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到山腳下,被外賣小哥打敗的聶宇心中極不是滋味。


    他摘了頭盔,斜靠在一棵樹下,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熟練的彈了彈。


    抽出一根,右手拿著打火機,左手遮掩著清風,將頭湊了過去。


    “嘶~~唿~~”


    深吸一口,濃烈的煙草味充斥著喉嚨,隨著淡淡的煙圈吐出,心頭的壓抑也減緩不少。


    ‘吸煙有害健康’,自幼年時起他就知道,所以,即便他再桀驁,再叛逆,未成年之前也未曾吸過一口。


    直到第一次失敗,巨大的挫敗感將他整個擊打的頹廢,稀裏糊塗的抽了朋友遞給他的第一支煙,自此以後,右手的兩根手指便一直帶著淡淡的黃色。


    一根燃盡,將煙頭扔在地上,腳尖輕輕的踩了踩,抬頭看向遠方。


    感受著清晨和煦的微風,看著天邊紅色的朝陽冉冉升起,兩三嘈雜的人聲穿耳而過,猛吸一口大氣再吐出來,心緒又平穩了不少。


    “是我輸了啊!”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對於他這樣好勝的人來說,輸給一個外賣小哥,是一件極其恥辱的事。


    迴想剛才,那道從眼前略過的詭異弧線,仍舊令他心驚不已。


    兩年之間,他跑遍了省內大大小小的山路,打敗過的對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惡仗也有十幾場,其中更有幾個曾經踏入職業的門檻。


    可不論這些人再怎麽厲害,都拐不出那樣詭異的弧度。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聶宇陷入了沉思,手中又多了一顆香煙。


    閉上眼,迴想方才的一幕幕,仿佛有一瞬間,他的視角附著在了外賣小哥的摩托上。


    劇烈的加速令摩托顫抖,整個車身幾乎要在瞬間轟然散架。


    一幕幕景象從眼前飛速略過,原本比較熟悉的山路突然在此刻變得無比的嚇人。


    胯下的摩托給不了自己丁點自信,刹車形同虛設。


    這樣的速度,不論是前刹還是後刹,稍有差錯就是萬丈的懸崖。


    可以想象,連人帶車,以超過百公裏每小時的速度飛摔出去,除了一地機械的碎渣之外,隻有殘破不全的血肉。


    這一刻,連聶宇這樣久經沙場的人都不禁害怕起來,可對那個外賣小哥來說,似乎這就是家常便飯。


    “難道他不怕死嗎?”


    他自問著,腦中仍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偶然間,他瞥見了道路旁邊的飯卡。


    飯卡老舊,卻沒有被車輪碾壓過的痕跡,應是剛掉落不久的。


    這樣的東西他本不想理會,畢竟這年頭丟在大街上的東西多了,有些人連一塊鋼鏰都懶得撿,誰會在意這一張普通的飯卡。


    “飯卡?!”


    再一瞥,聶宇渾身一震,快步走過,撿了起來,仔細看了看,上麵依稀可辯幾個字,‘僚東師專’。


    “那人莫不會是師專的學生?”


    想到這裏,他心中又充滿了鬥誌!


    “喂,兄弟,能聽見嗎?”


    過了一會兒,“滋滋啦啦”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得見,聶哥,人多了,你還跑嗎?”


    “不跑了,我敗了。”


    聶宇語氣很平淡,好似再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與聶宇的平淡相比,耳機裏的聲音十分的驚詫,“敗了?敗給誰了??那個外賣小哥?”


    聶宇沉默了一陣,“是啊......”


    “兄弟,麻煩你幫我打聽打聽,僚東師專,有沒有兼職送外賣的,打聽到趕緊告訴我,我要會會他!”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要強,敢認。


    輸了就是輸了,贏得起就輸的起,如何從跌倒的地方爬起來,才是他要認真考慮的。


    聶宇在機車圈子裏是個咖位不小的明星,一個上午的時間,他敗給了一個外賣小哥的事便不脛而走,進而轟動了整個城市。


    另一麵,那個外賣小哥趁著朝陽焦急的趕迴服務中心,一麵掐著點,一麵坐上了早班的公交車。


    早班車近乎不能叫做車了,喚做會移動的鐵盒子似乎更為恰當些。


    鐵盒子裏像下餃子一樣,塞滿了為生活忙碌的普通人。


    座位那是談不上的,甚至不需要扶手,人和人之間擁擠的,就算鬆開手也絕不會倒下。


    外賣小哥,就在這擁擠的公交車內,閉著眼睡上一小覺。


    他叫謝飛,僚東師專大二的學生。


    從服務中心到學校大概有十幾站,就算不堵車,走走停停也需要近一個小時。


    而這一個小時,就是他新的一天恢複生命力的源泉。


    他是個農村的孩子,爹媽外出務工,從小被姥姥姥爺帶大,自知家裏困難的他從小就是個省心的孩子。


    從大一的時候起,他就用花唄買了一台二手的破摩托,開始了自己的外賣打工之旅。


    他額度不高,撐死也就3000元,這台摩托也就車架和發動機是原廠件,其它零件七七八八,是從一個相熟修車鋪老大爺淘來的地攤貨。


    修理鋪老大爺告訴他,這摩托似乎是個不錯的品牌,錢江的,好像叫什麽250。


    具體是什麽,他也不知道,總之國產車質量還不錯,夏天風、冬天雪,騎了兩年除了換機油沒壞過。


    家庭的落魄讓他有些自卑,幾乎不主動跟別人搭話。


    初入大學,看到室友們那一雙雙嶄新的耐克,一件件叫不上牌子的高端衣服,他就知道自己的大解放和破布衣注定一輩子跟這些人玩不到一路。


    好在,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錯,室友們對他很照顧,就連他去美團幹活這事,還是他的室友‘故意’裝作無意間說出來的。


    對此室友們心照不宣,而謝飛似乎真的不知道。


    他總是第一個就寢,大約睡三個鍾頭到淩晨一點,趁著同學們熟睡悄悄的順著管道從二樓爬下去,掃一輛共享單車來服務站。


    送完貨,大概五點左右。


    他隻有十分鍾的時間從山頂跑到山下,隻有這樣,他才有足夠的時間趕到服務站,坐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車迴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洗漱。


    一切有關於摩托駕駛的技巧,除了駕校學的那點皮毛之外,都是生活所迫。


    晚點就意味著識破,自卑到極點的尊嚴,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不剩。


    所以,無論刮風下雨、雷電風雪,他隻有騎得更快,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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