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鈞在玄機峰按落了劍光,那山峰依舊如往日般霧氣縹緲寧靜出塵,當真半點都沒變。


    玄衣劍修順著石階一步步向上,他似能聽見顧夕歌輕軟喚他師尊。那孩子手指纖細又柔軟,隻能虛虛攏住紀鈞兩根手指,卻獨獨不肯鬆開,真是纏人又可愛。


    顧夕歌總是喜歡在玄機峰頂修煉。紀鈞閉上眼便能想起那孩子挺直脊背長睫低垂的模樣,比天邊晨光更耀眼。在閉關空閑之時,紀鈞也會將神識投諸在那孩子身上,一瞧就是一整天,半點也膩煩。


    往日種種浮於心間,這玄機峰中每一寸土地都有他與那孩子的迴憶。當日他毅然決然讓顧夕歌殺了自己,固然抱著不破不立了卻心魔的打算,卻也期盼那孩子能夠勘破情念不再執著。


    自己死了沒什麽關係,他卻不願拖著那前途光明的孩子一並墮入深淵之底。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隻一道天雷就將紀鈞所有籌謀劈得粉碎。他臨死前卻瞧見顧夕歌周身魔氣升騰紅光乍現,想來終究是入了魔。


    入了魔也好,他隻要那孩子活著便夠了。紀鈞修行了將近兩千年,可謂斬盡凡念無所畏懼,隻有顧夕歌是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紀鈞每行一步,那一重重封鎖了玄機峰的陣法便逐一解開。待得他終於到了山頂後,總是籠罩了整座玄機峰的白霧忽然直接消散,那秀麗而鋒銳的山峰終於重新顯露出來。


    隨後紀鈞卻瞧見,有人正端坐於玄機峰頂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瞧他脊背挺直氣衝雲霄的模樣,倒與那孩子頗為相似。


    玄衣劍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刹,整個世界極光明又極美麗,似有千萬朵煙花同時綻放。他所有的期盼與希冀全都成了真,紀鈞聲音顫抖地喚了一句:“夕歌……”


    那人很快迴了頭,紀鈞的心也一分分沉了下去。


    並不是顧夕歌,甚至不是紀鈞以往見過的任何衝霄劍宗弟子。是他著實糊塗,那孩子已經墮魔,衝霄劍宗又哪容得下他。


    紀鈞隻失落了一刹,又平靜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修行我洞虛獨有的《玄止參同契》?”


    那青年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輕聲道:“在下薑潮,師從方景明。若我沒料錯的話,您應該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紀真君了。”


    好一個通透人物,不愧是容紈的徒孫。


    紀鈞不置可否地繼續盯著薑潮看了好一會,那青年麵對此等驟然壓力,依舊不急不緩地說:“至於那《玄止參同契》的秘法,卻是顧夕歌前輩授予在下的。一並傳給我的還有《靈山易道法》與《清濁真道經》。”


    薑潮頗為恭敬地奉上了一枚玉簡,紀鈞隻瞧一眼,便知其中的確是顧夕歌的筆跡。


    “他現在如何?”


    薑潮自然知道那玄衣劍修問的是誰,直截了當道:“顧前輩去了大衍派,修行六百載就已練虛九層。最近更成了大衍派真正的魔尊,整個九巒界無不歎服敬佩。”


    果然如此,當真如此,紀鈞心中的抑鬱之氣忽然一掃而空。他隨後卻淡淡道:“什麽歎服敬佩,都隻是場麵話罷了。我那徒兒弑師墮魔而去,其餘仙道五派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又哪會同他那般客氣?”


    “我且問你,那五派之中哪一派鬧得最兇?”


    那玄衣劍修的目光隔著數百丈直接遞了過來,冰冷銳利比劍光更寒冷。


    縱然薑潮已然打探到了不少秘聞,此時也很是吃了一驚。以往他就聽說紀真君寵徒弟,現今一看依舊如此。看來那有關顧夕歌弑師墮魔的種種傳言,最不靠譜的一種反而最貼近事實。


    “是混元派鬧得最兇。十二年前他們算計了顧魔尊,卻反被顧前輩將計就計賺了一座雲唐城,還一並俘獲了易真君,由此十分丟麵子。”


    “好,很好。”紀鈞平靜地點了點頭,眸中卻全是讚賞之意。縱然他極力掩飾,卻依舊讓薑潮敏銳地瞧了出來。


    這位紀真君的性情,和傳言中可不大一樣啊。傳言中紀鈞薄情淡漠喜怒不形於色,除了他那寶貝徒弟之外,萬事不掛懷。


    現今紀鈞卻會為了短短一句話欣喜不已,此人莫不是假的吧?可若他不是紀鈞,誰又能解開這一層層封鎖玄機峰的陣法?


    瞬息之間薑潮就想到了許多東西,他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退,卻直接了當被紀鈞扣住脈門不放。


    既然反抗無用,薑潮索性隨他去了。那玄衣劍修隻一縷靈氣就將薑潮周身探了個清清楚楚,竟微微皺眉道:“你是無上劍體,卻隻是九竅九通。可惜你本該有十竅資質,他並未一並將此法傳授於你?”


    紀鈞隨後就將薑潮的手直接放開,當真是半點也不留戀。


    難怪外人皆言紀真君性格孤傲至極,隻他方才的舉動定會得罪不少人。薑潮固然心中腹誹,卻依舊輕聲細語道:“顧前輩惱怒我不肯改拜他為師,因此並未傳授此法於我。”


    他話音剛落,便聽有位女子輕笑道:“紀師兄好不容易迴來一趟,怎麽字字句句問的都是你那寶貝徒弟?”


    薑潮從未見過容紈這般眉宇生光的模樣。她好似忽然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那張清麗小臉上也有了幾分調笑之意。


    “我徒弟就是我徒弟,合該我寵他。”紀鈞隻淡淡掃了一眼容紈,又平靜道,“六百年不見,辛苦容師妹了。”


    隻這一句話,就讓容紈險些熱淚盈眶。然而那水光隻浮現在她眼中一刹就消失了,粉衣女修索性搖了搖頭道:“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紀師兄能迴來就好,大家都十分惦念你。”


    紀鈞隻斂目正色道:“這孩子既修了《玄止參同契》,就合該是我洞虛一殿的人。你與我洞虛一殿有緣,我便代他收下你這個徒弟。”


    自己可從未見過這般搶徒弟的,薑潮不僅瞪大了眼睛。之前顧夕歌好歹還曾問自己是否願意,誰想紀鈞更比顧夕歌霸道三分,竟直截了當給薑潮蓋了章。


    容紈狠狠搖了搖頭:“不行不行,當日小夕歌便是你從我手中硬生生搶去的。是我可憐師兄你孤身一人才忍痛割愛,現今薑潮可不能再讓給你們洞虛一殿。”


    話雖如此,那粉衣女修卻極狡黠地微笑了,她烏黑眼珠中全是戲謔之意。


    紀鈞半點也不上當,隻冷聲道:“容師妹還有何要求,不如一並說了吧。”


    “要我讓出薑潮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隻能當你的徒弟。”容紈歪著頭道,“誰叫我那不省心的徒弟半點都不敬重我,我便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徒弟變成自己的師弟,由此方能出口氣。”


    她話音一落,便覺出紀鈞周身的氣息冰冷了兩分。那玄衣劍修一字一句道:“容師妹,我生平隻有一個徒弟,絕不會再收第二個,恕我不能從命。”


    嘖嘖嘖,真是甜到牙酸。容紈幾乎要眯眼了,她卻看見薑潮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自己。她情不自禁撫了撫那青年劍修的頭發,又被薑潮不大樂意地避開了。


    “罷了罷了,橫豎薑潮都修了《玄止參同契》,我便將他讓給你。”容紈輕聲道,“世事奇妙天道輪迴,誰叫他上輩子也是你們洞虛一殿的人。”


    這短短一句話,立刻在薑潮心中蕩起了無盡漣漪。他隻能茫然地睜大眼睛,唿吸急促心跳如鼓。


    自己究竟是誰,為何容師祖會這麽說?為何他會千百次夢見玄機峰的情形,為何那封鎖陣法會對他全然無用?


    “多想無用,前塵往事已然化灰。”紀鈞輕輕道,“你隻需記住你今生是薑潮就夠了。”


    那席話讓薑潮瞬間平靜下來,他隻靜靜立在一邊,並不打擾那敘舊的二人。


    “這六百年混元派可是威風得很,他們借口我衝霄劍宗出了這等事情,非逼周師兄交出仙道魁首之位。我不知周掌門如何想得,他當真服了軟,於是混元派便更威風了些。”容紈先是悠悠歎了一口氣,她立刻又眉開眼笑道,“好在薑潮十分爭氣,在九峰論道上又奪得魁首。混元派諸人麵色難看極了,就連那一貫裝模作樣的小輩陸重光,都再笑不出來。”


    一聽那陸重光三字,紀鈞立刻微微眯細了眼睛。他剛要開口詢問,就被容紈直接打斷了。


    “哎呀,我這才想起,周師兄找你有要緊事。”


    那粉衣女修幸災樂禍的模樣簡直不能更明顯,紀鈞卻輕描淡寫道:“師妹做戲的模樣,真是蠢極了。”


    他話一說完,就直截了當離開了玄機峰,隻留下容紈在原地磨了磨牙。


    她看紀鈞還是未勘破情關之前好得多,這般不客氣又毒舌的模樣實在令人心中惱火。


    紀鈞到了靈虛殿,卻見周韜正把玩著一枚玉簡。


    那少年模樣的掌門人一見紀鈞來了,當真半點也不與他客氣,直接了當道:“天地大劫在即,虛空界亦將開啟,逆轉天命之事九巒九派都推拖不得。誰知


    那大衍派的掌門人卻給我寄來這麽一封信,要與我衝霄劍宗在虛空界中/共同對敵。”


    “紀師弟,此事你怎麽看?”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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