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京營的發展經過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成立之初,原本有七十二衛,再加上一些其他人員,合計在四十萬左右,戰力絕對的強悍。


    第二階段就是土木堡之變後,京營遭到了毀滅性打擊,自此之後軍事世家執掌京營的格局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兵部文官和宦官介入京營,將京營改成了團練製度,


    第三階段就是將團練又恢複成了三大營,


    第四階段就是內外戰爭逐漸減少,募兵製興起了,京營迎來了和平時期,但這一次的和平將京營推向了無底的深淵,


    三代英國公苦苦支撐,可惜抵不過近百勳貴,最終也隻能放任了,


    及至臣,京營已經徹底的糜爛,積重難返,若不是祖上曆代經營,打造了一支嫡係,那京營就徹底的完了。”


    英國公說到這裏,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崇禎也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的看著張維賢。


    過了好一會兒後,張維賢繼續道:“京營的軍籍黃冊上十二萬人,戰馬兩萬六千匹,現有四萬六千人,戰馬一萬五千匹。”


    聽到這裏,崇禎眉頭一皺:“英國公,不對吧,朕怎麽聽說京營人數十不存一,和你這個誤差有些大呀。”


    “陛下!”


    張維賢站了起來,朝著崇禎行了一禮:“京營占役、虛冒、賣閑、包操太多了。”


    “隸屬京營自身的軍士在一萬七千人,剩下的一萬九千人都是京營各級將領的家丁,冒充京營軍士,


    否則十來萬的大軍,若是隻有一萬餘人,上麵太容易查了,


    反正京營隻是負責拱衛京都,不去前線,而京都基本不可能有敵軍打過來,


    家丁放在軍營,既能吃空餉,又能填空缺,還能培養自己的力量,一舉三得,何樂不為呢?”


    崇禎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眼中殺氣彌漫。


    自己家丁放在軍營之中,從隸屬關係上是個人家丁,但從另一方麵講,那就是豢養私軍。


    豢養私軍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近兩萬人,又在北京城,若是串通謀逆,皇宮瞬間就能攻破。


    過了好一會兒崇禎按下心中的殺意,疑惑道:“按照你這麽說,還有一萬的差額呢?”


    “陛下,這部分都是老弱病殘之人,是軍士自己花錢買進去的,京營一年餉銀15-20兩之間,包吃包住,還有糧食和食鹽的補貼,


    老弱之人花個三四十兩銀子買個名額,掏不起現銀的,那就以未來幾年的餉銀做報酬,


    就等於給自己找了個養老之所,混一天算一天。”


    “戰馬情況呢?”


    “迴陛下,少的一萬一千匹戰馬,有的則是被官員以辦公事之名借走不還了,


    有的則是折價把馬買走,


    更有的則是直接被將領給賣了或者自己扣下了,


    剩餘的一萬五千匹能充當戰馬的不足一半。”


    崇禎暗唿好家夥,這幾波操作按照後世的語言習慣,簡直就是666了。


    到了這一步,崇禎對京營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期待了,淡淡問道:“戰力呢?”


    “步兵全無號令,不諳步伐,火器點放不齊,仰天虛發,騎兵不能穿戴甲胄,不能揮鞭而駑馬。”


    崇禎很想罵一句操蛋的玩意。


    若是成祖知道自己曾經橫掃越南塞北的京營成了如此模樣,會不會氣的從地下爬上來親自滅了京營?


    從崇禎二年皇太極圍困北京城的那場戰爭就知道,京營是徹底被廢了。


    看著臉色淡然的崇禎,英國公低聲道:“陛下,經營雖然糜爛,但這部分家丁的戰力還是很不錯的。”


    聽著張維賢意味深長的話,崇禎愣了一下,隨後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這不就是提醒自己,既然已經在軍籍黃冊上了,那就是京營的兵。


    你要說不是,那咱們就算算冒領軍餉和豢養私軍的事情,誅九族和放人,自己選擇一個。


    原本一萬七千人即便差點,一萬可用的應該有吧,再加上這一萬九千名家丁,京營能打的還有三萬人。


    如果再從來京共同操練的班軍中補充一部分,加以操練,京營不說很能打,做城防守備綽綽有餘。


    這就已經足夠了,有禁軍在,京營就當個北京城看門的吧。


    “你可以整改之法?”


    “一補軍伍,一精練拔,一清占役,一節馬差,一省馬軍,一練神器,一習飛石;


    快、準、狠,快是動作要快,準是找準貪汙腐敗等等將領,狠就是殺和撤,殺一批撤一批才能徹底震懾,改革才能徹底。”


    “可行!”


    崇禎道:“京營改革之事先不急,等二十一衛整頓完後再說,這段時間你就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等待朕的命令。”


    “先迴去吧!”


    “臣告退!”


    張維賢站了起來,朝著崇禎鞠了一躬,隨後慢慢朝著東暖閣門外退去。


    他此次前來就是徹底的站隊,表忠心,至於整改之事,他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


    看著張維賢,崇禎心裏暗歎,張家是忠於皇室的。


    一代英國公輔佐三代君主,後被英宗坑死,末代英國公被李自成軍所殺,一家也算是忠烈了。


    張維賢的能力可能比不上第一代的張輔,但絕對能排在第二。


    可惜就是圓滑了一些,太謹慎了些,想保住張家榮耀,不想成為黨爭的犧牲品。


    其實從第五、六代英國公開始,張家就變了,五六兩代是兄弟兩個,時間都不長。


    而且剛好是萬曆性格大變的時期,也不怎麽能見到萬曆,想做點什麽,沒有皇帝的允許他什麽幹不了。


    張維賢是萬曆二十六年襲封,也和前兩位一樣,既然無法改變,那就保存自己家族為第一要務。


    他兒子張之極是第八代英國公,作為將門之後,本應該去前線帶兵打仗的,結果也沒去。


    第九代英國公張世澤崇禎十六年襲封,可惜此刻的大明已經瀕臨崩潰,無力迴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同皇帝為國殉國。


    所以他不逃不走不降,最後被李自成殺害。


    看著退到門口的張維賢,崇禎突然道:“英國公,若是朕猜的沒錯,京營中很多勳貴武將貪贓枉法等等的罪證,你也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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