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還叫不叫人過了!”錢小六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一坐在馬恩的麵前,茶樓裏食客們對於這個每天都來晃一晃的錦衣衛,倒是也熟悉了,見到他氣色有些不對,挨著馬恩桌子的幾個人,不動聲色的悄悄挪動著,盡量離開這張桌子遠一點。


    “又怎麽了,收不到銀子,被頭兒罵了?”馬恩笑著給他倒了一杯茶,調侃著他。能讓錢小六這般上火的事情,除了銀子,不會有其他,這些天,他算是對這錢小六有所了解了,不知道是不是窮怕了緣故,這貨對錢格外的敏感。


    “還是你好啊,咱們這兩條街上,能有啥事情,雖然油水少了點,但是這差事清閑啊,你又不缺這點錢,每天在這裏晃一晃,連點卯都不用去!”看著馬恩,錢小六不由得感歎了一句;“兄弟我就沒這麽好命了!”


    “少扯這些不相幹的,要是這差事這麽好,那咱們兩換換,迴頭我去給甄頭兒去說說!”馬恩才不理會他這假模假樣的惺惺作態呢,真要讓他來幹這又危險又沒錢的緝捕差事,錢小六非得跳起來不可,危險他或許能忍受,但是沒油水,他可就真的是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了。


    “別介啊,和你說話真是沒趣呢,兄弟我心裏不痛快,還不興讓人發幾句牢騷!”錢小六果然不接馬恩的話茬,一臉的不忿的說道:“你知道嗎,這兩天兵馬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直接從都督府裏下了個人物,變著法兒給咱們錦衣衛的兄弟發銀子呢!”


    “唷,還有這種好事情,大夥兒應該都高興才是,你這麽一臉的不爽,那又是為了哪般啊!”馬恩隻當是這是錦衣衛的福利,也沒放在心上,接著問了下去。好些天沒有去百戶所裏去了,他都懷疑,除了自己小旗的幾位兄弟,連自己這個總旗的兄弟,怕是都有人不認得他,百戶所裏的這些消息,倒是有十之七八,都是他從錢小六這裏得來的。


    “這可兵馬司的人太氣人,夫子廟那邊的兄弟給發了銀子,飛虹橋那邊的兄弟也發了,可就沒人想到咱們南城根兒的這些兄弟,娘的,難道咱們這些沒油水的地方的兄弟,就是後媽生的不成!咱們都是一個千戶的,兵馬司的那幫孫子,難道事前沒有弄清楚這些麽!”錢小六罵罵咧咧,他的怨氣來源於此,人之患,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都沒這場事情,自然是什麽怨氣都沒有,但是,都是一個衙門當差的兄弟,憑什麽有的有銀子就的就沒銀子!


    當錦衣衛的校尉不敢詆毀上官,但是,將怨氣指向不是一個係統的兵馬司的人,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這是要幹嘛呢?”馬恩也覺得奇怪,“是不是出了啥事情,兵馬司得罪咱們錦衣衛得罪緊了,用這種手段來討好咱們呢,也不對啊,就算是有什麽齷齪,那也是上麵那些上官們之間就直接了解了,用不著這般大灑銀子惠澤到所有人身上啊,這事情,真要是給別有用心的人一攛掇,那就變味兒了,套個邀買人心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將心裏的疑惑這麽一說,錢小六當時就翻了翻白眼,很是驚詫的瞪了瞪馬恩:”還邀買人心,虧你想得出來,這銀子可不是兵馬司拿出來的,兵馬司的人,不過是個發銀子的夥計,這可是宮裏下來的銀錢,這人心不都是宮裏的嗎,還用的著邀買,拜托,這叫貴人們體恤下情好不好!”


    我怎麽覺得這事情這麽古怪呢?宮裏的打賞,大可走錦衣衛的衙門,還讓兵馬司的人過一道手,難道不知道不管多少銀子,隻要有人經手,就有“漂沒”幾分的危險的嗎?這是明顯的不信任錦衣衛的那些高官麽?這個信號,可就有些危險了。


    馬恩想的很多,首先他想的是這最大的可能是朱元璋估計捱不下去,大限快到了,這皇太孫開始未雨綢繆起來,這才是真正的收買人心,至於在錦衣衛裏的那些高官,一朝天子一朝臣,能不能捱到建文朝,還是兩說,但是再大的清洗,也不可能從上到下一股腦的全一網打盡的,一些小小的恩惠,就能買來錦衣衛這個集團的大部分基層官兵的感恩戴德,這對於皇太孫平安上位,肯定是有好處的。聽起來是要花費不少的銀子,但是,這對於即將掌管一個帝國的人來說,這點錢,還算錢嗎?


    可惜的是,他想多了。事情完全不是這麽一迴事情啊!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一點將這事情聯係到自己身上來,這和他完全沒有關係嘛,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知道這件事情和他有關的人,眼下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


    徐增壽麵沉如水,看著麵前空蕩蕩的院子,在他身邊,孫玉林和另外兩個百戶,笑嘻嘻的侯在這裏。心裏暗暗欽佩。果然徐家的做派,幾百兩銀子,就這麽眼睛都不眨的丟出去了,要不然,人家怎麽能做到左都督,而自己混到現在也才一個百戶,雖然人家出身好,但是,出身好的人多了是了,也不見被人來給錦衣衛發銀子。看來,徐家的聖眷果然是一直未曾減弱啊,隻不過這徐都督,說是替宮裏打賞,未免有些含糊其辭了,也不知道是替那位貴人打賞的,反正,這銀子不走上邊,肯定不是皇上打賞下來的。


    “少爺,貢院和飛虹橋這邊的錦衣衛都領了銀子了,殿下還沒有什麽反應,是不是咱們去一下個百戶所!”在徐增壽的身邊,一個家將,低聲在他耳邊匯報著,在他的身後,寶成公主朱婉婧一身男裝,站在徐增壽的隨從之中,儼然就是一個小家將的樣子。


    徐增壽有點後悔自己出的這餿主意了,拿銀子打賞錦衣衛,自己的腦子那天被驢踢了不是,還得意洋洋將這個主意說給朱婉婧那個小魔頭聽,結果這小魔頭一點頭:“這主意很好啊,我就知道增壽哥哥好本事,你去辦吧,到時候我就躲在你後邊,那家夥以來領銀子,我就咳嗽一聲,咱們就逮住他了!”


    你聽聽,多簡單的四個字:你去辦吧!


    徐增壽在心裏已經劈裏啪啦將自己的臉打成個豬頭了,這位小魔頭長於深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對銀錢自然沒有多少概念,可自己這個冤大頭可就當得無比的憋屈了,指望她從內庫或者是她自己存下來的貼己錢裏拿銀子出來,那是連想都不要想的,那麽,這打賞的銀子,自然是要落在徐四哥的頭上了。


    天知道錦衣衛怎麽會有那麽多的閑人,一個百戶,按照大明的編製,不是應該就隻有一百一十二人麽,這幫混蛋,打賞的這幾個百戶,哪一個百戶不是一百四五十人還多,這還不算那些幫閑的聽差的,幸虧自己隻是按照名冊上的人頭打賞,這要是全部都打賞,那還不得三四百人啊,這每人五兩銀子,這一個百戶,兩千兩銀子都就沒了,自己有那麽闊綽麽?


    朱婉婧在後麵笑吟吟的,徐增壽的心裏卻是在滴血,這下虧大發了,這賬目,就算報到大哥那裏,大哥都不一定給銷賬呢。


    “去,為什麽不去,最好這個千戶的人,咱們都見一見,那人一定是在這個千戶的,能在夫子廟這裏看花燈,肯定是住的不遠的!”朱婉婧耳朵倒是挺尖,一下就聽見了家將的說話,毫不客氣的插嘴道。


    “說好了,就這個千戶啊,再多我就管不了啊,四哥我可不是那沈百萬,咱們這點小家底,可經不住這麽折騰,再說了,若是有人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你可得出來說話啊,老徐家可聽不得這些風言風語!”


    徐增壽一狠心,直接把話給這小魔頭挑明了,一個千戶下來,五千兩銀子總夠了吧,雖然有些肉疼,的那是也不是拿不出來,這事情辦了,壞處是有一些,但是好處也是不少,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又是在錦衣衛這樣的衙門,隻怕皇上,皇太孫隻怕早就有耳聞了吧,就算是花錢在皇上皇太孫麵前,買個好印象也不錯,聽說皇太孫對他的這個小姑姑,也是不願意招惹的,自己算是幫他擋了災了吧!


    “小氣!走吧!”朱婉婧撇撇嘴,卻是沒有繼續挖苦他了,這事情到現在,她都有點騎虎難下了,不過,既然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半途而廢她可是怎麽都不答應了……


    下午的時候,錢小六臉帶喜色的帶來了新的消息,明兒點卯的時辰推遲到辰時了,都督府裏的老爺們,終於還是沒有忘記他們這個窮的叮當響的百戶,帶著宮裏的銀子打賞來了。隻不過,這一次,馬恩想不去都不行了,這銀子據說怕被貪墨,所有人都不得代領,上官們拿著名冊,一個個的點著人頭,少一個都不行。


    那就去吧!好歹有五兩銀子呢!馬恩沒有放在心上,蚊子再小也是肉,在五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人家兩個月的開銷了,自己一直在坐吃山空,這過了年,還沒正兒八經有過進賬呢。這還沒拿過餉錢,賞錢到是先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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