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月二十四日,狗。


    三十八月初五,羊。


    三十八月十二日,黑芝麻。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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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張殺人名單。


    前三行的二十六個字,已被塗去。


    字是用墨寫在一塊白絹上的。


    但塗掉這二十六個字的,卻是已經幹透了的血。


    還有九個字未沾上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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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債血償,趙天爵的血,將會染濕這塊白絹一百次、一千次,直到他最後一滴血都被榨幹為止!”


    說這幾句話的,是個長發披肩,一身白衣的青臉漢子。


    他的年紀並不大,但臉上卻已有太多的皺紋。


    除了皺紋之外,更有一道長達五寸的疤痕,由左耳—直橫過麵頰,幾乎伸展到喉頭之上。


    他這一張臉,已足以嚇跑世間上絕大多數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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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名單上,唯一還未染上血漬的,就是最後的九個字。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一年隻有十二個月,怎會弄出個三十九月初九?


    三十九月是甚麽意思?


    趙天爵又是怎樣的人?


    還有狗、羊、黑芝麻,又是些怎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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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六,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官道上,泥濘處處,連拉車的馬匹都不願在這種道路上走動。雨茫茫,視線模糊不清。


    就在雨勢最急的時候,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景。


    這裏出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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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條官道,延綿百裏,一直通到蝴蝶城。


    在這蝴蝶城東一裏之外,有一間小客棧。


    這一間既是小客棧,也是小酒家。


    小客棧隻有五間小客房,飯堂上也隻有五副座頭,白日間最多的人客是蒼蠅,到了晚間卻是蚊子的天下。


    在客棧的左邊,還有兩座茅舍。


    這兩座茅舍也有住客,那是四頭又臭又髒的豬。


    人豬為鄰,這種客棧實在令人“拍案叫絕”。


    所以,這裏的生意,已可用“不忍卒睹”四字來形容。


    小客棧的老板,是個已快將七十歲的老蒼頭。


    附近的人,都稱唿他勤伯。


    勤伯人如其名乎?


    非也。


    他非但談不上一個“勤”字,簡直就是—個懶惰的老板。


    他唯一最關心的,似乎並不是客棧的生意。而是茅舍裏的四頭豬。


    幸好他還有一個叫小鷹的小夥計。


    小鷹辦事遠比老板勤快得多,而且還懂得狩獵,據說他的箭法很不錯,有—次還居然射中了另一個狩獵者的屁股。


    看來那一次,他已惹出大禍。


    可是,那個狩獵者也真奇怪,中箭之後不但沒有找小鷹算帳,反而像受了驚的兔子般,急急遁去。


    這裏距離蝴蝶城並不遠,那個被箭所射的獵人是否來自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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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天,也是留客天。


    平時難得有客光顧的小客棧,今天總算來了幾台客人。


    無三不成幾,剛好三台顧客,總共八個人。


    坐在窗前那副座頭上的,是三個老年人。


    這三個老人,比小鷹矮得多。小鷹今年才十四歲,但居然比起他們中最高的一個還高出五寸。


    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既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


    他們來到這間小客棧的時候,渾身都已濕透,小鷹真擔心他們會著涼。


    他們的年紀已有一大把,冷壞了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看來這三個矮小老人似乎是三兄弟。


    但再仔細看一看,又好像不像。


    他們雖然長得同樣矮小,然而容貌神態卻並不相似。


    在這三個矮老人隔鄰的一副座頭。也有三個客人。


    這三個人的身材,可魁梧得多。


    尤其是坐在最靠門口的那個黑袍大漢,他整個人簡直就像一座巨塔般,幾乎連大門也給他的身軀堵塞住。


    坐在他左右兩旁的人,也是精壯如牛般的大漢,看他們一臉兇橫霸道的樣子,若說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盜,恐怕人人都會深信不疑。


    他們真的是強盜嗎?


    除了這六個顧客之外,小客棧還有兩個醉漢。


    小鷹從來都沒有見過醉得這麽厲害的人。


    這兩個醉漢一共喝了二十八斤竹葉青,摔破了十六隻酒杯,抝折了三十八雙竹筷,連凳子也坐爛了四五張。


    小客棧裏的酒差不多已給他們喝光,還有五六斤已開始發黴的花生,也給他們吃個幹幹淨淨。


    他們比其他兩台顧客來得早。


    這兩人是昨晚耽到現在的。


    當其他兩台顧客相繼光臨的時候,這兩個醉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小鷹沒有理會他們。


    勤伯更懶得去理會這兩個醉鬼。


    這兩個醉鬼雖我差點沒把小客棧的家俱全部毀掉,但他們在櫃台上早已存放了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雖然不是一個大數目,但已足夠付酒帳和賠償家俱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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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在發脾氣,雨暴風狂,雷電交加鬧個不停。


    勤伯今天比平時更懶。


    往日在這個時候,他總會到豬舍裏看看那幾條豬。


    但現在,他仍然臥在床上,嘴裏卻咬著一根旱煙袋。


    無論怎樣看去,他都隻像個土頭土腦的老鄉下。


    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請了一個像小鷹般勤力工作的小夥計。


    外麵雖然有幾台顧客,但他好像漠不關心。


    忽然間,勤伯聽到外麵一個粗魯的聲音大喝道:“偌大一間酒家,就隻剩下這兩斤水酒?


    臭小子,你當老子是來白吃白喝的強盜嗎?”


    勤伯雖然懶得走動,但這時候也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出去看個究竟。


    隻見那個黑袍漢子,居然把小鷹當是隻小雞般,單手提起來。


    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如果沒酒喝便要把這少年活活吞掉般,模樣好不嚇人。


    但小鷹並沒有被嚇得幾乎撒尿。他隻是歎了口氣道:“這位大爺還沒有喝酒,火氣便這樣驚人,倘若灌下三兩烈酒,豈不是這間小店也給你拆了?”


    黑袍大漢臉色一變,大喝一聲,忽然亮出一把沉重已極的厚背鐵刀。


    黑袍大漢的刀很快,刀光一亮,立刻就架在小鷹的脖子上。


    “臭小子居然敢消遣你祖宗?”黑袍大漢兇巴巴的道:“你看我敢不敢把你剁成肉醬?”


    鐵刀架在小鷹的脖子上,勤伯可急死了。


    他連忙撞撞跌跌的走了過來,叫道:“別剁!別剁!剁死了這個臭小子誰來伺候幾位大爺?各位要酒,老漢盡管想想辦法。”


    黑袍大漢的火氣總算消了一點,但他仍然提抓著小鷹。


    勤伯在店中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壇十斤裝的酒。


    黑袍大漢放下小鷹,伸手拍開泥封。


    泥封剛拍開,一陣醉人的酒香,立時充滿著整間小客棧。


    黑袍大漢深深的吸了口氣,連眼睛都亮了。


    “好灑!好灑!”


    勤伯幹笑著。


    黑袍大漢忽然對左邊的一個灰衣大漢道:“拿試毒銀針來。”


    灰衣大漢立刻掏出一根銀針,在酒中浸了一浸。


    銀針仍然銀光燦爛,絲毫無異。


    黑袍大漢瞪了小鷹一眼,叱聲道:“這種好酒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讓大爺嚐一嚐?”


    小鷹淡淡的道:“這酒裏有毒,你喝下去會腸穿肚爛而死。”黑袍大漢哈哈在笑。


    “臭小子,是那個臭婆娘養下你這個小王八,酒裏有毒無毒,還瞞得過老子?”


    他說完之後,立刻就把整壇酒扛起,喝得痛快極了。


    但他隻喝了兩口,臉色就變了。


    他馬上放下酒壇,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般。


    灰衣大漢一呆,道:“這酒沒有毒,那是剛才用銀針試過的。”


    黑袍大漢的臉突然發青。


    小鷹歎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這—壇酒有毒,你偏不相信,那又有甚麽辦法。”


    —陣震天價巨響,酒壇摔破,瓦片和酒液四處飛濺。


    黑袍大漢竟渾身虛軟,麵色由青變綠,又由綠變藍,但嘴唇卻殷紅如血。


    他突然揮刀,就向小鷹的頭上劈去。


    但小鷹卻像泥鰍般,早已溜得老遠。


    灰衣大漢和另一個穿黃衣的大漢也是臉色同時一變,齊聲大喝,就待追殺小鷹和勤伯。


    他們一個使用鎮鐵所鑄造的短棍,另一個用的武器卻是一隻長約兩尺的鋼鉤。


    “你們竟敢在酒裏下毒,快拿解藥出來。”灰衣大漢揮動鐵棍,“叭”的一聲,木桌應聲被打斷數截。


    他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酒裏何以竟然有毒。


    黑袍大漢已用試毒銀針浸在酒裏,證明酒中無毒才放心喝下去的。


    小鷹急急躲在勤伯的背後,嚷道:“別動手,毒藥不是咱們放在酒裏的。”


    灰衣大漢怒道:“臭小子,你還敢抵賴?”


    一陣鐵棍唿嘯之聲響起,灰衣大漢竟毫不留情,就向勤伯和小鷹兩人的腰上同時掃去。


    這一棍來勢洶洶,不難把這老幼二人,同時活活打死。


    但這棍沒有擊中勤伯和小鷹。


    因為這一棍忽然間就像變魔法般,落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灰衣大漢連看都沒有看清楚,鼻子上又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唷!”


    就隻這麽“唷”的一聲,灰衣大漢的鼻子居然就給自己的鐵棍撞扁了。


    他現在的臉,就好像一個被搗爛了的西瓜。


    灰衣大漢還想再發狠,但他忽然覺得腰間一麻,突然就此僵立在地上,彈動不得。


    他不但被自己的鐵棍撞扁了鼻子,也被自己的鐵棍點了麻穴。


    他愕住了。


    就算他沒有被人占了麻穴,他也一樣會愕住。因為他的鐵棍竟然已落在了一個又矮又瘦的老人手中。


    那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但不可能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他的鼻子現在還痛得要命,鮮血仍然像噴泉般從臉上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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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現在已有兩個變成了廢物。


    長得最高大相貌最兇惡的一個黑袍大漢,他隻不過喝了兩口酒,便已倒在地上,連唿吸都已停頓。


    他的臉龐,就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樣,變成深黑之色。


    至於灰衣大漢,其人兇惡的程度,絕不在黑袍大漢之下,但現在他的情況,似乎比黑袍大漢好不了多少。


    還餘下來的一個黃衣大漢,他雖然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鋼鉤,但看見這種情景,居然怕得不敢出手。


    矮老人冷冷的盯著黃衣大漢,半晌才道:“你為甚麽站在哪裏?你怕死?”


    黃衣大漢一句話也說不出。


    矮老人嘿嘿一笑,道:“遼東三煞雖然在東北頗有名氣,但常言有道,物離鄉貴,人離鄉賤。蝴蝶城這一淌渾水,你們本就不該來插上一腳的。”


    黃衣大漢幾乎連肚子都氣破了。


    他姓屠,叫屠勾魂。


    遼東三煞,也有人稱為遼東三盜,近十年來,最少已有八間鏢局的紅貨,落在他們三人的手裏。


    這三個劇盜不但殺人劫鏢,連六扇門中的不少高手,也栽在他們的手下。


    昔年威震河朔的名捕頭天環神爪駱茂,就是死在遼東三盜手下的。


    但現在,遼東三盜卻變成了比三腳貓還不如的東西,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栽在三個矮小的老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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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勾魂雖然幾乎被氣破肚子,但他還是不敢向眼前的矮老人動手。


    矮老人突然揮了揮手,歎道:“老夫雖然覺得你們三人極討厭,但此刻並不是與你們這種人斤斤計較的時候,你們還是快點滾開,別再讓我老人家生氣。”


    屠勾魂吸了口涼氣,半晌才道:“咱們三個已有兩人動彈不得,還望前輩放他們一馬。”


    矮老人嘿嘿一笑。他考慮了片刻,終於還是解了灰衣大漢的穴道。


    灰衣大漢穴道被解,再也不敢胡來。


    屠勾魂又道:“老大他何以會中毒的呢?”


    矮老人冷冷道:“酒本無毒,但他把酒喝進肚子裏時,酒就變成有毒了。”


    屠勾魂莫名其妙。


    矮老人冷笑道:“毒並不在酒中,而是在酒壇的邊緣上!”


    屠勾魂一雙目光注射在勤伯和小鷹的臉上,卻又兇不出來。


    小鷹仍然否認毒是他下的。


    屠勾魂道:“若不是你們下毒,又如何預早會知道?”


    矮老人淡淡一笑,道:“他瞧見了老夫下毒。”


    屠勾魂將信將疑。


    矮老人突然把一包藥散,丟給灰衣大漢。


    “給那家夥服下,以後再也別讓老夫碰上。”


    “遼東三煞”這一次碰上了煞星。


    但他們總算幸運,並沒有丟掉性命。


    然而,自此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三個劇盜,他們居然因此而退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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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東三煞”瞬即溜個幹幹淨淨。


    小客棧裏似乎又平靜了不少。


    那三個矮老人,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還有一個,卻是穿著一件七釘八補的破爛棉襖。


    剛才把遼東三煞趕跑的,就是穿破棉襖的矮老人。


    他忽然問小鷹:“你是怎樣看見老夫在酒壇上下毒的?”


    小鷹淡淡的道:“勤伯找著這壇酒的時候,你曾故意碰他一碰,而且伸手在酒壇的邊緣上摸了一摸。”


    矮老人道:“就憑這一點,你便已能認定老夫已在酒壇上抹了毒藥?”


    小鷹道:“現在,總算我沒有看錯了罷?”


    矮老人點點頭,道:“你的確沒有看錯。”


    一直坐在角落裏的白衣矮老人忽然道:“沙老邪也沒有看錯人,這小子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穿破棉襖的矮老人卻歎了口氣,道:“可惜賀教主快到了,他們的死期也逼近眉睫。”


    勤伯仍然是那副老樣子。


    他好像連一句話也沒有聽進耳朵裏。


    就在這個時候,一幕奇景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看見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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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艘巨船。


    這艘巨船不在江河大海之上,卻從陸路緩緩來到這裏。


    船不在水小,又如何能動?


    別的船不能,但這一艘船能。


    因為這艘船居然是有輪子的。


    在船的前麵,有數十匹健馬,就像拉動一輛巨大的馬車一般,把大船徐徐的拉動。


    如此寵大的陣勢,的確是令人吃驚。


    這是一艘怎麽樣的船?


    主持這一次行動的人又是誰?


    目的又是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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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客棧裏的兩個醉漢突然喃喃地在交談。


    其中一個道:“我瞧見了……一艘……船……”


    另一個笑了起來道:“這裏距離最近的大河流還有八十裏路,何來有船?”


    “你瞧……”


    “那不是船……是馬……”


    “馬拉著的不就是船嗎?”


    “船?哈哈,真的瘋了,那明明是馬,怎會是船?”


    “馬拉著的不是船?那是甚麽?”


    “馬拉著的也是馬,馬拉馬,一匹—匹的拉下去……”


    “對,對,馬拉馬,沒行船,但為甚麽我的舌頭又再發大?媽的……”


    這兩個醉漢不倫不類的胡扯了一番,又再昏昏沉沉的伏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勤伯歎了口氣!


    他忽然望了望天色,也喃喃道:“今天的暴風雨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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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船不停地移動,終於來到了小客棧。


    那三個矮老人忽然神態恭謹地,垂手站在小客棧的門外。


    大船上倏地迅速掠出一條人影。


    那是一個看來精明的中年漢子。


    看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個經年在海上辛勞工作的船家。


    他渾身上下,都已被雨水所淋濕,但仍然給人一個幹幹淨淨的感覺。


    這人像個秀才。


    他唯一不像秀才的地方,就是他的手裏有一根粗大的鐵鏈,鐵鏈的末端,卻係著一個金光燦爛的骷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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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漢子還有一點不像秀才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輕功身法,已練得比燕子還更輕盈。


    他從大船上飄然掠到小客棧,身法奇快無比,而且著地無聲,就像一頭巨大的白貓。


    他臉上的神態,既不像貓,也不像秀才,卻像個拘魂索命的無常。


    事實上。他在江湖上的外號,就叫金無常。


    他姓金,本來的名字是善和。


    但金善和絕不是個善男信女,也不是一個很和氣的人。


    他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外號。


    這個外號就是金不打。


    他從不打人。


    他隻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這種人,當然堪稱“煞星”無愧。


    所以,他又?懷莆金煞星?br />


    常言有道:“書生多別字”。


    他的別字似乎比書生還多,但他絕不是個讀書人,而是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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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手分開幾種。


    有些殺手甚麽人都殺,同時也肯為任何人去殺人。


    他們的原則隻有一個。


    這個原則就是:“見錢開眼,六親不認”。


    這種殺手並不多,但也絕不少,隻不過他們的殺人本領有高低之分而已!


    而另一種殺手,卻對雇主和被殺者,卻有某種程度的揀擇。


    例如太強的對手不殺。


    不該殺的人也不殺。


    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不接下任何買賣的。


    又有另一種殺手,甚麽人都殺,但雇主卻永遠隻有一個。


    這一個雇主,也就是他的大老板。


    大老板把他的性命買了下來,以後無論要他去殺任何人,他都絕不會猶疑。


    金無常就是屬於這一類型的殺手。


    十五年來,他一直都在海魔船的船艙裏,享受著最香醇的老酒,和最漂亮動人的女人。


    他絕少曬太陽,十五年來他在船艙裏渡過的時間,遠比其其他的地方為多。


    所以他的膚色也比任何人都更白一點。


    也許他有點酒色過度。


    但十五年來,他每次出動替大老板殺人,都沒有讓主子失望過。


    他的大老板是誰,江湖上任何人都很清楚。


    那就是海魔船的主人,也就是海魔五教的總教主賀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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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用到五十匹健馬拖拉的這艘巨船,就是江湖上人人聞名變色的海魔船。


    近十餘年來,海魔五教已雄霸了整個東海。


    在東海,誰都不能與賀譽爭一日之長短。


    這裏距離東海不算太遠,但把海魔船拖拉到此,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賀譽並不是個瘋子,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沒有人知道。


    海魔船自東海而來,途中經曆過不少艱險。


    它的目的地是什麽地方?


    是蝴蝶城?


    還是就在這一間小客棧的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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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魔五教,是由五個本來絕無關連的幫會所組合起來的,把它們組合的人就是賀譽。


    這五個幫會,是潛鯨幫、海城幫、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


    三仙教源出於東海三仙島上的三仙鎮。三仙教的三位教主,本來是三仙鎮的三位長老。


    他們並非三兄弟,但卻都是矮若侏儒,但又總算比侏儒稍高一點的矮小老人。


    在小客棧門前垂手恭立著,身穿破棉襖的矮老人,是三人中的老大,也就是江湖上人稱“毒手天王”的焦降魂。


    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偷心一刀”於百喜,及“迴頭一笑”費連環。


    他們本是三仙教的三位教主。


    但現在,三仙教也和東海其他四大幫會一樣,加盟在海魔教的旗下。


    可以說,海魔教的陣容是極其鼎盛的。在東海,誰都不敢與海魔教硬碰。


    海魔船既已在海稱雄稱霸,它為什麽竟然遠離海域,來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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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金無常之外,還有十二個手持大刀的大漢,冒著大雨闖到小客棧。


    金無常走進客棧內,冰冷的目光立刻注視著勤伯。


    勤伯的眼睛眯成一線。


    他的眼睛好像在笑,但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對著金無常這種人,又有什麽好笑?金無常忽然坐了下來,他坐的是桌,而不是椅。他的舉動也和臉上的神態一樣,不禮貌得很。


    勤伯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們終於來了。”


    金無常冷冷道:“難道你認為咱們不應該來?”


    勤伯幹笑兩聲:“賀教主可還好?”


    金無常道:“他老人家的胃口很好,甚麽東西都吃得下。”


    勤伯道:“難道他想把蝴蝶城也吞進肚子裏?”


    金無常冷冷一笑,道:“就算他老人家不吞掉蝴蝶城,但吞掉你這家小客棧,總不是一件難事。”


    勤伯淡淡一笑:“我這間發黴的店子,就算拱手送給賀教主,他也不會要。”


    金無常冷冷的道:“店子雖然不值錢,但彭大毒的兒子,卻值錢得很。”


    他說這三句話的時候,目光已轉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他盯著小鷹,就像一條餓狼盯著一隻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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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鷹仍然靜靜的站在勤伯的身旁。他好像不知道金無常正盯著自己,也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彭大毒這個人的名字。


    金無常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殘酷的笑意。他不但像條餓狼,簡直就像一隻比豺狼更殘酷、更陰騖的食屍鷹。


    勤伯忽然冷冷一笑:道:“老金,你已準備好一切,要把咱們一老一少置諸死地?”


    金無常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是賀教主的命令。”


    勤伯道:“但這裏並非東海。”


    金無常道:“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賀教主亦有十足把握取你的性命。”


    勤伯的臉色變了變。


    就在這一刻間,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已圍了上來。


    小鷹微微一笑,道:“你們三個老不死想打我的主意,倒是有趣得緊。”


    勤伯冷冷一叱,道:“小鷹不得無禮,雖然這三個老匹夫都不是人,但畢竟都是你的長輩。”


    焦降魂淡淡一笑,說道:“他的父親心毒,做兒子的卻是口毒,但無論是大毒也好,小毒也好,今天已是他們了帳的時候。”


    金無常也在笑。


    他的臉上雖有笑容,卻無笑聲。


    就在他笑得最起勁的時候,他手中的金骷髏突然激蕩起飛,直向勤伯的臉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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