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的門和平常的防盜門類似,門的左上角有著一個田字型的玻璃窗,就好像小時候畫的圖畫一樣,這窗戶並不能打開,可能是透光用的。窗戶下麵掛著一塊木頭牌子,寫著“舊貨鋪”三個字。門前有三級台階,台階的最上麵,放著一個玻璃瓶,裏麵有一支樹枝。在這條東西走向的老街,一般隻有在太陽東升或者西落的時候才會有陽光照到。


    我和好友麵麵相覷,點了點頭之後,好友敲了敲門,應聲傳來一聲低沉有力的渾厚男人聲音“門開著,請進。”


    我看著好友,好友好像咽了一口唾沫,就拉上了門把手,門打開後,眼前是一片昏黃的光影,原因可能就是屋內點著一盞發出微微黃光的白熾燈。


    “你們有什麽東西要寄存?”聲音從我們麵前的櫃台前傳來。


    我們二個人愣住了,我用手指捅了捅好友,好友反應過來,說:“我,我要寄存一根扁擔。”


    “扁擔?”隨著這一聲疑問,從櫃台底來站起來一個人,剪著一個平頂頭,留著山羊胡,麵容飽滿,穿著中山裝。就在他剛站直,馬上捂住鼻子說,“你怎麽抬了一隻死豬進來。”


    我聽著一愣,隻見好友的表情多驚訝到驚恐吧,好友說:“你怎麽知道這根扁擔抬過野豬的?”


    男人從櫃台後走了出來,把捂住鼻子的手也已經拿了下來。來到好友麵前後,拿過扁擔,就把它扔到了屋內的走道邊,隨手又開了開關,隨著燈的亮起,屋內的一切呈現了出來。


    這間舊貨鋪並不到,可能有六七個平方,除了男人剛出來的那個櫃子,也可能是一個寫字桌,寫字桌後麵有一場隔板,把整個房間分隔開,由於是全木板做成,不知道後麵有什麽,寫字桌前麵放有三張凳子。另外進門靠左邊的一個帶抽屜的有半米來高的櫃子,三層三列。我環顧四周並沒有見到什麽稀奇古怪的舊貨品,就看著這家舊貨鋪的老板,這個男人頭發已經全白了,但是胡子卻是全黑的,沒有一根白sè的胡須,穿著中山裝,jing神十足,不能肯定有多少歲,五官端正,隻不過他的眼睛看上去有點怪怪的。


    男人來到帶抽屜的櫃子旁,抽開最右邊的中間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玻璃瓶,裏麵有液體,撥出瓶塞,走到扁擔邊,倒出一滴,瞬間臭味就減輕了很多。男人也在這個時候說:“啊,現在好多了,不然真的影響到我的嗅覺了。”


    好友問我:“臭味沒有了嗎?”


    我搖搖頭說:“還有,隻是沒那麽臭了。”


    聽到我們的對話,男人迴過頭到看著我說:“你也聞到臭味了?”


    好友幫我迴答說:“是的,他也聞到了。隻不過他不知道野豬的事。”


    男人聽完點了點頭,把玻璃瓶放好之後,說:“那麽你還在等什麽呢?講一下這根扁擔的故事,看夠不夠資格能免費寄存在這裏。”


    好友說:“好的。”


    男人對我說:“這位朋友,你給我們倒點水。水杯在飲水機下麵。對,你可以坐在那張凳子上。好吧,開始講吧。”


    這根扁擔是爺爺他的一個朋友給製作的,據爺爺說這根扁擔的木材十分稀有。


    爺爺活著的時候是一個守山人,為村裏的山守林,平常不怎麽迴家,有可能是每月迴來個二到三趟。


    爺爺過世的時候我剛好讀初一,過世那天爺爺就叮囑所有守在他身邊的人說“這根扁擔千萬要保管好,這是我唯一能夠彌補我良心上過失的方法了。”


    爺爺過世之後,我從爸爸那裏問出了原因。


    我爸告訴我,爺爺在過世前一星期的大半夜,不知跟誰聊著天迴到家,等nǎinǎi把門打開之後,卻發現爺爺一個人抬著扁擔站在門前,說著:“來,到家了,快進。”


    當時把nǎinǎi嚇的大聲喊了起來,幸虧我爸並沒有和爺爺分開住,當時我爸聽到nǎinǎi的唿喊後,穿著條短褲就跑了出來,大聲迴應著nǎinǎi“媽,媽,怎麽了?”我媽隨後也披了件衣服跟了出來。


    nǎinǎi指著已經進門的爺爺說:“你爸中邪了。”


    爺爺大聲說:“你才中邪了呢。快點去溫溫酒,老蔡來了。”


    老蔡是爺爺的戰友,等解放之後,二個人就分隔兩地了,平時通過書信往來,隻有老蔡的信一到,nǎinǎi就會讓我爸把信送到爺爺守山的小屋裏,並且會隔天讓我爸去把迴信拿來,寄給老蔡。


    我爸走到門外瞧了瞧,迴過頭來對爺爺說:“爸,外麵沒有人啊。”


    爺爺遲疑了一下,說:“不可能啊。”說著也走到了門外,看到外麵除了漆黑的夜,並沒有都老蔡的身影。


    爺爺迴過身,一臉的恐慌,對著nǎinǎi和我爸媽說:“剛剛我還和老蔡把野豬抬迴來的。”


    我爸把爺爺放在門外的扁擔拿了進來,扁擔上當然沒有捆著野豬,連根野豬毛都沒有。


    爺爺看著扁擔,一下子癱坐在地上。nǎinǎi和我爸媽大聲喊爺爺的名字,邊按人中,直到爺爺緩過神來,把經過當晚的事講了一下。


    當天晚上可能九點來鍾的時候,爺爺準備熄燈睡覺了,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門,邊敲還邊喊著爺爺的名字。爺爺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老戰友老蔡。


    老蔡進屋之後,和爺爺二個人拉了會家常之後,就開門見山地說了今天晚上連夜趕上來的原因,是想和爺爺打野豬,了了心願,因為二個人在通信的時候,爺爺說山裏有野豬,老蔡迴信裏就說等什麽時候自己抽個空,來到爺爺守的山頭,二個人像打敵人那樣,夜裏伏擊野豬。二個人就這樣說定了打野豬的任務。


    當夜,二個人拿著爺爺得到公安認可的鐵彈槍,就去打野豬。說來也順,沒出小屋多遠,就聽到了野豬的聲音,伏擊成功。


    爺爺讓老蔡在原地等著,並且把槍給了老蔡,自己迴小屋去拿扁擔和捆綁的繩子,由於剛才太興奮的原因,隻拿著槍就出門了,幸虧路不遠,並且留下了暗號,免得老蔡把爺爺也當成野豬而伏擊了。


    爺爺拿來的那根扁擔,就是還跟老蔡在當兵的那會,老蔡發現了一根認為比較稀有的樹而做成的。


    二個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野豬捆綁好,爺爺就說:“走,我們抬下山去。一來讓孩子們高興高興,看看我們二個還是那麽的老當益壯,二來你的弟妹也很希望看看我口裏的大好人老蔡你。”


    不管老蔡怎麽樣希望今天晚上不再下山,爺爺還是執意要抬迴去。


    直到爺爺過世前的那麽幾個小時,爺爺才領悟了老蔡的良苦用心,懊悔不已,所有才會把所有人都叫到床頭,叮囑我們一定要好好保管好這根扁擔。


    當天晚上,爺爺就發高燒了,趕緊送到醫院觀察。


    爺爺的神誌還算清楚,叫喚他還是會應,隻不過會時不時地說“老蔡啊,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來害我啊。”


    第二天,我爸通過鎮zhèngfu的幫助,問來了老蔡家的長途電話,被告知,老蔡在昨天晚上八點二十四分的時候過世了。


    我爸叫來另外幾個弟妹,和nǎinǎi還有我媽商量著,要不要把這個事實告訴爺爺。最後大家一致決定,等爺爺的情況穩定之後,再告訴他不遲,就怕現在告訴他老蔡已經過世了,爺爺會一下子瘋掉。


    等到第四天,爺爺把nǎinǎi和我爸叫過去,說是夢到老蔡了,他一直往西邊走去,不管爺爺怎麽唿喊他。直到老蔡的背影消失,爺爺還是沒能夠把老蔡喊著讓他迴一下頭。


    爺爺對nǎinǎi和我爸說:“我想,老蔡是已經沒了。”


    我爸和nǎinǎi麵對麵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nǎinǎi安慰地說:“你這是許久沒有見到老蔡,太想他造成的。”


    爺爺看著nǎinǎi,眼神按我爸的說法是“空空的,沒有神sè,一丁點都沒有”,伸出手,拉過了nǎinǎi的手,說:“你幫我打個電話去問問。”


    nǎinǎi抬頭看了看我爸,我爸領會地就出去了,電話的服務台就在隔壁的房間,我爸打電話叫來所有弟妹,讓他們繞著來到會客室等著,最後商量決定,把老蔡已經過世的事情告訴爺爺,但是過世的時間就說是剛剛的事情。這個決定,就讓我爸一個人進去告訴爺爺,其他弟妹就先在外麵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我爸進來後,就說:“爸,你的夢可能是真的,剛才我打電話到老蔡家,老蔡的女兒說他父親剛剛過世。”


    爺爺無奈地笑了笑,我爸對我說,自打小就沒有跟爸爸撒過一次謊,當時看到爺爺的笑,真的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爺爺撫模著nǎinǎi的手說:“大娃他開始說謊了。”


    我爸一慌,看著nǎinǎi,nǎinǎi打圓場地說:“大娃從小就不會撒謊。”


    爺爺說:“大娃這次說謊了,我還不知道老蔡家的電話是多少,大娃出門才多少功夫,就問到了老蔡已經過世了。看來,老蔡已經過世好幾天了。我想,可能是那天晚上過世的吧。”


    我爸趕緊解釋說:“現在的電話很方便的,我先打電話到鎮zhèngfu,讓他們幫忙查號碼,他們查到之後就打過來了,我就打過去問了。我怎麽可能騙你呢。”


    爺爺說:“大娃,你要知道,隔壁電話鈴響起的話,這裏能夠聽到的。”


    這時我爸才恍然大悟,從爺爺要求nǎinǎi去問問老蔡的情況開始,我爸出門後就一直在打電話,雖然說的小聲,但直到進門來,也沒有一個電話是打進來的。


    爺爺雖然被nǎinǎi說成是中邪了,但並不糊塗。


    nǎinǎi就說:“老頭子,是我讓大娃他們瞞著你的。”


    爺爺還是撫模著nǎinǎi的手,說了一句“給我安排出院吧”之後,直到出院迴到家,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爺爺過世前的幾個小時,讓我爸把所有兒女都叫到了床前,拉著我nǎinǎi的手,說:“老婆子,我想我快要去了。你不要太傷心,養好身子,我會在那裏等你來的。到時候,我們一起投胎,下輩子還做夫妻。我還做你老公,你還做我老婆。”


    nǎinǎi一直流著淚,哭著但沒有聲。我爸他們就一直勸爺爺放開心,身體還那麽硬朗,兒孫滿堂,是享福的時候,不要想那些讓人傷心的事。


    爺爺緩緩說:“你們的心思我懂,但我的心思你們不懂啊。其實我挺後悔那天晚上迴來的。那時候老蔡一直勸我,希望我們二個就在小屋外麵把野豬殺了,喝點小酒就好了,而我執意要讓他下山來,想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友誼,看看老蔡大半夜的還會獨自上山來,來跟我打野豬,抬野豬。”


    爺爺環顧著看看了在場的所有人,接著說:“人都到齊了,我有一件事要交待清楚,門外的那根扁擔,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隻要有兒孫活著,就一定要把它保存好。因為這是我能夠對老蔡做懺悔的唯一一個方法了。要不是我,老蔡會走的很安心的。我也會走的很安心的。”


    爺爺過世的時候,我和nǎinǎi正守在床過,我爸他們在外麵準備著,因為醫生來檢查過以後,我們就被告知可以準備起後事了。


    爺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爺爺很響亮地說了句“野豬已經開始發臭了”之後,就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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