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開始,顧夕歌就從未將白青纓放在心上。


    那女修縱然貌美傾城心機頗多,亦能輕而易舉惑使男修為其賣命,但她的修為著實太弱,區區金丹一層在這耀光之境中根本不夠看。即便是原列海,亦護不住她。


    那二人前世卻並未摻和到一起,反而各為其主互不幹涉。


    正因為上輩子原道冉還活著,原列海特意壓抑修為而來,隻為全心全意保護這位原家少主。有了原道冉這一粒籌碼,原家方能與煞滅宗達成協議勉勵合作,否則就如今日般一拍兩散。


    白原洪這三大世家之中,白家與洪家都將天下形勢看得通透利落。他們毅然決然舍棄了那些不合時宜的驕傲,派年輕一輩拜入各大宗門中,安心潛伏並不生事。那交錯複雜的各層勢力織結成一張巨網,待得天地大劫來臨之時,才一舉撈到了天命之子陸重光這尾大魚。


    原家之人卻不大理會此類事情,他們依舊自視甚高,覺得除我以外其餘修士都為螻蟻,三大世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個九巒界亦該聽其號令。他們依舊秉承著八千餘年前不合時宜的自矜與自傲,待得勉強支撐了數千年後,才惶然覺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然則此時各大宗派已然安定發展,決不許外來勢力沾染分毫。即便原家想要插手,亦無縫可入。他們努力了千百年,方使原道冉成功謀得煞滅宗下任掌門的身份,不可謂不苦心。


    誰知這千般謀劃,卻全叫顧夕歌一人毀了,又如何能叫原家不恨他入骨?他百餘年前殺死的不隻是原道冉一人,更是原家數千年的努力與希望。


    可顧夕歌冷眼旁觀,卻覺得原道冉早早死在自己手上,終究比那人前世一意孤行與陸重光死磕到底好多了。到那時原道冉賠上的可不隻是他一人的性命,而是整個原家上下幾千人的性命。


    誰叫原道冉前世不甘心於耀光之境中落敗,竟不知好歹抓了陸重光青梅竹馬的常瑜師姐,意圖以此威脅逼得陸重光就範呢。那原道冉自己是個癡情種子,以己度人定然覺得此招便能乖乖讓陸重光臣服,卻絕未料到那姓陸的天生就是幹大事之人,區區一個女修他又如何放在心上?


    如此一折騰,固然常瑜魂飛魄散再難入輪迴,原道冉卻死得比那女修更慘些。原家後來更因此全族傾覆,半點血脈都沒留下來。


    明光真君衝冠一怒為紅顏,前世九巒界到處流傳著此等故事與傳奇。正如他們熱烈讚頌白青纓與陸重光結為道侶一般,那些凡人與修士隻瞧見其酣暢淋漓快意恩仇之處,卻並未注意到那熱鬧景象下的血色與淒涼。


    陸重光哪裏是什麽溫柔可親俊美如仙的理想道侶,他分明是個冷心冷血混賬到極點的東西,正和顧夕歌一模一樣。


    顧夕歌一想到此處,不由微微揚了揚眉。


    原本屬於白青纓的耀光之卷就在他掌心微微發燙,它似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緒一般,金光閃爍波動,宛如一尾不安分的遊魚。


    直到得了這件東西,顧夕歌方敢說自己又一次真真正正逆轉了天命。


    前生白青纓正是有這耀光之卷,方能一舉協助陸重光奪得了耀光之匙。


    開啟那通往耀光之匙的內層卻隻需一個條件,誰能聚齊三十枚入境玉牌,誰就有了進入內層的資格。


    八千年來不是沒有聰明人想到此點。然而他們終究並非天定之人,縱然其手握三十枚玉牌,那內層之門卻依舊不肯為其敞開。唯有八千年後,九巒界方出了一位天命加身的明光仙君,與他日後的道侶白青纓一同進入耀光之境的內層,最後不僅順利奪得耀光之匙還修為大增完完好好地出來了。


    正因有在耀光之境中這一遭經曆,白青纓方成了陸重光的四位紅顏知己之一。至於陸重光為何獨獨娶她一人為道侶,想來是她攜著衝霄劍宗傳承萬裏來奔的行動打動了他。


    白青纓如此美貌如此忠貞,且願意背棄門派獨獨投奔陸重光一人,既低姿態又無比順從。任何一個男修碰到這等女修,都會驟然心動不可自拔,即便陸重光亦不能例外。


    可惜的是,今生再不會有這位蓮素真人萬裏來奔,亦沒有不長眼的原道冉壞陸重光好事。他倒要看看,今生陸重光是否依舊與這耀光之境有緣。


    顧夕歌露出一抹極涼薄又極動人的微笑,他漫不經心將手中這二十三枚入境玉牌攏成一疊,屈指彈了彈。


    所謂逆轉天命謀劃成真,再過一月方見分曉。


    一月後,耀光之境中層藏器塔。


    藏器塔雖曰為塔,其形製規格卻與一棟樓閣並無區別。蒼藍牆壁金色塔尖,說不出的精美氣派,塔高萬仞直入雲霄,幾乎讓人望而生畏。


    此時這七層藏器塔前已然很是聚集了一批修士,他們個個麵色沉靜胸有成竹,即便是散修也氣度不凡絕不容小視。


    言傾自戒備森嚴的師弟師妹中遙遙一望,眼見自己等的人還沒來,心中立時有了幾分忐忑與不安。


    有位同她熟稔的小師妹瞧見言傾此等做派,輕聲調侃道:“我知道言師姐在等誰,那姓顧郎君還沒來,也不由得師姐不掛念。言師姐自從百餘年前見了那人一麵,一顆芳心就此係在那人身上,真是一見鍾情不能自拔……”


    言傾卻隻笑眯眯擰了擰蕭夙臉頰上的梨渦,悄聲細語道:“小丫頭嘴碎,再多說半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這紅衣女修雖然言語中有頗多調笑之意,態度亦是無比親昵,但她的眼睛卻是冷然而淡漠的,恍如冰藍蒼穹下結冰的河水。


    蕭夙眼見言傾生氣了,倒也並不驚慌。她隻握住了言傾的手,低聲道:“宗門究竟在想什麽,那顧夕歌哪裏值得言師姐為他這般賣命?我們幾個為了言師姐魂飛魄散亦無怨言,倒不如奮力一搏。”


    此次大衍派選出他們幾人前往耀光之境,卻一反常態並不強求他們幾人帶出多少丹藥奪取多少玄器,隻要他們以魔心為誓全心全意輔佐顧夕歌。他們大衍宗一向是魔道三宗之首,不管何時何地都未曾向仙道低過頭,此番卻向區區一個金丹劍修如此卑躬屈膝,簡直讓蕭夙不滿意。


    即便他們六人中以言傾為首,這位一貫頗受寵愛的大師姐卻隻是替那衝霄劍宗顧夕歌打下手之人,她甚至要立下血煞裂魂咒此等苛刻契約,由此更讓蕭夙萬分不平。


    “你涉世未深,依舊不懂。”言傾悵然道,“等你真見到顧夕歌,你就明白了。”


    蕭夙隻嘟了嘟嘴,撒嬌弄癡道:“我隻瞧衝霄劍宗的修士個頂個討厭,並不想瞧他們半眼。”


    言傾撫了撫蕭夙的頭發,卻隻是平靜道:“傻孩子。”


    本來就是嘛,那幾個衝霄劍宗的修士站在一起,盡管麵色淡漠卻自有萬千氣場加諸其身,高冷又淡漠,讓人一望就難生好感。


    蕭夙頗為挑剔地將那幾個衝霄劍修打量來打量去,卻與一位紫衣女修望個正著。


    那女修麵容姣美宛若牡丹,仿佛有燦然光華籠罩其身。她眼見蕭夙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極驚異地盯著自己,就淺淺一笑權當打個招唿。


    這一笑可不得了,蕭夙當真知道什麽是心如鹿撞半刻不得安寧。她捂著自己一顆砰砰直跳的心,隻覺得天旋地轉雲光皎潔,竟不敢再看那女修第二眼。


    她將自己埋在言傾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悄悄打量那女修。卻見那紫衣女修又冰結了一張俏臉不笑,簡直可惜極了。


    言傾不由挑了挑眉,她笑眯眯道:“剛才你還說衝霄劍宗的修士個頂個討厭,怎麽如今又死盯著人家不放?”


    “她好看,我就想看她,有什麽不可以?”蕭夙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胸,又悄聲軟語道:“言師姐,那女修叫什麽名字,你就告訴我嘛……”


    言傾一貫將蕭夙當做自己的親妹妹,對她頗多疼寵,立時認認真真道:“那是衝霄步虛一脈的安嵐,修行一百八十載金丹四層,可算天資聰穎。”


    一百八十歲,比自己還大了二十歲。不過沒關係,修行之人大上二十歲又有什麽關係?蕭夙掰著手指頭越想越高興,頰邊梨渦無比動人。


    她滿懷少女心事,已然將日後叫安嵐親親好還是寶貝好都想了個清清楚楚,卻突聞有人扯著嗓子喊道:“顧師兄,你總算來了,大家都在這等你!”


    蕭夙的幻想全叫這聲喊叫驚擾了幹幹淨淨,連帶著她對那顧夕歌都起了三分惡感。她本就對顧夕歌頗多埋怨,於是三分惡感就變成了七分厭惡。


    橫豎隻是個長得好看修為又高的男修罷了,又不是八條腿的蛤/蟆,哪值得言師姐百般容忍?


    然而等蕭夙的目光落在顧夕歌身側那柄飛劍上時,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照影,那居然是照影!”蕭夙顫抖著道,“這柄飛劍不是已經遺失了三千多年麽,又怎會重新出現?”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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