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照鏡子,一定能看到臉色蒼白的自己。


    “這學校誰不知道,他室友說的,難道還有假的不成。”男生說完,給薑培風指了個方向,“就在那,現在沒人願意和他共用一個實驗室。”


    說完,男生似乎覺得多看一眼都汙了他的眼,轉身走了。


    男生指的方向是走廊盡頭,那是個一眼就能看到老舊的實驗室。


    薑培風隻要走幾步,就能看到袁錚埋頭做項目的身影。可是這近在眼前的十步路,卻讓薑培風生出無盡的惶恐。


    曾經那麽優秀的一個人。


    幾個導師爭著要搶的人,還沒畢業就被基金公司內定的人。


    他原本可以前途無量,他原本可以眾星拱月。


    可是現在,卻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要不是因為他。


    要不是因為他。


    薑培風胸口像被人用鈍刀子狠狠挖空了一大半,疼得他連唿吸都不會了。


    袁錚在實驗室裏等了半天不見人來,隻好下樓去接薑培風。


    才下樓,正準備打電話,看到某人像個呆子一樣坐在教學樓下的藤椅上。


    袁錚走過去搓了把他頭發,“怎麽了,想什麽呢?”


    薑培風從呆愣中迴過神來,抬眼看他。


    袁錚逆光站著,看不清情緒,但就讓薑培風心疼的堵了口氣。


    薑培風忍著疼,輕聲問:“最近過得好嗎?”


    袁錚一臉疑問,索性蹲下身和薑培風平視,“怎麽了你這是?”說著,想伸手拉薑培風的手。


    薑培風慌忙避開,“別讓你同學看到了。”


    袁錚就把手收迴去,把兩隻手揣在口袋裏,蹲在地上,以不規則四邊形的姿態看著他。


    他這樣樣子,像笨重的企鵝。


    於是薑培風忍不住笑了。


    袁錚也笑了,“笑了就好,這幾天你眉頭皺的都快擰出花了,公司的事慢慢來。大不了破產了我用獎學金養你。”


    薑培風的笑容收斂下來,“公司的事不大,大不了把公司賣了死活不至於露宿街頭。隻是你在學校......”


    “學校能有什麽事,”袁錚截斷薑培風的話頭,“你男人從來都是學神,隻是借著現在的時間多學一點而已。等畢業了,我就有資本養你了。”


    薑培風看著袁錚,忽然好想伸手抱他。這個欲-望來得如此強烈,似乎下一秒就要接管他的身體,把想法付諸行動。


    可是被薑培風遏製住了。


    這是在學校。他已經害得袁錚被學生孤立,不能再讓他名譽受損。


    那是薑培風第一次發現,即便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成功,有色眼鏡都是不可能從他們的身上去除的。


    除非,結束掉同性情人的關係。


    薑培風在家裏養精蓄銳數日之後,終於決定迴公司上班。


    然而這天還不等他抵達創四總部,就看到一大群記者堵在門口。


    薑培風今天沒開車,打的來的,走到門口還想著公司是出什麽大事了嗎,怎麽周景暉沒有和他說?


    沒料到,才走幾步,不知哪個記者眼尖,喊了聲:“薑總在那!”


    話音剛落,一堆記者扛著攝像機和話筒,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過來。


    薑培風還在懵懂,話筒已經遞了過來:


    “請問薑總,關於前幾天有狗仔爆料出來的,您與大明星嚴拓在酒吧內熱吻,是真的嗎?”


    “請問薑總,媒體拍攝嚴拓時常出入您的房子,這個情況是經常發生的嗎?”


    薑培風十萬臉蒙-逼,什麽熱吻,什麽照片,什麽出入,他怎麽完全不知情?


    然而不等他迴過神,更驚悚而露骨的問題接踵而來。


    “請問薑總,您是同性戀嗎?”


    “薑總到今天都沒有女朋友,是因為您的性取向嗎?”


    “請問薑總的性取向......”


    等到袁錚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新聞已經徹底發酵。


    嚴拓的工作室發了辟謠聲明,創四官微也出了書麵解釋,可是媒體不信,八卦的人也不信。


    他們堵在了創四門口,穿梭於薑培風的私人公寓,遊走於嚴拓的身邊,無數倍擴大任何曖昧的蛛絲馬跡。


    從新聞爆炸出來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五天,誰都走出來做了解釋,唯獨薑培風沒有。


    他沒有否認關係,沒有控訴媒體亂寫,甚至沒有用錢去私了。


    他隻是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第 63 章


    袁錚派人去創四,以談合作為由想見一見他本人,可是同事去了之後卻迴來說薑培風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創四了。


    袁錚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在某次薑培風終於忙裏偷閑來學校找他吃飯的時候,在食堂外麵遇到了高中的校友。


    袁錚記得那個校友調侃了一句,“這都這麽多年了,念書的時候在一起,都研究生了你們倆還在一起,我說你們倆幹脆公布關係得了,免得秤不離砣砣不離秤,搞得大家都在猜。”


    “沒有沒有,隻是剛好他今天有空請我吃頓飯而已。我現在在帝都打拚。”


    袁錚記得薑培風當時就是這麽迴答的。


    薑培風放不開。


    袁錚從來不懷疑薑培風對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心裏的桎梏太多,而且他的事業才剛剛起步,要是讓別人知道他是個同性戀,對於急求投資的薑培風來說,幾乎是滅頂的。


    所以後來薑培風問不介意吧,袁錚說當然不介意。


    薑培風對他的愛很滿,袁錚從來都相信,自然也不介意薑培風是不是會把他們的關係廣而告之。


    乒乒咚嘭。


    trible kill !


    房間裏,薑培風正沉迷於殺敵,不知東西。


    這是他這兩天新玩的一種競技類遊戲,精湛的畫麵,鮮活的人物,身臨其境的音樂,薑培風居然都不知道現在遊戲已經完美到這種程度了。


    結果不小心就上了癮,每天打遊戲打到通宵,再一覺睡到自然醒。


    簡直不要太舒服。


    成功拿下三殺後,輕鬆贏得比賽。


    薑培風伸了個懶腰,準備繼續下一局,感覺有些渴了,他走出房間去打水喝。


    這套公寓是他租來的,一室一廳,自己一個人住很自在。


    眼下他踢走擋在他麵前的,已經癟下去的足球,穿過攤在地上不知哪年的書,躬下腰撿起被蹂-躪的衣服,隨手扔在了沙發上。


    客廳一片狼藉。


    這是出事那天,嚴拓跑來道歉,薑培風發火弄的。


    薑培風看了下客廳,他記得那天自己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就目前的環境看,貌似還行。


    薑培風是不會收拾屋子的,每次都是找的家政,但是這段時間是不能找了。


    不過反正這兩天他不出房門,眼不見為淨。


    窗簾都被拉下,客廳裏昏暗的,一如他的房間。


    薑培風跨過層層障礙給自己倒了杯水,迴房間後發現自己因掛機被踢出隊伍,三分鍾內不能參賽。


    他百無聊賴的退出遊戲界麵,想了想,把新聞打開了。


    其實本質上薑培風是懼怕流言蜚語的,怕到不敢見光的地步。


    自從那天狼狽的逃迴家後,薑培風第一時間關閉了手機和通信。連著兩天,他不敢打開手機,不敢打開新聞,甚至連窗簾都不敢拉開。


    可是後來,他發現,其實這事,好像就那麽迴事。


    臭名遠播,所有人避之不及,這就是薑培風之前想象出來的樣子。


    可是事實上,等他硬著頭皮把新聞刷下來,發現這事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可怕。


    有人知道他是同性戀,憤憤然罵上幾句,然而更多的人則是一時驚奇,感歎一下。


    其實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很忙,忙著工作忙著生活,真的沒有那麽多人在意一個小老板的性-取-向。


    薑培風覺得自己有點放得開了。


    然而這放得開的前提,是媒體上傳的隻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薑培風先入為主的帶了點“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味道,畢竟他跟嚴拓根本半點關係都沒有,不怕媒體去造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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