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光遙遙望了一眼天邊,青梗雪峰的天空依舊如往昔般澄澈冰冷。


    他靜靜立在雲端,身旁卻有稀稀疏疏二十餘名修士環繞在身遭。雖不能算人多勢眾,亦可算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他們之中多數人都已達到練虛七八層修為,一眼望去其頭頂靈光升騰不歇直入雲霄,十成十的氣勢非凡。


    虛空界當真是個兇險至極的地方,他們進入虛空界前足有一百名練虛真君,卻有一半修士全都聽從陸重光號令。


    但幾十年過去了,陸重光卻僅僅找到了二十六名修士,已有一半人馬直接折損在這兇險至極的虛空界中。好在能活下去的人全都修為精進有所收獲,戰力倒也提高了幾分。


    縱然陸重光有熾麟仙君留下的玉簡為指引,他也很是吃了一些苦頭。他也未能保全混元派所有十名練虛真君,亦有三人生死未卜兇多吉少。自己宗門尚且如此,其餘門派就更不用提了。


    若非他修為突破到了大乘仙君的層次,這些仙道修士怕會直接質疑陸重光能為如何是否盡心盡力,稍一露怯便會有人冷言冷語說當年還不如直接以衝霄劍宗為首。


    好在九巒界的規則一向幹脆利落以強者為尊,陸重光既然已經是大乘仙君,那些仙道修士先前的不滿與嫉恨早就煙消雲散。


    更何況修為到了大乘仙君後,自能突破虛空界天道設下的層層阻礙直接聯係到其他修士。由此陸重光方能神識傳音將他這一方的修士全都聚攏合並在這青梗雪峰,隻為了等待那不知何時而來的大衍魔尊。


    進入虛空界之前,陸重光早就與顧夕歌約定在這龐大世界的最中央會麵。而這分界點恰巧就是青梗雪峰,也許在過片刻顧夕歌就該來了。


    顧夕歌,一想到那三個字,就情不自禁讓陸重光的心也跟著微微顫抖一下。但那縷悸動極快被他自己掐滅,不動聲色的堅決與毅力。他自從在玉簡中遙遙望見那二人已然脫困安全,就竭力避免自己再想到顧夕歌三個字。


    橫豎他與紀鈞是天設地造的一對,絕不容他人插足分毫。自己所有的癡念與妄想到了那二人麵前全都被擊得粉碎,陸重光也合該斬斷這糾纏在他心頭足足七百年的情絲。


    縱然忘卻需要耗費時光,他狠狠心就能做得到。如非必要,陸重光甚至不想與顧夕歌打交道。但這是他的職責,根本逃避不得。


    於是陸重光越發挺直了脊背,他不想讓旁人瞧見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管何時,他都是那個有原則不妥協的混元法修。


    隨著約定的時間臨近,陸重光的麵容越發平靜。誰也看不出他的不甘與沮喪,唯有等到了那片無比熟悉的灰霧覆蓋蒼穹之時,他的手指才跟著微微顫抖了一下。


    根本不用想,整個虛空界中唯有顧夕歌才有這般高傲出塵又森然可怖的魔氣,正如他整個人一般矛盾無比。陸重光仰望著那片薄薄的灰霧,一時心生感慨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那片灰霧終於落了地,陸重光卻發現顧夕歌身遭的修士更少些,隻有區區十餘名。但那玄衣劍修依舊完完好好站在顧夕歌身後三步,似是護衛又似威懾。


    大乘仙君,他們二人竟都到了大乘,陸重光的瞳孔情不自禁收縮了一瞬。


    好,很好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當自己的對手。整個九巒界若唯有自己隻手遮天說一不二,世界又該何等枯燥何等無趣?


    隨後陸重光卻悚然發現,那一貫冷漠沉鬱的白衣魔修居然在微笑。縱然那微笑輕而又緩,簡直讓人察覺不到,但那依舊是一個微笑。那白衣魔修周身銳利又可怖的魔氣也好似溫軟了兩分,藏而不露的鋒芒隱隱閃耀。


    六百年來,他從未見過顧夕歌此等溫軟模樣。自紀鈞死後,顧夕歌仿佛從未笑過亦未哭過,所有情緒都隻虛虛浮在表麵上,半分入不得他的心。


    但此時那白衣魔修居然在微笑,顧夕歌眸光澄澈眉宇溫和,一切又仿佛迴到了當年那個少年躲在紀鈞身後的情形。自有那玄衣劍修替他遮風擋雨,縱容他所有任性與酸楚,亦讓一貫孤獨的陸重光心生羨慕。


    不知不覺他開始渴慕起那白衣少年的微笑與目光,縱然隻在他身上稍稍停留一瞬,亦讓陸重光心跳加速不能自已。一切仿佛是預定的宿命,他在九巒論道上輸給顧夕歌,也真真正正輸掉了他一顆心。


    自去過一次耀光之境後,陸重光便開始做夢。夢中他隻記得顧夕歌一直凝望著自己,縱然那目光滿含恨意,亦讓陸重光微微悸動甘甜如飴。但在夢中的他,卻是心如鐵石毫不動搖,隻忽略了那人的不甘與不滿,一往直前勢如破軍。


    夢中的一切都恍恍惚惚並不真實,陸重光醒來之後便會極快地遺忘所有經曆與過往,卻唯獨記得顧夕歌那雙黑亮眼睛獨獨隻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覺,一下一下心跳如鼓亦如潮水。


    那夢境並不隻有一次,它來的時候毫無規律亦極為古怪。它隻在陸重光最脆弱的時候驟然降臨,一幕幕似曾相識的前塵往事極快閃現又重複,但他依舊未曾記得分毫。他在那夢境之中沉溺不可自拔,心中對顧夕歌的情絲亦開始蔓延生長逐漸纏縛住他。


    陸重光也曾疑心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惡毒術法,但混元派大乘仙君替他仔仔細細檢查過,卻依舊抓不到絲毫頭緒。於是陸重光便一日日在那夢境之中越陷越深,縱然記不清前塵與往事,他亦甘之如飴。


    這並不好,平白無故仰望一個得不到的人著實太過愚蠢,陸重光一向有分寸知進退。但那縷縷情絲已然使他動彈不得極為難過,直至在虛空界中他遙遙望見那二人親密的模樣,才終於鬆動了分毫。


    揮劍斬情絲,他既能承認亦能斷得幹脆利落,一切自有法度與規矩。陸重光在心中暗暗告誡了自己好幾次,方能繼續麵色平靜地上前迎接那二人。


    “兩位許久不見,想不到這一別之後兩位都已突破大乘,當真是了不起。”


    若是換做平時,顧夕歌定會直接了當同陸重光懟迴去。誰要聽他假惺惺的道賀與祝福,他身邊那些人簡直巴不得自己與師尊早早死在虛空界內。


    但隨後顧夕歌卻發現陸重光的眼神截然不同,縱然他麵上帶著笑意,但當他望著自己時眸光卻是平靜而淡然的。仿佛一切求而不得與追尋都已成了過往,輕輕一吹便能風化成屑。


    這樣平靜無波的眼神顧夕歌上輩子再熟悉不過,他恍惚間又見到前世那個溫文爾雅全無破綻的陸重光。他在那人麵前竭力辯駁百般掙紮,最後依舊惜敗於陸重光手下,失卻了所有存活的希望與自尊。


    但顧夕歌依舊不甘與憎恨,那烈烈火焰化作心魔盤旋於他神識之中,縱然自己重活一世亦不能忘卻分毫。好極了,一切當真好極了。他更習慣同這樣疏離冷漠的陸重光打交道,先前那個惺惺作態故作多情的人,簡直讓顧夕歌瞧不起。


    顧夕歌剛要答話,就被紀鈞虛虛攔了迴去。他不動聲色悄然握住了顧夕歌的手,淡然道:“當不起陸仙君如此稱讚,你也不錯。”


    這句稱讚著實讓人意外,就連他們二人身後的容紈與言傾也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卻無一人敢說話,不管是仙道諸派抑或魔道三宗都是如此,這雪峰之上的尷尬幾乎能凝結成雪直落而下。


    在場諸多人,誰都知道陸重光仰慕顧夕歌多年,偏偏求而不得極為苦悶。一切緣由卻全都隱隱係在紀鈞身上,但那玄衣劍修明明已經魂飛魄散不複存在。於是他們便隻將陸重光的求而不得當做他磨煉心境的一種手段,縱然顧夕歌從未對其有過好臉色,但他們二人亦有隱約的默契不容旁人插足分毫。


    也許那二人一同飛升上界之後,也是一對亦敵亦友的好對頭。可誰也料不到紀鈞尚能死而複生,於是這所有事情都有了撲朔迷離的變數,怕是連陸重光本人亦參不透看不穿。


    眼見紀鈞如此大模大樣替顧夕歌攔下所有事端,陸重光心中越發不快。他麵上卻並未顯露分毫,隻平穩道:“我是同顧魔君說話,紀仙君又何必多言。還是說,現今衝霄劍宗已與大衍派合二為一,所有事情都由紀仙君做主?”


    此言不可謂不犀利,更直直戳中那仙魔聯盟之中最脆弱的地方。是啊,若是紀鈞仗著他是顧夕歌未來的道侶,處處插手大衍派事物,其餘人又該有何想法?


    言傾不由微微咬了咬唇,若是顧夕歌應對不好,他在大衍派的聲望怕會一落千丈。紀鈞亦想明此點,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你若以混元派下任掌門人的身份同我說話,自該由我迴答,是公是私我自然分得清。”顧夕歌卻不鬆開紀鈞的手,直截了當道,“可你方才的問候不過兩句客套話罷了,我既然懶得迴答自有紀仙君替我應對。”


    “還是說,陸仙君因私廢公不能忘懷,才對我如此刻薄?”166閱讀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手撕係統重生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之克羅地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之克羅地亞並收藏手撕係統重生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