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應巧巧放下仇恨,倒真是方行難得的真心話,他可沒有留禍端的習慣,一聽這應巧巧對自己恨意如此之濃,險些手一哆嗦就把她從法舟上扔下去。◎


    不過轉念想到,自己還得靠這個小丫頭混進冰音宮,而且她爹已經是自己的人了,所以還是勸她放下仇恨的好。


    應巧巧因為方行那一句“放下仇恨”,肚子裏的火氣升了上來,那句“為什麽”,已經帶著森森怒意,但是忽又聽方行給出來的迴答是“不然你會更悲哀”,整個人頓時微微一怔,下意識道:“那小魔頭已經害得我如此之慘,又還怎麽讓我更悲哀?”


    方行鄭重其事的道:“你想啊,你如此恨他,肯定會再去惹他,而他又那麽厲害,你偏他不是找死嗎?萬一他又把你爹殺了呢,豈不是更悲哀?”


    應巧巧哼了一聲,道:“他又怎麽會是我父親的對手?”


    方行道:“那可不一定!”


    應巧巧道:“他一定不是我父親的對手!”


    方行無語,道:“那好吧,那他萬一把你也殺了呢?”


    應巧巧憋紅了臉,大聲道:“我不怕死!”


    方行道:“那若是把你扒光了衣服掛在樹上呢?”


    應巧巧臉色大變,震驚道:“他……他怎麽做這麽過份的事情?”


    方行道:“是你主動招惹人家,人家怎麽做都不算過分了!”


    應巧巧一時竟感覺無言以對,一種無力感從她心底升了起來。


    事實上,女孩的心思非常難猜。在她第一次於亂荒山吃了方行的虧之後。自然是恨方行恨的要死。而第二次,那小魔頭從天而降,一刀砍下了在她心目中非常強大的楚昭陽的腦袋,而那腦袋偏偏飛到了她手上,鮮血噴了一身,卻也讓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別人勸她,總是說好好修行,將來總能殺掉那小魔頭。


    但應巧巧的內心裏。卻是怕極了那小魔頭,她剛才無意中說出的那番話,前麵是說自己如何的恨方行,後麵跟的“但是”,便其實是想說,自己如此恨他,但是卻偏偏一想到他便恐懼的要命,甚至連幫昭陽哥哥報仇的想法都升不起來,這才是真正的悲哀。


    方行如今隻說自己厲害,勸應巧巧收了報仇的心。卻正合了應巧巧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不過,倒底還是女孩的自尊心作崇。呆了一呆之後,便怒道:“你為什麽幫著他說話?”


    方行道:“天地良心,我這是為你好!”


    心裏想,媽蛋不是為你好早把你丟下去了。


    “為我好?”


    應巧巧呆了一呆,覺得這個下人說話的樣子非常的認真,心裏竟微微一暖。


    微微別過了臉,忽然伸手向方行的酒葫蘆抓了過來,道:“把你的酒給我喝!”


    方行可舍不得,這是他自己配的靈酒,揮手打開了她的手,道:“小丫頭喝個屁酒!”


    應巧巧瞪起了一雙杏核眼,道:“我是你的小姐,你竟然叫我丫頭,還不給我喝酒?”


    方行一捂腦袋,歎道:“竟然你也用身份來壓我,我的人生真他媽悲哀……”


    心裏在琢磨要不要把這個死丫頭扔下去!


    應巧巧聽了,倒略略感覺歉疚,覺得這個下人雖然粗魯無理,卻是為自己好的,不讓自己喝酒,也是覺得自己還太小,飲酒對身子不好,這樣的感覺,倒有些和自己那個有點笨、有點兇,但對自己特別忠心的兇奴有點像了,難怪父親會專門指定他跟自己去冰音宮。


    “好了,我不怪你怎麽稱唿我,但是我就要喝酒!”


    應巧巧撅起了小嘴巴,微微露出了以前的刁蠻脾氣。


    “喝喝喝,我讓你喝,喝死拉倒!”


    方行背著手走進了船艙,提了倆壇子過來,卻是莫耶長老放在法舟上的好酒,名為“六陽春”,卻是以六種妖獸之丹煉製的好酒,不過這種靈酒釀製的非常巧妙,酒勁控製在了一個烈而不傷的程度,卻不像方行那種靈酒,除了他與金烏之外,普通人根本沒法喝。


    “你……”


    應巧巧看著方行抱著倆酒壇子過來的模樣,眼眶忽然有些紅。


    “這他媽酒都給你抱過來了,你還哭個蛋啊?”


    方行有點惱了,把其中一個酒壇子推到了應巧巧身前。


    應巧巧卻不接,倔強道:“我就要喝你那種差的酒!”


    方行道:“放屁,這酒才是差的,我那是好酒,不給你喝!”


    應巧巧倔強的杵了一會,還是默默的伸手,接過了一個酒壇子。


    方行卻不知道,此時的應巧巧,心靈極其脆弱,且聯想能力無比的豐富,剛剛他這一個舉動,卻又讓應巧巧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見兇奴蹲在馬槽裏喝酒,便覺得好玩,跑過去跟他要酒喝,兇奴卻不給她,而是溜進了膳司,給她偷來了一壇子好酒。


    那一次,兇奴在被發現偷酒之後,狠狠挨了兩鞭子,卻也讓應巧巧記住了那件事。


    後來她嚐過兇奴喝的那種酒,又酸又澀,一點都不好喝。


    此時此刻方行的表現,卻讓她再次感覺到了那種疼受的感覺,這個兇巴巴的下人,果然和兇奴很像,他定然是覺得下人喝的酒,配不上自己的身份,才拚著挨莫耶長老的懲罰,跑去給自己偷酒的……不過兇奴當時就偷了一壇,他卻直接偷兩壇,膽子比兇奴大。


    方行坐在船舷邊坐了下來,拍開塞子嚐了一口,咂吧了下嘴,覺得味道太淡。


    應巧巧以為他沒喝過這種好酒,饞饞的樣子倒挺可愛,微微一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清風拂麵,晚霞漫天,空中已有星辰漸次點亮在空中。


    “你說你的人生很悲哀,是怎麽迴事?修行資源不夠嗎?”


    應巧巧沉默的坐了一會,輕輕開口問道。


    跟隨她出來的仆人也都是身上有修為的,不然也沒有足夠的能力替她辦事或是賣命,但這些人又多是在百獸宗身份比較低微的外門弟子,經常為資源發愁。


    方行決定趁機教育教育她,道:“是啊,可不都像你這種大小姐一樣……”


    應巧巧嘻嘻一笑,道:“我平時都是用中品靈石修煉的,你要嗎?”


    說著取出了三塊靈石,遞到了方行麵前。


    方行噎了一下,心想小爺現在打賞別人都用上品靈石了……


    應巧巧將靈石放在了他的手上,道:“別擔心,莫耶長老如果問的話,就說是我賞你的,以後你若是缺修行資源了,就過來跟我要好了!”


    說完別過頭去,看著空中的點點繁星,沉默了一會,忽然輕輕問道:“你有過那種非常討厭一個人,但又非常怕他的感覺嗎?”


    方行下意識想了想,道:“很小的時候有過,我原來有九個叔叔,對我很好,大家聚在山穀裏,喝酒打架,吹吹牛皮,日子好不快活,但後來忽然來了一個很厲害的家夥,把他們全都殺了,我嚇的從密道裏鑽了出來,當時非常的恨他,但也怕他會追上來……”


    應巧巧聽的怔了怔,急忙問:“那後來呢?”


    方行剛想說“後來我把他宰了”,忽然想起再說下去,自己就露餡了,便嘿嘿一笑,道:“後來我這不就到你們百獸宗來了嘛……”


    “那個惡人呢?”


    應巧巧轉過頭問,似乎非常關切,沒發現自己離方行很近,睫毛都快碰到他的鼻子了。


    “後來他死了!”


    方行淡淡道。


    應巧巧籲了口氣,道:“真好,有人替你報仇了!”安靜了一會,她輕聲道:“你也挺傷心的吧?我知道你想勸我,惡人自然會遭報應的,所以不必一定去找他報仇是吧,我其實也不敢的,我一想到他就害怕,有時候半夜裏夢到他,都會嚇的不敢再睡……”


    一邊輕輕的說著,她聲音愈來愈低,腦袋輕輕靠在了方行肩膀上。


    “要睡就迴房裏睡去……”


    “不要,你讓我靠一會……”


    “我肩膀酸……”


    方行轉頭訓她,卻忽然看到應巧巧閉著眼睛,兩行晶晶亮的淚痕掛在臉頰上。


    此時的法舟前艙裏,兩個婆子見小姐不迴來,正出來找,卻驟然間聽到,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靈氣波動,卻見夜空一輪巨大的明月前,忽有一艘巨大的銀色戰車撕裂了空中繚繞的一團墨雲,轟隆隆向著法舟側麵衝了過來,險些便要一頭撞了上來。


    “不好,前麵有法舟……”


    銀色戰車內有人冷喝,旋及戰車猛然調頭,從法舟麵前擦過。


    隻是,這戰車畢竟太大,足足是法舟的三倍大小,再加上似乎剛剛施展了瞬移,甫一出現,帶出了劇烈的勁風,風力之強,幾乎將法舟掀翻了,靠在方行肩膀上的應巧巧一聲驚唿,整個人便跌飛了出去,方行眼神一冷,將她扯迴了自己懷裏,一手攬著,向戰車望去。


    “何方道友,驚我百獸宗法舟?”


    在這一瞬間,一直在前艙閉目打坐的莫耶長老陡然飛出了法舟,立在空中大喝。


    “嗬嗬,百獸宗?渤海國的那個小宗門嗎?莫要攔路,我們急著趕路!”


    戰車之上,傳來了一個有些餘慶的聲音,似乎戰車之人,見險些衝撞了法舟,本來有些擔憂,不過在聽說了這是百獸宗的法舟之後,登時鬆了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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