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帕的春天是沒什麽存在感,兩個星期左右就過渡到夏天了。


    原本嫩綠一片的山崗開始有一點點的粉紅,是鮮花開了。


    還是一個下午,米奧無所事事的坐著樹上晃悠,這個鍾數能聽見的隻有小鳥迴家的鳴叫。


    除此之外,她還看見了不遠處有個小姑娘在摘花。


    她把紅色的,粉色的,開的很漂亮的花都放進自己的籃子裏。


    這個時間都能看見黃昏了,那個小姑娘走的方向卻是山上。


    那個方向……


    米奧沒記錯的話,那邊好像是,墳地。


    那個小姑娘給每一個十字架上都放了一朵花,最後在某個十字架旁邊放了兩朵。


    嘴裏不知道念叨著什麽,說著說著就哭了。


    在那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人上山。


    作戰從未停止,武器有了,犧牲少了很多,但敵軍的人好像無窮無盡一樣。


    除了剛開始的d軍,現在還有h軍,他們是同盟。


    說起來很諷刺,一開始他們國家和d軍也是同盟的。


    更諷刺的是,爸爸年輕時那場戰役,他們國家和d軍還是同盟。


    然後兩次他們國家都半路拐彎了。


    如果是一開始是帶點英雄主義色彩的抗爭的話,現在更像是自救。


    已經……沒有辦法迴頭了。


    ——


    “費羅叔叔,你不明白!犧牲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米奧迴到營地,她剛巡邏完迴來,天還沒亮,就聽見了醫療帳篷處傳來了阿索的聲音。


    他好像在和費羅說些什麽,但費羅很生氣。


    “閉嘴!”


    費羅給了阿索一巴掌。


    要問怎麽知道的話,大概是因為阿索衝出帳篷的時候,扛著槍的米奧擔心的看著他。


    他左臉上的巴掌印很醒目。


    “你……迴來啦,米奧。”


    阿索默默把臉扭到了一邊,盡量讓米奧看不見他左臉上的巴掌印。


    想著笑一笑緩解一下尷尬,但又因為掀起的嘴角扯到了巴掌印,疼的齜牙咧嘴的。


    更尷尬了呢。


    “走吧。”


    米奧沒有說什麽,隻是拉著阿索的手腕跑到了後山。


    阿索不怎麽會爬樹,兩人隻找了一顆比較矮的樹,坐在樹上,看著已經暗淡下來的星星。


    四散的硝煙早就把這裏包圍了,朦朧一片的,就連太陽都看不清了。


    “剛剛……”


    米奧瞄了一眼阿索平靜的側臉,抿了抿嘴。


    有點問不出口。


    阿索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卷紗布遞了給米奧,開始說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最近傷亡太多了。”


    “什麽醫療物資不夠,技術不夠,輕傷能自己好,重傷救不了。”


    說到這裏,阿索捂住了臉,“你知道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嗎,明明早上看見還活蹦亂跳,晚上就僵直不動了。”


    “他們說,這是他們第一次活的這麽偉大。”


    “費羅叔叔說我變了,可是,怎麽能不變啊。”


    他痛苦的抓撓著新剃的寸頭,通紅的眼眶訴說著這段時間承受的生離死別的壓力。


    可是,他也才十九歲。


    “其實,我覺得費羅叔叔真正有意見的是你那句「犧牲是無法避免」的吧。”


    米奧晃著腿,扭頭看向阿索。


    “你還沒有明白「犧牲是無法避免」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沒等阿索開口問,她繼續解釋道,“真正可怕的不是這場戰爭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而是多少人對失去生命這件事情,習以為常。”


    阿索的瞳孔猛然一縮,扭頭看向米奧,卻發現她臉上依舊是那樣的淡然。


    “你知道嗎?阿索”


    米奧繼續靜靜的看著阿索,隨即看迴了漆黑一片的天空。


    “在剛開始的時候,費羅叔叔是不想讓我上戰場的,他說這違背了我爸爸給我取的名字。”


    “敵人裏麵,有人相信被女人殺死會落入地獄,永世不得輪迴。”


    米奧低下頭,用沾染了灰塵的衣角用力的擦了擦手。


    其實她手上什麽東西都沒有。


    “可是埃塞爾叔叔剛開始也是一個忠誠的天主教信徒啊。”


    天邊的黑暗開始變得稀薄。


    “後來,神父跟我說,我將背負惡名永世不得翻身,但這和你所要拯救的東西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戰爭總會死人的,但一定不會是無法避免的。”


    “阿索,”米奧笑著看著還在情緒中無法自拔的阿索,眨了眨剛升起來的太陽,“你看,太陽升起來了。”


    “太陽總會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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