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後,倪立仍然抽空到聶雲的居所探望他。他在門口問桑長誌:“聶老大今天到火藥場否?”


    桑長誌搖搖頭,道:“還沒下床哩。”


    倪立急道:“你怎不盡早通知我?”他邊說邊走,伸手去敲門,隨即推門而進,“老大,你到底患了什麽病?”


    聶雲一開腔便咳嗽起來了,道:“你放心,一時三刻尚死不了!”


    倪立心頭一沉,忙問:“病從淺中醫,何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我這病會傳染,你以後最好少點來看我。明天我也許便能下床了。你放心,老夫會多配些火藥。誤不了事!”


    倪立忽然覺得嚴重得很,他心念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道:“老夫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聶雲隻道他要下火藥場巡視,不再多言。倪立卻跑上地麵,直向城主的居所走去。


    東方永亮居所內外均設有明橋明椿,他人一至,便有人現身攔住他。


    “副總官何事來此?”


    “請轉告城主,就說本座有急事要請示。”


    “請稍候。”一個衛士立即翻身進內,過了一會兒出來道,“城主請你跟隨屬下晉謁。”


    東方永亮在書房接見,仍然戴著人皮麵具,問道:“有什麽急事?”


    倪立將聶雲的病況及發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想不到東方永亮立即自椅上站起,道:“走,咱們一起去看看他,他可死不得呀!”


    兩人匆匆到聶雲之居所,聶雲掙紮著坐了起來,道:“請恕屬下身上有病,不能下床迎接。”


    “免了。老聶,你到底患的是什麽病?怎地一直不說?你我關係非比一般,有什麽話不能說?”


    聶雲歎了一口氣,道:“老夫患的是癆病,城主認為可以治好嗎?”


    東方永亮不由得語塞。須知癆病在當時是絕症。聞虎色變,東方永亮及倪立聽後臉色都變了。


    東方永亮心念電轉,想的都是他死後,誰人能配出火藥方子來的事。倪立則道:“天下萬物,有生有滅,我不相信這是不治之症!城主,迷城之內有沒有大夫?聶老大,你的病讓大夫檢查過嗎?”


    聶雲又咳了一陣才道:“身患何病,老夫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何須大夫……”


    倪立截口道:“不,城主,你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醫治聶老大!”


    東方永亮長身道:“本座立即叫司徒大夫來替你診斷。小倪,你陪聶老大再聊聊!”言畢匆匆而去。聶雲望著他的背影,臉上浮現的神情複雜之至。


    倪立道:“老大,你功力深湛,千萬不要放棄,再加大夫藥力之幫助,料有痊愈之可能!”


    聶雲苦笑道:“小倪,你不必費這個心了。生死由命,老夫自己都不在乎,你操什麽心?”


    倪立道:“不行,即使是死馬也要當活馬醫,老大您自己要振作!”聶雲好像受了他的鼓勵,掙紮著爬下床來,倪立連忙扶著他。


    聶雲臉上露出幾分安慰,問道:“小倪,你知道我這個病是什麽原因形成的嗎?是跟我的工作有關哪,不見天日,空氣混濁,長年累月,能不病嗎?”


    “我知道了,我一定想辦法替火藥場的弟兄爭取福利!”倪立臉上神色堅定,“其實你早該向城主要求改善環境了!”


    聶雲苦笑道:“老夫因打賭輸給他,人家不給,老夫好意思要嗎?”


    倪立點點頭,道:“在下懂得怎樣做。”


    聶雲道:“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火藥場的弟兄,都會把你當作自己人,除了老夫之外,隻會聽你的話!”


    “我不在乎這一點,我隻覺得人要公平!”


    聶雲歎道:“說得好哇,人要公平!老夫對手下們實在不公平,老夫打賭輸了,累成重病,也是應得的結果,但他們卻是無辜的!”說到後來,他雙眼淚光顯現。


    倪立拍拍他的肩頭:“你放心,在下即使拚著受罰,也一定要替你們爭取。否則我這個副總管可就白幹了!”


    聶雲雙眼緊盯著他,道:“老夫如今立即下去宣布,並預祝你成功!”


    倪立把桑長誌召來,囑他扶聶雲下火藥場。他走上地麵,唿吸裏充滿寒意的冷風,心頭卻十分沉重。他略為沉吟一下,向城主居所走去。門衛卻告訴他:“副總管,城主出去了。您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請明天再來。”倪立隻好返迴小樓。


    次日,倪立吃過早餐,立即去求見東方永亮。東方永亮仍在書房接見他。倪立先將聶雲的病因說了,東方永亮道:“司徒大夫已告訴本座了,除非得到幾味珍貴的藥材,否則他已無救!”


    倪立道:“他若死了,火藥場的工作如何繼續,本城的開支,憑何平衡?”


    東方永亮在房內負手踱步,倏地轉頭望著倪立,道:“辦法有一個,隻有你才能完成!”


    倪立微微一怔,隨即想到他的意思,卻故意裝作不懂,問道:“請城主明言,以解屬下茅塞!”


    “本座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竟使聶雲將你引為知己,目前隻有你可以從其嘴巴裏套出配方的秘密!”


    “屬下承認他對我不錯,但時機還未成熟……”


    “等時機成熟,他早已死了!”


    “司徒大夫認為他還能活多久?”


    “大概三至六個月,他醫術高明,診斷一直很準!”


    “聶老大一死,他下麵的人也不會再幹下去。是以屬下想向城主請求兩件事。第一,讓他們可以到地麵睡覺;第二是讓他們十天休一天,先收買他手下的人心,否則即使有了聶老大的火藥配方,他們亦不一定肯幹,即使本城能換人,但許多製作過程中的細節、巧妙,一定沒法接替,影響了質量,打破了招牌,損失可不少哪!”


    東方永亮雙眼陡地射出兩道厲光來:“為什麽聶雲死了,孫尚明他們便不會再幹?他能反出迷城?”


    “因為今日聶雲得到的病,明天他們亦可能會患上,誰願意拿性命開玩笑?”


    東方永亮在房裏足足踱了七圈,然後道:“你說得有點道理,明天本座便親自去宣布,你隨本座下去。”


    倪立道:“屬下想見見司徒大夫。”


    “可以,本座叫門衛帶你去。”


    ×      ×      ×


    司徒大夫診所也是住所,就在左副城主周居所翔斜對麵,小院子裏放滿了草藥,或曬或晾,還有兩個小童燒爐加工,空氣中充滿了藥味。


    一個銀牌學士大概剛看完病,捎著一包藥出去,倪立見大夫留一把銀白色的長髯,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鑠,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看便予人信心。


    東方永亮的門衛介紹完了便躬身退出去。


    司徒大夫十分和藹地問道:“副總管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身子欠妥,而是來請教聶雲的病情。”


    司徒大夫聞言臉色立即一沉,隨即搖頭歎息道:“難、難、難呀!”


    “難在何處?是不是無法可治?”


    “也不是完全不能治,但這裏缺藥!”


    “相信大夫知道聶老大對本城的貢獻,他在這時候是不能死的。說得嚴重一點,他一死,迷城的人就沒飯吃了!”倪立略一沉吟,道,“如果是缺藥,可以派人到外麵去買呀!”


    司徒大夫道:“有些藥可以買,但千年的天山雪蓮,可遇不可求,即使等你找到了,也許他已經……”


    “是不是非要千年的雪蓮不可?”


    司徒大夫道:“天山雪蓮解百毒,他得這種病,沒有千年的,也得五百年,缺了這一味藥,老夫便連半分的把握也沒有!”


    倪立反問:“若有此物,你又有幾分把握?”


    “若有五百年以上之天山雪蓮,即使不能讓他痊愈,也可延長其壽命一至三年!”


    倪立長身而起,道:“好,其他的藥你去找,天山雪蓮由我想辦法。就算天山雪蓮未能送到,你也要開始治他,能多延一個月便一個月,謝謝您!”他向大夫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退了出去,再去求見東方永亮。


    東方永亮聽了他的話,臉色一沉,道:“胡鬧,你要去找天山雪蓮?”


    “如果城主不相信的,可以派人跟著屬下,而且屬下妻兒都在迷城,城主還害怕什麽?”


    “唔,本座怕什麽?你天縱奇才,剖開旨要秘密,你負有重大之責任。你走了之後,肯定會拖延成功之時間!”


    “屬下在路上也可以繼續研究。旨要深奧難解,不一定要一天到晚坐在房裏才想得出來,說不定到外麵走走,大腦受到新鮮事物刺激,可以觸類旁通。”倪立道,“城主若還擔心的,可以把顧大姐也派出來,在路上咱們還可以互相研究!”


    東方永亮在房內踱了七圈的方步,然後道:“此事不同一般,待本座與兩位副城主研究過後再通知你!”


    “聶老大對迷城之重要,相信三位頭兒比屬下還清楚,若非如此,屬下也不會提出這個建議!”倪立言畢鞠了一躬,道,“屬下迴去等候城主的佳音!”


    ×      ×      ×


    一連幾天都沒有消息,但倪立還是天天去看聶雲。聶雲已下床,但親去火藥工場之時間越來越短。


    這天東方永亮來宣布,準許火藥場工人搬到地麵上睡覺,而且逢十天休息一天。並且立即把聶雲搬到司徒大夫隔鄰,方便照顧。雖然宣布的是東方永亮,但由於聶雲有言在先,人人均知是倪立的功勞,因此對他都感激莫名。


    又過兩天,東方永亮把倪立傳去,道:“本座跟兩位副城主幾經商議,決定接受你之建議,讓你去天山尋找雪蓮。路上應用之物,早已著人準備好,你明天便可以出發了。”


    倪立又驚又喜,脫口道:“謝謝城主玉成。”半晌又問道,“不知城主派了幾個人去?”


    “一共連你十二個人,天山這麽大,不多派幾個人,要找到何時何日?嚴冬時分,天山雪嶺處處陷阱,你們可得小心!記住,你們連來迴路程之時間,最多隻有兩個月,今個春節,看來你是要在天山度過了,可得先安慰好嫂夫人!你今日也不用到小樓去了。”


    “謝謝城主!”倪立自來迷城已一年半,至今未曾正式走出樊牢,他心頭之暢快,實非筆墨能予形喻。


    他推開家門,隻見完顏海棠正在練劍,見到他不由一怔,訝然問道:“今天什麽事,這般早迴來?”


    “城主派為夫明早去天山采雪蓮!”倪立壓抑住內心之興奮,“是故今天下午不用工作,讓為夫早點迴來陪你!”


    “哦?怎會派你去天山采雪蓮?”完顏海棠也是又驚又喜,轉頭吩咐丫頭,“今晚弄一頓好飯菜,讓我為副總管踐行!”她先打發掉丫頭,又把奶媽趕進房去,然後拉著丈夫到書房裏。


    倪立早已覺察出丫頭及奶媽都習過武,因此完顏海棠盡量壓低聲音:“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快告訴我!”


    倪立這才把經過仔細說了一遍,道:“我很高興能夠離開迷城到外麵唿吸一下!”


    完顏海棠嘟起小嘴,道:“你不會把我母子丟在這牢獄裏吧?”


    “你說什麽話?我是這種男人麽?我一定再迴來。”倪立語氣堅定地道,“如果要走,我一定帶你們母子一起走!”稍頓又問道,“耶律大德長得什麽模樣?也許我能遇到他!”


    完顏海棠粉臉變色,咬牙道:“你遇到他又怎樣?”


    “如果你不想讓我見他,就別說了。”倪立道,“我把無相劍法之精義告訴你,你先背熟,不要浪費時間,離開迷城時,一定用得上!”


    倪立想不到夫婦闊別在即,竟沒有半點浪漫,相反,充滿了嚴肅呆板。不過,兩人卻在床上一個念一個記,一直到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來找倪立的竟然是辛勤。


    “副總管,很久不見了,你精神比以前還好!”


    倪立見到他亦十分高興,兩人還來不及聚別,倪立又看見一個人:魏普。一問之下,才知道魏普也是被東方永亮派去天山采雪蓮的成員。另外九個人,有六個不但十分麵生,而且麵目死板,看來都戴上製作精良的人皮麵具。倪立不問也知道,這六個人是來監視他們,假若他們有心逃跑,必遭這六人狙殺!


    倪立萬料不到東方永亮不派顧映紅同行,偏偏派個他最不喜歡的魏普,不過盡管他心裏不高興,卻也無可奈何。倒是魏普首先跟他打招唿。


    十來匹馬,外加一輛密封的馬車,十二個人很快便出發了。救人如救火,眾人在路上盡量減少休息的時間,希望將路上的時間壓縮,幸好一望無際,馬行甚速。


    一路上,魏普在馬上閉目沉思,倪立暗暗佩服他的騎功,要學他卻心裏不踏實。三日之後,天山已遠遠在望,魏普忽然問道:“這幾天,倪兄弟是否有所收獲?我是指‘衛青武學旨要’!”


    倪立搖搖頭道:“你也知道我根本無時間停下來好好研究一番,可惜呀可惜!聽語氣,魏兄一定收獲頗豐了!”


    “偶有所得耳,魏某資質不如倪兄良多,倪兄一定有所教我!”


    “魏兄何須謙虛?咱們隔天交流心得及研究一次如何?否則迴去如何向城主交代?”


    魏普道:“在下正有此意。”


    倪立策馬奔前,抬頭望去,但見天山高聳入雲,一字排開橫在身前,恍如一堵白牆般。陽光斜照,山上積雪閃爍著刺眼的白光,它看來既神秘又美麗。


    車馬開始山坡,開始還好,後來卻越來越吃力,尤其是拉車的馬匹,更是不斷噴氣。仰天嘶鳴一聲,兩個衛兵躍下馬來,在車後推著。


    又走了半裏路,此處有個山坳,約莫一畝左右大的平地,又能擋風,於是決定在此歇宿。馬車裏裝了兩張帳篷,還有毛毯、裘衣、食物。眾人同心合力,先把兩座帳篷支起來,接著有人起灶、搬食物。


    晚上吃的還是烤羊肉,喝的是羊骨湯、馬奶茶。飯後,由一個叫鄒城的漢子解釋上山路徑,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並說明由他當向導,顯然此人對天山十分熟悉。


    次日,留下一人看顧馬匹及馬車,並為他留下一隻睡袋,十一個人在鄒城的帶領下,向高處進發。


    如今尚未進入最險峻的境地,對身具絕技的武人而言,走得十分輕鬆。倪立在路上發覺魏普常在暗中打量四方,心頭一動,忖道:“他在找什麽?難道有人接應他?”這一發現,使他暗中留意他。


    到中午時分,眾人停下來吃幹糧時,因路窄,兩兩三三散在附近。跟倪立在一起的,恰好是鄒城,他低聲問道:“副總管這次出來有什麽感覺?”


    “覺得好像一個囚犯被假釋般愉快,連唿吸都暢順多了!看到林木都覺得充滿生機,可愛親切!”


    鄒城低聲道:“在下對這一帶之地形十分熟悉,如果副總管肯帶在下逃跑,在下願意帶路!”


    倪立心頭暗暗冷笑,反問:“鄒兄既然對此處地形了如指掌,又何須我帶?”


    “因為鄒某武功低微,離開之後,他們必然要追殺,副總管武功超絕,若與你在一起,便安全多了!”


    倪立道:“在下在迷城城主心目中比較重要,還是你較重要?你跑了之後,不一定有人追殺你,但若倪某一離開,他們必全力追殺,你跟著我更加危險!”


    鄒城眨眨眼,道:“副總管竟然肯錯過這個良機,難道不怕要在迷城過一輩子?”


    倪立失笑道:“我肯在迷城過一輩子,城主也未必肯哩!”兩人一直低聲交談,直至此句倪立提高了聲音,眾人都愕然地迴頭望著他倆。


    倪立似有所覺,迴頭望去,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忽然發覺辛勤在向自己打眼色,他無法了解辛勤的意思,便長身道:“吃飽了便走吧,仍請鄒兄帶路!鄒兄說再上去,路徑便充滿危險了,因為積雪已蓋住了山溝、凹地,處處是陷阱,一不小心摔下去,活命之機會極微,因此希望大家看清楚他落腳之處!”


    鄒城自背囊裏抽出十一根木棒,每人派發一根,權充拐杖,用作探路。於是一行人又再上山,倪立這次故意走在中間,與辛勤並肩。


    他運起“傳音入密”神功,將聲音凝成一線,送進辛勤的耳朵:“你是不是有要緊的話要跟我說?是便點頭,不是便搖頭。”


    隻見辛勤輕輕點了一下頭。倪立又道:“這些話非要立即說不可?”辛勤這次搖搖頭。倪立又道:“如此,今夜咱們想機會交談!”辛勤又輕輕點了一下頭。


    倪立又發覺魏普不斷在打量四周,他心中驀地泛上一個念頭:“不知倚翠會否來接應我?她若來接應我,應該會藏身何處?她會發覺我已離開迷城嗎?”心念一起,他雙眼亦不由自主地向四周瞟。


    這一路果然越來越難走,嚴冬晝短夜長,鄒城找了一個地方安營。眾人把背囊卸下來,先支好帳幕,卻由辛勤負責晚飯。


    倪立道:“幾天不吃米飯,我有點受不了,有帶米來嗎?”


    辛勤道:“沒有米,隻有麵粉,今晚做一頓羊肉餃子吧。”這次帶來之器具,十分齊全,有刀有鍋,兩個麵目死板的漢子,帶上了箭,帶著火把向山上走去。


    倪立問道:“兩位去何處?此處我職位最高,你們離開一定要先征得我倪某之同意!”


    那兩個漢字眼神微變,其中一個道:“咱們怕食物不夠,是以要去打獵。”


    倪立道:“說得有理,而且咱們也該吃點新鮮的!”他自地上抓起一副弓箭,道,“我跟你們去!”那兩個漢子有點難色,倪立心知有異,故意怒道,“兩位看不起本座?告訴你倆,我箭法一向很好,走吧!”那兩個漢子互打個眼色,在前頭帶路。


    走了一陣,那兩個漢子忽然拐向一條岔道。倪立心中暗暗冷笑:“看你們玩什麽花招!”隔了八九尺遠,吊在後麵。


    越向上走,樹木越多,一個漢子忽然高聳叫道:“副總管呀,此處林深樹高,必有鳥獸出沒。咱們比比看,誰獵得最多獵物!”


    “好極了,不過我沒有火把,而且天色這般黑,鳥獸見到火光早就躲起來了,還能射到什麽動物?”


    “反正餃子沒那麽早煮好,何不試試?好過坐吃山崩!”


    “也好。我走這邊,你們走另一邊,一炷香之後,來此會合!”倪立言畢立即向前走去,他藝高膽大,大步而行。他走了一陣,忽然閃到一棵大樹後麵,然後探頭向後望了幾眼,見他們沒有跟過來,使向來處走去。


    走了幾步,忽然躍上樹去。天寒地凍,樹上何來鳥兒?他在樹上飛竄,身輕似燕,未發出任何聲息,他對自己之進步,滿意極了。忽然,他伏身下來,因為聽到樹後有人聲。


    “他的表現的確毫無異狀,甚至鄒城故意試他,他亦毫不動心!”


    另一個聲音問道:“有沒有人跟他接觸?”


    倪立認得出,他是總管曹汝明,亦知道他們正在談論自己。


    隻聽那兩個人齊聲表示沒有。曹汝明又問:“魏普之表現如何?”


    一個道:“他亦沒有異狀。”


    另一個則道:“不,屬下發下他一對眼睛到處張望,有點奇怪。”


    曹汝明又問:“他是去打量地形,準備逃跑,還是在找人?”


    “這個屬下便不知道。”


    曹汝明語氣冰冷地道:“小心監視,情況危急立即發嘯,咱們的人就在附近,頃刻間便可馳援!”


    倪立這才知道東方永亮另外安排了人手,不用說也知道他還是不放心自己和魏普!他既要利用咱們的聰明才智,又懷疑……哼,看來他表麵上對自己之建議言聽計從,其實可能是一種策略,他要麻痹我,好在得意忘形之中,露出馬腳!


    想到此,他倒抽一口冷氣,後背出了一陣冷汗。其實自己的處境依然十分危險!好家夥,難怪魏普懂得韜光養晦——看來他城府比我深了!但來到大山,這沉著的魏普,也要現出不安之神色,幸好自己並未存心要逃跑,否則,前功盡廢!


    下麵已沒有聲音,他低頭望下去,已不見他們三人,倪立連忙轉移陣地,一炷香之後,返迴原地,那兩個漢子早已在等他了:“副總管英明,果然連一隻小鳥也不見!”


    倪立故意道:“也怪我跟你倆犯傻,迴去吧,肚子餓了!”


    吃了晚飯,眾人間聊了一陣,又由鄒城開腔:“諸位,天山雪蓮產於天山高嶺的岩石縫中,明天開始便應該能陸續發現,不過要找一株千年雪蓮,恍如大海撈針,可遇而不可求!咱們明天要爬的山名叫騰格裏山,高聳入雲,很多人未曾爬到山頂,便感唿吸困難,甚至死亡,山頂奇寒,飛鳥亦絕跡,諸位千萬不要自恃內功深厚,而輕視之,明早一律穿上裘衣裘褲,還要用這個!”他舉一舉手上的兩件東西。


    借著火光望去,他左手舉起一隻巨大的鐵鍬,尾端係著一條繩子,右手舉著一根鐵杵,頭部卻伸出三枝半尺長的細長鐵枝。鄒城一舉左手道:“這是幫咱們在峭壁上攀登。右手這根東西,可幫助咱們上斜坡。因冰雪太滑,一失足滾下深淵,便得到閻羅王處報到!”


    鄒城大概因為東方永亮對他下了命令,因此解釋十分詳盡,並諄諄善誘,要所有的人都要按照其意而行。


    晚上,辛勤睡在倪立身旁。倪立忽覺大腿有點癢,隨即發現辛勤在他大腿上寫字:小心鄒城。


    倪立也伸手過去,在他大腿上寫道:我已知道。忽然心頭一動,想到一個問題:“辛勤隻是一個老仆,他怎樣知道鄒城之身份及任務?他為何要通知自己?”


    正想問他,辛勤竟然已發出鼻鼾聲。倪立想起曹汝明的話,了無睡意,暗道:“東方永亮,你心毒我也不是傻子,看咱們最後是誰勝利!”


    次日,鄒城把辛勤留下來,讓他看守一部分食物及柴炭,仍丟下一隻巨大的睡袋,其他人則跟著鄒城繼續前進。


    鄒城果然沒有虛言,越向上走越是寒冷。而且路滑難走,要借助器具行動。午後,果然開始發現天山雪蓮,有一朵在岩石縫中伸出積雪綻放。倪立興奮地道:“快過去看看。”


    鄒城道:“別急,那些雪蓮最多才七年,距離司徒大夫的要求太遠了!”


    於是繼續前進,前麵一堵峭壁擋路。那峭壁陡然而立,飛鳥難度。鄒城取出鐵鍬來,向上拋去。想不到他臂力極大,鐵鍬飛上山頂,輕輕一拉,不能動,再用力拉,仍然十分穩固。他迴頭道:“我先上去,你們一個個跟著上去!”猛衝幾步,一躍而起,伸手抓住繩子,借著繩子,慢慢攀上去,終於到了山頂。他用腳力踩了幾下鐵鍬,然後招手讓其他人上去。


    上了峭壁,眾人一看,心頭登時一沉,隻見前麵是一道深淵,幸好寬隻丈餘。深淵之後,又是一堵峭壁,但比剛才那一座高得多了,想用鐵鍬拋上山頂勾石,根本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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