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5


    天師府後園,滿天星輝下,呂華緩緩搖著折扇,凝神聽身邊垂手恭立的黑衣人低聲稟報著,黑衣人稟報完,見呂華手指抬了抬,悄無聲息的往後退了兩步,隱入了黑暗中,呂華臉上帶著絲微笑,仰頭看著閃爍的星空,半晌才不緊不慢的迴到書房,叫了心月複管事進來吩咐道:“傳信給家裏,淮南路,這一杯羹不許上前。”管事答應一聲,抬頭看著呂華,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呂華轉頭看著他,心情極好的解釋道:“咱們和五爺是夥伴,如今最要緊的,就是要讓五爺看到,咱們呂家是她能尋到的最好的夥伴,這就夠了。”管事驚訝的看著呂華低聲問道:“爺這麽看重那個??????”


    “嗯,”呂華感慨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從前祖父說世間有一種人,多智近乎妖,還真是有!”管事眨了眨眼睛,呂華笑著揮手道:“趕緊傳信迴去,還有,魏二爺成親的賀禮,你親自去挑,一定要得體。”管事急忙答應一聲,站著寫了密信,拿給呂華看過,封好送出去了。呂華出了書房,又到後麵園子轉了一圈,才迴去歇下。


    不過隔了一天,吳承善的死訊和詳情就送到了李小幺手裏,李小幺唉聲歎氣的看著,蘇子誠挑著眉頭滿眼興致的看著她歎氣,李小幺看完遞給蘇子誠,蘇子誠接過掃了一眼,隨手放到幾上,看著李小幺問道:“打算怎麽辦?”


    “先把這事讓淮南路官員百姓知道知道,明天早上在西門外尋個合適的地方,設個祭台,王爺去給吳先生上柱香吧。”


    “合適的地方?隨便哪裏不行!”蘇子誠先點頭答應了,又笑著問道,李小幺看著他,抿嘴笑著說道:“得找個不礙事的地方,以後祭祀的人多了,真立個祠堂什麽的也方便,王爺祀後,就放在那兒,這楚州府和淮南路官員、士子、百姓,誰想去祭誰去祭。”蘇子誠抖開折扇大笑起來:“你這主意好!他殺了人,咱們樹碑立坊,這主意好!”


    傍晚前後,吳承善慘死的事兒就在楚州城角角落落裏傳開,這話就從吳承善剜心自證說起,種種慘狀詳詳細細,至於吳承善為什麽要在秦將軍麵前剜心自盡,那流言最初的源頭卻提也沒提,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這件事的完整性,每個人都自覺的補全了吳承善自剜自證的原因,這原因五花八門,越傳越離奇。


    第二天一早,西門外搭起了講究的祭棚,蘇子誠和李小幺一身素服,帶著東平等眾小廝,騎著馬穿城而出,到祭棚裏恭敬祭了出來,趙宏誌和眾北平過來的官員依次過去祭了,趙宏誌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念了篇祭文焚了,再往後,楚州衙門裏的小吏衙役們高一聲低一聲的嚎哭著也上去祭了,跟在後麵的百姓,有幾個膽大的,從旁邊長桌上堆得高高的香堆中取了幾根香,進去磕頭祭拜了,後麵跟著的百姓學著樣,這一天,祭祀的人流絡繹不絕,祭棚周圍掛滿了挽聯、堆著金泊紙錢,整個西門熱鬧得如同廟會。


    吳承善剜心自證慘死之事往北平方向傳的極慢,往揚州方向,卻如風一般傳遍了揚州,再越過揚州,傳往鹿港、潤州等處。


    傍晚的楚州,白天熱火朝天的工地安靜下來,西門外的祭棚也安靜下來,李小幺和蘇子誠從對著揚州方向的南城牆上下來,一邊緩步往迴走,一邊低聲說著話兒:“??????揚州,有打算了嗎?”。李小幺看著蘇子誠問道,蘇子誠背著手點了點頭:“加上吳承善的事,揚州最近人心不穩,是時候了,再過幾天,就六月初吧。”李小幺輕輕‘嗯’了一聲,慢慢盤算著手裏的人手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迴到府裏吃了飯,蘇子誠拉著李小幺轉進隔壁議事廳,吩咐南寧又送了支五頭燈台進來,拉著李小幺走到掛了整麵牆的淮南路圖輿前,手指在圖上一點點移著笑道:“再取下揚州,這淮南路就在咱們手裏握著了,你看看,往南直抵歧、荊,往西直捅吳國月複地。”


    “往西連通海路,往後運送糧草物資,由海運過來極便當,運兵也可以。”李小幺指著圖輿最邊上的那一片空虛笑道,蘇子誠眉頭皺了皺,忍不住問道:“你還想著什麽海外、什麽島的?!”李小幺轉頭看著他,想了想笑道:“這是兩迴事,你看,歧、荊這大半邊都是靠著海的,北平若有足夠的海上戰力和運力,陸上海上兩邊夾擊,取兩地易如反掌,船隻又和車輛不同,你沒去過海港,那大海船,真如小山一般,幾百人在海上,幾個月不靠陸地都平常,若用來運兵/運糧,你想想就知道了不是。”蘇子誠擰著眉頭隻不說話,李小幺輕輕歎了口氣,手指在虛空處虛劃而過,聲音輕飄飄的說道:“我的事,跟這事,是兩迴事。”不等蘇子誠說話,李小幺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歎氣道:“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這麽快把歧、荊啊什麽的打下來!”蘇子誠聽的怔神,李小幺一邊笑一邊說道:“你就愛這打打殺殺的打仗,這天下就這麽點兒,要是沒過幾年就全打下來了,那你往後還跟誰打去?還征哪個奪哪個?所以這仗不能那麽快打下來,要慢慢的細細品著打,今年打一點,明年再打一點,得好好算著打,千萬得算計好,不然沒等你老了,就沒得仗打了,那可就慘了!”


    蘇子誠聽出李小幺話裏濃濃的調侃之意,瞥著李小幺哼哼道:“你不是說商場如戰場?等這裏的仗打完了,我就陪你到商場上打幾仗去!我就不信這商場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李小幺彎眼笑不可支,一邊笑一邊瞄著蘇子誠搖著頭,蘇子誠突然間仿佛想起什麽,臉色漸漸灰暗下來,盯著圖輿陰起了臉。李小幺皺了皺眉頭,悄悄往後退了半步,曲了曲膝笑道:“天也晚了,累了一天,我也乏了,王爺也早點歇著吧。”說著,不等蘇子誠答話,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出去了。


    照吳地的風俗,六月六崔府君生日這天是大日子,從前三四天起,楚州城南門外五六裏處的崔府君廟就熱鬧起來,十裏八鄉的小販農人,好象並不太明白戰起是怎麽迴事,照樣拖著貨車,推著獨輪車,帶著家人孩子,聚過來要給崔府君好好磕個頭,好好燒幾柱香,以保佑一家人這一年平平安安、順順當當。


    蘇子誠命人照往年常例,在崔府君廟前搭起長到幾十丈的高台,也不知道趙宏誌從哪兒尋來的雜劇班子,雜耍班子,每天從午後起就熱熱鬧鬧的演起來,真演到夜半時分,蘇子誠帶著北平軍中大小將領,占據了台子一角,每天晚上大擺宴席,大唿小叫的看台上的軍人角力摔跤,直喝到半夜,喝到爛醉才被人抬進楚州城。


    熱鬧喧囂的宴席一邊擺了兩天,第三天就到了崔府君生日前一天,這一天熱鬧得比前兩天都早,角力摔跤的台子四周,聚了更多看熱鬧的閑漢,這一片叫好聲連天連地,那邊雜劇、雜耍演的如火如荼,中間夾著擺攤賣東西的,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兒,渾身掛滿貨物、走起來叮叮鐺鐺做響的貨郎,叫賣聲、吆嗬聲響成一片,從崔府君廟到楚州府南門間五六裏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李小幺沒心思湊這個熱鬧,晚上跪在床上念了好大一會兒佛,才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天食時剛過,李小幺正坐在廊下搖椅上,心神不寧的捧著本書似看非看,外麵一陣腳步聲,青橙提著裙子跑進來笑道:“姑娘!南寧來了!”李小幺一下子跳了起來,書跌在地上,李小幺抬手按著額頭,輕輕唿了口氣,慢慢彎腰揀起書,再直起身子,氣息已經安穩下來,笑著揮了揮手。


    片刻功夫,南寧大步進了院子,後麵還緊跟著個一身汗透了的黑衣,手裏拎著隻虎威軍頭盔,看起來極是英氣利落的將士,李小幺怔怔的看著咧嘴笑著大步進來的將士,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心底直衝上來,直衝得鼻子酸澀,眼前一片模糊。


    跟著南寧進來的,是李宗貴。


    李小幺扔了手裏的書,提著裙子奔著李宗貴直撲過去,南寧嚇的往旁邊跳得老遠,李宗貴也被李小幺嚇了一跳,想接,手裏又拿著頭盔,紮著手不知所措,李小幺撲過去伸手吊住李宗貴脖子,將臉貼在他脖頸間狠狠靠了靠,鬆開他往後退了半步,皺著鼻子,用手扇著風嫌棄道:“貴子哥還是這麽一身汗臭!”李宗貴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李小幺咧嘴笑道:“小幺長高了,看看,長成大姑娘了,哥差點不敢認你!”李小幺眼前又要模糊起來,又想哭又想笑,隻說不出話來,南寧瞄著李小幺笑道:“姑娘,趕緊賞口茶喝吧,緊忙了這一夜半天,渴壞了。”李小幺忙一迭連聲的叫人送茶、送點心、送水、送帕子,又趕緊讓著兩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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