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一道長道:“我這人,一生好說實話,你雖是妖孽一流,也不能叫你吃虧,以你一人,隻能與祁仙姑或是我對敵,但如今有我們兩個髙手,你難道還不是輸定了嗎?”


    碧鳩神君喉間“哼”的一聲,道:“道長這個結論,也未免下得太早了!”此際,康小萍躲在蘆葦叢中,想起在石洞內的孔烈,當真是心如刀割,恨不得立時躥了出去,將祖母和勤一道長兩人邀到石洞中去看視孔烈,可是她看眼前的情形,大戰將生,兩人分明無法離開,便隻得耐性子,以觀動靜。


    隻聽得勤一道長又是一聲大笑,道:“約是你下的,如何動手,但請明言!”,碧鳩神君冷冷地道:“我約的卻不是你!”


    勤一道長白髯飄拂,道如今我卻來了,你有本事,何不連我一齊趕走?"


    碧鳩神君緩緩轉過頭來,單眼之中,碧光閃爍,連勤一道長看在眼中,心內也不禁暗佩服他內力之深,確是罕見!


    隻聽得他道:“本來,是因為我手下幾個弟兄,不服十大派中人物,因此要與之較量一番,既然勤一道長硬要出頭,不妨與在下先過幾招!”一說完,向那空無一人的小木筏一指,道:“道長請!”


    勤一道長側首一看,見那小木筏隻有丈許見方,分明碧鳩神君是將之當做動手的場所的,在木筏上動手,那木筏浮在水麵上,若是腳下略一用力,木筏便要傾側,因此比諸在陸地上過招,更要難上許多。碧鳩神君既然作了這樣的準備,何不與他開個玩笑,叫他的如意算盤不能打響?


    他一麵想,一麵已然在細細地觀看那木筏,隻見那木筏全是一根一根長約丈許的圓木,以粗藤紮了起來的,當下便點了點頭,道:“要我先獻醜嗎?好!咱們便在筏上動手吧!”


    一個“吧”字才出口,一提真氣,身軀向前一滑,已然滑下了他存身的大木筏。


    兩隻木筏之間,相隔約有兩三丈水麵之遙。


    勤一道長一從大木筏上滑了下來之後,身形非但不向上拔起,反倒向下一沉!


    這一來,旁觀眾人心中不禁大為驚訝!


    因為,在一沉之間,他人已然在水麵之上,看情形,非向水中沉去不可!因此,十大派中,有幾個人巳然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但是,勤一道長在向下一沉之間,隻見他腳下濺起了幾點水花,雙足已然貼住了水麵,而他向前滑行之勢,卻並未變更,晃眼之間,隻見他髙大的身軀貼水滑過,已然到了小木筏上,水麵之上,兀自留下了一道痕跡!


    勤一道長這一手絕頂輕功一露,碧鳩神君也不禁暗暗點頭!


    要知勤一道長這一手輕功,已然是達到輕功之中極髙的境界,雖然隻不過兩丈左右的距離,可是在那兩丈左右的距離之中,他卻全是仗著一口真氣,緊貼著水麵,滑行而出的。


    若不是內家氣功已有極深的根底,焉能做到這一步?


    勤一道長一到了木筏之後,以極其迅速的步法在木筏上來迴走了一遭,突然一笑,笑聲未畢,陡然間水柱激飛!


    這一變化,比勤一道長剛才以絕頂輕功毫無憑借的在水麵上疾滑出了兩丈開外,還要出人意表,眾人一齊定睛看時,隻見紮成那隻木筏的所有圓木,已然一齊迸散!


    而每一條圓木在散開之後,又如為大力所湧,向前激躥而出,各自激起一道極粗的水柱,一時之間,蔚為奇觀!


    勤一道長本身則站在一條圓木之上,“嗬嗬”大笑,道:“老妖物,你這隻木筏莫非是紙紮的?怎麽那麽不結實?”


    碧鳩神君的整個頭臉皆被青銅鑄成的鳩形麵具套著,自然看不到他麵色的變化,但是卻可以從他的一隻眼睛中,看出他的心中實已暴怒!


    隻見他突然飛身而起,在一條圓木之上略一停足。在一停足間,怪叫一聲,雙袖一齊向外拂出!


    他那兩拂,乃是拂在水麵之上的,隻見他衣袖甫一揚起,便是“轟轟”兩聲巨響。


    緊接,兩股巨浪也似的水柱,已然向前疾湧而出!


    那兩股水柱帶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向前湧去,將被勤一道長踏散,正兀自在四下奔躥的散木,一齊湧出老遠!


    而碧鳩神君的身法快疾無倫,緊接身形一晃,隻見一溜碧影又向前躍出了丈許,身形向下一沉,正好落在勤一道長存身的那條圓木上!


    勤一道長見他陡地向自己撲了過來,心中也不免吃了一驚!


    他自己本身的內家氣功固然已經到了極高的境界,但是碧鳩神君豈又是等閑的人物?猝然之攻,卻是不能不防!


    勤一道長甫一退後,碧鳩神君也已然在圓木之上站穩了身形。


    那一條圓木,粗可兩握,長約丈許,勤一道長和碧鳩神君兩人各據一端,他們相隔也已不到一丈。隻聽得碧鳩神君,陰惻惻地一笑,道:“木筏既然不結實,咱們何妨就在這條圓木上過招?”


    這時候,其餘兩張木筏上的人,心情不禁都大為緊張!


    一條圓木,浮在水麵,本來就已經會滾動不已,要站穩身形,已屬不易!但是,碧鳩神君和勤一道長兩人居然想在圓木之上動手!這當真是武林之中,從來也沒有發生過的事!


    躲在一邊的康小萍,心中固然記掛著孔烈,可是也不由自主地被激起了好奇心,想要看一個究竟!


    當下,勤一道長一聽得碧鳩神君如此說法,心中不由得大是後悔!


    他是後悔不應該將那張木筏以內力踏散,以致於作繭自縛!


    因為,他的武功全是大門大路的正宗功夫,動起手來,豁達無比,一掌拍出,掌力所及,可能遠達三四丈開外,而碧鳩神君則對於天下邪派武功皆有涉獵,當然有不少近身應敵的小巧功夫,比較起來,勤一道長的行動被限製在一條圓木之上,便不免顯得略為吃虧了一點!


    可是事已至此,當然說不上來,便沉聲道:“好,老妖物,你先接我一掌!”真氣一沉,蒲扇也似、朱砂般的手掌,向外一翻,一掌已然疾推而出,那一掌,乃是正宗的內家劈空掌,掌力渾厚,乃是勤一道長數十年功力所聚,著實非同等閑!


    勤一道長之所以一言甫畢,便立即發掌,便是為了要先下手為強,不讓碧鳩神君欺近身來,占著上風之故,因此這一掌,也足運了八成的功力!


    隻聽掌風轟轟發發,向碧鳩神君疾掃而出,可是碧鳩神君,卻還像是閑庭信步一樣,向前緩緩地踏出了兩三步!


    勤一道長見自己這樣渾厚的掌力,竟然未能將對方的來勢阻住,心中也不免暗自吃驚,一聲長嘯,聲如鶴唳,響遏行雲,也大踏步地跨出了一步,右掌一圈一伸,又是一掌推出!


    這一掌,掌力雖然和剛才的那一掌相等,可是此際,兩人相隔,巳隻不過四尺!


    因此,相形之下,他第二掌的力道,便要比第一掌大了許多!


    他那一掌才一拍出,碧鳩神君的身形突然猛地後退!來到了圓木的末端。勤一道長心中剛在奇怪,碧鳩神君不應該如此不濟,他心知碧鳩神君為人陰險毒辣,奸詐狡猾,兼而有之,因此也不向前趕去,隻是掌勢略收,以觀動靜。


    就在他掌略滯之際,隻見碧鳩神君雙掌齊發!但是,他那兩掌卻不是擊向勤一道長,而是向湖麵擊出的!


    碧鳩神君雖然是邪派中人,但是他內力之精純,也是方今武林,數一數二的人物,兩掌之力,何等強人,隻見他掌力到處,水麵之上,當時陷下去尺許,緊接,電光石火之間,他手掌向上一提,兩條水柱已然隨之而生!


    那兩條水柱甫生之際,本來是直上直下,足有水桶粗細。


    等到昂髙尺許,碧鳩神君的雙掌又一齊向前推出,隻聽得“轟轟”兩聲,萬千水點,各自帶起銳利已極的唿嘯之聲,一齊向勤一道長劈頭劈腦罩了下來,聲勢之猛,實屬罕見!


    勤一道長見對方借水為助,那萬千水點經過碧鳩神君的內力催出,若被打中,無疑是極為厲害的暗器,因此大喝一聲,衣袖飛舞,內家真力已然迸發而出,向他當頭罩下的水點,全被拂了出去!


    他剛待出言,嘲笑對方幾句之際,突然,看到水點迸散之中,金虹突展,一陣兵刃劈空之中,已然向自己卷到!


    刹那之間,勤一道長猛地想起四個字來:太白金戈!


    碧鳩神君本身的武功,厲害之極,自然不在話下,而他更厲害的,便是隨身的那一對碧鬼鳩,和那柄無堅不摧的太白金戈。


    碧鳩神君能夠在武林之中,橫行多年,而無人能夠製他,當然和這有關。如今,勤一道長與之動手,若是碧鬼鳩也參加的話,勤一道長也可能落於下風,但是他卻知道若是碧鬼鳩一飛起,玄衣仙姑祁霞霞一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那柄太白金戈,他早已從玄衣仙姑處得悉,已然被人盜去。


    是以,勤一道長在和碧鳩神君動手之際,全然未曾想及要防備太白金戈。但是,勤一道長和玄衣仙姑兩人卻全都不知道那柄太白金戈的曲折經曆,在連換了幾個人手之後,到了左氏弟兄手上,結果,又迴到了碧鳩神君的身邊!因此,當碧鳩神君突然以太白金戈出手應敵之際,勤一道長全無防備!刹那之間,他也不由得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武功巳然到了勤一道長這一地步的,本來,已然不需要任何兵刃,內力凝滯,掌風已可擋擊兵刃,更何況他一身內家氣功,一動起手來,周身七十二關穴,全為內家真氣所閉,體逾堅鋼,尋常的兵刃即使能削中他的身上,對方功力若是不髙的話,還可能連人帶兵刃,一齊反震出去!


    可是,對於太白金戈來說,那一切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太白金戈,無堅不摧,鐵人尚且可以攔腰截斷,何況勤一道長功力雖髙,但終究隻是血肉之軀!


    霎時之間,十大派眾人所在的木筏之上,人人皆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唿!


    而碧鳩神君出手何等快疾,勤一道長在一呆之際,太白金戈離他的胸前已不過半尺!


    勤一道長在百忙之中,連忙吸了一口真氣,含胸拔背,右手倏地揚起,中指“啪”的向前彈出。


    那一彈,恰好彈在太白金戈的柄上,將金戈彈得向旁歪了幾寸,總算將碧鳩神君的攻勢阻了一阻,可是碧鳩神君在怪嘯聲中,手腕一振,已然變招,一招“天女散花”,金戈幻成百十朵金花,已然向勤一道長當頭罩了下來!


    霎時之間,隻見一個綠衣鳩頭的怪人,身上飄起百十朵燦然的金花,而勤一道長高大的身形,則全在金花的籠罩之下,看來萬難逃脫碧鳩神君這一招“天女散花”!


    就在此際,突然聽得玄衣仙姑大聲喝道:“斷木!”


    勤一道長立時省起,腳下一運勁,“嚓”的一聲,那條圓木已然齊中斷為兩截,而勤一道長的內力未收,催動斷木,向側激射而出,居然在萬無可能的情形之下,避了開去!


    眾人經過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此際,見到勤一道長總算暫時脫離了險境,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可是,眾人鬆氣未畢,情形又起了變化!


    隻見勤一道長足踏斷木,向外激射而出之後,碧鳩神君長嘯一聲,整個人拔起了兩丈來髙,在半空中一個轉折,連人帶金戈,看來簡直是一道金碧兩色交織而成的長虹,向勤一道長直衝而下!


    勤一道長才一避開,巳然占了下風,況且碧鳩神君太白金戈在手,本來也已然難以應付,因此他一見碧鳩神君趁勝趕到,絕不再思迎敵,身形一側,雙足在斷木之上用力一點,身子已然就著那一點,向外激射而出,水花四濺,已然潛入水中!


    碧鳩神君在半空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倒也暗自佩服勤一道長機敏,真氣一凝,招式一收,便踏在勤一道長剛才存身的斷木之上,“哈哈”一笑,道:“玄衣仙姑,你的幫手,已做了湖中龜鱉一”碧鳩神君乃是何等樣人物,電光石火之間廠他已然知道勤一道長落水之後,並未遠去,如今正在自己的腳下!


    因此他連忙足尖一點,身子筆也似直地拔了起來,可是,終究略慢了半步,他身形才一拔起,一股水柱隨之而起,看來,等於是碧鳩神君被那水柱托了起來的一樣。


    那水柱才一升空,便自迸散,碧鳩神君雖然立即在半空中一個轉身,但身上已沾了不少水點!


    緊接著,隻見勤一道長髙大的身軀從水底下再胃了起來,上半身露出水麵,唿唿兩掌,疾掃而出,喝道:“你也下水去!”


    碧鳩神君人在半空,勤一道長那兩掌的力道疾掃而至,他不得不避。而在一避之間,他身形下沉,水花起處,竟然也落人湖水之中!


    勤一道長“嗬嗬”大笑,緊接著身子向下一沉,他才沉入水中,碧鳩神君已然冒了起來,單目之中,兇光畢露,一見水麵上沒有勤一道長的蹤影,立即也沉下了水中!


    那湖水極是澄澈,水中遊魚可見,勤一道長和碧鳩神君兩人雖然潛得頗深,但是在木筏上的眾人卻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隻見碧鳩神君手上,金光掣動,揮動太白金戈,不斷向勤一道長追擊。而勤一道長的身軀則是靈活無比,宛若一條大魚也似,倏東倏西,和碧鳩神君,總隔兩三丈的距離,碧鳩神君卻拿他無可奈何!


    兩人從水麵打到了水底,其激烈之處,自然也格外驚心動魄,人人皆是屏氣靜息,以觀究竟,過了沒有多久,碧鳩神君身子又突然向上浮來,才一浮出水麵,手伸處,已然按在一條圓木之上!


    這時候,在場眾人倶都不知道碧鳩神君意欲何為!


    隻有玄衣仙姑祁霞霞一人,已然看出了碧鳩神君的目的和勤一道長的處境,連忙手向懷中一探,已然抓了兩枚暗器在手。


    隻見碧鳩神君才一按在圓木之上,便借一按之力,徑從湖中直躥了上來!而玄衣仙姑也在此際中指連彈,兩枚暗器各帶起一陣厲嘯,向碧鳩神君激射而出!


    那兩枚暗器去勢勁疾無比,可是才一發出,便聽得那另一張小木筏上的中年丐婦冷冷地道:“不要臉嗎?”手揚處,也是兩枚暗器激射而出,四枚暗器在半空中“錚錚”相撞,玄衣仙姑所發的兩枚暗器,隻是被撞歪了尺許,仍然向前激射而出,而那中年丐婦所發的暗器卻打橫飛出!


    兩人雖未正式動手,就在暗器相撞之間,也已然高下立分!


    但是,玄衣仙姑的暗器被撞歪了之後,自然也射不到碧鳩神君的身上,碧鳩神君叫道:“多謝仗義!”身軀向下一沉,望準了水中的勤一道長,一挺太白金戈,便刺了下去!


    玄衣仙姑在碧鳩神君一冒出水麵之際,便已然料到了他有此一著!


    他在水麵之上向水下刺去,自然看得真切,而勤一道長身在水下,雖然也可能知遣碧鳩神君會向他攻來,但是,身在水中,要看清水麵之上的物事,卻是沒有可能!


    是以,玄衣仙姑才在倉猝間,發出了兩枚暗器,可是,她那兩枚暗器,卻又為那中年丐婦所阻,以致一點也未曾奈何了碧鳩神君!


    既然連玄衣仙姑也沒有辦法,旁觀眾人當然更隻有空自著急的份兒!


    隻見碧鳩神君手上的太白金戈,分水刺下,。在水中的勤一道長像是未曾提防,身子突然一震,便向水底下沉了去,晃眼不見。


    而碧鳩神君緊接著一提真氣,身形又向上拔起,隨他金戈出水,水麵之上,浮起了縷縷血痕!


    眾人心中,隨之一涼,玄衣仙姑祁霞霞看了,更是難過到了極點!


    碧鳩神君一拔起身形之後,大木筏上的李鬆林便拋過了一塊木板來,碧鳩神君身子剛好踏在木板之上,轉過身來,“哈哈”一笑,道:“玄衣仙姑,這番他不成龜鱉,倒成了龜鱉口中之物了!”


    在場眾人,人人親眼目睹,看到碧鳩神君一戈自水麵上刺下,勤一道長便沉下水底去,同時,水麵之上,浮起血水,當然是勤一道長已然遇害!因此,對於碧鳩神君的奚落,無話可答!


    躲在一邊的康小萍見到了這等情形,心中也是一陣難過,她和勤一道長,本來從未見過,而且,在客店之中,她還和勤一道長,處於敵對的地位。但是,她卻極是仰服勤一道長的豪爽正直,見他在碧鳩神君手下罹難,心中不禁惻然!


    當下,隻聽得玄衣仙姑沉聲道:“碧鳩神君,你持利器傷人,算得什麽真本領?”


    碧鳩神君轉過頭來,他頭上青銅盔,經水浸濕之後,更是青光閃耀,獨眼之中,精光四射,道:“比諸仙姑暗器傷人如何?”


    玄衣仙姑冷笑一聲,道:“不必多說了!”鋼杖一擺,道:“你進招吧!”碧鳩神君道:“玄衣仙姑,日前在府上,我曾說過,不與你動手,但既然是你要動手時,我自然隻好奉陪了!”


    玄衣仙姑道:“多廢話做甚?”


    碧鳩神君迴頭,向中年丐婦道:“碧雲娘子,請你讓出那隻小木筏來!”那中年丐婦答應一聲,仍然是盤腿而坐,手在木筏上輕輕一按,人便騰空而起,落到了大木筏上,仍是坐著之勢。


    大木筏上的眾人一見她躍到,個個如見鬼魅,一齊向後退了開去,她身旁立時空出了一大片!


    此際,十大派中的人物聽得那中年丐婦竟然是以使毒馳名的苗疆碧雲娘子,心中也是各自吃了一驚!


    碧雲娘子才一躍開,碧鳩神君已然落到了那小木筏上,玄衣仙姑“哼”的一聲,飛身而起,也來到了木筏上麵。


    兩人各據一角,碧鳩神君冷冷地道:“念在你曾對左氏弟兄杖下留情份上,三十招之內,我不用太白金戈如何?”


    碧鳩神君那口氣之狂,像是隻要他太白金戈在手,便一定可以勝過玄衣仙姑一樣!


    玄衣仙姑祁霞霞一聽便自心中有氣!


    可是,她轉念一想,也覺得碧鳩神君如此狂法,實是大有理由。


    因為,那柄太白金戈若是在她的手中,她也一樣可以穩操勝券!


    因此,這一口氣,固然有點難以咽下,但是總還有希望在三十招之內取勝,絕不可以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而錯過這個碧鳩神君自己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所以,她隻是“哼”的一聲,算是答複。


    碧鳩?窬將太白金戈向身上一藏,雙掌互擊,道:“請賜招!?br />


    玄衣仙姑橫杖當胸,雙目精光四射,道:“神君請!”


    碧鳩神君也不再客氣,身形一沉,揉身直上,一掌斜斜砍出。他這裏才一發動,玄衣仙姑身子一側,鋼杖一橫,也已然輕飄飄地向他的腰際點到!玄衣仙姑的那柄鋼杖本來極是沉重,可是玄衣仙姑一出招間,是輕飄飄的,像是她手中所持是一條極柔軟的柳條一樣!


    碧鳩神君心知玄衣仙姑祁霞霞絕非容易對付的人物,他之所以要三十招之內不使太白金戈,倒不是為了狂妄,而的確是為了感激玄衣仙姑昔日對左氏弟兄杖下留情之故。


    他對左氏弟兄兩人本就已有父子的感情。左氏弟兄雖然被他斷去了一臂,趕迴髙黎貢山去麵壁三年,那是因為兩人的行為實在令得他盛怒不能自己之下所做的事。,此際,他的心中也已然深自後悔!


    他一見玄衣仙姑鋼杖點到,立即收掌,手腕一翻,五指如鉤,反向對方的杖尖抓去!


    丨丨


    玄衣仙姑一見他拚#險招,也不想與他硬拚真力,手臂一縮,將鋼杖縮迴尺許/緊接著,又向前一伸,一招“三環套月”,杖尖連顗三顫,幾乎是同時點向碧鳩神君腕間的“陽池”、“陽穀”、“陽豁”三個穴道!


    那一下讓招,來得快疾無比,碧鳩神君“哼”的一聲,身子向側一移,改抓為掌,一掌向杖身拍了下去,可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玄衣仙姑那一招“三環套月”尚未使完,招式又變,杖尖向上一挑一沉之間,鋼杖已然向碧鳩神君的頭上擊了下來!


    那一下,更是奇幻莫測,碧鳩神君身子趕緊向後一縮,頭上所套的鳩形麵具,那鳩喙之上,被鋼杖碰了一下!


    玄衣仙姑在運招之間,那柄鋼杖之上,全都蘊足了她的無上真力。


    因此,雖然隻是一碰之間,力道也是大得出奇,碧鳩神君連忙後退,鳩喙上,已然出現了一個凹痕!


    碧鳩神君其人自從在武林中露麵以來,垂數十年,頭上一直是套著那隻’青銅鳩形頭盔。


    在那隻銅盔之下,究竟是遮蓋著怎樣的一張臉麵,從來也沒有人知道過,連親如左生生、左文文弟兄,也是一樣不知!


    玄衣仙姑一杖碰中了他頭上的鳩喙,碧鳩神君雖然立即後退,但是玄衣仙姑立即踏步進身,杖尖“嗡”的一聲,劃出了十來個徑可尺許的小圓圈,仍然是罩在碧鳩神君的頭上!


    碧鳩神君一退再退,已然來到了木筏的邊上,眼看他退無可退之際,隻見他身子突然一縮。那一縮,令得他陡然間矮了三尺!


    玄衣仙姑的杖尖本來是直罩在他頭上,他身子一縮之間,玄衣仙姑的招式便完全走空,而碧鳩神君跟著向前一滑,右掌已然印到了玄衣仙姑祁霞霞的胸前!


    玄衣仙姑猛地一怔,她鋼杖在外,急切間收不迴來,胸前門戶,正自洞開,百忙之中,隻得左掌一翻,向上迎了上去。


    隻聽得“啪”的一聲,雙掌相交,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玄衣仙姑鋼杖一沉,緊接著挾起排山倒海之力,向碧鳩神君疾壓而下!


    兩人動手的情形,雖然是激烈無比,可是兩人的心情,是大不相同。


    在玄衣仙姑而言,當然是想在三十招內,便自取勝。但是在碧鳩神君而言,卻想拖過三十招,則太白金戈一出手,便可立操勝券!


    因此,玄衣仙姑那一杖擊到,碧鳩神君絕不還手,身形一晃,便向後退去。玄衣仙姑本待趁機再攻,可是她想起剛才曾與碧鳩神君手掌相交,對了一掌,心中不禁一凜!^


    剛才那一掌,雖然是各自退出了一步,不分勝負,而且玄衣仙姑暫時也未曾覺出有什麽異樣,但是她卻也不能不驚。


    因為,碧鳩神君所練的掌法之中,有幾種掌法,極是歹毒,全是邪派掌法之中,一等一的毒掌功夫,傷人於無形之間!


    因之,玄衣仙姑先不謀進攻,也向後退了出去,翻掌一看,見掌心並無異狀,方始放心!


    兩人同時退開了之後,一齊對望,暫時均不出手,變得靜到了極點。


    這時候,人人的心情,皆緊張之極,而眾人之中,更以康小萍為最!因為康小萍來到湖邊,本來是想要祖母設法去救助孔烈的。


    如果玄衣仙姑落敗,則康小萍絕想不出還有什麽人可以使孔烈脫離苦海!她屏氣靜息,一動也不動地向前望著,正在全神貫注之際,忽然聽得身旁響起了一下輕微的水響。


    康小萍正在緊張之極的關頭,那一下水聲雖然極輕,也將她嚇了一跳,立即轉過頭去看時,更是張開大了口,合不攏來!


    原來,在她的身邊,已然多了一個身材極是高大的人!、身邊多了一個人,也並不出奇,奇的是那人竟是康小萍認為他已然死在湖水中的勤一道長!


    隻見勤一道長望她,麵上也露出訝異的神色,低聲道:“小女娃,你在這裏做甚?”


    康小萍道:“我一”她隻說了一個“我”字,便歎了一口氣,轉口道:“一言難盡!”


    勤一道長道:“年紀輕輕,歎什麽苦經?快來幫我一幫!”一麵說,一麵將按在左肩上的右手,鬆了開來,康小萍這才看到,敢情勤一道長左肩之上,有一個極大的傷口!


    他手一鬆開,鮮血便自汩汩而出!


    康小萍驚道:“我怎麽幫你法!”


    勤一道長伸手連點幾點,封住了自己肩旁的穴道,才低聲道:“你在我懷中,將一包傷藥取了出來。”


    康小萍依言而為,又將傷藥抖開,撒在他的傷口上,勤一道長撕下了道袍的下擺,囑康小萍為他將傷口緊緊地紮上,才鬆了一口氣,道:“好險,要不是我會裝死,隻怕真沒命了!”說著,一又向康小萍做了一個鬼臉。


    康小萍隻覺得他一點也沒有一代宗師的架子,親切已極,也不禁對他一笑,勤一道長探頭向外一看,見玄衣仙姑正和碧鳩神君動手,便低聲道:“你在這裏等著,看我去教訓一下他的徒子徒孫!”


    ~^


    康小萍尚未迴答,勤一道長突然長嘯,身子已然淩空拔起!


    轉眼之間,他已然落到了那一張大木按上!


    剛才,不單是康小萍認為勤一道長已然身死,其餘眾人也全是一樣,此際,勤一道長突然出現,如飛將軍自空而降,一落在大木筏上,人人皆是為之一呆!


    直到他大吼一聲,眾人才個個麵上變色,紛紛想逃間,勤一道長左臂下垂不動,右手連探兩探,已然抓了兩個人,直向碧鳩神君拋去!


    其餘眾人立時大亂,勤一道長宛若虎人羊群,片刻之間,隻聽得“撲通”、“撲通”,眾人被他拋下水之聲不絕於耳,那些人一被他抓住,便已然為他的內力,霖為重傷,跌到了水中,竟沒有一個人能夠再浮上來的!


    勤一道長“嗬嗬”大笑之聲,不絕於耳,片刻之間,那個大木筏上,三二十人已然隻剩下了七八個。那七八個人,全是黑道上的髙手,仗身形靈活,方能逃脫勤一道長的巨掌。


    勤一道長略一停手,望向那七/^個人,喝道:“一個也逃不了!”


    他一言甫畢,隻聽得一個女子聲音,冷冷地接口道:“賊道向武林小輩動手,還以為得意嗎?”


    以勤一道長的身份武功而言,他敗在碧鳩神君的手下之後,再向那一幹黑道上人尋晦氣,的確是有一點說不過去。


    但是勤一道長此人行事卻全憑自己感情好惡,旁人如何說法,他一向不予理會,因此一聽得那女子如此說法,立即尋聲看去,隻見出聲的乃是一個手提竹簍的中年丐婦。


    此際,木筏上尚餘的七八人,無不是戰戰兢兢,唯恐勤一道長窮然攻到,步了同伴的後塵,麵上神色,也倶極是驚惶。


    但是那中年丐婦卻仍然是盤腿而坐,麵色極是鎮定。


    勤一道長心中不禁一奇,心忖想不到碧鳩神君手下,居然還有些人物!


    當下便一聲長笑,道:“不錯,美得很,你是誰?”


    剛才,碧鳩神君道出那中年丐婦的名頭之際,勤一道長尚潛在水底,因此根本未曾聽到。而“苗疆碧雲娘子”的名頭,固然響亮,勤一道長不會不知,可是兩人卻沒有會過麵。


    當下碧雲娘子冷冷道:“我是什麽人,你且看這個!”話甫出口,突然一躍而起,身法快疾,右手青竹杖,在木筏上“篤”的一敲,彈了起來,已然向勤一道長胸前點到。


    勤一道長見對方出手如此之快,顯然不是庸手,自己左肩之上傷勢頗重,隻有右臂可以迎敵,倒也不敢怠慢,右手一沉,衣袖已然疾拂而起,一股勁


    風迎麵掃出。


    他這裏袖勁揮出,碧雲娘子的青竹杖,便絕點不中他的胸前。


    可是,看碧雲娘子的情形,像是那一杖根本隻是虛招一樣,勤一道長衣袖才一揮起,她已然收杖向後退了開去。’、而就在她向後一退之際,隻聽得“嗤”的一聲,從她的青竹杖杖尖之中,噴出了一股青煙來!那股青煙才一出現,木筏上其餘七八人,如見鬼魅,發一聲喊,一齊躍下水去!


    勤一道長在武林中的閱曆,何等豐富,一見這等情形,已然知道從青竹杖中噴出來的那股青煙,一定是極毒之物!


    他一時間,倒也不敢硬來,後退了一步,隻見那股青煙顏色本來就極淡,一出現之後,便隨風化開,成為極大的一片。


    而化開之後,映著青天,也根本不能夠發現它的存在!


    勤一道長剛在奇怪那究竟是什麽毒霧,突然,覺出鼻端聞到了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異樣香味!


    他聞到了香味,心中便已然知道不妙,忙運真氣閉住了七竅。


    同時,他踏步進身,“唿唿”連發兩掌!


    第一掌,向上擊出,掌風到處,將那股青煙完全擊散!


    第二掌,卻是向前疾掃而出!


    勤一道長兩掌掃出,碧雲娘子身形一個踉蹌,已然被他第二掌的掌風掃中,勤一道長的掌力何等厲害,碧雲娘子的厲害之處,乃是在於她所使用的各種毒物,若論內力,卻是不能和勤一道長相提並論!


    因之,勤一道長的掌風一到,碧雲娘子便自站立不穩,而向後一倒之間,勤一道長大踏步地趕了上來,第三掌又已發出。


    那一掌,勤一道長乃是居髙臨下而發,掌力所及,丈許方圓的範圍,已然全在他的籠罩之下!


    碧雲娘子勉力想要還掌時,勤一道長又已改招,改掌為抓,五指夾勁抓了下來!


    兩人動手,隻不過是四招,而在這四招之中,碧雲娘子除了舉起青竹杖,射出一股青煙之外,簡直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勤一道長一爪抓下,碧雲娘子的全身早已為勤一道長的掌力包住,如身處凝膠之中,更是連趨避都在所不能!


    電光石火之間,勤一道長的巨手巳然將她的左肩牢牢抓住,碧雲娘子痛得怪叫一聲,左臂勉力向上揚了一揚。


    勤一道長為人極是正直,生平最恨的,便是使毒害人,傷人於不知不覺


    間的行為,因此他一見對方青竹杖射出青煙,手下便絕不相饒,一招緊似一招/此際見對方尚作困獸之鬥,“哼”的一聲,五指一運勁,隻聽得“嚓嚓”連聲,碧雲娘子雙眼翻白,額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臂骨已被斷。


    但是,碧雲娘子在剛才的左臂一揚之間,已然將她挽在左腕上的那隻竹簍子向外拋出。


    當勤一道長將她的左臂骨抓斷之際,那竹簍也跌到了木筏上。


    隻見簍蓋散了開來,突然之際,隻聽得“嗡嗡”之聲大作,從那隻竹簍子中飛出二三十隻大如嬰拳、色作金紫的毒蜂來!一那一群毒蜂才一飛出,碧雲娘子的口中,也自怪聲大作。


    而那群毒蜂在半空一個盤旋,竟向勤一道長疾撲而至!


    勤一道長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也不禁大是駭然,趕緊後退一步,手向上一提,將碧雲娘子提了起來,直向那一群毒蜂拋去!


    可是那群毒蜂竟像是認得碧雲娘子一樣,碧雲娘子向它們迎來,“嗡嗡”之聲更盛,一齊向上騰起,讓開了碧雲娘子,又向勤一道長撲到!


    勤一道長右掌向上一翻,一股掌風劈空而出,將毒蜂的來勢阻了一阻。就在此際,他隻聽得身邊的小木筏上,碧鳩神君陰惻惻一聲長笑,道:“玄衣仙姑,已然三十招了!”


    勤一道長迴首一看間,隻見碧鳩神君右臂下垂,左手上金光閃耀,已然探了太白金戈在手!


    勤一道長一看這等情形,便知道碧鳩神君的右臂已然受傷!


    可是,勤一道長又知道碧鳩神君的右臂雖然受傷,但是他太白金戈既已出手,隻怕玄衣仙姑一樣占不了便宜!


    勤一道長所料,當真不差,在三十招之中,玄衣仙姑,已然占了上風。當勤一道長才一出現之際,伸手“連抓兩人,一齊向碧鳩神君拋去之際,玄衣仙姑趁碧鳩神君一個疏忽之際廣&一招”肩挑日月",打中了碧鳩神君的右臂,右臂骨立時斷折!


    其時,兩人動手,還隻不過是第九招。


    碧鳩神君一負傷之後,自然不免相形見絀,而且他眼前勤一道長如虎入羊群,自己手下的人物紛紛墮水傷亡,心中也自暴怒。


    隻不過碧鳩神君究竟是老奸巨猾已到極點的人物!


    他心知此際如果心浮氣躁,隻怕就要在三十招之內,敗於玄衣仙姑手下!因此,他竭力鎮定心神,對於手下的傷亡,竟然充耳不聞!


    玄衣仙姑在第九招上已然得手,心中更是大喜,杖法展開,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將碧鳩神君完全罩住!


    但是碧鳩神君畢竟是不等閑人物,玄衣仙姑雖然占了極大的上風,可是在碧鳩神君苦苦支撐之下,究竟未能將他徹底打敗,而被碧鳩神君支持到了第三十招頭上,太白金戈立時出手!


    玄衣仙姑心中大恨,一見對方太白金戈出手,鋼杖一橫,踏步進身,攔腰一杖,疾掃而至。那一杖,已然是拚命的招數!


    因為她那一招乃是自左而右掄了一個半圓,疾掃而至,同時,身形向前欺近了一步,這一來,右半邊身子全是破綻!


    玄衣仙姑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


    可是,她隻求那一招能夠掃中,即使能與對方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這時候,太白金戈既然已經出手,他們兩人之間的形勢已然大變,碧鳩神君自然不想與她同歸於盡!


    隻見他身形一側,如為杖風所帶,站立不穩也似,向後退出了一步。


    而就在一步退出之際,太白金戈金虹陡展,徑向鋼杖迎了上去!


    玄衣仙姑明知自己的拐杖雖然是精鋼打就,但是卻也經不起金戈的一擊。可是,兩下裏的勢子,均極是快疾,想要撤招,已然不及,百忙之中,一咬牙,又加了三分勁道,隻見兩件兵刃,“錚”的一聲,擊在一起,玄衣仙姑那柄鋼杖立時斷了尺許長短的一截來!


    玄衣仙姑的鋼杖才一被削斷,隻見她手腕猛地一沉,不等那截斷杖跌倒在木筏上,便已然將之疾挑了起來,向碧鳩神君當胸撞到!


    而就在她手腕一沉間,碧鳩神君的太白金戈也已然遞出了第二招。


    那第二招仍是專門對付玄衣仙姑手中的鋼杖。和玄衣仙姑挑起斷杖的那“錚”的一聲,幾乎是同時,又是“錚”的一聲響,玄衣仙姑手中的鋼杖又被削去了尺許長短的一截!


    而那撞向碧鳩神君前的一截斷杖,被他一側身間,避了開去,直飛出兩丈開外,才落入湖中,激起老髙一條水柱!


    自從碧鳩神君太白金戈出手之後,兩人此際過了三招,動作快疾如電光石火,勤一道長在一旁看出,不出十招之中,玄衣仙姑定要落敗,心中不禁大是焦急,而那一群毒蜂又圍在他的周圍,“嗡嗡”不已,勤一道長一轉念間,一聲長嘯,身形掠起,徑向小木筏中躍了過去!


    他躍動之際,何等快疾,但是那群毒蜂雙翅震動,也立即擁了上來。勤一道長落在小木筏上,雙指一挾,已然來住了一隻毒蜂。


    那毒蜂金碧相間,足有嬰兒拳頭那麽大小,一被勤一道長雙指夾住,竟然發出“吱吱”的怪叫之聲!


    勤一道長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物,百忙之間,定睛一看那毒蜂,尾針長達寸許,心中也不禁駭然,當下便叫道:“老妖物,這是你夥計的物事!”手一揮,便將那隻毒蜂向碧鳩神君身後拋了出去!


    勤一道長出手奇快,一隻拋出之後,再夾再拋,時之間,已然有七八隻毒蜂,在碧鳩神君的周圍飛舞不已!


    碧鳩神君自然知道那種金碧兩色相間的毒蜂,乃是天地之間七十二種劇毒之物的一種,若被它尾針螫上一下,隻怕自己對毒藥雖然也極有專研,也是不容易對付。


    因此,片刻之間,對玄衣仙姑的攻勢,已然慢了許多,金戈揮動,毒蜂紛紛被劈成了兩半,墮在木筏之上,兀自單翅撲動,打轉不已。


    勤一道長心知要借此傷了碧鳩神君,實是萬難,但總可以擾亂他的心神,因此,仍是拋之不已,怎知道尚餘幾隻還未夾住時,他右手食、中二指,竟已然漸漸地麻木起來!


    勤一道長這一吃驚,著實是非同小可!這才知道,那毒蜂竟連挨著一下,也會中毒!連忙運轉真氣,將毒氣逼在指端,一掌掃出,內家真力疾吐而出,將尚餘的毒蜂盡皆震死。


    也就在此際,隻聽得碧鳩神君撮唇長嘯,那隻一直蹲在大木筏的一角,一動也不動的碧鬼鳩,突然“咕”的一聲,雙翅橫展,騰空而起,在半空之中一個盤旋,便向勤一道長直撲而下!


    那時候,勤一道長拋向碧鳩神君的毒蜂,也全被金戈戳成了兩半。


    碧鳩神君沒有了毒蜂的糾纏,太白金戈左右縱橫,招式綿綿不絕,玄衣仙姑全身已然盡為太白金戈的金光所蔽!


    勤一道長見了這等情形,當真是欲援無從,因為碧鬼鳩的攻勢,也極是淩厲,勤一道長單掌翻飛,與之應敵,人獸之間,也是戰得難分難解。


    片刻之間,又聽得“錚”的一聲,金光之間,飛出了一道黑虹!


    勤一道長一看,便已然知道玄衣仙姑的鋼杖又被削斷!


    勤一道長和玄衣仙姑,兩大高手合戰碧鳩神君,居然仍不是敵手,心中不由得大恨,右掌向上猛地發出一掌,掌力將自上而下撲來的碧鬼鳩托起老髙,而他竟在同時足尖一點,也向上躍了起來!


    那一躍,直躍高了三丈上下,和碧鬼鳩騰空的高度,相差無幾!


    他一躍之後,立即五指如鉤,向上一探!


    那一探,已然將碧鬼鳩的右足牢牢抓住!


    碧鬼鳩的右足一被勤一道長抓住,雙翅一齊向下撲來,“啪啪”兩聲,打在勤一道長的身上。


    那“碧鬼鳩”乃是天地之間的異物,力大無比,全身翎毛堅硬無比,無


    異是兵刃,兩翅一擊中,勤一道長全身內家真氣充塞,本來也可無礙,但是他卻左肩傷口未愈!


    因此,霎時之間,他隻覺得一陣劇痛!


    可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勤一道長實是顧不得自身的劇痛,手臂用力向外一揮,同時真氣下沉,身子急速下墮,和他手臂的向外一揮,配合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


    因此當他雙足才一踏在木筏上,那被他抓住了右足的碧鬼鳩,也已被他揮出,重重地擊在木筏之上,隻聽得一聲巨響,圓木立時斷了幾根。


    而勤一道長絕不停手,再提再揮,一連三下,大木筏上,出現了三個大洞,那隻碧鬼鳩固然是罕見的異物,可是又怎經得起勤一道長數十年內家功夫所聚的接連三挺?


    到最後一下,隻聽得“咕”的一聲怪叫,淒厲無比,已然被勤一道長生生撻死!


    那碧鬼鳩的一聲怪叫,在旁人聽來,隻覺得毛發直豎而已。


    可是,在碧鳩神君聽來,卻是立即心弦大受震動!


    他自從出道以來,便一直由兩隻碧鬼鳩相隨。


    甚至於他自己也棄真名而不用,稱之為“碧鳩神君”,棄真麵目而不以示人,戴上了和碧鬼鳩一樣的青銅盔。


    多年之前,當另一隻碧鬼鳩與峨眉一行大師所豢的異獸金毛神吼相鬥,同歸於盡之際,他便已然傷心不巳,從此不在武林中走動多年,直到再次出山時,還拘了孔烈來假充碧鬼鳩。


    因此,他和碧鬼鳩之間的感情,旁人實在是極難體會得到的。


    當下,那隻碧鬼鳩的慘叫聲傳人碧鳩神君的耳際之時,碧鳩神君的一招“九駿赴西”,已然到了極為淩厲的階段。


    那一招“九駿赴西”,九個變化若是相繼展開的話,玄衣仙姑手中的鋼杖,已然隻剩下兩尺來長的一段,非受重傷不可!


    但是,在那一瞬間,碧鳩神君聽到了碧鬼鳩的怪叫聲,卻立即招式一改,足尖一點,向後躍退,一個轉身,向勤一道長處望來!


    勤一道長一見自己拚著碧鬼鳩雙翅的一擊,將碧鬼鳩生生撻死,果然引得碧鳩神君離開了玄衣仙姑,心中不由得大喜,仍是抓住了碧鬼鳩的右足,笑道:“老妖物,你的搭檔死了!”


    碧鳩神君眼中異光閃耀,望著勤一道長,一聲都不出。


    而玄衣仙姑在脫出了險境之後,心中暗自慶幸,尋思下一步的對策,也龜是不出聲。


    一時之間,從剛才聲勢如此猛烈的激鬥,變成靜到了極點!


    此際,那七八個自動躍下水去的碧鳩神君手下的人,連同碧雲娘子在內,也已然一齊爬上了大木筏,個個也是屏氣靜息。


    人人的心目之中,皆以為那平靜隻不過是暴風雨未到之前的一瞬間,接之而來的,一定是更為激烈的生死拚鬥!


    但是,事情的變化,卻又大大地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隻見碧鳩神君胸脯起伏,顯然已經是怒到了極點。跟隨他多年的李鬆林、汪青寒兩人,久知碧鳩神君性格陰險,再也不會暴怒,從來也未曾莧到他激怒到這種地步過。


    可是,碧鳩神君卻並不動手,橫戈當胸,語氣顯得反常的平靜,道:“道長,你將鳩屍放了下來!”碧鳩神君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中,突然講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連勤一道長這種不知經曆過多少大風大險的人,也不禁為之愕然!


    在一旁的玄衣仙姑也為之一愣,但是片刻之間,她已然猜到了碧鳩神君的心情,銳聲道:“牛鼻子,別聽他的!”


    碧鳩神君“哈哈”一聲大笑,道:“不聽我的,今日你們兩人,誰也別想活著離開沙湖!”


    勤一道長向後退了一步,道:"隻怕未必,你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便了


    碧鳩神君頓了一頓,仍是緩緩地道:“你將鳩屍放了下來!”


    勤一道長大聲喝道:“不放就是不放,你多廢話做甚?”


    碧鳩神君全身突然為之一震,冷冷道:“你們需知我的為人,若是豁了出去,卻是什麽都不顧的?”


    玄衣仙姑冷笑道:“如今你顧的是什麽?”


    碧鳩神君並不迴答,碧鳩神君也不敢貿然發動進攻,三人仍然僵持著。


    過了並沒有多久,勤一道長隻覺得自己右手食中雙指的那股麻木的感覺,已然越來越甚,心知再與碧鳩神君拖下去,別無好處,沉聲喝道:“玄衣仙姑,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一言甫畢,已然將碧鬼鳩疾揮了起來,蕩起一股勁風,向碧鳩神君疾壓而到!


    碧鳩神君有太白金戈在手,照理可以從容應敵,但是他卻並不還手,身形一晃,反倒向後退了出去!


    勤一道長踏步進身,又待再進招時,隻聽得湖麵之上,遠遠傳來了一下髙宣佛號之聲!丨


    那“阿彌陀佛”,四字,其實並不十分嘹亮,隻是深沉綿實已極,而且語音也已然平和到了極點,和此間生死相拚的氣氛,極不調和!


    勤一道長一聽得那聲佛號,便立即向後退了開去,“嗬嗬”大笑,道:“老和尚好長的耳朵,居然聞風趕到!”


    同時,眾人尋聲看去,隻見從對麵的汊港之中,劃出了一艘小船來。把楽的,乃是一個渾身肌肉盤虯,似鐵般黑,赤著上身,身材髙大之極的一個僧人,在船頭上,另站著一個僧人,身量並不甚高,穿一襲灰布袈裟,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那僧人每一起槳間,小船便向前疾似箭,劃近三四丈。


    晃眼之間,小船已經來到了大木筏近前,隻見船頭那僧人身形略一擰致間,也未曾看到他怎樣動作,人已然到了木筏上!


    眾人一齊看那搖船的僧人時,隻見他金剛怒目,肌肉賁起,雙臂粗如屈粽,分明已將外家功力練到了極髙的境界。


    而那個上了木筏的僧人則年紀已然甚老,除了滿麵紅光之外,也別天異狀。


    隻見他才一上了木筏之後,向眾人望了一眼,道:“幾位檀越,果然在此!”


    勤一道長笑道:“一行和尚,你不在峨嵋山上清修,卻來此處做甚?”那老和尚麵帶微笑,道:“老僧無事,下山走走,聽得人說,幾位要在此相鬥,本想趕來勸一勸架,如今看來,竟不必了!”


    眾人一聽得勤一道長叫出那老和尚的名頭,竟是方今佛門中第一髙手,峨嵋派一行大師,已是驚喜不已,一聽得他如此說法,更是大訝,勤一道長立即問道:“老和尚,你不想勸架,難道也想來參加打架嗎?”


    一行大師淡然一笑,道:“老僧早在多年之前,已不與人動手,當年,碧鳩檀越,尋上哦嵋山來,老僧也未曾出手,隻是命所豢異獸,金毛神吼,與碧鬼鳩一見髙下而已,遑論現在?”


    勤一道長“呸”的一聲,道:“老和尚,你既不勸架,又不打架,卻來!做甚?”


    一行大師轉過頭去,望定了碧鳩神君,微微而笑,神態平和已極,道:;“老僧來得恰是時候,碧鳩檀越,可還記得昔年在哦嵋山的豪語否?”


    碧鳩神君冷冷地道:“自然記得!”


    ^一行大師道:“碧鳩檀越自是信人,也不必老僧多言了!”


    碧鳩神君道:“當然,我幾時說了話,曾不算數來?”


    這一正一邪,兩大髙手的對答,在旁人聽來,俱是莫名其妙!


    玄衣仙姑眉頭一皺,勤一道長已經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一行大師笑道:“昔年,碧鳩檀越曾言,他與那一對碧鬼鳩生死與共,若是一對碧鬼鳩先他而亡,則他此生再也不在江湖上走動!如今,一隻碧鬼鳩多年以前,已與金毛神吼,同歸於盡,這一隻,看來又死在道長手下,碧鳩檀越,當然也會摒擋一切,迴髙黎貢山離魂崖去了!”


    勤一道長和玄衣仙姑兩人一聽得一行大師如此說法,心中不禁盡皆一喜,同時,暗自叫了一聲“慚愧”!


    因為他們兩人在武林之中,雖然巳負如此盛名,乃是武學上的大宗師。


    可是,如果真要再與碧鳩?窬動手下去,雖然裏以二敵一,也未有必勝的把握?br />


    當下隻聽得碧鳩神君道:“我當年既曾說過這句話,如今當然不會再與人在離魂崖外動手,可是,如果當我又覓得碧鬼鳩,大師你可記得你在哦嵋山上,曾經說過的話?”


    一行大師道:“當然記得,若是碧鳩檀越再能覓得碧鬼鳩,所言一切,自然作廢,但是檀越須知,人生有涯,那碧鬼鳩如是罕見,有生之年,豈能再覓得到另外一頭!”


    碧鳩神君“哈哈”一笑,道:“這倒不勞大師代我操心!”


    此際,玄衣仙姑、勤一道長和一行大師,三位髙手,心中俱以為碧鳩神君萬難再覓得到碧鬼鳩,這個縱橫一時的武林大魔頭,倒可以借他自己的誓言,將他困在髙黎貢山之中。


    但是,躲在蘆葦叢中的康小萍卻知道碧鳩神君根本可以不必再找到另外一隻碧鬼鳩,他隻要得到孔烈的話,誰能認得出那不是碧鬼鳩?


    隻聽得碧鳩神君道:“我如今便迴髙黎貢山去,勤一道長,你手中鳩屍,該可以放手了?”


    勤一道長“哈哈”一笑,將死碧鬼鳩順手一拋,碧鳩神君伸手接過!


    一旁康小萍見了這等情形,大吃一驚,叫道:“道長不可!”身形一晃,便從蘆葦叢中,疾躥了出來!


    她的突然出現,除了勤一道長預先知道之外,人人皆是一怔。


    玄衣仙姑、康氏雙鷹等人,更是一奇,道:“小萍,你在做甚?”


    康小萍一時也不及迴答,轉身向碧鳩神君撲了過去,欲奪他手中的鳩屍!


    可是她才一撲出,左肩之上,便被一股大力直壓了下來!


    同時,聽得勤一道長,沉聲喝道:“小女娃,你想找死嗎?”


    康小萍心知勤一道長將她抓住,乃是好意,因為碧鳩神君雖說不與人動


    手,可是她撲了上去,對方隻要內力反震,自己便禁受不住!


    但是,康小萍更知道那頭鳩屍萬萬不能落在碧鳩神君的手上!


    碧鳩神君得到了鳩屍,甚至可以不必找到孔烈,他隻消將碧鬼鳩的內丹,給另一人服下,也是一樣!


    因此康小萍不禁大急,叫道:“道長鬆手!”


    但是,勤一道長卻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隻當康小萍年幼無知,反倒叱道:“小女娃,不要胡說!”


    就在此際,碧鳩神君已然一聲長嘯,身形如飛,從小木筏躍到了大木筏上,再在大木筏上足尖一點,向湖岸上躥去,他手下眾人連忙跟在後麵,人影連躥,刹那間,便已跑出老遠!


    康小萍歎了一口氣,頓足不已。


    玄衣仙姑厲聲道:“小萍,這些日子來,你在哪裏?”


    康小萍嘟嘴,道:“我為了救烈表哥!”


    玄衣仙姑“哼”的一聲,道:“憑你也能將他救出來?”


    康小萍道:“我已然將烈表哥救出來了!”


    康氏雙鷹兩人對自己的妹妹本來就沒有好感,更不要說對孔烈了,康連銘忙道:“那小子在什麽地方?”


    康小萍的心中,對自己的父親和伯伯兩人本就鄙視之極,聞言竟不迴答,又向玄衣仙姑道:“祖母,烈表哥為碧鳩神君所害,中了奇毒,每日隻有半個時辰清醒,其餘時間,身不由主,要作惡傷人,如今被我鎖在一個山洞之中!”


    一行大師和勤一道長兩人聽了,不禁駭然道:“什麽毒那麽厲害?”


    康小萍道:“便是碧鬼鳩的內丹!剛才,碧鳩神君又將死碧鬼鳩帶走,他又可以去害別人了!”


    勤一道長笑道:“小女娃,那你倒不必耽心,剛才那死碧鬼鳩,隻怕體內五脈,無一完全,內丹也早已碎裂了!”


    康小萍一聽此言,更是心憂!


    因為,那頭碧鬼鳩的內丹已然碎裂的話,那碧鳩神君更是不肯放過孔烈!


    她見眾人的神氣,連自己的祖母在內,都像是不十分關切孔烈,心中更是難過。隻聽得父親道:“孔烈既然已經變成這樣,留他在世上,也是沒有用處了!”


    玄衣仙姑“哼”的一聲,不置可否。


    康小萍大急道:“難道你們不想辦法,去救他嗎?”


    勤一道長和一行大師,也一搖頭道:“小女娃,你說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他?”


    康小萍不由得急得雙眼淚如泉下,道:“你們難道眼看他這樣下去?”一行大師歎了一口氣,勤一道長伸手在康小萍的肩上拍了拍,道:“小女娃,你不要心急,我與你慢慢地想辦法!”


    康小萍如獲救星,連忙道:“多謝道長。”


    勤一道長向玄衣仙姑道:“玄衣仙姑,這小女娃,我想收她做個徒兒。”玄衣仙姑眉頭一皺,尚未迴答,康小萍已然跪了下去,道:“參見師父!”勤一道長“嗬嗬”大笑,將康小萍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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