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立的心情十分沉重,他跟宗本源返迴迷城內,因人人均知道他跟聶雲的關係,是以沒人懷疑,實質他擔心自己兒子之安危更甚。


    他一路沉默寡言,心情沉重,卻毫無異樣,連宗本源都微覺意外。但一迴到家,倪立見到完顏海棠,便立即收拾行裝,為恐奶媽及丫頭泄漏消息,完顏海棠已暗中封了二人暈穴。


    “那兩個女人,你放在哪裏?”


    “衣櫥裏麵。十一哥,今夜咱們若不實施逃亡計劃,別人可能沒事,但你我居心必會暴露!”


    倪立自己亦緊張,但仍安慰她:“放心,火藥場的弟兄都是好漢子,絕對不會臨時變卦!”


    “小妹之見,還是再去跟孫尚明約定時間。”


    倪立點點頭,道:“我吃過午飯便到小樓去上班,到火藥場去督工,屆時會再跟他們交換一下意見。倒是你在家裏,小心他們會派人來摸底!”


    完顏海棠亦安慰他:“你放心,小妹能應付。飯早已弄好,快吃吧!”


    倪立點點頭,道:“下午你多蒸些饅頭,路上可以吃!”他飯後便先到火藥場去。


    隻見那些漢子有神無氣,大家尚在悲傷之中,倪立連忙安慰鼓勵他們,又走到孫尚明旁邊,輕輕拍了他的肩膀。孫尚明低聲道:“炸藥等物,前天便已全部運到大春居所去,你放心。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二更響第二遍,我跟內子便先解決掉木亭上的哨崗,你們便出來挖洞埋炸藥。挖掘的工具運上去了否?”


    孫尚明點點頭,道:“絕對不會令你失望。隻是‘掌心雷’要交給誰,屆時你可得先通知我!”


    “一共有多少枚?”


    “十二枚。數量不夠,但已盡了力。”


    “你交兩枚與我,我跟內子每人帶一枚,另外顧大姐及陽光各一枚,其餘的由你們負責。”


    大概逗留了兩頓飯功夫,倪立便返迴小樓,其他人尚未上班,但辛甲已緊張地在等候他了。原來他是要問明確實的動手時間。


    過了一陣,魏普、歐陽正等人紛紛迴來,他逐一用“傳音入密”告訴他們幾個今晚之行動時間。倪立照做工作,表麵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倪立立即迴家,豈敢到處亂跑?提早吃過晚餐之後,夫婦倆一個圈上軟劍,一個穿上“天蠶寶衣”,悄悄帶上東西,到孫尚明居所去。


    這是倪立臨時決定的。他認為夫婦倆不在家,留下丫頭奶媽十分正常,拿食物過去孫家也合情合理,因為火藥場的弟兄尚在悲慟之中,不舉炊十分正常。


    幾個人關在房裏,大家為了平靜心情,便盤膝運功調息,期望以最佳的狀態,應付最後一戰。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但歲月無情,時光還是一點一滴流逝,終於聽到二更的梆子聲。


    眾人心頭立即一緊,孫尚明吩咐弟兄們緊緊衣褲,帶上應用物品。他偷偷帶了兩柄小鑿子迴家,交一柄給倪立,另一把則握在手中。


    倪立雙掌套上“爪手”,深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第二道圍牆炸響,第一道立即點火,順序不可亂!”


    話音剛落,外麵又傳來二更的梆子聲。倪立夫婦立即出門。


    倪立張望道:“蓮妹,你鎮定一點!”完顏海棠點點頭,其實她緊張得掌心冒汗!


    迴家路上,便要經過那棟木亭。木亭離地兩丈多高,上麵那人見到倪立,還跟他倆揮手示意。


    待他們經過木亭後,倪立低聲道:“轉身,射!”


    完顏海棠最得意的技藝便是發射暗器,因此立即迴身脫手抽出兩柄小飛刀。


    那漢子背向他們,待飛刀將至,倪立人卻如大鳥般飛起,同時用力咳了一聲,那漢子聞聲轉身過去,飛刀剛到,齊射進其喉管處!


    那漢子渾不知發生什麽事,人已發軟。他一手拉住扶手,一手去拔飛刀。說時遲,那時快,倪立已飛了上去,雙腳未落,一縷指風射出,已封住其暈穴,同時伸手扶住他,再將其放倒在木亭上。


    他動作疾如閃電,人又如大鳥般飛落地,急衝幾步,再度躍起,升到三丈餘處,左手手爪在圍牆上一掃,借力上縱近丈,氣力將盡,右手手爪依樣畫葫蘆炮製,身子再次上升,一擰腰,已翻身飛過一道圍牆!


    完顏海棠連忙跑迴孫尚明家外招手。穆大春首先衝出去,孫尚明後發先至,跑到圍牆下,用鑿子用力挖牆。他臂力既大,內功又不淺,動作如飛,很快便挖了一個洞來。穆大春立即將炸藥包塞了進去,一手拿著火折子,緊張地等待第二道圍牆的爆破聲!


    ×      ×      ×


    有了辛甲提供的迷城地形圖,倪立選擇的位置是經過精密計算的。他人一翻過牆頭,便將右手手爪脫下來。第二道圍牆的木亭剛好靠近第一道圍牆,他一越過牆頭,便看見了。


    他身子急速下降,看準位置,突然發出一記他倪家家傳武學“無影神拳”!以前倪家之“無影神拳”無法飲譽武林,是因為曆代未有出過一個內力深湛的子弟,其實此技十分了得實用。


    拳風剛發,正中第二木亭那廝之背後。由於倪立練成旨要記載之內功,又打通了任督二脈,內力之強,一時無二,那漢子一中拳,胸腔內之心髒立即碎裂。人未吭一聲,便軟軟地靠在木亭的欄杆上!


    他人落地即向前馳去,直至第二道圍牆前,用鑿子挖牆。此時他內功之深,豈是孫尚明之輩能望其項背?隻消幾記,已將洞挖好,塞上炸藥包,晃著了火折子,將藥引點燃。


    他這包炸藥的火藥引子特別長,因此他人橫掠三丈,再用力頓足提氣上升,手爪揮插,人如猿猴般攀高,一扭腰,翻過牆頭,落地之後向前急飛!


    第三道圍牆內木亭的哨兵,隻見一團黑影,鬼魅般掠過,驚疑未定,背後已傳來一道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聲,氣浪波及,隻覺猛地有股大力湧來,人被拋離木亭,直向下墜!


    爆炸聲一起,必定驚動全城。倪立根本再也不在乎木亭上之哨兵,因此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奔至第三道圍牆牆腳,又用鑿子挖起洞來。


    ×      ×      ×


    第二道圍牆的爆炸聲傳來,穆大春立即將火藥引子點燃,然後向後急奔,跑了五六丈,立即俯撲伏在地上,背後傳來一道驚心動魄的爆炸聲。


    兩道爆炸聲先後相差不過瞬間,此時已聽到喧嘩的人聲。孫尚明喝道:“快跑,我跟倪夫人殿後!”


    火藥場的弟兄立即向破牆奔去,第一個跑的當然是穆大春。越過第一道圍牆,便看到第二道圍牆亦已倒塌了一角。他毫不猶疑地衝了過去,直奔至第三道圍牆,已見牆角上有個小洞,忙將炸藥包塞進去,以火燃藥引。


    第三道圍牆未爆破,第四道圍牆已先炸響了!穆大春心中暗道:“十一哥,好快的身手!”


    心念未了,第五道圍牆亦已炸了,背後還傳來兩道“掌心雷”的炸響聲,他急叫道:“弟兄們快跑!”


    爆炸聲一響,首先衝出去的是陽關,接著是魏普夫婦及顧映紅,孫尚明揮手讓他們衝過倒塌的牆頭,最後才見辛甲背著一個布包,匆匆趕過來。


    完顏海棠道:“老辛是自己人!”眾人都衝出破牆,背後才傳來淒厲的哨子聲,群豪連過兩堵圍牆,接著便聽見最後一堵牆的爆炸聲,隻聽穆大春叫道:“快伏在地上!”


    話音剛落,第三道圍牆也塌了一角。但見此刻,迷城的衛兵及武士已衝過來。完顏海棠脫手甩了一枚“掌心雷”,轟炸聲中,一個火藥場的弟兄也拋了一枚“掌心雷”,登時把後麵的追兵攔住,前麵的人已衝過第三堵圍牆。陽關道:“快退!”他手中捏著一枚“掌心雷”,道,“你們聽著,咱們隻想離開迷城,並不想多殺生,請莫追得太近,否則陽某可不客氣!”他言畢亦飛身越過第三堵圍牆!


    最後一堵圍牆亦已炸開,火藥場的弟兄已開始衝出去。陽關吸了一口氣,道:“倪夫人,你快先走,我與孫老三殿後!”


    ×      ×      ×


    倪立在硝煙未散時,人已自缺角衝了出去。一陣夜風吹來,隻覺空氣清新,不由自主地長長吸了一口氣!爆炸聲驚醒了馬匹,風中隱約傳來馬嘶聲。他登時想起,日間送殯時,城北鄰西之處有一座馬廄,心頭一動,便飛身馳去,同時傳音道:“出了最後一堵圍牆,向左轉!”


    此時他功力深厚,刻意施展之下,去勢疾如星火,幾個起落已至馬廄前,隻見那裏有幾個武士在守衛。倪立喝道:“快讓開,把馬牽出來,否則必殺無赦!”


    那幾個漢子,雖知他是副總管,但城內接連幾次爆炸,都知道發生巨變,而且迷城規矩嚴厲,哪敢遵循?倪立心急之下,打了一記“無影神拳”,一個漢子倏地無聲無息倒地!


    倪立身子一翻,越過木欄,雙腳剛落地,軟劍已在握,“刷刷”兩劍,削斷兩根馬韁,將馬拉了出去。隻見顧映紅跑了過來,他將馬韁交給她,道:“快去叫他們上馬!”


    說著穆大春也跑了過來,鑽進馬廄,幫助解韁,有了馬之後,群豪紛紛躍上馬背,雖然沒有鞍蹬,但群豪均有一身武藝,倒也不怕。


    那幾個迷城武士見對方人多,又有倪立在場,不敢輕舉妄動,隻眼巴巴地望著一匹匹馬被拉出來。


    就在此刻,一道綿密之長嘯自遠而來。倪立叫道:“上了馬的先走,我殿後!”


    孫尚明先鑽了進去,拉了兩匹馬出去,將一匹給了同伴,自己飛身上了一匹,雙腿一夾,馬匹便潑剌剌地向前馳去。


    倪立軟劍急揮,連斬五六根韁繩,自己躍上一匹,急馳出去。那些驚馬,因為合群,也跟在後麵急馳!


    嘯聲越來越近,倪立迴頭望去,見是宗本源提氣奔來,心頭微微一怔,道:“副城主何事這般努力?這時候應該是睡意最濃時候……”


    宗本源截口道:“倪立,城主與本座待你們不薄,你為何要率眾逃跑?”


    倪立哈哈笑道:“不跑難道要等你們下毒手?嘿嘿,待旨要注釋完畢,咱們這些人還有利用之價值嗎?這個道理,三歲小孩也懂得!”


    “胡說,本座正要跟你們一齊收服武林,又怎會加害你們?”


    倪立問道:“在下隻剩三句注釋未呈交,不知城主交給你的注釋是多少?”


    宗本源不作聲,但雙腳不慢,與倪立仍保持三四丈之距離,半晌方道:“本座豈會聽你挑撥離間之詞!”


    “請問城主在何處?他為何不追出來?”


    “他在坐關。”


    倪立哈哈笑道:“說得好。若非他已參透要旨上麵之內功,又怎會在這時候坐關?副城主怎會這般死心眼?”


    他一聽東方永亮在坐關,心中不禁一陣狂喜。老實說他如今已不怕宗本源,隻要東方永亮不追來,這次計劃便可成功了!


    想到得意之處,倪立不禁又道:“副城主,跟咱們一齊跑吧!如此,東方永亮也不會懷疑你!”


    宗本源急怒攻心地道:“倪立,本座抓到???時,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泄心頭之恨!”


    “副城主孤軍深入,難道真的有三分把握?”倪立道,“我勸你還是迴去,要不便跟咱們一齊逃跑吧!”他在馬背上已看得清清楚楚,宗本源背後那些人,還在半裏之外。


    話未說畢,隻見宗本源脫手飛出一塊小石頭,直飛馬後腳。由於天色黑暗,加上石頭貼地而飛,倪立毫無感覺。但聞“卜”地一聲,馬腳骨折斷,馬匹身子一歪。倪立虞不及此,被拋離馬背。幸好他反應快,雙腳落地,飛身站穩。


    隻此一耽誤,說時遲,那時快,宗本源已到身前,哈哈笑道:“看你還能跑到哪裏去?”


    倪立道:“副城主,我隻是尊敬你,因為未見你有大惡,希望你不要助紂為虐!”


    “紂是誰?如何虐?滿口胡言!你一向不是非常讚成城主的看法及作為嗎?”


    倪立道:“那時候肉在俎上,不能不虛以委蛇。你想想,以他之性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此去中原終惹來一場腥風血雨,造下殺孽!”


    “本座的看法與你不同。人都有敬佩之心,若你能使出其他門派不傳之秘技,而且使得比他們自己還好,自然會生出佩服之心。如此不是可以起到以武服人,領導群倫之目的?”


    “領導群倫,又有你啥好處?不過是出人頭地而已。但假如對方不肯臣服,是否要將之殺掉?”


    這句話,宗本源答不出來。但曹汝明已帶著兩個銀牌武士騎馬追來。


    倪立道:“副城主,莫以為我會怕你!”他左掌倏地淩空擊出。宗本源出於武人之反應,立即閃身避開,隻聽背後傳來一道低低的叫聲,一個銀牌武士已自馬身上飛落地下,不能動彈!


    這是什麽武功?即使是“劈空掌”也該會有罡風,為何會無影無蹤,無跡可尋?宗本源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麽武功?”


    “副城主應該看過在下使過好幾次了,這是‘無影神掌’,倪家之家傳絕學,還可以入法眼吧?”


    “倪家的‘無影神掌’?原來你以前是瞞騙咱們的!”


    “你錯了。因為當時在下功力不足,是故無法發揮威力。如今可不同了。副城主自認有把握抓到在下嗎?”倪立立即找到空馬,轉身急馳。


    此時,群豪已乘馬馳了四五裏路。完顏海棠不見丈夫,心裏擔心,要停下來等候。顧映紅一把將她拉住,道:“小弟武功超絕,不會有事的!”


    完顏海棠鳳眼圓睜,冷笑道:“他才一個人,對方有數百人,武功超絕,可以一口氣殺死這許多人麽?”她一撥手,道,“你害怕的便自己先跑!”她雙腳一夾馬腹,坐騎便向來路馳去。


    急馳了三裏路,隻見一道人影如飛而到,叫道:“蓮妹,你怎地又迴來?快跑!東方永亮在坐關,餘者皆非你丈夫之敵!”


    完顏海棠這才放心,撥轉馬頭,再度向前馳,卻見顧映紅迎麵馳來。完顏海棠有點不好意思,道:“大姐,快跑迴去!十一哥來了!聽說東方永亮正在坐關,隻宗本源一個追來,他非十一哥之敵!”


    眨眼之間,已馳了三十多裏路。群豪見背後追兵不多,放心不少。辛勤、辛甲等兄弟更是臉有得色,本來他們十分擔心義軍來不及派人接應,會功敗垂成,但看來上天有眼,是次應該可以順利逃出虎口。


    宗本源發現倪立功力大進,心有顧忌,因此不敢窮追,放慢步伐等後麵的援兵。過了一陣,大軍已到,全是三位護法所率領之金、銀牌學士、衛兵及武士,竟有近二百人之數。宗本源精神大振,一揮臂,道:“快追,他們無鞍無蹬,速度不會快,一定能追得上。”


    大地驟起風雷,蹄聲震天,教人心弦為之顫動。


    宗本源所率之追兵,慢慢追近。倪立雖然不懼,但見對方人數眾多,心頭暗暗吃驚,著孫尚明及陽關在前領軍,他押後。


    又馳了十多裏路,雙方距離拉近。迷城的衛兵及武士均持硬弓長箭,群豪手無寸鐵,難以抵擋,情勢登時危急起來。


    顧映紅、完顏海棠和翠芳居中策應,魏普立即墜後,與倪立並肩。他擔憂地道:“倪兄,看來今夜能逃得出去的機會,隻有三分之數!”


    話音剛落,對方已開始射箭,由於距離較遠,長箭射近時,已軟弱無力,倪立及魏普輕易伸手接住。倪立連接數枝,忽然用力夾馬腹,馬兒吃痛標前,他將手中長箭分派給群豪。“隻要有箭射出,以箭撥箭!”


    魏普這才知道他的用意,亦依樣畫葫蘆,收集了七八根長箭分派與眾人。


    倪立又接了三箭,交給魏普,同時傳音道:“迷城諸弟兄請先聽倪十一一言!彼此一場同袍,相煎何太急?何況咱們隻是不欲被城主利用而已,並非要跟迷城作對!”


    宗本源喝道:“叛離迷城,便是城主死敵!”


    倪立冷笑道:“好大的罪名,我是不忍心兄弟相殘而已!你們為迷城出力,目的何在?有何意義?隻不過是東方永亮及宗本源之馬前卒而已!請即退後,今後大家當是兄弟,否則與我相敵對,便莫怪倪十一心狠手辣了!”


    他用內力將聲音傳出去,周圍十裏之內均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對迷城的人並沒有起作用,速度絲毫未減。


    倪立又急又怒,低聲道:“你們先跑,不必管我!”他倏地抽出軟劍來,勒馬屹立,威風凜凜。魏普雙眼則死盯著一個佩刀的武士!


    辛甲將一包暗器交給完顏海棠,道:“夫人出手不可留情!”他幾個兄弟撥馬馳向後麵,一字橫開,傍著倪立。倪立身子忽然自馬背上飛了起來,他存心立威,人在半空,左掌微劈,迎麵的一個武士,一聲不吭,便跌落鞍下!說時遲,那時快,十數枝長箭向他射出!


    好個倪立,練了旨要上之內功,已脫胎換骨,軟劍一圈,長箭碰之,紛紛落下。倪立雙腳落在那匹空馬上,喝道:“若仍把倪十一當作朋友的,請退後!這是倪十一最後一次請求!”


    旁邊有幾件兵刃向他擊來,他手腕一抖,便傳來幾道慘叫聲!這幾次,連消帶打,認位極準,速度又快,那些武士隻覺眼一花,腕上已中劍,兵刃落地,不由自主勒馬退開。


    如此一來,即掀起一場小騷亂,馬匹相碰,秩序大亂。魏普及辛甲等兄弟趁機廝殺過去。


    逃跑的人,變成由顧映紅及完顏海棠殿後,她雖心急丈夫安危,但有了上次經驗,卻未敢離隊。


    倪立道:“諸位再不退,倪立就不客氣了!”


    宗本源厲聲道:“誰敢退後者,便是迷城之叛徒!”倪立知道無法善了,拍馬衝前,軟劍舞得像龍一般,隻見血花飛濺,慘叫聲不絕。


    鬥了一陣,倪立不忍心再下殺手。因此忍不住道:“宗本源——迷城副城主,倪立如今單獨向你挑戰!若勝者是你,咱們全都跟你迴迷城,任你宰割,萬一得勝的是本人,則請你迴迷城,不要手下們替你枉送性命!”


    宗本源心頭一沉,蓋倪立敢提出這個辦法,必有六七分以上之把握。他心頭打鼓,沉吟了一下,道:“說得真好聽,你們的人已跑得不知去向,如何會跟本座迴迷城受罰?”


    魏普道:“你對迷城有何功勞?平日勞役咱們,不過是狐仗虎威罷了。今日是你立威的大好時機,若你連一個太學士都贏不了,還能當副城主麽?”這句話極具煽動力,武士們紛紛退了開去!


    宗本源如騎上虎背,隻好硬著頭皮,拍馬上前,問道:“你我之間是定生死,還是隻分勝負?”


    倪立道:“悉聽尊便!”


    宗本源在馬背運了一陣子功,然後跳下馬,向倪立走過去。倪立道:“且慢。”


    宗本源冷笑道:“未動手之前,你要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倪立含笑道:“副城主放心,在下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會改口。叫且慢是因為你還未答應我的條件!莫非副城主故意要打迷糊仗,好留個退路?”


    宗本源冷笑道:“放屁,就依你的條件吧。不過,如果你食言,即使跑到天涯海角,迷城也會將你抓迴來!”


    “放心!在下尊敬副城主,請先發招!”


    宗本源也不客氣,一吸氣,雙腳未見其動,人已如流水行雲般飄前,一掌望倪立胸膛印下去。


    倪立跟他交過手,知他不是省油燈,待掌將出,他手臂才驟然暴長,擊其臂彎。宗本源那招本是虛招,立即沉臂,改擊對方小腹要害。可是倪立似早已料到對方的用意般,對方變招,他亦變招,小臂忽然上揚,拳頭改擊其胸膛!


    這一記不但速度快,而且力道足,後發而先至,迫得宗本源不得不變招。他雙腳一錯,縮臂再出掌,同時右臂下沉,護在胸前。


    說時遲,那時快,倪立的左拳亦同時擊出。拳未出,一股無形的拳風已先襲胸!這無影神掌,無聲無息,無跡可尋,端的十分厲害。宗本源雖然小心提防,仍然防不勝防,待掌風襲至,他人即如紙鳶般向後飄飛!


    饒得他反應快,但胸膛被掌風掃及,仍忍不住氣血翻騰,雙腳落地時,身子連晃數記。他萬料不到,自己在三招之內便吃了虧。倪立看也不看他一眼,道了聲失陪,便轉身走了。


    宗本源在眾手下之前,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隻見他標前幾步,倏地淩空向倪立後背發掌偷襲。倪立好像背後長了眼睛,風車般一個轉身,雙掌迎了上去。兩人四掌相距兩尺,掌風相觸,發出一道悶哼,罡風四處流竄。


    宗本源但覺對方掌風強勁之極,反震過來之掌力,使他恍似被巨木所撞,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才能拿住椿。但倪立隻退了一步,便神閑氣定地站住了。


    “副城主,不要迫在下做出違背原意的事!”


    宗本源望著他揚長而去,喃喃地道:“他一定是練成了旨要上之內功……那麽……”他忽然垂頭喪氣地揮揮手,百來騎人馬便隨他上馬,馳迴迷城。


    ×      ×      ×


    大地又響起轟雷似的馬蹄聲,宗本源一直垂頭喪氣,忽然叫道:“歐陽護法!”


    背後沒有應聲,半晌才有人道:“啟稟副城主,歐陽護法、龔護法、馬護法及一眾太學士,全部不見了!”


    宗本源急怒攻心地喝問:“人去了哪裏,居然沒人看見嗎?”


    一個金牌學士道:“屬下見到他們帶走了十多個人,追倪副總管去了!”


    宗本源惱羞成怒地罵道:“混賬,他早已是叛徒,還叫他什麽副總管!趕快迴去報告城主!”那名金牌學士立即拍馬馳前。


    走了十來裏路,突聞一陣暴風雨似的馬蹄聲,有人歡聲叫道:“城主率人趕來了!”


    宗本源本已無顏見東方永亮,在東方永亮灼亮的目光逼視下,更加抬不起頭來。東方永亮的話傳到他耳內,一個字便像是一個焦雷般:“為何垂頭喪氣迴來!”


    宗本源聲如蚊蚋地道:“屬下不是倪立之對手……他已練成旨要上之內功……”


    “你一個人不是其敵,難道近二百人便傷不了他們數十個人一根毫毛?”


    “歐陽正三護法加上太學士們,帶了十多個人叛變了……”


    他話未說畢,東方永亮已怒不可遏地罵道:“混賬,你這個副城主還有何用?”他手臂微微一抬,食指突出,宗本源一挺腰,突然倒地不能動彈,“你身為副城主,不以身作則,反而帶人逃陣,犯了城規,我不依規懲罰你,將來如何服眾?”


    他話音未落,宗本源突然像一頭兔子般跳了起來,雙臂暴揮,淩空推出兩掌!


    變生肘腋,令人防不勝防。所幸東方永亮反應快,立即退後,但胸膛仍被掌風撞及!他盛怒之下,倏地印出兩掌。淩空之宗本源匆匆抵擋,“蓬”地一聲巨響之後,他身在半空,無處著力,身子似斷線風箏般倒飛!


    宗本源跌落地上,嘴角不斷湧出鮮血,哈哈笑道:“你如今受了內傷,若還能將倪立捉迴來,宗本源來生還要結草銜環相報!嘿嘿,自從你上次用‘寒冰無影神指’暗算倪立之後,我便知道有一天你也會對我用這一招,所以腰上縛了一塊牛皮,又時刻留意你的手指,故意扭腰避開正麵……嘿嘿,你想獨自雄霸武林的願望,怕要成泡影了!”


    東方永亮仰天大笑:“好教你知道,老夫已練成旨要上之內功了,今後武林尚有誰是老夫之敵?”


    宗本源嘿嘿冷笑道:“你高興得太早了!倪立足可阻止你之野心得到實現,何況學習旨要內功的,還有歐陽正、陽關他們……你私心太重,一個人豈能跟他們對抗?”


    東方永亮眼中殺機顯現,陰森森地道:“你自己說,該不該死?”


    宗本源道:“我當然不該死。因為你表麵上說要跟宗某及周翔分享旨要上之內功,但結果呢……”


    “老夫剛剛才參透完畢,並非秘技自珍。”


    “我問你,你給我之注釋才多少?但倪立已幾乎將注釋全部交給你!”


    東方永亮道:“他交上來的注釋,一定是準確的?他不會故意引咱入歧途?老夫先行參透,待證實無誤才交給你,這叫做私心?”


    “狡辯!不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亦不需我多說。”宗本源道,“老夫隻是有一點後悔,唉……”


    東方永亮手掌已舉了起來,問道:“你後悔什麽?”


    “後悔沒有跟倪立一齊走!”


    他話未說畢,東方永亮已猛地推出一掌!相隔丈餘,但見掌風強勁無倫,宗本源身子飛上七八尺高再跌落地上。


    東方永亮看也不看他一眼,道:“上馬追!”


    天色已亮,前頭一片金黃色,不見一條人影。東方永亮嫌坐騎太慢,交代曹汝明幾句,倏地自馬背上飛起,展開輕功急馳。


    他果然功力深湛,運起功來,去勢比馬還快。但馳了十多裏之後,胸膛卻隱隱作痛,似乎壓了一塊石碑似的。他知道自己已受了內傷,再妄運內功,隻會傷上加傷,可是在屬下們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示弱,隻好硬撐下去。


    博格達山已遠遠在望,還不見倪立眾人之蹤影。他不死心,盡力再馳前。過了一陣,才見半山上倪立抱著他兒子,旁邊傍著完顏海棠及耿遠,山腳大石後,人影幢幢,石頭上露出箭鏃來,兩側各有一隊胄甲分明的大軍虎伺。


    東方永亮暗吃一驚,仔細一望,卻發現那是西夏兵,黑壓壓的,不知有多少兵馬,隻見陽光下,刀槍映目,前排箭上硬弓,饒得東方永亮自視極高,此刻亦不禁怯了三分。他手下人馬雖不少,但與西夏大軍相比,猶如小巫見大巫。何況馬上鏖戰,長槍大刀,威力最大。麵對兇悍驍勇的西夏大軍,他對自己之手下實無多少把握。


    “倪立,你幾時投靠了西夏?你不是宋國子民嗎?”


    魏普道:“我是西夏人,他們來接我的。倪立不會投靠西夏,我亦不需要他投靠!”


    倪立哈哈笑道:“魏兄何必認真?這是東方永亮色厲內荏的表現!東方永亮,多謝你親自來送咱們,更多謝你賜我一位嬌妻!”


    顧映紅道:“弟弟說錯了,最多謝的是他不但讓你學了許多絕技,還把‘衛青武學旨要’送給咱們!東方永亮呀,你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辛甲道:“東方永亮,國家有難,你不思報國,卻隻計劃著雄霸武林之野心!告訴你,你的野心絕對實現不了,你還是繼續把迷城辦下去,辦成一所武林絕技傳授院,發揚武學……”


    他話未說畢,東方永亮已怒道:“住口!你是什麽東西,竟敢諷刺老夫!”


    辛甲道:“我是宋國義軍,奉命潛伏迷城做內應!”


    東方永亮急怒攻心,但覺心胸鬱悶難舒,猛地長嘯起來。嘯聲猛烈,仿似天崩地裂,聲勢極其嚇人,西夏兵人人臉色驟變,胯下馬匹悲嘶不已。


    倪立將兒子交給妻子,也發出一道嘯聲。他的嘯聲柔和,但卻如高山銀瀑,見縫便瀉。東方永亮嘯聲雖烈,卻無法將之掩蓋。


    兩邊嘯聲,忽高忽低,忽烈忽柔,忽隱忽現,就像是兩條大龍在空中惡鬥般。群豪均知他倆以內功爭鬥,表麵上相隔數十丈,但兇險之處,甚於麵對麵搏鬥,是故人人均十分緊張。


    嘯聲糾纏了三盞熱茶功夫,東方永亮忽然轉身跑了,倪立亦立即收嘯盤膝地上,隻見他額角冒汗,臉色青白。眾人都暗叫僥幸,卻不知東方永亮傷得比倪立更重,他突然離開是因為不欲讓群豪發覺他已受傷。實際他一轉身,嘴角的鮮血便汩汩淌下來。


    若說僥幸,隻能多謝宗本源拚死打了東方永亮一掌,否則憑倪立如今之功力,尚不足與其頡頏。


    忽然山上山下爆出一陣如雷似的歡唿聲。歐陽正舉目望去,遠處之迷城武士接了東方永亮,轉首馳去。


    就在此刻,倪立調息完畢,長身道:“咱們速走,提防他去而複返。”


    <strong>(完)</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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