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純粹堅固的師徒之情可謂極為難得。一時間陸重光也情不自禁想象,若是自己入了衝霄劍宗又會如何。是否他當初放棄的太過莽撞,他如果在藏劍閣中足足等上十天十夜,也許就能順利入得那傳承萬載的劍修門派之中吧?


    比起在混元派中處處小心步步艱難的情形,顧夕歌在衝霄劍宗有紀鈞全心全意地袒護,日子定會好過許多。一樣都是心狠手辣絕情寡念之人,憑什麽那少年劍修就能得到他渴慕卻求不得的東西?


    縱然常瑜與瑟狸對他情深義重旁人也羨慕陸重光的豔福,但兩種東西終究是不一樣的。百般滋味混雜在陸重光心間,他隻能遠遠望著那師徒二人乘著劍光而去,一顆心卻是堅如鐵石無可動搖。


    從此刻起,陸重光已將所有對顧夕歌的惺惺相惜之意拋卻得一幹二淨,絕無半分悔恨。得不到的東西索性毀滅好了,他不僅要堂堂正正將顧夕歌徹底擊敗,有朝一日更要讓那傳承數萬載的劍修門派在他麵前俯首稱臣。陸重光知曉他有這般能為,一切隻需等待合適的時機罷了。


    眨眼間時光轉瞬即逝,一千年開啟一次的耀光之境就在眼前。陸重光心知這必是他命中注定的機緣,等他碰到白青纓後越發篤定。


    這位三大世家之一長平白家的長女,隻一眼就認定陸重光是他的良人亦是她未來的道侶,縱然其餘衝霄劍宗修士鄙薄她亦無法更改她的想法。


    而那白衣劍修瞧見這一幕後,既是難以置信般眯細了眼睛。縱然相隔遙遠陸重光卻隱約感覺到顧夕歌的目光,心中卻別有一分自信與快意。


    誰叫衝霄劍宗出了這麽一位以情入道的女弟子,不管不顧對自己師兄的宿敵一見傾心直接表白,著實給衝霄劍宗丟人。即便白青纓動機不純,陸重光卻也自有三分得意。


    縱然每代白家女子以情入道隻選身兼天命的英才俊傑為道侶,但陸重光卻早在易弦的提醒下看透了白青纓所求為何。他有自信亦有能為駕馭住這位絕代佳人,在白青纓看破放下之前,她會是陸重光在耀光之境中的絕佳助力。


    隻看那白家長女本身姿容不凡身後更有白家隱隱支持,就足以讓陸重光對她的示愛含糊接受並不拒絕。不同於固執至極的顧夕歌,他對一切都考慮周全心中自有恩怨是非。


    和自己比起來,顧夕歌的愛恨都太過執著絕不肯妥協分毫,實在不聰明。


    換做他是顧夕歌,既不會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當麵起衝突,更不會直截了當得罪那麽多人。縱然衝霄劍宗實力雄厚能替顧夕歌擔下風險,但一切也未免太劃不來。


    陸重光自有千百種方法能讓其餘人付出代價,那白衣劍修終究不夠圓滑太過耿直。


    他在耀光之境中更將顧夕歌觀察了一個徹底利落,更給這白衣劍修加了八字評語:目光短淺意氣用事。縱然白青纓先前丟盡了衝霄劍宗的臉麵,但她卻是長平白家的長女,三大世家更早對耀光之境有了一些了結,已然遠遠超出九巒九派所知所得。


    心懷愧疚之下,白青纓未必不會對顧夕歌有所補償。但那白衣劍修遙遙瞧見他們倆待在一起,就冷笑一聲轉身而去。說得好聽些是快意恩仇不肯妥協,說得難聽些就是目光短淺意氣用事。


    隨後顧夕歌的舉動卻更讓陸重光失望些,他為了在藏器塔中換得一件靈器,卻將他身上的玉牌消耗了一半,竟一點沒注意到耀光之境中真正珍貴的東西。


    陸重光當時就與熾麟仙君在藏器塔上層暗暗窺探一切,他一直記得熾麟仙君當時悵然的表情,更敏銳地從那目光中窺見了一絲遺憾之意。直至最終陸重光不得不與白青纓再次平分這二分之一的耀光之境,何其不甘又何其不舍。


    一個人有了弱點並不要緊,可怕的是他自以為完美無缺並不更正分毫,而顧夕歌就是這樣的人。自出了耀光之境後,陸重光真正不將顧夕歌看在眼中。他篤定不管自己的修為抑或心性都足以壓製顧夕歌,不管何時那白衣劍修都隻能悵然注視他的背影。


    事實也並未出乎陸重光意料之外。他率先一步成了化神真人,更趕在虛空之境開啟前突破至練虛,直接利落到虛空界中走過一遭。他以往的所學所用唯有在虛空界中才真正得以發揮,更從拂雲界序子黎楚口中得知了熾麟仙君當年的所作所為。


    欽佩歸欽佩,但陸重光卻明白他絕成不了熾麟仙君那樣的人。他要牢牢將整個九巒界握在掌心,其餘人隻有敬仰他膜拜他方能得到自己的庇護,如此才是王道與權柄。


    因而陸重光冷眼旁觀紀鈞在虛空界中殞命,更對衝霄劍宗諸多練虛真君身死道消坐視不理。一切都是三大世家與混元派的交易,仙道魁首之位衝霄劍宗已經坐得夠久了,也合該重新洗牌更換勢力。


    自己此時隻算世家與門派操縱下的一枚棋子,尚無真正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唯有忍耐再忍耐,才有爆發之時。


    最後陸重光隻將紀鈞那把斷劍寄給顧夕歌,隨信附上三言兩語卻並不解釋分毫。


    他極好奇顧夕歌會有何等反應,驟然失去自己的信念與支撐之後,那白衣劍修是否會墮入魔道不可自拔。衝霄劍宗雖然已經實力大減並不值得懼怕,但那白衣劍修卻著實資質出眾不容小視。


    陸重光此舉隱隱給顧夕歌埋下了一顆心魔的種子,而那性情剛烈又固執至極的白衣劍修定然不會讓他失望。事情也並未出乎陸重光意料之外,那白衣魔修望著他的眼神中除了不甘與挫敗之外,更多了幾分憎惡與憤恨。


    由此他才真真正正被顧夕歌看在了眼中,那白衣劍修不再一心一意想著他的師尊,著實有些可悲可憐。


    但不知為何,陸重光卻有些羨慕起顧夕歌來。他隱隱羨慕那白衣劍修快意恩仇絕不妥協分毫,愛恨分明絕不妥協。那一絲念頭隻在陸重光心間晃了晃,既不能使他出手挽救衝霄劍宗即將毀滅的命運,更不會讓他對顧夕歌手軟半點。


    之後的事情倒也順理成章,天地大劫後顧夕歌慘敗在他手下並無半點懸念。但陸重光卻不想殺他,他隻將那白衣劍修囚禁在炎獄之地。既不許諸多小人折辱顧夕歌分毫,也不讓自己前去探望那白衣劍修。


    得知顧夕歌的死訊時,陸重光卻隻悵然了刹那。見證他少年時光的最後一個故人終於消失了,他與顧夕歌好似光與影般相融相生自有默契,隻是卻不知為何走到那般地步。


    最後破界飛升之時陸重光也並未有半點遺憾,他將九巒界的一切都舍棄得幹脆利落毫不留戀。飛升上界之後陸重光終於能一舉掙脫束縛,從拂雲界主手中奪得自由與尊嚴,由此體悟到何為真正的逍遙與自在。


    而修煉的漫長歲月更不必多提,最後陸重光已經成了天道之下的少數幾位天君之一。縱然他一彈指一揮手就有無數大千世界隨之隕滅再生,但陸重光卻獨獨不能斬卻凡念求得解脫。


    陸重光心中卻有一縷無法除卻的凡念盤桓滋生,雖不是魔念卻也攪擾得他不得安寧。因而他才驟然發現,以往對顧夕歌諸多關注意味著什麽。他一向太過遲鈍又不肯認輸,才節節敗退無法自拔。


    隻可惜顧夕歌早就身隕道消轉世重修,轉世之人又並非當年的那個白衣劍修。好在陸重光修為通天,自有千百種方法斬卻凡念。


    為此陸重光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壁障,更將自己一點真靈投諸於當年那個九巒界中,不斷地重複著當年的一切與所有選擇,好似轉世重修亦如夢幻泡影。


    有一世顧夕歌並未由紀鈞引導踏上仙途,是易弦將他收入門下成了陸重光的小師弟。固然陸重光斬斷了紀鈞與顧夕歌的師徒之緣,但他們二人遙遙相望一眼更勝卻人間無數。縱然礙於門派之別並未徹底言說,那二人卻在虛空界中一同殞命,當真是無可奈何。


    下一世陸重光執念深重終於進了衝霄劍宗,那白衣劍修固然並未與他針鋒相對卻也十分冷淡疏遠,心心念念唯有紀鈞一人。


    千百萬個九巒界隻在陸重光一念之間毀滅又重生,可他始終一無所獲更無法斬斷凡念。於是陸重光索性直接逆流時光,他費了好大力氣終於追溯到了第一世那個九巒界的根源,在那白衣劍修轉世之前給予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


    為免夜長夢多,陸重光更派出了從其餘世界中探聽到的“係統”一物,隱隱將那白衣魔修的神魂捆綁迫使他屈服。可誰能料到顧夕歌依舊是當初剛烈至極不肯妥協的顧夕歌,他隻一下就將自己的神魂係統直接撕裂,半點不給陸重光補救的機會。


    唯有等到一切事情都已塵埃落定之後,陸重光才驟然驚醒發現事情早已超出他的預期之外。那白衣劍修不愧是他當初認定的對手,竟能直截了當逆轉天命亦使那個九巒界擺脫了他的操控之外。


    當陸重光與顧夕歌告別之時,他不是不遺憾亦不是不惆悵。這次可謂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次,隻要顧夕歌對他有了一絲心動陸重光就能徹底斬卻凡念境界提升,簡直太過可惜。


    縱然再嚐試十萬八千零三十一次又如何,隻為這顆向道之心他定能斬卻凡念得成所願。


    端坐於星辰之中的俊美天君睜開了眼睛,他藍色的眼瞳隻睜開了刹那就重新合攏,一切又重新歸於寂靜。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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