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趙等老小各人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隨即起身轉到了隔壁屋,先看看情況。</p>


    幾天前好容易把人抬迴來時,那人身上各處仍血流不止,沾泥帶沙,麵目全非,跟個‘血泥人’也似。</p>


    趙武六家好在有些跌打傷藥,給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身上血衣、血泥,敷了點傷藥,死馬當活馬醫。</p>


    那‘血人’遍體刀傷,臉上也橫七豎八遭了好幾刀,一邊耳朵還給切了去。這時他雖醒了來,血也給止住了,頭臉身上卻是浮腫不堪,更是麵目難認。</p>


    李父和小白,在茶鋪沙地那救人時,原本都在懷疑此人便是他們跟了一路的仇敵吳良,隻是當時左瞧右瞧,除了橫豎刀傷,也沒見著他臉頰上有黑痣,不知是不是跟他耳朵一塊被削了去?因此一直也沒能確認他身份。</p>


    這時間見屋裏躺著之人醒轉,嘴上還唔唔呻吟,胡亂說著什麽,李小白忍不住便開口大叫問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快說清楚!”</p>


    “我……水,水……”</p>


    那人迷迷糊糊,也不知有沒聽清,好歹總算能開口了,隻喃喃說了一句,自是口渴想喝水。</p>


    “小侄兒,別心急。”</p>


    趙武六示意讓女兒去打點水來,略有些奇道:“怎麽,你認識他?”</p>


    “也說不上認不認識……就是看著有點眼熟。”</p>


    李小白瞧了他老爹一眼,接著道:“要是他能報上大名來,那就差不了了。”</p>


    這有關吳良和寶藏,以及他和大牛之間的恩怨,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p>


    李父子倆倒非有意隱瞞什麽,這幾天來也沒多說提過,除非是等屋裏這人好轉,能說上話來,那才好說。</p>


    李老爹當下隻點點頭,有些欲言又止。</p>


    趙煙霞打了水來,還順手盛了碗驢肉湯,也不多言說,隻一並遞了給趙武六。</p>


    碗裏頭的這毛驢,說來本是趙煙霞的坐騎。</p>


    幾天前父女倆從鎮上趕集迴來,沒想會遇著一番兇險,待得之後要把那‘血人’抬上驢背帶迴來時,不想這驢見著背上血糊糊的個人、還不是自家主人,當是受了點驚嚇,忽地一下卻又把人從驢背上給抖了下來。</p>


    後來好容易是迴到了家,當晚結拜過後,趙武六也是豪氣,提刀便把驢給宰了,以表謝意,特此也是為慰勞旅途勞頓的義弟和小侄。</p>


    趙煙霞為此還跟她老爹鬧了不小別扭,幾天來到現下也未動過一口驢肉,大半都便宜了李小白這愣小子。</p>


    這一頭驢連吃了好幾日,今晚到這會兒也是已經吃完了,要多的也沒有。屋裏這人醒得倒是及時,這時間好賴倒也是趕上了一口。</p>


    趙武六幾下喂他喝完了湯水,他這當下也已自迴過了些精神,隻不過仍是迷迷瞪瞪,嘴裏不停說著胡話。</p>


    李小白急又問了幾句,隻是這人五迷三道的,這會兒恐怕連自己爹媽是誰也都忘了,自然沒一句能答得上,很快又沒了聲、迷糊睡死了去。</p>


    不管怎麽說,這人是挺了過來,起碼有望能活,也真是算他命大,有什麽事等他緩過魂來再說也不遲。</p>


    父子、父女各自懸著的心,這會兒倒也都定下了,隨後便悄聲退了出去。</p>


    “這人傷成這樣,多半是給那個怪笑的壞家夥打的……”</p>


    轉迴正屋來剛坐下,趙煙霞想起幾天前的事,忍不住便道:“也不知他們兩個有什麽深仇大怨,非得把人害成這般模樣?”</p>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李小白接話道:“或許大概,也是因為那個醜家夥,看別人生得比他俊些?”</p>


    此前快兩年前,其實在‘苟家窩’的時候,李老爹和李小白見到的那一對、跟吳良等一夥鬥得不可開交的‘母子’中的‘子’,身高身形倒是和前幾天那豁嘴的瘦高個挺像。</p>


    隻不過當時那一對‘母子’兩人都蒙著臉麵,父子倆老遠也瞧不清,隻記得對方兩個都是高於常人瘦子,武藝身手倒也十分了得,自然更鬧不清他們與吳良那些人有什麽仇怨。</p>


    何況現在救迴來這人究竟是誰,也還未知,一時間哪能說得明白。</p>


    趙煙霞這迴逮著機會,聽李小白也沒個正經,伸腿又在桌下給他來了一腳,瞪著眼正待要說,趙武六沉吟著道:“我看他們兩個,倒像是從‘烏陀幫’裏出來的。指不定是起了什麽內訌,這才互相廝殺起來。”</p>


    “烏陀幫?”</p>


    李父和小白都是一奇,齊聲一問道。李小白腳下也沒顧上理會,接著又道:“那是什麽?”</p>


    “你們遠道新來,不知道也不奇怪。”</p>


    趙武六一笑道:“就是玉門關這百十裏外,遠近惡名的一個馬匪幫。不過我也就這麽一說,你們倒也不用擔心。這裏好歹也是歸義軍的地盤,那幫人尋常倒不敢亂來。”</p>


    唐朝末年,河西地區多數被吐蕃所占,歸義軍乃唐宣宗大中二年間,由河西沙州人張議潮起兵反抗吐蕃後所建。</p>


    張議潮帥軍趕走吐蕃鎮將,收複瓜﹑沙﹑伊﹑甘﹑肅﹑蘭等河西地區十一州,後又命人將這十一州的地圖、戶籍奉獻給唐朝廷,報告沙州等地的歸複,原被吐蕃所占的河西地區又重為大唐所有。</p>


    隻是後來歸義軍發生內亂,實際控製的已僅有瓜、沙二州。</p>


    趙武六的父親趙文勝,曾是甘州一帶歸義軍中的一名小將。後來甘州被迴鶻攻占,趙文勝死裏逃生,卻斷了一腿,形單影隻,無處可去,幸為當地一名沙陀女子所救,之後這才有了趙武六。</p>


    不過此後也沒多久,趙文勝便染疾而亡。幾十年間天下大亂,戰禍不斷,趙母好容易把趙武六拉扯大,卻於戰亂中死於非命。</p>


    趙武六的結發妻室,生下一女後不久身亡,趙武六也是幾經輾轉,才到了這玉門關附近,十餘年來與女兒煙霞兩人相依為命,狩獵為生。</p>


    這烏陀幫曾是河西祁連山一帶的一夥強盜悍匪,後來也是因為戰火戰亂等緣由,才轉戰到了這關外大漠。</p>


    “有我爹爹和我在,那些人便來了也不怕。”</p>


    趙煙霞生性好強,老想把李小白比下去,奈何幾天下來似乎總被他壓了一頭,這時也是逮著了話,瞪著他隨口道:“但你最好還是記得躲起來,別隻知道亂扔石頭,到處給人添亂才好。”</p>


    “好啊,那我就躲你後麵好了。”</p>


    李小白笑了笑:“你不要學驢打滾就行。”</p>


    “你才是驢!”</p>


    趙煙霞氣得臉上紅紅,一想到陪了自己好幾年的好驢兒就這麽沒了,真就不該把愛驢叫臭小子吃下了肚。</p>


    趙武六和李文策各自又是一笑,把酒對飲,聽著兒女言談笑鬧,貌離神合,也不多去責怪多說什麽,反倒是有些倍感欣慰。</p>


    兄弟一家幾個說說談談,不覺天色已晚,漠地溫差大,晝熱夜寒,不多時吃飽喝足,各自歇下不提。</p>


    趙武六家三室一廳,大也不大,獨門獨院,遠近無鄰,南北背山對丘,西望大漠,往東走十數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集鎮,過路客商往來不斷。</p>


    這一下多來了幾個人,還有一個傷殘重患,獨居了一房,地方不太夠住。</p>


    數日前義結金蘭後,趙武六當晚便把自己的臥房騰了出來,讓給義弟和小侄住下,自己睡廳室外房。</p>


    李文策愧不敢受,推來讓去,也拉著李小白一起,與趙武六在外屋擠了一晚。</p>


    趙武六也是沒耐何,這幾日才又在外邊驢棚附近,單獨收拾出了一間小屋,讓李小白先住著,自己搬迴裏屋和義弟同榻而眠,好歹暫時是把人安頓下了。</p>


    李小白剛待下來的第一天,也是好長時間沒吃一頓飽、沒睡過個安穩覺,一睡便睡了大半天,一起來便惦記著那驢肉麵。</p>


    趙煙霞見他除了睡就是吃,老實不客氣的,也不知道為之前的事跟自己道個歉,一連幾天都沒給過他好臉麵,話也不多一句。</p>


    這兩天也是她實在看不下去,拿了根木棍要跟李小白討教一二,自是想著借此收拾他一頓。</p>


    李小白歇了幾天,緩過精神,也是閑著沒事,這才勉為其難地,找了他此行千山萬水的路上隨手撿來防身、兼當拐棍的一根竹棒,跟她這大姑娘棍來棒往,略作指教起來。</p>


    趙煙霞的武藝也說不上有多高強,勝在是跟他老爹學過幾手,身手倒也靈活矯健,自非凡輩可比。</p>


    相較起來,李小白仨瓜倆棗的所謂‘天魔神功’,除了他自己給起的、名頭還挺響亮的三招兩式,叫著也挺唬人外,倒顯得有些拙劣,水平也就相當於街頭打架鬧事的小混混級別。</p>


    然而總的來說,兩人這也算是半斤八兩。勝敗且不論,這般棍棒相交,打打鬧鬧了幾次,兩人是一迴生二迴熟,近兩天下來,倒是有說有笑地熟絡了許多。</p>


    趙武六和李文策一武一文,幾天來一個不時到外邊打打獵,換些家用迴來,一個主要是守在家裏,除了兩個小的,還得留意照看躺著的那個傷患。</p>


    現如今這人既然已經醒來,能吃能喝,用不了多久多半也能好過來,李、趙各人倒也都安下了心,小日子也算恢複了往常的平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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