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黑道”,又稱為“綠林”。


    用簡單點的話說,無非就是一群不法分子,遊走在生死邊緣,刀頭舔血的大發橫財。江湖上最不守法的一群人是他們,但是最守規矩的一群人也是他們。他們不喜歡遵循朝廷的法令,但卻有自己的一套規則,每一個幫會都有獨特的幫規,違反幫規者,輕則三刀六洞、自斷手腳;重則揮刀自刎、性命難保。


    當世中原武林的黑道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幾個幫會,在其中碧血閣僅排行第四,前三分別是“酆都城”、“海砂幫”以及“翻雲樓”。但是若說江湖中人對哪個幫會最是敬重,卻非碧血閣莫屬。


    原因有二:


    其一,碧血閣首任閣主於隋末唐初創立碧血閣,曆經大大小小反王之戰,對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一事極為痛心,故而嚴令閣眾,若非對方執意與碧血閣作對,則不可傷其性命。


    其二,碧血閣所劫的金銀珠寶,多是朝中奸臣貪汙受賄所得。比如之前武則天手下酷吏來俊臣、周興等等,都曾多次被其劫去家財,事後卻又不敢聲張。隻是每次所得財物的六成,都被碧血閣散給了貧苦百姓,因此碧血閣本身的財力一直沒什麽提升。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碧血閣這俠義的名聲傳揚在外,固然不少人慕名而來,但規矩太嚴,沒什麽油水可撈,也導致碧血閣的規模始終無法擴大,數十年來一直被三大幫會壓過一頭。


    不過,最近一、兩年碧血閣的名頭倒是漸漸蓋過了翻雲樓,這還得多謝當年一怒殺入翻雲樓的李棄歌。


    若是楚卿恆知道自己眼前這個愣頭青就是李棄歌,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和李棄歌作對,畢竟這位小爺的名聲實在不太好,萬一惹惱了他,他又提劍殺進碧血閣怎麽辦?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壓過翻雲樓,結果一不小心自己就步了人家的後塵。


    此刻的李棄歌根本不知道,若是自己報上姓名,對方怕是直接就撤了。於是他還意氣風發、囂張跋扈的朝楚卿恆勾了勾手指頭,說道:“如何,要文鬥還是武鬥?劃下道兒來吧。”


    “文鬥如何?武鬥又如何?”楚卿恆壓著怒火說。


    “武鬥簡單,你們一群對我們四個。”李棄歌滿不在乎的說道,似乎己方隻有四個人,卻還占了便宜。


    “那文鬥呢?”楚卿恆又問道。


    “文鬥嘛……你們出三個人,我們出三個人,一對一比試,三局兩勝。”李棄歌一邊說,一邊活動著筋骨,“我建議你選文鬥,不然你手下這些碧血閣的閣眾們都得折在這裏。”


    “哼,這位兄台,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麽?”楚卿恆嗤笑道,“我們有五十名閣中高手,你卻認為優勢在你們四個那邊,還勸我選擇文鬥,你是得了失心瘋了不成?”


    “唉,這位……你叫什麽來著?”李棄歌一邊壓腿一邊問道。


    “楚!卿!恆!”


    “哦對,楚兄。你既然對你手下如此的武功有自信?那不知這些人之中,可有人是‘一指穿雲’鄧無期的對手麽?”李棄歌活動完了身體,舒了一口氣問道。


    “鄧無期?!他已經成名近十年,江湖上對其評價甚高,若說我所帶的這些手下麽,怕是沒有人能與他過上二十招以上。至於我……五十招之後必敗。”說道這裏,楚卿恆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那不就得了。”李棄歌迴手一指,說道:“鄧無期本尊在此,你說你有幾分勝算?”


    “果然……”楚卿恆瞬間麵沉似水,“我剛才就在想,江湖中三十歲上下,卻又能有如此指力和內功之人會是誰……未曾想到果真是鄧大俠,久仰久仰。”


    鄧無期聽李棄歌道破自己的身份,又是無奈的歎息一聲,自己今天被這倆個二十出頭的隊友拉入這個亂攤子不說,還被兩次被當成擋箭牌。


    與他心中的鬱悶相比,荊天留心中卻是一陣狂喜:“有此人在,斷不會讓我失了貨物!”一時間心中煩悶盡去,喜形於色的對鄧無期一拱手,欠身說道:“在下方才實在不知是鄧大俠,多有冒犯。隻是……鄧大俠為何要謊稱自己姓‘萬’呢?”


    “荊老弟一直以禮相待,何來冒犯一說?“鄧無期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我本不想摻和這件事,如非棄歌說出來,我也就打算一直瞞下去了。對了,我本就姓萬,這件事到並非扯謊,各中情由,日後有機會我會向荊老弟講明的。”


    荊天留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楚卿恆沒有聽他們的對話,而是用手捏著下巴,沉思了半晌,對李棄歌說道:“兀那小子,就依你,我們文鬥!不過……三局兩勝就免了,一局定輸贏吧。”


    “你倒是會見風使舵,知道怕了?”李棄歌笑道。


    “在鄧大俠麵前硬充好漢,那是蠢材才做的事。”楚卿恆絲毫不在乎李棄歌的譏諷,接著又看向鄧無期說道,“而且鄧大俠也不會以大欺小吧?”


    “嘿,你倒是會抖機靈,想拿言語先噎住鄧大哥?放心吧,我來當你的對手。”李棄歌說完,運氣與食指,隨手一彈劍盒,那“剖膽”寶劍本就極具韌性,經他一催,頓時劍身在盒中不住震顫,發出獨特的清脆響聲,似要破盒而出一般。


    將楚卿恆隻聽見盒中傳來的一陣脆響,心中又是“咯噔”一聲:“這小子盒中所藏之劍竟鋒利至此?說不得,我碧血閣這次怕是要吃大虧了。”


    “且慢!”


    一把紙扇攔在李棄歌麵前,隻聽荊天留說道:“三位肯為我武隆鏢局出頭,荊天留感激不盡,隻是今日確實是因我荊家而起,我若是躲在三位後麵,未免讓人看了笑話。這比試就讓我和他了結吧。”


    楚卿恆緩緩解開綁著畫卷的紅繩,看向荊天留,說道:“荊兄,若非閣主有命,我也不會來這裏找你的麻煩,如今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來做個了斷吧。日後若有機會,我會設宴賠罪。”


    “我知道你們碧血閣一定會盯上我這趟鏢,畢竟這鏢是我爹送給當朝第一權臣李林甫的禮物,咳咳……你們碧血閣專挑貪官汙吏的財物下手,自詡替天行道,斷然不會放過我這兩箱東西。”


    “奸相把持朝綱,陷害忠良,我碧血閣自然也想盡綿薄之力,但求能給那奸相一點教訓,便無愧於心了。”楚卿恆說道。


    “說的好聽,可是你們動手劫的卻是我爹多年的心血!這兩箱東西幾乎傾盡我武隆鏢局二十多年來的積蓄,而你動動嘴皮子就想搶走,搶走的時候還打著‘大義’的名頭,似乎我不讓你帶走它們就是奸臣一黨!這天下間可有這番道理?”


    “這……”楚卿恆皺了皺眉。


    “咳咳……從碧血閣成立至今,像這般肮髒的手腕你們不知用了多少次,隻是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傾盡家財賄賂那些奸臣,隻是為了換得家人的性命。隻是因為你們的替天行道,那些財物不翼而飛,最後這些苦果又由誰來承擔?”


    “我們……”


    “賊就是賊、盜就是盜!”荊天留說道,“這天下的是非曲直,還用不著你們這些賊人來評判,今日各憑本事吧!我正要領教一下你‘碧血丹青圖‘的厲害,若是我僥幸不死,定要去你碧血閣問個明白!請了!”


    “請了”字說完,荊天留朝著楚卿恆做了一個九十度的長揖,而後隻聽得一聲弓弦脆響,他竟從背上射出一發弩箭。


    那弩箭雖短小,但鋒利異常,此時荊天留在作揖之時放出,很是有出其不意之效。這發弩箭有個名頭,喚作“綿裏藏針”,初見一團和氣,實則暗伏殺機。


    不過楚卿恆畢竟,習武多年,而且來之前也對荊天留此人的武功路數下足了功夫, 知道這招“綿裏藏針”是對方的管用伎倆之一,有心防備之下,輕巧避過,同時躍出茶肆,口中叫道:“茶肆太窄,施展不開。荊兄何不出來耍耍?”


    “正合我意!”荊天留一撩衣袍,魚躍而出,人尚在半空,同時左手一揮,右手折扇一揚,一枚飛蝗石和一根透骨針先後向楚卿恆襲去。


    楚卿恆此時剛剛落地,尚未站穩對方暗器已到,隻是那暗器雖快,卻不難躲,於是楚卿恆足尖剛一粘地,便又向左側一閃。


    荊天留此時也快要落地,看到楚卿恆向左一閃,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隨後,他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落下,落地之時左腳腳跟先著地,腳跟處使力在地上一磕,觸發靴子中的機關,靴尖處又是一根弩箭激射而出。


    “嘶……”楚卿恆此時前力用盡、後力未續,實在是避無可避,無奈之下側過身子,避過要害,這一記暗器隻打了在他小腿上,饒是如此,也是一陣劇痛。


    拔去弩箭後,楚卿恆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腿,發現並無不適之感,知道暗器上沒有喂毒,心中鬆了一口氣。


    荊天留見他表情,不屑地說道:“我從不在暗器上喂毒,用毒那是小人的行徑。”


    他這話說完,楚卿恆不由得一陣臉紅,畢竟剛才自己還用下毒害他鏢師來著……


    “你再不用兵刃,我下一發暗器就打你雙眼了。”


    “這個不用荊兄費心,我還沒有托大到不開圖就與你過招的程度。”楚卿恆說完,捏著畫軸的左手微微放鬆了一些,似乎隨時準備動手。


    “如此甚好!”荊天留折扇平放,橫著一展,又是兩支透骨針打出,目標正是楚卿恆雙眼。


    但見楚卿恆左手一振,畫卷倒著展開約有二尺,露出一幅雪景梅花圖來,隨後畫卷一揮,聽得“叮叮”兩聲,兩枚透骨針發出如同打在金屬上一般的聲音。


    “碧血丹青圖,一開,寒梅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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