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人墨發及腰,五官極為俊美,麵容分明冷如寒冰,天生微挑的眼角卻平添了三分媚色。一襲玄色華服質地上好,裹出修長勻停的腰身,若非那凜然不可侵犯的強者氣勢和眼中的寒光加持,這人周圍定會遍布追求者——即使他是個男人。


    沐寒朝人群中一掃,正見白遠盯著自己看,眼中厭惡頓顯,轉向其他人冷聲道:“所有人閉門思過一個月。”話畢離去,隻留給眾人一個冷峻的背影。


    “恭送沐師叔。”眾人恭恭敬敬,大氣不敢出,直到那股寒氣徹底消散,四周才響起陣陣大口唿吸的聲音。


    白遠也鬆了口氣,返身朝住處去。他剛換上內門弟子的白色長衫,還十分不適應,邊走邊伸手整了整衣領,


    沒走出幾步,就有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叫住了他。


    “大師兄,請留步,沐師叔命我帶你去見他。”這少年雖然禮貌十足,但是眼中不經意間閃過的鄙夷還是讓白遠看了去。白遠並不在意地掃了他一眼,老老實實地跟著去了。


    沐寒所住的大殿和他本人一樣,透著一股肅穆的冷意,殿堂拔地而起,直聳入雲,當人抬頭仰望之時,便會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感。


    白遠還沒踏入門檻,便被那氣勢所激,緊接著,門中傳來一聲伴隨威壓的冷斥。


    “跪下。”


    白遠怔了一秒,跪在殿前冷硬的石磚上,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等了好一陣,他那師尊卻再沒有別的吩咐,反倒是六陣的聲音從腦子裏冒出來。


    [被人這麽對待,可憐啊,你就一點也不覺得屈辱,不甘,不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嘖,小子,你不適合正道你知道嗎?]


    [你什麽意思?]白遠動了動幹澀的嘴唇,兩人開始用思想對話。


    [讓你跟著本尊做個魔修,本尊也正需要一個人來傳承衣缽,不要忙著拒絕,你先聽本尊說完……]


    話沒說完,就被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白遠扭過頭,看見小師弟聊上皺著眉頭走過來,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可見也是來領罰的。


    他看到白遠,先是一愣,隨即便挺直腰板,打起了精神,經過時腳步停了停,小聲道:“咱們那個約定還算數,以後有的是機會,走著瞧!”說完特地用鼻孔衝白遠傲嬌地哼了一聲,高昂著頭進大殿去了。


    一刻鍾後,他像被霜打的茄子般走了出來,也不知道被罰了什麽。白遠知道他受的打擊不輕,甚至在路過自己的時候都沒有精力傲嬌了。


    白遠以為接下來肯定就輪到自己了,但是沒有,他就這麽頂著烈日在那裏跪了兩個時辰,直到汗水浸濕了他的脊背,眼前有些發黑,他才反應過來,他那師父是在通過這種方式懲罰他。


    沒有師父的命令,他不能起來,修仙界萬千弟子皆是如此。這點懲罰對自己來說算什麽呢。


    [你繼續說說看。]百無聊賴的時候,白遠在腦中與六陣說話。


    [說什麽……唉?你對我剛才的提議有想法嗎,我說我說。]六陣聲音十分驚喜,


    [你之所以會拒絕我,是怕背上欺師滅祖的罪名吧,我的方法可以完美解決這個問題,你就在天木宗同時修兩個心法好了。]


    [你認真的?據我所知,這麽幹過的人都死了。]白遠冷靜地分辨著他話中的真假。來到這個世界的兩月間,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這個世界的信息他可是采集了不少,一般的常識問題現在根本難不住他。


    [那可未必,我就知道一個活著的,並且修為了得。]


    白遠終於有了點興趣:[是誰?]


    [我。]六陣挺起腰杆,自豪地說。


    如果六陣此時在他麵前,他必定會使勁翻一個白眼。


    [怎麽?不信本尊,本尊可是渡劫後期修為。]


    [你不是剛渡劫失敗麽?]


    [你……]六陣再次被白遠噎住,沉默了下,生氣道,[哼,教你東西難道還要本尊求你不成?不過是本尊打發時間而已,愛學學,不學算。]


    [嘖,這麽激動做甚,我又沒說不學,不過也沒說要學,此事……]


    “大師兄,沐師叔命你進去。”


    對話突然被打斷,方才帶白遠來的少年出現在麵前,看他的眼神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配合對方的想法,白遠特地調整好常用的憨厚表情,麵色惶恐地進去了。


    “弟子拜見師……”


    “行了。”沐寒負手背對著他,不等他行完禮,就冷冷地開口打斷,似乎根本不想從他嘴裏聽到‘師父’兩個字。


    “今日之事你可知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沐寒說話時釋放出強大的威壓,震得白遠心口一痛,差點又要再吐一口血。


    下一刻,卻又突然輕鬆下來,原來是六陣幫他擋了大部分。白遠心中道了聲謝,抬起頭看向沐寒,臉上滿是懵懂無辜。


    “不知……師父說的是哪件事情?”


    沐寒眉色更冷,驀地轉過身怒斥道:“孽徒,你竟不知悔改,挑釁師弟內鬥在前,聚眾賭博在後,你還想狡辯?”


    什麽時候罪魁禍首都變成我了?白遠麵露委屈之色,申辯道:“師父,那比賽之事是小師弟先挑起,賭博我也並未……”話未說完,隻見沐寒長袖一拂,白遠便被一股強力打到牆角。他胸口一痛,喉頭湧上陣腥甜,口中彌漫起濃鬱的血味。


    白遠不願在人前示弱,強行將那口血咽下,指甲死死摳住地板,胸膛起伏,垂下的眼中充斥著怒氣。


    明明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居然一上來就定他罪責,這個師父也不過如此,所謂天木大宗也不過如此。


    他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端正地跪在沐寒麵前,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此事徒弟的確有錯,不該答應小師弟的玩笑之言,但事情確實非我引起,賭博之事我更是沒有參與其中,望師傅明察秋毫。”


    聽他話後,沐寒臉上更如罩了一層寒霜,道:“聊上雖然年少,品行卻是不壞,若非有什麽情由,他豈會偏偏與你為難?賭博之事更是為師親眼所見,你竟還敢抵賴,這般心性,如何當得起聊上師兄,如何當得起我天木弟子?”


    盛怒之下,這話已說得很重。


    白遠卻猛地抬頭,麵露悲戚絕望,生生阻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師父。”白遠說,“白遠自知不配做您徒兒,您殺了我也好,懲罰我也罷,徒兒心甘情願,可是徒兒絕不想聽您說這誅心之言。”


    看到沐寒眼中的一抹驚訝,白遠趕緊再接再厲,硬生生逼出幾點淚花,再配合上那副“悲傷”,簡直堪稱影帝。唯一缺憾之處,就是他實在掉不下一滴眼淚。


    他眼神放空,麵上現出迴憶之色: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師父之名,心中崇敬不已,暗想著,要是能成為您的徒弟那該多好。可我自知配不上,不敢妄想,一直都將這情感壓在心底,可我千不該萬不該……竟然……”


    說到這裏,他衝著沐寒磕了個頭,久久不肯抬起,肩膀也微微顫抖起來。


    “講下去。”沐寒聲音雖冷,氣勢卻收斂了不少。


    效果居然這麽好?難道這師父也是個單純的?白遠眼眉一挑,委屈歉疚地看向沐寒。


    “那日我情不自禁,和父親表露此心,沒想到父親居然和師祖有那樣的淵源,更沒想到,他會對您提出那種無禮的要求,強要您收我為徒,是我連累了師傅!”


    白遠抬袖抹了抹眼睛,又道:“我本想阻止父親,可他就是不聽,但他……畢竟是我的生身父親啊!請師父莫要再怨懟他了,所有的罪責,徒兒願意一力承受。”說到最後十分動情,白遠深深地伏跪在地,一副愧悔萬分,極重情義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個孝子賢孫。


    看著白遠流露“真性情”,沐寒微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探究之意。


    莫非真是自己誤會了他?想起收徒大典上的事,沐寒又冷了臉色,縱使這弟子本性不壞,那日的無禮表現也是絕不能容忍的。


    他攏了攏袖,在上位端坐下來,半晌方道:“為師剛才確有失言,但今日之事,你也難逃幹係。聊上畢竟是你師弟,你不教導便罷,竟還由著他。不過既已罰過,這事就此作罷,賭博之事為師自會查清,你先下去吧。”他居高臨下地望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度,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白遠偷眼看他表情,見並沒有憤怒之色,稍稍鬆了口氣,撐地起身,早就因為罰跪受傷的膝蓋一陣酸軟。他身體一歪,眼看


    要狠狠摔在地上,這時候,卻有一隻修長微涼的手扶住了他。


    白遠一怔,發覺自己正靠在對方消瘦的肩上,幾縷黑發拂在自己臉頰,帶著沐寒身上特有的冷香,撩得他唿吸一緊,這人真是……


    白遠溫熱的唿吸就在耳邊,令得沐寒臉色一變,迅速退開半步。沐寒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扶這個令他討厭的徒弟,想到此,他眼中又浮起幾分微微的嫌惡。


    將他變幻不定的神情收在眼底,白遠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不過這種時候,擺出原主那副老實樣肯定是沒錯的。


    白遠站穩後道了聲謝,便要規規矩矩地退出,沐寒卻突然道:


    “慢著。”


    白遠還沒邁出門的腳又收了迴來,


    疑惑地看向那人:“不知師父還有何吩咐?”


    “你如今已經突破練氣,正式成為內門弟子了,按照門內規定,為師將帶你去鑄劍宗,尋一把適合你的法器。此行還不知需要多少時日,你迴去準備幾件換洗衣物,明日再來殿中。”


    白遠驚訝地看著他,法器?可他從沒見過天木的內門弟子拿出過法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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