    尚幸她輕功頗高,一覺出不妙,忙一提氣,身在半空之中,連翻了七八個空心筋鬥,方始在兩三丈開外,落了下來!


    這一下變故,不但大大地出乎黃秋霜的意料之外,連龔明也為之陡地一怔!


    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麽一迴事時,黃秋霜已經身在兩三丈之外!


    龔明心中不禁駭然,忙道:“師父,你這……是作什麽?”


    地癡上人“哼”地一聲冷笑,道:“此女來曆不明,焉可以讓她跟我們在一起?”


    龔明一聽,心中更是大急,忙道:“師父,她來曆我知道的!”


    地癡上人冷冷地道:“她是什麽人?”


    龔明忙道:“她乃是烏江隱俠黃遠達之女黃秋霜!”


    他們師徒兩人,說話之際,黃秋霜已然身形閃動,向湖邊走了過來,她剛才莫名其妙,被地癡上人蕩了開去,麵上卻並無憤怒之色,隻是幽幽地望住了龔明。


    地癡上人冷笑一聲,道:“黃遠達其人,以前在武林中,也小有名頭,但他卻是海南派的棄徒,武功不離海南派,此女分明身懷久已失傳的幽冥異功,如何會是他的女兒?”


    龔明聽了,不禁一呆。他也隻知黃遠達外號人稱“烏江隱俠”,至於黃遠達的師承來曆,黃秋霜如今所學,又是什麽武功,他卻一無所知!因此聽得地癡上人這樣說法,不禁無話可說。


    在湖邊的黃秋霜,卻於此時道:“這位前輩所說不錯,我爹爹在為仇人所害之後,在一所古墓之中,發現了幽冥異功上半篇的秘訣,他發現了這秘訣之後,也便叫我練這門功夫。”


    地癡上人又向黃秋霜上下打量了幾眼,道:“幽冥異功上半篇有些什麽功夫,你且說說!”


    黃秋霜道:“除了內功口訣之外,便沒有什麽了!”


    地癡上人雙目精光四射,喝道:“胡說!”


    地癡上人這一聲陡喝,當真可以說得上是聲色俱厲,但是黃秋霜麵上,卻並無驚惶之色,仍是不急不徐地道:“我沒有胡說!”


    地癡上人“桀桀”怪笑,道:“幽冥異功中的唿魂大法呢,你沒有學麽?”


    黃秋霜道:“那唿魂大法,上篇之中,雖有其名,但是卻載在下篇之中!”地癡上人一聽,麵色才變得緩和了許多。


    龔明在一旁,看了這等情形,已經心知那“唿魂大法”,一定是一門極其厲害的邪派武功。


    隻聽得地癡上人“哼”的一聲,轉過頭來,向龔明道:“明兒,你可是很願意和她在一起麽?”


    龔明忙不迭道:“是!是!”當他迴答之際,迴頭向黃秋霜望去,隻見黃秋霜妙目流盼,也正向他望來,麵上現出了一個極是甜蜜的笑容!


    地癡上人道:“你定要與她在一起,可得小心防她,我為赴狄老兒的五老大會,必需閉關一月,再練神功。”


    龔明點了點頭,地癡上人又道:“你武功甚差,我今晚尚有三個時辰空閑,在這三個時辰之中,我將本門的秘訣,傳授與你,再授你兩套武功,一套乃是四招‘四象擒拿法’,一套乃是‘挪移神步’,你學會了這兩套武功,即使打不過人家的話,總也可以見機而逃!”


    龔明本來,因為地癡上人,行為怪誕,忽正忽邪,了無標準,拜他為師,極是勉強,也不想在他身上,學到什麽武功,可是,他自從金龍鏍局中一戰,幾乎命喪林小峰之手之後,心知憑神龍堡的那一點本領,要在江湖上闖蕩,實是不夠,更不說為父報仇了,因此,當下他一聽得地癡上人如此說法,想了想,便道:“多謝師父!”


    地癡上人向黃秋霜道:“你且在岸上,等上三個時辰!”一伸手,將龔明拉進了船艙之中!


    黃秋霜雖然從來也未曾在江湖上走動過,但是她卻也知道,偷窺他人師徒授藝,乃是武林中的大忌,因此便點頭答應,向外踱了開去。


    她自從懂事開始,便和她父親,幽居在古墓之中,除了她父親以外,任何陌生人都未曾見過,而她又自小日日受她父親的教育,叫她恨世上所有的人,因而也養成了她冷漠無比的性格。


    但是,她在一見到龔明之後,不知怎地,便對他生了莫名的好感!在龔明昏迷的那五日之中,她芳心憂慮,等龔明醒了之後,她才不由自主地開顏歡笑,她從來也沒有違背過乃父的命令,可是,當她父親要她下手殺了龔明之際,她卻毅然抗命!


    當下,她在湖邊緩緩而行,一麵心中反複地想著,難道龔公子當真是父親仇人之子?她心中實是不相信這一點,她一見龔明,便感到他是好人!


    黃秋霜又想起,聽地癡上人的口氣,天明以後,他自己像是要獨自離去,那麽,自己就可以單獨和龔明在一起……她一想及此,又禁不住麵紅耳熱起來,呆呆地佇立著,再也不向前踏出!


    她怔怔地望著平靜的湖水,不一會兒,天色已漸漸地亮了起來,片片朝霞,照在湖麵之上,令得整個西湖,看來像是一整幅七色變幻的彩錦一樣。


    黃秋霜向地癡上人和龔明所在的那艘小船望去,心中泛起一陣一陣的高興,了無血色的麵上,也現出絲絲紅暈,更顯得她美麗到了極點。


    又過了好一會兒,太陽高高升起,天色也已經大明。


    杭州西湖乃是天下有名的勝境,湖邊之上,人蹤也漸漸地多了起來。每―個人,在經過黃秋霜身邊之際,都不免向她望上一眼,黃秋霜仍是了無所覺,隻是等地癡上人和龔明兩人現身。


    可是,她又等了好一會兒,日頭已漸漸正中,岸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卻還不見地癡上人和龔明兩人現身,黃秋霜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如今,不要說三個時辰,連六個時辰也有了,何以他們兩人,還不現身?難道龔公子天資不夠,他師父要授他的那幾門功夫,他一直學不會麽?


    黃秋霜本來,為了遠避偷窺他人師徒相授之嫌,向外走出了五六丈,可是那艘小船,卻始終在她視線之內。


    此際,她心中疑竇大生,便又向小船走了過去,來到了船邊,又等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叫道:“龔公子!龔公子!”她心知地癡上人,脾氣不好,若是他正在授藝之際,自己出聲打擾,他一定會勃然大怒。


    但是她見兩人那麽久,還未曾出船艙來,心中不免著急,因此大著膽子,叫了兩聲,可是,船上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黃秋霜提高聲音,又叫道:“賽公子,令師已走了麽?”


    她對著那船叫喚,在她身後,早已圍了不少閑人,隻聽得一個浮滑子弟應聲道:“姑娘,龔公子走了,在下姓陳,可合姑娘意麽?”


    黃秋霜乃是從來未經世故的人,一聽得那人如此說法,也不知那人是調戲自己,轉過身來,秀眉微蹙,道:“龔公子走了?你怎麽知道的?”


    那人“哈哈”一笑,搖頭擺腦,走了上來,道:“在下自然知道!”


    黃秋霜心中一急,倏地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道:“他哪那裏去了?”


    那人一見黃秋霜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心中大喜,正待施展勾引女人的本領,可是刹時之間,隻覺得一股奇寒之氣,透體而過,宛若赤身臥冰一樣,整個身子,盡皆又痛又麻,上下牙齒相叩,腿兒發顫,麵色發青,那裏還講得出一句話來?黃秋霜見了那人,現出如此一番怪相來,也不由得怔了一怔。她不知那人本來絲毫不會武功,而她自己內功已經頗有根底,而且幽冥異功,乃是普天下各種武功之中,最為陰寒柔韌的一種。


    她一聽得龔明已經離去,心中一急,手上也不由自主,多用了幾分力道,那人如何禁受得住!當下她仍然急道:“說啊,獎公子上哪裏去了?”


    那人牙關相叩,好一會兒,才道:“姑……娘……饒命!”


    黃秋霜又是一怔,這才省起,可能是自己用的力道,太大了些,連忙一鬆手,那人雙腿一?恚便自跌倒在地,全身豾遠抖不已?br />


    黃秋霜又迴頭向小船上望去,船上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此際,她心中已經可以肯定,船上一定出了什麽變故,她連忙足尖一點,向小船上躍了過去,鑽進船艙一看,不由得愕然。


    隻見船艙之中廠空空如也,那裏有什麽人影。


    黃秋霜一呆之後,想起龔明竟然悄沒聲地便離了開去,這樣對待自己,一陣心酸,已經禁不住落下淚來,在船艙中待了一會兒,才又走上岸來。


    那時,岸上早已圍了一大群人,人人都在竊竊私語,一見她現身,才又立即靜了下來。


    黃秋霜心中難過,根本連看都不看眾人一眼,隻是自顧自地向前,慢慢地走了出去。那許多人立即紛紛閃避,讓路給她,黃秋霜一麵走,一麵珠淚暗垂,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


    她本來就沒有什麽人生閱曆,龔明突然不見,她也不去想想,其中是否另有緣故,隻是一心認為龔明不想理她,她心中實是傷心已極。


    她雖然在向前走動,可是實際上,卻像是在做夢一樣,心中茫然,周圍的一切,全都一點兒不知!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才聽得有人在自己的身後叫道:“姑娘,你可是有什麽心事麽?”


    黃秋霜猛地停了下來,四麵一看,隻見自己,已經來到了荒郊之中,有一道溪水,淙涼有聲,橫穀而過。


    她停了一停,轉過身來,隻見在自己身後,跟著一個麵目俊秀已極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一看她迴過頭來,連忙作了一揖,道:“在下尾隨姑娘許久了!本來,有不少俗人,也跟在後麵,可是全叫在下打發走了!”


    黃秋霜此際,心中憂傷至極,什麽人都不想理,不等那人講完,便轉過身去,冷冷地道:“你也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好了!”


    那年輕人身形一閃,已來到了黃秋霜的麵前,仍然是麵帶笑容,道:“姑娘有什麽心事,說了出來,在下或能分優。”


    黃秋霜秀眉微蹙,不耐煩道:“你這個人,怎麽那麽囉嗦?”


    那年輕人仍不發怒,道:“姑娘何必拒人千裏之外?”黃秋霜見那人一味客氣,便道:“我想打聽一個人。”


    那人一聽得黃秋霜已肯開口和他講話,心中不禁一喜,道:“不知姑娘要找什麽人?”


    黃秋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伸手,折下了一片樹葉來,將那片樹葉揉成了一團,道:“我要找的那人,叫做獎明。”


    那年輕人一聽得“龔明”兩字,不由得猛地一驚,失聲道:“龔明,他……他還沒有死?”


    黃秋霜一聽那人說出了一個“死”來,也是起了誤會,花容慘白,道:“死?他死了麽?”


    那年輕人麵上驚惶神色,一閃而逝,道:“姑娘是什麽時候和他分手的?”黃秋霜道:“昨天晚上。”那年輕人一拱手,道:“再見了!”


    他一個“了”字才出口,身形一晃,便已向外疾馳而出。


    黃秋霜雖恨龔明不辭而別,但是她心中對龔明,仍是十分關心,一見那‘人,言詞閃爍,話還沒有講完,便要離去,如何肯放過他?一提真氣,已立即追了上去,嬌叱道:“站住!”


    那年輕人身形不停,反手一掌,便已向後擊出,黃秋霜一見他動手,身子向下一沉,足尖點處,已經身如輕煙,陡地貼地向外掠出。她向外掠出之勢,極見怪異,竟是兜了一個半圈,不但避開了對方一掌,而且片刻之間,已攔在那年輕人的麵前!


    那年輕人隻覺出眼前一花,黃秋霜已經站直在自己麵前,心中更是一驚,連忙站住,黃秋霜道:“棄公子去了何處,快說!”


    那年輕人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轉,道:“姑娘可知我是什麽人?”


    黃秋霜道:“我怎知你是什麽人?”


    那年輕人聞言,鬆了一口氣,道:“我姓華,名奇,乃是龔公子的唯一好友!”


    黃秋霜那知就裏,一聽得華奇說他是龔明的唯一好友,心中也已相信,道:“那你可知道龔明是到哪裏去了?”


    華奇心念電轉,心想原來龔明未死,則自己如果再在中原耽下去,行蹤總要為他所覺,若是再和他遇上,便難騙得過他,不如快快迴高黎貢山去,眼前此女,嬌美無匹,看來又像是人世未深,如果能將她騙到高黎貢山魔宮之中,豈非大妙?


    他心中歹毒主意已定,可是,黃秋霜卻全然未覺。


    華奇麵上,立即現出一副焦急的神色來,歎了一口氣,道:“龔兄為人,極是倔強,一向不信人言,我勸他也不聽,他如今,看來一定是到滇南高黎貢山,去找九毒了!”


    華奇來是胡謅,但是在黃秋霜聽來,卻覺得絲絲人扣,不由得“啊”的一聲,道:“是了,你說的可沒有錯,當我們救起他之後,我爹便說他是為九毒神鷹門下所傷,他一定是去找九毒報仇!”


    華奇聞言,又吃了一驚,道:“令尊如今在什麽地方?”黃秋霜道:“也在杭州。”


    華奇俊麵之上,又不禁為之失色,道:“他……可在附近?”黃秋霜道:“昨天晚上,他走了開去,我一直未曾見過他。”


    華奇道:“這就是了,姑娘若要去找龔明,事不宜遲,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黃秋霜奇道:“你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去?”


    華奇一笑,道:“姑娘一人上路,易受人欺侮,我沿途也可為姑娘出力一二!”黃秋霜聽了,心中大是感激,心想父親平日對自己所說的話,看來並不可靠,世上究竟還是好人多,對方和自己萍水相逢,便肯和自己一起去找龔明,豈不是好人?她那裏知道,人心叵測,世途險惡!


    當下她便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你了!”


    華奇心想這少女如此容易上鉤,可見她人世未深,若是她還有什麽父母兄長在附近的話,自己的奸謀,非被識穿不可,夜長夢多,不如立即帶了她動身,以免生出後患,貽禍於自己!


    因此,他忙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如何?”


    黃秋霜也是心急要見到龔明,問一問他何故突然離開了自己,因此便道:“好!”


    兩人一齊,並肩向前馳了出去。


    華奇在一路之上,不斷盤問黃秋霜的來曆,黃秋霜一一照實而說,但是華奇卻不十分相信,以為黃秋霜在瞞著他。


    他自己行事,處處懷著鬼胎,便以為人家也是一樣。一直到三天之後,華奇才確定黃秋霜是一個從來也未曾在江湖上走動過的人,她所講的一切,也是全然可信!


    他們兩人,一直向西南而行,三天下來,已經將到鄱陽湖附近。


    華奇在這三天之中,對黃秋霜照顧得百般周到,殷勤小心,令得黃秋霜認為他是一個大好人。


    那一天傍晚時分,兩人正在官道上趕路,天色已漸漸地黑了下來,因為鄱陽湖水寨中的綠林人物們,最近正和沿湖的七十四旱寨中的黑道上人,在大起爭執,日有惡鬥,因此天色一黑,行旅早投店而宿,路上十分冷清。


    兩人錯過了宿頭,眼看前麵,官道迤邐向前,數十裏內,並無城鎮,兩人便隻得連夜向前趕路,趕出十餘裏後,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陣急驟已極的馬蹄聲。兩人迴頭一看,隻見半裏開外,火把亂晃,約有二三十人,正騎著駿馬,旋風也似的趕來。


    華奇一見這等情形,心知是武林中人,有要事在連夜趕路,對方人手,如此之多,他也是不敢輕惹,忙道:“黃姑娘,咱們快躲一躲,別讓來人發現。”


    黃秋霜奇道:“為什麽啊?我們趕我們的路,又沒有惹到他們?”


    華奇急道:“黃姑娘,你道武林中人,個個都是和你講理的麽?”說話之際,那二三十騎,已經馳到了眼前……


    華奇一看,再想躲,也來不及了,隻得硬著頭皮,拉了黃秋霜,站在身旁。


    那二三十騎,迅即在兩人身旁掠過,每一匹馬,盡皆是神俊無匹,快得出奇,帶起陣陣勁風,掠了過去,兩人竟連馬上的是何等樣人,都未曾看清楚!


    華奇一見那三二十匹駿馬,已掠了過去,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此際,一陣急驟已極的馬蹄聲,突然停了下來!


    那一陣馬蹄聲,來得極其突然,在兩人身旁經過之際,更是驚心動魄,震耳欲聾,此際在陡然之間,沉寂了下來,令人覺得十分異樣。


    華奇心中一凜,低聲道:“黃姑娘,小心,這些人要來生事了!”


    隻見那些人,都停在十來丈開外,在最前麵的一人,一提綞繩,轉過身來,迅即來到了兩人的麵前,隻見他虎背熊腰,身形挺拔,麵目英俊,卻是一個年輕人。


    黃秋霜一見,不由得“啊”的一聲,道:“原來是你!”


    原來那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金龍鏍局的總鏍頭林小峰。


    林小峰在馬上,“哼”的一聲,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隻在華奇身上打量。


    華奇和林小峰,是曾動過手的,他奪自龔明手中的白玉寶杖,便是被林小峰又奪了過去的,但是在他和林小峰相見之際,林小峰卻是蒙著麵幕,因此他此際,隻是感到林小峰的眼神,看來頗是熟悉,卻認不出他是誰來。林小峰向華奇看了一會兒,向黃秋霜一指,道:“你怎麽會和他一起的?”黃秋霜不由聽得莫名其妙,睜大了一雙澄如秋水的眼睛,道:“怎麽啦?”林小峰道:“你曾和別人齊來金龍鏍局生事,但是,我卻不怪你,這人不是好東西,你和他在一起,必無好結果,快離開他吧!”


    需知林小峰為人,雖然狂傲無比,但七禽門卻終究是正派,他已知華奇是九毒門下,又明知黃秋霜是涉世未深之人,因此,提醒她幾句。可是他由於狂傲成性,因此他雖是一腔好意,但那話聽來,也叫人十分難以接受。


    當下華奇麵色,首先一沉。黃秋霜心中,也是十分不高興,道:“林總鏢頭,你怎麽可以胡亂說人家不是好人?”


    林小峰一見黃秋霜不肯聽自己所勸,心想,自己一番好意,提醒她不要墮人奸人之手,不料她竟然不但不接納,而且認為胡說,真是不分皂白,不由得大怒,厲聲道:“我說他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你快上馬來,和我一齊前去!”


    黃秋霜俏臉之上,現出了極其奇妙的神色,她是心中在奇怪,怎麽天下有這樣不講理的人?華奇也是忍受不住,道:“閣下是誰?”


    林小峰“哼”的一聲:“憑你這種人,也配問我是誰?”


    華奇心中,更是勃然大怒,他向側一看,隻見那二十餘人,都已向近靠來,他心知對方人多,若是真要動手,必需先發製人。


    因之,他趁著說話之際,早已扣了一套梅花針在手中。


    林小峰話才講完,華奇便一聲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不知兄台原來連姓名都不肯向人說出,冒昧發問,尚祈原諒!”


    他這幾句話,實是皮裏陽秋,罵人罵得極其刻薄!


    林小峰一聲長笑,道:“賊子,忘了你的白玉寶杖,是被誰奪走的了?”林小峰此言一出,華奇不由得猛地一驚,他立時想起,對方就是奪了自己白玉寶杖,將自己打成了重傷的那個蒙麵黑衣人!


    卻不料冤家路狹,又在這裏遇到了他!


    華奇的心中,又恨又驚,不假思索,後退半步,手揚處,那一套梅花針,已陡地向林小峰,射了出去,而且,左手同時彈出一枚毒蒺藜,那一枚毒蒺藜卻是射向馬目!


    梅花針一套五枚,乃是九毒神縻所傳的獨門暗器,發時暗運巧勁,四枚在前,一枚在後,但是在後的一枚,卻能越向前去,後發先至,極是難防!但是林小峰是何等樣人物,他一見華奇眼珠亂轉,已知對方,心懷不軌,早已有了準備,五枚梅花針,才一帶起“嗤”“嗤”之聲,向之電射而出之際,他右手手腕翻處,已經將七禽門之獨門兵刃,靈禽鞭掣在手中,一式“蒼鷲翻飛”,金光閃閃,將全身盡皆護住,“叮叮”之聲過處,五枚梅花針,盡被格飛!


    可是,林小峰卻未曾提防,華奇在發出一套梅花針之際,又向他胯下駿馬,發出了一枚毒蒺藜,就在他格開梅花針之際,那一枚毒蒺藜,已射進了馬目之中,那馬被刺痛,一聲慘嘶,便自人立起來,林小峰一個不防,立被掀下馬來!


    尚虧七禽門的輕功,獨步天下,林小峰在將落未落之際,手在馬股上一按,人已借這一按之力向上拔起了丈許!


    他身在半空,已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坐騎,被射瞎了一目!


    他心中實是怒到了極點,身子一個盤旋,隻見華奇拉著黃秋霜,正向道旁,飛掠而出,他撮唇一聲長嘯間,那二十餘人,聽得了暗號,便紛紛自馬背上躍了下來,大聲呐喊,便蜂擁著向前追去!


    華奇在雙手連發暗器之後,聽到叮叮之聲,知道林小峰早有準備,這五枚毒針,絲毫沒有發生作用,顯然損害不到他,便立即向後退出,但是他和黃秋霜兩人,不過逸出了十來丈,到了一座小林之中,便已然為眾人追上,林小峰麵色鐵青,首先趕到了兩人的麵前。


    林小峰一人來到兩人的麵前,手腕一沉,靈禽鞭已經筆也似直,揚了起來,鞭梢上的鳥首,向黃秋霜一指,喝道:“你讓開!”


    黃秋箱道:“我為什麽要讓開?”


    林小峰一聲長笑,道:“好!你甘心與他同流合汙,也由得你去!”


    黃秋霜氣得幾乎哭了出來,道:“你……你這人……”她一生之間,從來也未曾遭遇過這樣的事,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說話才好!


    此際,林小峰手下的二十餘人,已將他們兩人,團團圍在核心中。


    華奇打量四周圍的形勢,心中不由得大是焦急,他已經看出,黃秋霜和林小峰兩人,隻怕立時會動手,趁他們兩人,動手之際,自己本可以設法趁機而逃。可是,華奇心中,也不知怎地,竟然不想以這個辦法脫身!


    這乃是華奇從來也未曾有過的事,他竟然不想別人受害而自己脫身!連得他自己心中,也是大感奇怪。可是,他向黃秋霜又看了一眼間,便自有了答案,他是不想離開黃秋霜,更不想在黃秋霜的心目中,留下一個自己是壞人的印象。


    然而,他自己又問自己,那是為了什麽?


    是愛上了黃秋霜麽?他想笑出來,因為他絕未想到過要去愛什麽人!可是他又笑不出來,因為,他想到自己,的確已經愛上了黃秋霜!


    林小峰冷冷地道:“此人傷我坐騎,我今日定不能放過他,你要為他出頭麽?”


    黃秋霜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林小峰一聲怪笑,道:“好,那你們兩人,便一齊上吧!”華奇身形一晃,向前跨出了一大步,道:“黃姑娘,不幹你事,由我來對付他!”


    黃秋霜道:“不,他武功甚高,隻怕你打不過他!”林小峰一見華奇跨向前來,怒火中燃,那裏還容得兩人多說話,身形一矮,陡地向前,滑出了三尺,一招“飛鷂琢石”,靈禽鞭已直向華奇的胸口點到!


    華奇身形一晃,向後退了開去,可是林小峰如影附形,跟著欺向前來,招式不變。華奇那一避,竟然未曾避開去,他心中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挺胸拔背,一個倒栽筋鬥,向後翻了出去,雖然仗著身形靈巧,總算避開了這一招,但是“嗤”的一聲,胸前的衣服,卻已經被靈禽鞭鞭梢,撕下了一條來,當真險到了極點!


    林小峰一占上風,身形又向前疾馳而出,“哼”地一聲,道:“這等膿包,竟也敢在武林之上走動!”靈禽鞭唿唿有聲,一式“大雁盤空”,趁著華奇身形尚未站穩之際,已向華奇的下三路,疾掃而出,所帶起的勁風,令得地上的砂石,盡皆滾動,成了一個旋渦!


    林小峰的那兩招,一招緊似一招,其間一點空隙也沒有,出手快到了極點!


    華奇身形未穩間,林小峰第二招已經攻到,百忙之中,那裏避得開去?猛地身形一側,手在地上一按,騰起四五尺高下,眼看靈禽鞭將要在他身上掠過之際,鞭勢突然一變,向上一抬,“叭”地一鞭,恰好擊中在他的背脊之上!


    這一鞭,林小峰用的力道甚大,被擊中的,又恰是背部要害。


    刹時之間,華奇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胸口發甜,整個身子,被林小峰那一鞭,抽得如風車也似地,在半空之中,轉了三四轉,才“砰”的一聲,跌了下來!


    這一切,全部隻不過是電光石火,一刹那間的事情,黃秋霜根本來不及插手去救華奇!


    直到華奇跌倒在地,她才掠起身形,向華奇撲了過去,伏在華奇的身上。


    林小峰大踏步向前侵來,黃秋霜抬起頭來,麵如紙白,眼露寒光,麵上的神情,凜然不可侵犯,道:“你還想作甚?”


    林小峰本來是何等狂傲之人,可是他一見黃秋霜這樣的神情,先前之氣焰,也不禁為之頓減,呆了一呆,道:“你快起來。”


    黃秋霜仍是伏在華奇身上不動,雙眼寒光四射,盯緊在林小峰的麵上,林小峰隻覺得不知怎地,全身都生出了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一步黃秋霜冷冷地道:“我恨你!”


    她的聲音,並不是十分響亮,隻是那樣地冷,比冰還冷,聽來令人不舒服到了極點!


    林小峰又呆了一呆,黃秋霜又道:“你還不走麽?”林小峰猛地定了定神,暗忖我自己今日怎麽啦?莫非當真要給這女娃子三言兩語,便自打發了不成?他吸了一口氣:“我正要去找此人的師父,他在江湖上惹事生非,我將他帶到他師父處,由他師父懲處!”


    黃秋霜仍是冷冷地道:“他惹什麽事,生什麽非來?”這一問,不由得把林小峰問住了,毒郎君華奇所作的壞事固然不可勝數,但是林小峰卻也是知之不多,難以逐件道出!


    黃秋霜站了起來,緩緩地向林小峰逼出了幾步,她每逼出一步,林小峰便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竟然不敢和她的目光相觸!


    此際,在旁觀看的金龍攝局中人,不由得大是詫異,有人高叫道:“總鏢頭,你怎麽啦?”


    林小峰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隻覺得黃秋霜美麗的臉孔中,像是含有什麽極其可怖的東西一樣,令得自己看到了,不能不後退。


    黃秋霜直將林小峰逼退了四五步後,才歎了一口氣,道:“你本領大,你要殺他,捉他,便先將我殺了吧!”林小峰又呆了半晌。


    隻聽得人叢之中,又有人叫道:“總鏍頭,咱們要去見九毒,正好捉了那小子當見麵禮,為什麽還不下手?”


    林小峰揮了揮手,突然道:“這小子是你心上人麽?”


    黃秋霜搖頭道:“不是,他隻不過是我的朋友,龔公子才是我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黃秋霜根本一點兒也不懂得世故,像這樣的話,別的少女是絕不會說的,但是她說了出來,卻沒有想到有絲毫不對!


    人叢之中,聽了她這話,立即爆出了笑聲,可是,黃秋霜神氣凜然,四麵一望間,笑聲又立即靜了下去,隻見林小峰的麵色,陡地一變,說道:“龔……”


    他隻講了一個字,便止住不言,從其神態看來,像是有什麽有關龔明的秘密,不敢講出一樣。


    黃秋霜也未曾看出林小峰的言詞閃爍,有著欲言又止的神態來。


    倒是在一旁的華奇,看出了其中另有溪曉,心中不禁動了一下。


    林小峰呆了一呆之後,神態又自變得據傲,道:“姑娘如何稱唿?”


    黃秋霜道:“我姓黃,叫秋霜。”


    在下還@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的好,我……我……“黃秋霜奇道:”你到底怎麽啦?“林小峰麵上現出了一個極是複雜的神情,道:“你不是我的敵手,我……也不想和你動手。”


    黃秋霜一笑,道:“你不想和我動手,好得很啊,那就放我們過去吧!”林小峰被黃秋霜那動人已極的一笑,弄得心神不屬,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迴答才好。黃秋霜又笑吟吟地道:“怎麽樣?”


    林小峰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道:“好。”


    他此言一出,不但華奇大大地感到意料之外,便是金龍鏍局的那些人,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何以他們的林總鏢頭,忽然大失常態!


    黃秋霜一見林小峰肯答應自己,也不禁高興,道:“那就請你讓路。”


    林小峰隻覺得黃秋霜婉轉動聽的聲音,對自己來說,像是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便又揮了揮手,令圍住他們的眾人,一齊退了開去。


    黃秋霜又一笑,道:“你這人還算不錯,我多謝你了。”


    林小峰忙說道:“黃姑娘,不知你是要到何處去?”


    黃秋霜剛想說話,華奇已經輕輕地碰了碰她,道:“別說!”


    黃秋霜道:“我隻是去找一個人。”


    林小峰的麵色,陡地為之一變,道:“你可是找龔明?”


    黃秋霜道:“是啊,一點兒不錯,華公子說他在一一”她才講到此處,華奇忙道:“黃姑娘,咱們該走了!”


    林小峰劍眉微掀,沉聲道:“由得黃姑娘說!”黃秋霜也道:“他已經放我們走了,我們和他說出行蹤,又有什麽關係?”


    華奇一聽得黃秋霜如此說法,心中不禁大急。他雖然不知林小峰去找自已師父,是作什麽,但是如果自己說出了行蹤,那就變成和他同路了!


    本來,華奇雖然自知武功不如林小峰,但是他知道林小峰既然是要去找師父,倒也絕不敢加害自己的,一路之上至多受一些羞辱。


    可是,他卻又看得出來,林小峰對於黃秋霜的態度,大是有異!


    林小峰那種異常的態度,黃秋霜本人了無所覺,但是華奇卻已經看了出來,而且,華奇還可以肯定,林小峰已對黃秋霜深深著迷!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自己如果和林小峰一起上路,路上會發生一些什麽變故,卻是十分難料!因此他立即道:“黃姑娘,若是你不聽我話,找不到龔公子,我可不負責任。”


    他這一句話,果然有效,黃秋霜立即便住口不言。


    林小峰卻冷笑一聲,道:“姓華的,龔明的下落,你可知道麽?”


    實際上,華奇絕不知龔明在什麽地方,可是此際,他卻硬著頭皮道:“自然知道。”


    林小峰冷笑數聲,道:“他在何處,你倒說來聽聽看!”


    華奇想不到對方竟會尋根究底,任是他機靈至極,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對答好!林小峰又冷笑兩聲,轉過頭來,道:“黃姑娘,你上他的當了,他定然對你說,他能帶你去找龔明,是也不是?”


    黃秋霜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點頭:“是啊!”


    林小峰道:“龔明的下落,如今隻有兩個人知道,但是卻沒有他的份!”黃秋霜猛地一怔,問華奇道:“原來你……騙我?”


    華奇的為人,何等陰沉,何等善於說謊,可是此際,在黃秋霜冷電也似的目光逼視之下,他竟然呐呐不知所對!黃秋霜尖聲道:“你說,你是不是騙我?”


    華奇仍然說不出話來,林小峰冷冷地道:“黃姑娘,他不說,便是默認,何必多問?”


    黃秋霜不禁感到了一陣極度的傷心,本來,她對華奇,十分相信,可是此際,華奇卻騙了她!她麵色已變成毫無血色的奇白,突然揚起手來,皓腕翻處,“啪”的一聲,已在華奇的麵上,摑了一掌!


    華奇後退了一步,他心知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再也不可能繼續欺騙黃秋霜,好端端的計畫,全為林小峰打亂,心中不禁將林小峰恨到了極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即身形一晃,便已然飄出了丈許開外。


    正當華奇在逸出丈許之後,身子陡地一凝,雙攀齊揚,刹時之間,隻聽得“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那“嗡嗡”的聲音,聽來像是有大群黃蜂,疾飛了過來一樣,連林小峰也不禁陡地一呆。


    而華奇的身形,隻不過略停了一停,便又向外,疾逸了開去!


    林小峰立即看清,在華奇雙手齊揚之際,約有百十枚又薄又鋒銳,隻不過是指甲般大小的奇形暗器,正向自己和黃秋霜兩人,疾罩而下!


    此際,黃秋霜正因為不知在何處,方能找到龔明而感到傷心,對於那一大蓬奇形暗器,竟是全然不覺,林小峰吃了一驚,忙道:“黃姑娘小心!”他一麵叫,一麵揮動靈禽鞭,一連三招,“大鵬盤空”、“仙鶴迴翔”、“蒼鷲翻飛”已疾使而出!


    那三招,盡是大門大路的招式,隻見靈禽鞭鞭影霍霍,方圓兩丈,全為鞭影所罩!


    同時,聽得一陣極其密集的“錚錚”之聲,那一蓬暗器,已被他三招,全都震了開去!


    黃秋霜直到此際,方始驚醒,道:“林總鏍頭,多謝你了!”


    剛才,華奇在離去之際,陡地發出了大蓬暗器,林小峰的處境,也是極險!


    可是,他一聽得黃秋霜感謝自己的話,心中便產生了這樣的感覺,那感覺便是,隻要黃秋霜心中感激自己,再比剛才危險一百倍的事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為黃秋霜做的!


    當下,他心中感到了極大的滿足,甚至不再去追趕華奇,連聲說道:“這是小事,黃姑娘何必介意?”


    黃秋霜緩緩地轉過身來,道:“林總鏍頭,剛才你說,龔公子的下落,隻有兩個人知道,你可也是這兩個人中之一麽?”


    林小峰見問,不由得吃了一驚,道:“黃姑娘,這……這……”


    黃秋霜忙道:“林總鏍頭,你要是知道,告訴了我,一定更感激你!”林小峰的心中,此際不禁大起猶豫!


    本來,他早已決定,為了黃秋霜,什麽事情都可以去做的。


    他知道自己已愛上了黃秋霜,黃秋霜則以龔明為心上人,若是自己告訴了龔明的下落,豈不是令她投向龔明的懷抱?


    因此他想到了這一點,切身利害關係,就對黃秋霜的問題,不免有了猶豫。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絕不能說出來的理由,就是,龔明突然失蹤,和他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如果他說了出來,黃秋霜不但不會對他有好感,而且還要恨他!


    因此,他想了片刻,道:“黃姑娘,實在說,我不知道他的下落。”


    黃秋霜聽了他這一說,麵上現出了極度失望的神色,道:“那麽,林總鏍頭,那知道龔公子下落的兩個人,又是什麽人,我好去找他。”


    林小峰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黃秋霜用異樣的眼光望了林小峰半晌,忽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原來你也在騙我!”


    她一麵說,一麵便轉過身,向外走了開去。


    林小峰連忙叫道:“黃姑娘!”


    可是黃秋霜卻像是完全未曾聽到一樣,隻是緩緩地向前走去,林小峰足尖一點,便已追了上去,道:“黃姑娘,我……”


    黃秋霜冰也似的眼光,向他望了過來,不急不徐地說道:“你不用對我再說什麽了,我知道爹對我說的話不錯,世上確是壞人多,大家都是你騙我,我騙你,人騙人,你還想說些什麽謊話來騙我麽?”


    林小峰此際木然而立,不知所對。


    黃秋霜又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望著黑沉沉的天空,道i“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是不會騙我的,龔公子他絕不會騙我!”


    黃秋霜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但是林小峰聽了卻為之猛地一怔。


    黃秋霜話一講完,身形閃動,便自向外掠了開去,她窈窕的身影,立即閃人黑影之中不見。


    林小峰望著她掠出的方向,呆了半晌,突然叫道:“秦鏍頭!”


    一個中年人應聲而至,道:“總鏍頭有什麽吩咐?”


    林小峰道:“你帶著眾人,先去高黎貢山,我去辦一件事,大約在三五曰之內,便可以追上你們的!”


    那秦鏢頭麵有難色,道:“林總鑔頭,你……可是為了那女娃兒?”


    林小峰麵色一沉,道:“你不用管我,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秦鏢頭不敢多說,答應了一聲,便帶著眾人,一齊離了開去,一時之間,蹄聲得得,迅速走了開去,直到四周完全靜了下來,林小峰紊亂已極的心境,才理出了一個頭緒來。


    他低聲地自言自語道:“她隻相信龔明一人,但如果龔明死了,她可能就會相信我了!”


    他麵上現出了一絲看來極其醜惡的冷笑,雙眼之中,殺機隱現,他不再停留下去,跨上了眾人為他留下的那匹駿馬,立即向他剛才來的方向,疾馳了迴去!


    幾天之際,林小峰便已迴到了金龍鏢局的門口,向鏢局內直闖了進去。鏢局中的人見到了他,麵上都現出了訝異之色,但是看到他麵色鄭重,向內直闖,卻又不敢說什麽,林小峰一直來到了一間看來像是書房一樣的房間中,才停了下來,將門關好。


    然後,他來到了一幅畫前,在畫軸上,用力一按,隻聽得“啪”的一聲,那一幅畫,突然倒卷了起來,現出了一道暗門來,林小峰旋轉門把,用力一推,那暗門已打了開來。


    那扇暗門才一打開,便聽得裏麵有人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將我囚在此處,是何用意?”


    林小峰麵上,又閃過了一絲邪惡的冷笑,道:“龔朋友,如今你該明白了!”


    他一麵說,一麵便已跨進了暗門。


    暗門之內,乃是一條甬道,在甬道的盡頭,另有一扇鐵門,林小峰來到鐵門前站定,伸手一拍,隻聽得“錚”地一聲,鐵門上麵,發現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小洞,立即有一個人,來到小洞之旁,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突然失蹤的龔明。


    龔明一見林小峰,不由得一怔,但隨即哈哈一笑,道:“我早已料到,十之八九是你了!林總錁頭,想不到你還會暗算人!”


    林小峰神色獰厲,那種獰厲的神色和他英俊的麵龐,極不相稱。


    隻聽得他冷笑數聲,握住了門柄,向旁一移間,那扇鐵門,已移了開來!


    鐵門之內,乃是一間丈許見方的石室。


    鐵門一開,龔明身形一縱,立時就要向外躍來。可是林小峰左手拉門,右手早已經按住了靈禽鞭的活扣,龔明身子才動,一步尚未跨出之際,林小峰右手揮處,“刷”地一聲,靈禽鞭一招“飛鷂啄石”,已向龔明胸前,疾攻而出。


    龔明吃了一驚,連忙身子一縮,非但未曾跨了出來,反倒退迴了石室之中。


    林小峰一聲冷笑,反手一推,鐵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龔明看出林小峰眼中,殺機畢露,心中不禁吃了一驚,連忙又再向後,退了兩步,林小峰冷冷地道:“姓龔的,你死期到了!”


    龔明對於林小峰的話,並不感到意外,他隻是冷靜地望著林小峰。


    他知道林小峰的武功極高,若在自己以前來講,絕對不是他的敵手。


    可是在這幾天中,自己的武功,卻也大有進境。不過,雖然自己覺得是有了進境了,到底進境到如何程度,能不能和林小峰一拚,他卻沒有把握!


    龔明在這幾天中,武功大有進境,自然是因為地癡上人在西湖上的那艘小船之中,對他講述了極是精奧的內功口訣之故。


    地癡上人為人,雖然是邪多正少,任性至極,但是他所練的內功,卻是極其上乘的正宗內家氣功。


    龔明本是好武若命之人,此際,他身負血仇,為了要急於雪此一血海深仇,對於自己的武功,自然更其熱切地希望能以窺得上乘武功的門徑。因此,當日地癡上人,才一開始和他講解,他便聽得如癡如醉,不能自已。


    等到地癡上人把精奧的內功口訣講完之後,一轉身突然從窗中躍出,足尖在湖麵上略略一點,便自貼著水麵,向前揉出之後,他仍然在船艙之中,細細咀嚼思索。


    那時候,黃秋霜也正在西湖邊上,但一則,她剛好走了開去;二則,地癡上人乃是以絕頂輕功,登萍渡水之法,從湖麵上掠了開去,所以黃秋霜並未曾發現地癡上人,已經離去,而那時候,西湖邊上,看來甚是冷清,一個人也沒有。實際上,狄穀公和林小峰師徒兩人,卻已悄沒聲地來到了湖邊上。


    狄穀公和林小峰在金龍鏍局之中,受了挫折,心有不甘,狄穀公以本身功力,令得林小峰迅速複原之後,便一直跟了下來。


    他們兩人隱身在側,不但連龔明、黃秋霜兩人未曾覺察,便是地癡上人也以為狄穀公身份極尊,在武林之中,有了極高的地位,當然不會再做偷偷摸摸之事。


    可是,地癡上人卻未曾料到,狄穀公的為人,極是陰沉,而且看似大方,實則氣量極小,睚眥必報,兼且不擇手段,他當年和天顛上人結下深仇,起因也隻是為了一件小事而已。


    在地癡上人離去之後,狄穀公和林小峰兩人,便知船中隻有龔明一人在,林小峰立即潛下水去,悄無聲息地到了船邊上,他攀上了船,龔明正沉醉在上乘內功的秘訣之中,對於林小峰之來,毫無所覺,被林小峰輕而易舉地點了他的穴道,將他的頭蒙住,又從窗口躍出,潛水遊出老遠,將龔明帶到了金龍錁局的暗室之中。


    龔明自始至終,不知落在什麽人的手中,他在暗室中,想盡辦法,逃不出去,便索性專心練起武功來,幾日之內,已大有進境。


    而黃秋霜對於船上所發生的事,全然未覺,還幾乎以為龔明棄她而去!本來,狄穀公和林小峰兩人,雖然恨龔明,但也沒有害他之意,隻是準備將龔明帶到北天山,等到武林五老會齊之時,然後再將龔明交還地癡上人,大大地羞辱他們一番,以出心頭惡氣。


    但是因為林小峰突然間為黃秋霜所吸引,而他又知道黃秋霜一縷深情,已係在龔明的身上,妒恨交加,便又趕了迴來,待將龔明殺死!


    當下,龔明和林小峰兩人,在這間鬥室之中,相隔六七尺,各自望定了對方。


    林小峰根本沒有將龔明放在心上,望了半晌,又是一聲冷笑,道:“你臨死之前,可還有什麽遺言麽?”


    龔明心知,此際在鬥室之中,絕不可能有什麽人到來,隻要一個不妥,自己便自無聲無息,死在此處,隻怕身化白骨,也無人知曉!


    因此,他的心情,十分緊張,一麵暗暗鼓蕩真氣,一麵已準備林小峰一發動攻勢,自己便立即向旁移去,暫避其鋒,此際,龔明為應付突變,他的腳跟也已抬起。


    他一聽得林小峰如此問自己,便吸了一口氣,道:“隻有一件事要請教!”林小峰冷笑一聲,道:“你隻管說,說上一天,也別想有人來救你!”


    龔明向那扇鐵門,望了一眼,心想那扇鐵門,自己不知想開多少次,總是未能如願,如今已被林小峰開過一次,不知是@容易開些?


    若是自己能夠奪門而逃,隻怕還有生機!^


    他一麵想,一麵道:“總鏍頭要害我,莫非是為了報摘星樓失杖之仇麽?”林小峰冷冷地道:“可以說是對了一半。”


    龔明覺出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在林小峰剛一進來之際,他還想到,自己功力大進,可能可以和林小峰一見高下。


    可是他的信心,卻已越來越弱,因為林小峰手中的靈禽鞭,是何等犀利的兵刃,但他卻是空手,就算武功與之相若,也已吃了大虧!


    他心知再拖延時間,也拖不過多少,眼光在室中一張石発之上停了一停。那張石発,作圓鼓形,用來作為兵刃,當然一點也不稱手,但是無論如何,總比空手來得好些。當下,他立即說道:“那麽,還有一半,是為了什麽?”


    林小峰哈哈一笑,道:“反正你是將死之人,講給你聽也不要緊,實和你說,是為了黃秋霜黃姑娘!”


    龔明一怔,道:“關黃姑娘什麽事?”


    林小峰道:“我對黃姑娘大具好感,但是黃姑娘卻以為世上隻有你一個人可靠,這便是你的死因了!”龔明聽了,心中又是難過,又是高興。


    他難過的是林小峰年紀雖輕,但是心思竟然如此狹窄可怕,看來比華奇更有甚之而高興的則是,原來自己在黃秋霜的心目之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當下他吸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林小峰一聲怪笑,道:“正是!”


    他一個“是”字才出口,身形展動之間,已踏前了兩步,靈禽鞭“黃鶯投林”,“刷”的一聲,蕩起一股勁風,已向龔明當頭砸下!


    這一招,當真可以稱得上是出手如風!


    龔明雖然無時無刻不在準備之中,但林小峰陡地出手,龔明連忙側身一避之際,靈禽鞭鞭梢上的鳥啄,已在龔明的手臂上,剌了一下。


    那一下,固然未曾傷及龔明,但是,“嗤”的一聲,卻把龔明整個衣袖,都撕了下來!


    龔明見對方才一出手間,自己便落了下風,心中更是大驚!


    他連忙再打橫跨出一步,來到了那隻石発旁邊,足尖一挑,將那張石発,挑了起來,接在手中!他這裏才一將石発捧住,林小峰手腕一抖,鞭招已變,一招“大雁盤空”,滿室中,皆是霍霍鞭風,一鞭向龔明攔腰掃至,龔明連忙一沉石発,護住腰際,隻聽“叭”的一聲巨響,一銀正飛擊在石発之上!那一隻石発,乃是一整塊石頭所鑿成,重幾達一百餘斤,可是林小峰的那一鞭,力道實是大得駭人,一鞭砸中,隻見石屑四分,那張石発,竟然被林小峰一鞭,砸成了兩截!


    龔明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還想再退時,可是那間石室,總共隻不丈許見方,早已沒有可退之路,百忙之中,隻聽得林小峰獰笑之聲不絕,更禽鞭又已揚了起來!


    龔明一聲大喝,雙背揚處,將抓在手中的斷石発,向林小峰疾拋而出!此際,龔明的內力大有增進,兩塊近百斤的大石,各自挾帶起一股勁風,空直向林小峰壓了過去,聲勢也是極其威猛。


    隻見林小峰身子,向後一仰,靈禽鞭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改招,一式‘秋雁比翼“,靈禽鞭連晃兩晃,”砰砰“兩聲響處,已砸中了龔明拋過來的折発,將兩截斷発,砸得向外,疾飛了開去,撞在石壁之上,發出轟然巨響!龔明一見勞而無功,揉身直上,倏地中指點出,電光石火之間已點向林、峰胸前的”華靈穴“。


    但是林小峰的“靈禽七式”,乃是北天山狄穀公的不傳之秘,招式變化神舒,實已到了武業修為絕頂的程度!


    他那一式“秋雁比翼”在砸中了兩截斷発之後,看來似是餘勢已盡!可是實則上,暗中卻隱隱藏了一個極其神妙的變化,隻見他靈禽鞭鞭梢,奴欲下垂之際,突然又“刷刷”兩聲,畫了兩個小圓圈,那金光閃閃,鳥喙也似的尖鉤,已向龔明,劈麵劃到!


    龔明剛向林小峰胸前點出,陡然之間,隻覺得眼前金光亂閃!


    他心中知道不妙,立即後退,隻覺得左、右雙頰,突然之間,各自一涼,已經被靈禽鞭掠中!


    尚幸龔明一覺出不妙,便立時後退,因此雖被鞭梢上鳥喙劃過,卻不是甚深,他連忙退了開去,伸手在麵上一摸,卻摸了一手的血!


    龔明急速地喘了幾口氣,他已知道今日之局,自己實是兇多吉少!


    隻見林小峰橫鞭當胸,望著他哈哈大笑,道:“姓龔的,何苦還與我動手?如今你鬥敗而死了,也不免要變成一個醜鬼!”


    龔明心知,就算奇跡出現,自己今日能以逃脫林小峰的毒手,僥幸不致喪在他的手下,但自己的麵上,曾給他的靈禽鞭掠中,一陣涼意,這一來,自己左右雙頰之上,也必然無可避免,會留下兩個極是醜陋的疤痕!


    一時之間,他心頭熱血翻湧,一聲大喝,不顧一切,“唿唿”拍出了兩掌。在兩掌拍出之際,他同時足尖跟著便是一點,連人帶掌,一齊向正在大聲奸笑著的林小峰,疾撲了上去!


    那兩掌,龔明乃是在怒極之時,全力以赴,力道之強,也是大大地出於林小峰的意料之外,陡然之間,鬥室之中,狂飆亂卷,兩股極強的勁道,向林小峰當胸,撞了過來!


    林小峰正在得意忘形之際,龔明兩掌,已經攄到,他禁不住身形一個踉蹌,向後退了開去!


    此際,龔明已來到了鐵門之旁!


    他一見林小峰被自己攀風撞退,心想這是自己逃生的唯一機會,連忙一個轉身,轉了過去。


    那扇鐵門本來那柄開關全在外麵,連那個小孔在裏麵也是毫無痕跡可循。剛才,林小峰進來之際,先將那個小孔打開,並未關上。龔明抓住了小孔,用力向旁一移!


    他本來,隻不過存著萬一的希望而已,但是在這一移之間,“刷”的一聲,竟然將鐵門移開。


    龔明心中,不禁大喜,連忙足尖一點,向甬道之外疾掠而出!


    可是,他剛掠出了尺許,已經聽得背後金刃劈空之聲傳了過來。


    龔明心知是林小峰追了過來,連忙身形一矮。


    隻聽得“唿”的一聲,靈禽鞭在他頭頂兩寸處,疾掠過去。


    若不是他見機得快,怕連天靈蓋,全都被這一鞭砸去!


    龔明避開了這一鞭,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又反手拍出了一掌。可是他的這一掌,卻拍了個空,隻聽得林小峰一聲長笑,道:“想逃麽?”


    林小峰一言甫畢,龔明已覺出眼前,人影一閃,林小峰已在他的頭頂躍過,攔住了他的去路!那條甬道,隻不過四尺來寬,前麵被林小峰攔住,襲明便再難向前闖去。


    他隻得緩退了兩步,隻聽得林小峰冷笑道:“你想逃麽?是不是?那你就逃吧!”他一麵說,一麵身形一側,貼住甬道而立,讓出了大半地方來。


    林小峰這一突然轉變,讓出一半地方,還叫自己逃去,使龔明有些莫名其妙,更不知有什麽詭詐。林小峰此際,還是立著不動。


    龔明心想,若是自己動作快些,隻怕不是沒有機會,衝了過去!他心念電轉之間,已一聲陡喝,足尖點處,向前疾撲而出!


    他和林小峰相隔本就甚近,電光石火之間,已將要在林小峰的身旁掠過,可是林小峰靈禽鞭,也在此際,揚了起來!


    龔明早已料定林小峰不會真讓自己通過,因此他也有了準備,一見林小峰靈禽鞭揚起,左臂一伸,右手向靈禽鞭疾抓而出!同時,左臂一縮間,一個“肘錘”,撞向林小峰的“大包穴”!


    這一下,雙手齊出,兩指並使,攻勢也是極為淩厲,但林小峰身子向旁―閃間,龔明那一抓,首先已抓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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