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教中,獨屬於許樂的一間小院之中。


    常先生微低著頭,沉聲說道。


    “事情就是這樣的,殿下的妹妹,被那個青雲派的小子給殺了。”


    原本端坐在輪椅上的許樂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無力地癱倒在了椅背上,眉頭微皺,神色茫然,他抬起頭來,目光空洞地看了看對方,然後又默默地低下了頭,雙手撐著前額,不住地搖著頭。


    “怎麽會?怎麽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從輪椅上站起,一把甩開了鋪在雙膝上用作禦寒的棉布,然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常先生的臉上,直接把對方打得一個踉蹌,跌跌撞撞地向後倒去。


    許樂一下子俯下身,左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雙眼之中布滿了血絲,滿臉都是瘋狂之色,他憤怒的對著常先生咆哮了起來。


    “怎麽會?怎麽會?你們是廢物麽?啊!迴答我!你們就是這樣照看她的麽?還有蘇飛星那個廢物呢?他怎麽沒徹底死那裏麵?還有那個狗屁聖女呢?你們當時都是死人麽?還有,我妹妹的身體呢?嗯?難道連這個你都能讓他帶走?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撒謊!我妹妹沒死,對不對,你在撒謊,哈哈哈,你在撒謊,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我妹妹沒死!沒死!”


    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搖搖晃晃,狀若瘋癲,旁邊一直服侍他的女子趕緊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帶著哭腔懇求道:“主人,不要,不要這樣!”


    “滾開!”他無比粗暴地一把甩開了對方,眉目之間猙獰無比,盯著坐在地上,一臉神色坦然的常先生,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既然她都不在了,你還活著幹什麽?”


    常先生的左臉上有一個清晰紅腫的巴掌印,受到如此的侮辱,他卻仍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其他的情緒,仍舊是那副淡漠的臉色,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視若無睹。??


    他慢慢地站起了身,輕輕地拍掉了身上的泥土,然後才凝視著對方說道:“我知道殿下疼愛許小姐,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也無能為力,至於我?我的命是教主的給的,你要取走,起碼也要問問教主的意見吧。”


    許樂冷笑著瞥了他一眼,然後突然發瘋般地迴過頭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對方的鼻梁上。


    “滾!常玄機,我給你個忠告,別讓我在外麵看見你,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還有那兩位也是,千萬別讓我許樂逮到機會,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常先生滿臉的血汙,樣子簡直狼狽到了極點,卻也沒敢做任何的迴應,隻是默默地背過身,離開了。


    許樂的兇名赫赫,連他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直麵其怒,他相信對方絕對敢在天星教的腹地動手將他留下,所以他不會想去冒這個險,更何況他此次前來,便是還有自己的算計,自然也不會真的與對方發生任何的衝突。


    庭院內,眼看著常先生離開,許樂的眼神已經是陰寒到了極點,從最初聽到消息的震驚,不敢置信,到現在已經全部化為了憤怒和痛心。


    他冷聲道。


    “啟程,去萬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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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毒教地處南疆之地,其實與天星教相距並不遙遠,說是教,但也並非如天星教這般光明正大地廣招信徒,傳授教義,而是跟尋常的修行宗門差不太多,都是走的精英路線,每個弟子,都要經過層層的篩選,沒有仙緣的,會被直接趕出去。?


    南疆之地,多有山脈綿延,其中溝壑縱橫,蘊含著無窮的瘴氣和毒蟲,有時候整片山脈都籠罩在劇毒的瘴氣之中,這裏對於一般的修道之人來說,乃是不折不扣的窮山惡水之地,是最不適合修行的地方,但是對於萬毒教這等以毒為立命之本的勢力而言,卻是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萬毒教眾,本身也多是南疆本地之人,很多奇奇怪怪的巫蠱秘術,都十分的擅長,雖然他們正麵對敵之能極弱,但是陰損狠毒的招數,卻是隨手拈來,數不勝數,外地人要是進入苗疆,少有不吃虧的,也正因為這種排外性,讓正道之人在此地行事極為的困難。


    萬毒教正是坐落在一片綿延的山脈之中,以九陰萬毒陣為鎮山法寶,遮掩山門所在,聚集十方靈氣,改造地脈,妙用無窮。


    雖然一路上明裏暗裏的危險數不勝數,但是許樂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裏麵的門道都是知道的清楚,這次陪同他的,還是原來的那幾人,五人本就實力高超,在知道了路上的種種機關暗器的情況下自然很是熟稔地走到了山門口。


    在萬毒教山門口迎賓的兩個苗人打扮的青年遠遠地望見,對視了一眼,趕緊就迎了上來。


    “來人可是許殿下?金花祖師已經讓我們在此等候多時了。”


    萬毒教與其他的修行宗門其實並無太大的區別,上有掌門,之後便是長老會,他們口中的金花祖師人稱金花婆婆,其資曆甚高,乃是教內的實權長老之一,掌管著靈材的入庫與配給,地位極高,而同時,她也是許玲兒的師父。


    “帶路。”許樂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任誰也聽得出其中所隱藏的悲傷與憤怒之情。


    那兩個青年答應了一聲,不敢違背,趕緊低著頭在前方帶路。


    七人一路上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屬於金花婆婆的洞窟的前方,兩個青年不敢進去,指引了一下,許樂等人便順著通道徑直走了進去。


    整條長長的通道頂上都安裝著巨大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四周更鑲嵌有一顆顆火耀石,散發著一股股的熱氣,祛除掉山體內部本身的潮濕,讓整個洞窟的溫度和濕度都維持在一個讓人感覺到舒適程度,看得出來,這裏麵住著的人並非是醉心修行而不顧一切的人,從平整的牆壁上那些浮雕和種種的裝飾便看得出來,對方是一個非常懂得生活的人。


    許樂扭頭看去,腦海裏很是自然地想起曾經許玲兒在這裏生活的情景,如果現在她還在的話,應該會很開心地跑過來,叫自己一聲“哥”吧。


    他低下頭,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洞窟的會客廳的主位上,正坐著一個老嫗,身材矮小,微胖,滿臉慈祥的表情,根本看不出絲毫的兇煞之氣,她身穿著一副上等綢緞編製而成的長袍,上麵繡著一朵朵豔麗的金花,那是著名的毒物,刺金花,毒性極烈,尋常人觸之即死。


    金花婆婆拄著根龍頭拐棍,眼看著許樂等人進來,趕緊便快步迎了上去。


    她正想要說話,卻被許樂一擺手給打斷了:“金花婆婆,我知道您待玲兒如己出,我許樂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隻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你們會讓玲兒一個人外出,請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我聽,我今日前來,隻為誅殺跟此事有直接關係的人,其他的,我絕不會牽連。”


    金花婆婆滿臉的苦澀,抬頭看了眼許樂,沒有敢隱瞞,直接就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了許樂聽。


    “是張家自己找上來的麽?”許樂的神色淡漠如常,“嗯,好的,謝謝您,我記住了,現在,就請您把那幾個聯絡的人,還有所有有關負責這件事情的人全部都帶來此處吧。”


    聽到他這樣說,金花婆婆突然一下子甩開了龍頭拐,顫巍巍地跪下,滿臉的誠惶誠恐,許樂瞟了她一眼,甚至沒有起身去攙扶。


    “老身也有罪過,若不是老身同意,玲兒小姐也不會。。。。。。”


    “好了!”許樂無比煩躁地一甩手,“你以為我為什麽不找你的麻煩?是因為我知道你真的對玲兒好,法寶,丹藥,都把最好的給玲兒,萬毒真經也讓玲兒隨意翻看,所以我今天才放過你,但是也請您不要逼我。”


    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輕輕地撇過頭去,不想讓人看見他眼角的淚光:“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全部都帶過來,否則你知道後果的,而且,萬毒教主之所以現在還沒來,也是默許了此事的吧。”


    金花婆婆渾身一震,沉默了半晌,這才緩緩地站起了身,佝僂著腰,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去,看她的背影,落寞蕭瑟無比。


    待到金花婆婆離開,許樂無比疲累地揮揮手,夜隱和那兩個好像魔神一樣強壯的大漢也躬身退出,隻有女子還側跪在他的旁邊,把臉放在他的雙膝之上。


    “小北,我現在隻剩下一個人了啊。”到了此時此刻,他才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他雙手掩麵,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咳咳咳咳,咳咳咳。”


    情緒一激動起來,原本被鳳巢裏的靈藥壓製了不少的病情再度爆發,他又開始猛烈地咳嗽,蒼白如紙的臉上湧現一陣潮紅之色,他無比憤怒地敲打著自己的胸膛,憎恨自己這一副脆弱的身軀。


    女人從未見他有如此失態的時候,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也隻能趴在他的膝上,無聲地陪著他流淚,她是最知道許樂對許玲兒的疼愛的,可是誰又知道,就在許樂破境的這一段時間裏,她怎麽就能這樣突然地走了呢?她不知道這會讓她的哥哥多傷心麽?


    他無力地躺倒在椅背上,麵朝上方,輕聲地念道:“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是那個人把我們帶迴了宗門,但是我不想承他的情,所以去了天星教,我知道我是一定要向青雲派複仇的,這些年,與玲兒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怎麽會呢?怎麽會突然就沒了呢?”


    他喃喃念叨著,淚水順著臉頰不住地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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