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沿著小徑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辰,隻見眼前兩峰相峙如門,峰上樹木參天,那峰下一眼望去全是懸崖峭壁,似乎已是無路可攀。陳軒卻沒有打住腳步的意思,又帶領大家繼續前行了幾步。


    那峰下的小路一轉,前麵陡然出現一塊光滑如鏡的石壁,上麵刻有“石門洞天”四個大字。這四個字的筆畫剛直,入石很深,倒不像是普通刀斧鑿出,而是用什麽神兵利器刻畫出來一般,隻是那筆畫裏的石痕嶄新,油漆鮮豔,應該是剛刻出不久。


    走過石壁旁深遠幽邃的石門洞口,眼前豁然開朗。


    陳炎發現裏麵環山裏許,儼然如城郭,自己剛剛走過的峽口就是它唯一的出入門戶了,他暗暗思忖:“真是一個好去處,難怪這裏被閱盡千山萬水的謝靈運譽為東南第一形勝,也不知道這陳軒要造訪的親戚是誰,那洞口的四個大字是否為他所刻。”


    穿過一片綴滿花骨朵兒的桃林,來到洞北的一排茅屋前,隻見一個虎背熊腰、身材壯實的老漢站在茅屋前,那漢子一見陳軒,展眉大笑,拱手道:“我知道這驚蟄一過,那徐來的春風就會把陳教授送來,隻是沒料到今天還渡得這麽多的貴客一道光臨寒舍!”


    陳炎沒想到這個粗壯老漢出口雅馴,不自覺多看了幾眼,隻見這他年近六旬,一張黝黑的臉閃爍著暗暗地金屬的光澤,讓人想起平戲(京劇)裏猛張飛的形象,那張口大笑時露出的潔淨皓齒又讓人想到了非洲黑奴,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海鹽刷牙的,竟然能把一副牙齒保護的這樣好。


    陳軒還禮道:“日華(歐陽曄表字)兄,這桃花眼看就要開了,我怎能不來看你呢,這位是陳炎之公子,我路上偶遇的,這位小郎君是……”


    陳軒正想要介紹錦袍男童,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男童的姓名。


    錦袍男童抱拳環視左右,又指指擔架上的少女道:“在下姓陽名正,這是家姊陽文,我們是臨安人士!”


    智雲一時改不了舊習,也上前雙手合十而拜道:“灑家陳智雲,表字慕炎。”他又指指身後的兩位護衛道:“這兩位皆是我們炎之公子的隨扈,我們可是無事那個不登三寶殿!”


    歐陽曄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漠然一笑道:“哦,不知幾位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陳炎怕智雲說錯話,急忙上前,深深作了一揖道:“也無甚要事,小可等人巧遇陳教授,聽教授說起歐陽先生鑄劍技藝精湛,想請先生指教一兩個問題。”


    歐陽曄一聽陳炎的話,臉色驟變,左手一舉正想說些什麽,卻被陳軒搶了個先:“日華兄還不請我進去,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這位炎之公子,倒是我請他來授我迴春妙手的,還有這位陽文小娘子,剛剛落水獲救,亟待調養理氣。”


    歐陽曄看看擔架上的少女,哈哈一笑,道:“陳教授倒是把醫館開到我這陋室裏來了,那就請各位貴客嘉朋進來吧。”


    說完把一幹人領進了客廳。


    陳炎進了客廳,發現北麵掛著一副寫意畫,畫麵上一個袒胸露背的漢子,倚著一棵樹,在一片桃林中酣睡。


    陳軒也看到了這幅畫,仔細辨認了一下畫上的落款紅章,驚訝道:“這竟是鄭思簫的墨寶,他何時為日華兄所畫。”


    歐陽曄得意的指指一邊的架子,道:“就是去年夏天的事,我贈予他自己刻的幾枚閑章,他就賜了這幅大作給我。”


    陳炎順著歐陽曄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架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印章鈐記,看來這位鑄劍大師封手不再鑄劍之後,倒是專攻起金石篆刻來,而且還附庸起風雅向人索要畫作來,也不知道這位鄭思簫是何許人,讓陳軒這樣羨慕。


    陳軒笑笑道:“思簫先生最是擅長畫蘭花,你卻要他畫起桃花來,真是為難他了。”


    歐陽曄也笑道:“誰不知道我歐陽曄最愛花間眠了,思簫先生深知我心呀。”


    陳軒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匣子裏,拿出了一些膏藥,擺在茶幾上,滿滿一大堆,他語重心長的對歐陽曄說道:“日華兄呀,這些都是我給你準備的膏藥,夠你用上半年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上一句,你的鼻疾、哮症應該是花粉誘發的,以後日華兄還是遠離百花為上。”


    歐陽曄模了一下下顎的胡子,歎聲道:“我平生就是喜愛那姹紫嫣紅,寧可居無竹食無肉,也不能遠離百花呀。”


    陳炎聽了,知道這歐陽曄患的是花粉症。


    這病說輕也輕,說重也重,輕的可能隻是引起輕度鼻炎或者皮膚濕疹,重的會誘發哮喘肺癆,那可是在自己那個年代也是絕症呀。


    這個歐陽曄既然有哮症,應該病得不輕,是碰不得花粉的,他卻依然我行我素,喜歡袒胸露背在花叢中酣眠,真是個不要命的怪人。


    陳軒對這幾間茅房很是熟悉,和陽正一起攙扶著陽文進了膳房,說是煎藥給兩人除濕禦寒。


    兩名護衛陳炎派到門外守護,客廳裏隻留下陳炎、智雲和歐陽曄三人。


    陳炎向歐陽曄拿出了幾張自己畫的鐵炮草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歐陽曄拿著草圖,一個大頭搖得像是撥浪鼓,道:“炎之公子所畫的鐵炮,我見所未見。我朝的霹靂炮、震天雷也隻是用投石器,把燃著火藥信子的鐵球拋出,待鐵球裏的硫磺碳石之物被點燃後,引發鐵球爆破。那韃靼的迴迴炮更是隻能拋扔大石頭罷了,像炎之公子這種要借火藥之力,在筒中把鉛子射出實在是匪夷所思呀!”


    宋朝的火炮隻是用投石器把填滿火藥的鐵球投出,陳炎是知道的,但是他一心想提高火炮的射程和精確度,打起了鑄造明朝時代的紅衣大炮的注意來。


    聽了歐陽曄的話,陳炎暗暗思忖:“自己確實是心急了,如果沒有足夠堅固的炮筒,弄不好火藥一炸膛,傷不了敵人不說,隻怕自己人要遭殃。看來還是隻能先多造一些手榴彈那樣的投擲性爆炸物,當務之急還是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提純火藥成分,盡可能去掉裏麵竹茹、瀝青等雜物,提高火藥爆炸時的殺傷力。”


    這樣想著,陳炎連忙道:“老先生不愧是見多識廣,居然見過我朝的震天雷和韃靼的迴迴炮,我這個鐵衣火炮正是想把把那震天雷的威力和我們自己的手持火統的巧妙裝置結合起來,造出更具威力更精準的火器來。”


    “炎之公子年紀輕輕,卻又愛國之心,而且心思奇巧,老夫甚是欽佩,隻是這鑄造大炮的事情甚是精細,出不的半點差錯,老夫恐怕也無能為力呀。”


    說完,歐陽曄搖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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