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爾臉上的神色很淡,“你想見她麽?電話給我。”


    南亦又不說話了。


    瞳仁漆黑,醉意迷蒙。


    他緊緊地盯著白言爾,不知道是在看什麽。


    白言爾看到他的手機就在桌子上,彎著腰,就拿起了手機。


    南亦的視線跟著手機動著甌。


    白言爾打開了通訊錄,備注為“若若姐”的手機號果然在通訊錄的第一個,而且為了讓她在第一位,南亦特意在她的名字前,加了個字母“a”。


    白言爾扯了下嘴角,指尖停在了那個名字上。


    好半天,才按了下去。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顧若聲線柔軟的聲音透過了遙遠的空間,傳來了過來,“小亦,怎麽了?”


    似乎還夾著隱隱的無奈和壓抑。


    白言爾看了南亦一眼。


    南亦緊緊地抿著唇,麵目的線條繃得很緊,喉結一動不動。


    他醉著,卻像是意識清醒。


    白言爾才說:“顧小姐……是我,白言爾,他喝醉了,他想讓你來見他。”


    短短的一段話,她說得艱難,心裏仿佛缺了個洞,冷風漏過。


    顧若有些驚訝,“白小姐?”


    她的聲音又停頓了住了,好半天,“我不去了,還有事情,小亦那邊,你幫忙照顧一下吧。”


    白言爾皺眉,“我和他不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原先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南亦突然就站起來,用力地奪走了手機。


    按下了掛斷鍵。


    下一秒,就把手機扔進了麵前盛滿酒的杯子裏。


    金黃色的酒液無孔不入地滲透了整個手機,手機很快就黑屏了。


    南亦目光沉沉,眼底是青色的陰翳,“你走吧,不用管我。”


    聲音很淡,又微冷。


    他們倆真的是陌生人,隻不過,做過一夜的炮友罷了。


    白言爾也不想管他了,這個脾氣陰晴不定的男人。


    她轉身迴到吧台。


    酒吧聳了聳肩,笑得不懷好意,“白,你喜歡這個類型?是中國人?冰冷?又壞脾氣型?不過,我之前在酒吧見過他,似乎還蠻有紳士風度的。”


    白言爾沒有迴答,有客人點酒,她取了酒就進去了。


    直到她換班結束,南亦還在喝。


    酒保都有些擔心了,“這個客人剛剛點了俄羅斯的烈酒,他喝太多了,怕出事,要不幫忙叫一下救護車吧?”


    南亦滿臉都紅了,連同他的耳朵。


    他喝到了不行,都已經難受的吐在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又起來繼續喝。


    白言爾深唿吸了下,對酒保笑了下,“你叫救護車吧,我先走了。”


    酒保說:“ok,你路上小心。”


    然後是自言自語,“這個男人還真是自殺式的喝法。”


    白言爾裹上了圍巾,外麵的雪越來越大,天氣越發的冷。


    她的腿上隻有黑絲,冷得微微打顫。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今天是12月1日。


    白言爾露出了淺到幾乎看不到的笑容,眼眶卻隱隱地泛紅,她抿唇笑,眸光抬起,落在了遠方。


    夜色下,如同怪獸之口的遠方。


    其實什麽都看不到。


    但她知道,那邊的方向,有阿爾卑斯山。


    風太大,雪迷了她的眼,眼淚還沒有落下,就已經被風幹了。


    哥哥,兩年了。


    你現在還好嗎?你到底在哪裏……有沒有想念我……


    12月1日真是個討厭的日子。


    白言爾想,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麽,猛地停住了腳步,下一秒,就往酒吧裏跑。


    她用力地推開了酒吧的玻璃門。


    酒保聽到聲音,訝異地挑眉,“白?怎麽又迴來了?東西忘記帶了?”


    白言爾氣喘籲籲的,咬著下唇,看向了南亦坐著的那個角落。


    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空蕩蕩的,隻有酒瓶和剛剛熄滅的煙頭。


    酒味和煙味原先是她最討厭的味道,可是兩年前的那次巨變後,卻成了最能安慰她的東西。


    白言爾的手指緩緩鬆開了。


    唿吸急促,衝著酒保問道:“他人呢?剛剛那個中國男人呢?”


    酒保還在愣,然後說:“去廁所了。”


    白言爾立馬就跑向了廁所,在走廊就看到了南亦。


    他的黑色大衣搭在了手臂上,似乎因為胃疼,半蜷曲著身體,靠在了牆上。


    修長的雙腿支撐著。


    白言爾跑了過去,扶住了他。


    南亦抬眸,看清楚了是她,眼睛裏燃起的光芒瞬間就熄滅了。


    他冷峻的眉眼微微攏起,強力站直了身體,“謝謝。”


    客氣又疏離。


    白言爾胸口扯痛了下,她不去在意,“不是你的若若姐,是我,你喝得太多了,可能需要去醫院。”


    南亦是真的醉得不輕,現在能說話,都是憑借著強大的自製力。


    白言爾問他:“你的車鑰匙呢?”


    南亦蹙眉,靠在牆上,不理她,胃卻在絞痛著。


    白言爾深吸了口氣,直接伸手去找鑰匙。


    這個動作一下就激怒了南亦,他的語氣冰冷,手指很熾熱,一下就鉗製了白言爾的手。


    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斷她的骨節。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的,卻滿滿的都是嘲諷和冰冷,“不是讓你別管我麽?這麽愛管閑事?”


    白言爾皺眉,“你捏疼我了。”


    南亦卻下意識用力,然後猛地鬆開。


    不再看白言爾,自顧自地往前。


    白言爾脾氣也上來了,她當然不想管他,可是,今天是12月1日。


    兩年前,她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哥哥。


    兩年前,他告訴她,沒有什麽跨不過去的,因為他也在幾年前的今日,失去了至親。


    所以,他今天喝成這樣,是不是就是因為失去的那個親人。


    他是不是很難過?


    所以,白言爾罵了自己一聲賤,又跟在了他的身後。


    南亦走到了停車場,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跟著。


    他轉過身,一把拽住了白言爾。


    把她的身體按在了冰冷的車身上,漆黑的眼眸裏,黑到看不見一絲的光芒,像是冰冷至極的潭水。


    “你圖什麽?一直跟著我?”


    白言爾也怒,迴視著他,冷嗤,“圖你錢啊,圖你臉啊,不然圖你這臭脾氣?”


    南亦剛剛凝眉,胃裏又傳來了難耐的絞痛,他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風一吹,都是冰冷入骨的寒意。


    喉嚨口湧出了血腥味。


    眼前有些模糊,最後的記憶就是白言爾嘲諷的笑,皺眉看著他。


    仿佛在嘲笑他非要逞強。


    卻也是她,彎腰扶他到了車裏。


    南亦是第二天醒來的。


    他一睜眼,就是病房的蒼白,微微皺眉,鼻尖緩慢地繚繞著淡淡的薄荷煙草味。


    是女士香煙。


    不用想,就知道是白言爾。


    這間病房是vip病房,並沒有禁止吸煙的規定,但他沒有想到,白言爾會在一個病人麵前抽煙。


    她靠在了窗台前,紅唇裏含著煙,看見他睜眼了,吸了一口,才緩緩地吐出了煙圈。


    是晨起嫵媚的美人。


    她摁滅了煙頭,“醒了,我給你倒水。”


    透明的水流緩緩地倒進了杯子了。


    水還冒著熱氣,很明顯是特意剛剛燒的。


    在南亦一瞬不瞬的注視下,白言爾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她對南亦的情緒一直很複雜,兩年前,那一場天崩地裂的雪崩下,她被埋沒在了雪裏,低溫差點讓她死亡。


    等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南亦。


    不知道是不是雛鳥情節,亦或是其他,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在她的心裏不太一樣。


    隻可惜,後來分離了。再次相見,唯一記著這些的人,隻是她。


    是啊,她不過是他救的千千萬萬人之中的一個。


    但他,卻是千千萬萬中唯一救她的一個。


    南亦的聲音有些沙啞,“謝謝。”


    白言爾把水給他,隻說:“如果以後難過,別這樣傷害自己。”


    南亦一擰眉。


    她繼續說:“反正生活中總會讓你更難過的。”


    南亦掀開被子,又恢複了冷漠的他,他整理了下衣服,聲音冷靜,卻仿佛在嘲諷白言爾,“你什麽都不懂。”


    白言爾的胸口起伏了下。


    沒關係,就當自己現在的忍耐是在報恩好了。


    南亦住院的那幾天裏,白言爾下了課,就來醫院照顧他。


    兩人相安無事。


    顧若也從沒有在醫院出現過。


    最後一天,南亦出院,他開車,先將白言爾送迴家,到了她說的樓下,南亦沒有立即開車。


    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淡淡地看著白言爾曼妙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的目光專注。


    白言爾這樣矛盾重重的女人,他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長相分明是大氣標準的美女,卻因為眼神的轉動,眉眼之間流淌的都是嫵媚。


    第二次和他見麵,卻就和他發生了關係。


    他以為她是從事肉.體職業,最後卻發現,她在攝影上頗有自己的見解,隻是需


    要時機和時間讓她飛翔。


    那天晚上,分明不想管他了,卻又再次迴來找他,還在醫院裏,盡心盡力地照顧了他。


    說她喜歡他,不像。


    倒不如說,或許,她想釣他。


    南亦重新啟動了車子,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方向盤上,手機裏幾天前發出去的短信還是沒有迴音。


    他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他早就知道的,誰都可以成為若若的男朋友,唯有他,從一開始,就因為所謂的身份,失去了這個資格。


    她永遠隻會讓他去找一個更適合他的女朋友。


    嗬。


    女朋友。


    他的腦海裏卻莫名地浮現出了白言爾的臉。


    不知道是誰說過,這樣眉眼的女人,更適合藏在金屋裏,他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抽煙,可以抽得那麽嫵媚。


    隻可惜,他要迴國了。


    *


    何小淮迴到英國,白言爾還是沒有找到房子。


    何小淮家境很好,她的房子是家裏買的,還空了好幾個房間,知道白言爾沒有地方去,立馬就爽朗地說:“我房子租給你吧,反正空著,我一個人也很孤獨。”


    白言爾就正式地搬入了何小淮的房子。


    何小淮天真又可愛,有話直說,夜晚的時候也總是喜歡找白言爾一起聊天。


    白言爾好久都沒有見到南亦了。


    今晚卻突然想提他。


    她翻了個身,看著身旁的何小淮,“小淮,你說,如果一直想起一個人,是不是就是喜歡他?”


    何小淮一聽,眼神就亮了,“言爾,你有喜歡的人了?”


    白言爾眨眨眼。


    “天啊,倫敦留學圈裏的高冷女神也有喜歡的人了!”


    “……”


    何小淮興奮地半坐了起來,“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你怎麽會一直想起他?我倒想看看他有什麽魅力,吸引了你這個絕世大美人。”


    他有什麽魅力。


    他性格冷,沒怎麽耐心,也不喜歡她。


    但是……


    白言爾咬了咬下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一點就夠了。


    “他有紳士風度……”


    何小淮眨眨眼,“救命恩人?”


    “嗯。”


    何小淮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滿眼都是小桃心,她重新躺了下去,兩人並排看著天花板,“真浪漫啊。”


    她看了眼白言爾,“那你在煩惱什麽?”


    白言爾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暗淡,“他有很喜歡的人,不過那個人不喜歡他,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我啊。”


    “那更要去追啊,說明他不是膚淺的隻看臉的人啊!”


    何小淮的手指挑起了白言爾的下巴,“這麽美的美人,多少人搶著要啊。”


    兩人笑鬧成了一團。


    過了一會,何小淮才認真地說,“言爾,可以去試一試啊,不試試,怎麽知道他會不會喜歡你?如果真的不喜歡你,我們也還年輕,年輕有年輕的資本,不喜歡,咱們就爽快離開,也不枉青春一場。”


    試一試?


    “或者何必試一試呢,把他勾引上手,玩一玩就好,把自己的心掌控在自己的手裏,這樣也不會難過!”


    白言爾笑了,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意見會是看似乖乖女的何小淮說出來的。


    何小淮的笑意變淡了,“反正不管怎麽樣,言爾,其實,不喜歡任何人才是最好,這樣不會傷心。”


    白言爾輕輕地握了握何小淮放在身側的手。


    過了半晌,何小淮又笑了起來,“要不我給你支招,如何勾引?不過,按照我說,就你這外表就夠勾引了。”


    白言爾還是笑,“不行……”


    何小淮說:“知道不知道,有句話說,不甘做朋友,不敢做戀人。說的就是你這樣的情況!”


    白言爾眨眼,“那怎麽辦?”


    “簡單!那就做情人,有情飲水飽,隻要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是否永久!”


    白言爾笑得勾人,玲瓏有致的身段,白膩的長腿故意勾在了何小淮的腰上,“是這樣勾人嗎?”


    何小淮裝出流鼻血的模樣,“爾爾,我不行了。”


    是啊,世間百無一用最是情深。


    *


    接下來的一個月,白言爾不知道南亦的蹤跡。


    周五,她下班比往常早了些,拒絕了其餘人的邀約,隻想快點迴去好好休息。


    路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什麽人,有些陰冷。


    不遠處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瘦薄的女人一邊喊著救命,一邊追著前方的大漢。


    似乎是被搶劫了,卻想著把包搶迴來。


    大漢


    被她的行為激怒了,操著一把尖刀就停了下來。


    白言爾不想多管閑事。


    何況,即便她去幫忙了,也隻是為大漢增添了新的搶劫對象。


    白言爾拿出了手機,想幫忙報警,卻突然發現,那個被搶劫的女人是顧若。


    顧若麵色蒼白,卻死死地拉扯著劫匪手裏的包。


    白言爾皺了皺眉頭。


    臉色有些冷。


    她知道這個包是愛馬仕,可是有那麽重要麽?重要到,她需要用命去博。


    她隻恨自己不夠心狠,還有腦子一瞬間被門夾了。


    顧若分明就是她的情敵,她卻可以因為南亦在意顧若,而咬牙停了下來,不顧一切地衝著那個大漢喊道:“住手。”


    那個大漢果然愣了下,原本要落在顧若身上的刀就停頓住了。


    下一秒,他看到白言爾瘦弱的身材,不屑地笑了。


    操著惡心的口音,“兩個亞洲女孩?不僅可以搶劫,還可以雙.飛。”


    白言爾的後背都沁出了冷汗,卻還是裝作鎮定地喊著:“我已經報警了,在3分鍾前,如果沒有出現意外,警察會在2分鍾之內到達,因為他們正好在周邊巡邏。”


    她說著,卻衝著那邊仿佛呆住了一般的顧若做手勢,示意,她快點拿著包遠離那把刀。


    白言爾在拖延時間,事實上,她剛剛才報了警,警方至少5分鍾才會到。


    可是五分鍾,足夠這個大漢解決掉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了。


    白言爾的話果然激怒了大漢,他撇了下顧若,就衝著白言爾跑來。


    白言爾手裏攥了幾個石頭,用力地朝著他砸了過去,能拖延一會是一會。


    顧若不知道在包包裏翻著什麽,等到找到了,她立馬就把包扔迴給大漢。


    “等下,包和錢你可以拿走。”


    可是來不及了,搶劫犯手裏鋒利的刀已經劃到了白言爾的手臂上。


    她的手上傳來一陣刺痛。


    她疼得想要罵人,這不知道什麽刀,一下就劃破了這麽多層的衣服,割傷了她的手。


    大漢麵目猙獰,舉刀就要刺下。


    白言爾用力在地上一滾,大喊:“顧小姐,石頭,背後!!”


    顧若聽明白了,卻不知道為什麽怔怔地看著,好半天,才跑了過去,撿起了大石頭,舉過頭頂朝著大漢得後腦勺砸了下去。


    鮮紅見血。


    幸好警車的聲音越發近了。


    大漢知道討不了好,用力地踢了下白言爾的身體,才抓起了愛馬仕包逃走了。


    顧若的胸口被踢了一腳,隻覺得喉嚨口都是血腥味。


    和警方一起趕到的人是許久未見的南亦。


    南亦看都沒看一眼疼的在地上蜷曲成一團的白言爾,一把按住了顧若的肩膀,漆黑的眼睛認真地逡巡著。


    如同清水一般幹淨的聲音有著濃鬱的擔心,“若若,你有事情嗎?受傷了麽?”


    顧若搖了搖頭,紅唇微動,“我沒事,是她有事……”


    她話還沒有說完,南亦就用力地摟緊了她。


    他的腦袋緊緊地擱在了她的肩窩裏,“還好你沒事,下次不要再這麽傻了,包包沒了,我再給你買就好了。”


    顧若低低地嗯了聲。


    她從剛剛開始就很害怕,原先就一直在顫抖,現在終於到了安全的懷抱裏,也不舍得離開,慢慢地,白皙的手環繞住了南亦寬厚的背上。


    她吸了吸鼻子,幾滴溫熱的眼淚落在了南亦的肩上。


    甚至隱隱有著錯覺,抱著她的人是南懷,她愛的南懷。


    白言爾疼得眼前發黑。


    卻又在模糊中看清了眼前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如同攀附在一起的懸崖上的兩棵樹。


    她笑,一滴幹澀的淚落下,眼睛裏再也沒有眼淚了。


    是她有病,叫她好好的有什麽聖母心,活該,就是今天被捅死了,也活該!


    白言爾最後看了一眼南亦的背影。


    身上的疼,都快轉成了心裏的恨。


    真是恨不得狠狠地勾引上南亦,然後再毫不留情地甩掉,隻有這樣,仿佛才能減輕一點點的疼痛。


    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就知道自己有多賤了,這個時候,還在想著和一個心裏根本就沒有你的男人在一起。


    她移開了視線。


    一個警察扶起了她,“女士,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顧若聽到了聲音,才恍若剛從夢中醒來,她推開了南亦,站起來,跑到了白言爾的麵前。


    她漆黑的眼睛裏寫滿了緊張,“言爾,你還好嗎?”


    白言爾閉上了眼睛,她怕在顧若眼睛的倒影裏,看到自己醜陋的嫉妒的嘴臉。


    南亦似乎也過來了。


    他身上


    淡淡的薄荷味在空氣裏四散開來,還有凜冽的煙草氣息。


    這幾個月,白言爾也有試著抽過他常抽的煙,卻怎麽也找不到他的味道。


    南亦說:“白言爾?”


    他咬字清晰,聲音裏似乎沒有多少情緒。


    白言爾卻有些恍然,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原來他念她名字的時候,是這樣的聲線。


    如同美酒一樣醇香,又如同煙草一樣甘洌。


    顧若說:“是白小姐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出現,可能受傷的就是我了。”


    白言爾還是睜開了眼睛。


    救護車還沒來,南亦幹脆一把抱起了她,擰眉說道:“用我的車送她去醫院快些。”


    肋骨仿佛要斷了。


    白言爾額頭上冷汗涔涔。


    顧若也跟著上車,南亦讓白言爾躺在了顧若的腿上,他自己去開車。


    車速很快。


    白言爾疼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顧若說:“對不起,白小姐,我不是因為包,而是因為包裏有我的婚戒,所以我不得不拿迴來。”


    婚戒?


    她結婚了麽?


    和誰?


    南亦麽?


    白言爾有很多的問題還想問,卻無力地瞌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在病房裏。


    她轉著眼眸,大致地掃視了房間一圈。


    映入眼簾的是南亦。


    因為在屋子裏,他隻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襯托得他骨架分明,輪廓立顯。


    白言爾一動,胸口和手臂的疼痛就在血液裏四處彌漫開來。


    南亦站起來,走近她,嗓音幹淨又有磁性,“別動,你的手臂剛剛包紮好,傷口很深,不過別擔心,不會留疤的,即便留疤,現代科技也會讓疤痕消失的。你胸口上有瘀血,不過沒有什麽大礙,多揉揉,化開瘀血就好了。”


    白言爾眼眸淡淡流轉,因為疼,氤氳著些微的霧氣。


    南亦幫她掖了下被角,眉宇間流露著淺淺的褶皺痕跡。


    “還很疼是嗎?”


    他沒有聽到迴答,看了她一眼。


    卻發現白言爾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南亦抿唇,“抱歉,這次讓你受傷了。”


    白言爾移開了目光,問:“顧小姐呢?”


    南亦說:“她昨晚守了你很久。”


    白言爾笑,她又不是怪誰,南亦一開口,卻先替白言爾澄清,她有那麽可怕麽?


    他繼續說:“今天早上,我看她似乎被嚇得不輕,精神不大好,所以就讓她先迴去休息了,不過沒有關係,我會代替她好好地照顧你的。”


    白言爾的睫毛輕輕地翕動了下。


    顫抖著,像是馬上就會破碎的蝶翼。


    “抱歉,因為她,讓你受傷了。”


    “不用道歉。”白言爾迴答得很快。


    兩人分明沒有說什麽,接下來的空氣卻冷滯了下來,淡淡的尷尬流動著。


    有幾分鍾裏,沒有人說話。


    白言爾卻能感受到南亦的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臉上。


    南亦說:“我在中國街訂了粥,馬上就到了。”


    白言爾轉過眼眸。


    兩人的視線對上。


    “南亦,顧若是你的誰?”


    南亦的臉上原本就沒有什麽表情,在白言爾問出了這句話之後,他臉上更是毫無情緒波動。


    “與你無關。”


    “她結婚了是嗎?而且不是和你結的婚。”


    白言爾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非要講,明明知道南亦不想聽到。


    果然,南亦猛地就站了起來,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冷漠陰騭,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地捅進了白言爾的胸口。


    “她結婚了,你還要繼續追求她麽?”


    南亦的眼眸很黑,壓抑著怒氣,隻說,“白小姐,你不懂我們之間的事情,請不要隨意猜測。”


    他轉身想要出去,腳步一頓,補充道:“這次感謝你救了若若,如果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我能夠做到,就一定會滿足你。”


    白言爾看著天花板,“你為了她,能做到一切麽?就好比,你明明清楚,她不喜歡你,卻一直不放開你,卻甘之如飴?”


    南亦沒有說話。


    他抬腳繼續往外走,腿又長,步子大,沒一會,身影就要消失在門口。


    突然拋下了一句話,聲音淡然。


    “你喜歡我?所以,你救了若若?”


    白言爾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又毫無波瀾,她不知道他的這句話,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


    在門被合上以前,白言爾說:“如果我要的報答是你和我在一起呢?”


    南亦腳步未停,她卻知道,他一定聽到了。


    南亦走了沒多久,顧若就來了。


    白言爾不喜歡顧若。


    這是直覺。


    但是她能無緣無故不喜歡一個人,卻不能明顯地表露出來,何況,顧若並沒有對她做出了什麽事情。


    她隻是,不喜歡南亦,卻吊著他罷了。


    顧若給白言爾帶來了很多吃的,“抱歉,不久前我才知道你真的不是小亦的女朋友,小亦前段時間迴國,這次過來帶了很多中國貨,我給你帶了一些。”


    “嗯。”


    白言爾看著她,突然問:“你和南亦是什麽關係?”


    顧若一怔,她知道白言爾性格豪爽,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直接地就問了出來。


    她垂下了眼睫,抿唇,最終也隻是避重就輕地迴答:“小亦隻會是我的弟弟。”


    她頓了下,問白言爾:“你喜歡他?”


    白言爾還沒有說話。


    顧若就抬起了頭,直直地盯著白言爾嫵媚的眼睛,“但是,說句實話,白小姐,我不認為小亦和你合適。你的性格和他一樣強硬,兩人並不適合在一起……”


    南亦正好推開了病房的門。


    他的手裏提著剛剛去取迴來的粥,也聽到了顧若的這句話。


    他輕輕地抬起了眼皮,就對上了白言爾的瞳孔。


    幹淨的,卻讓他有些難以直視。


    他想起了白言爾剛剛說的話,他知道顧若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他,可是當這一切被攤在了一個外人麵前。


    南亦的手指緊了緊。


    沉沉道:“若若姐。”


    顧若嚇了一跳,很快就又柔柔地笑了起來,“小亦,你迴來了。”


    顧若離開了以後。


    白言爾安靜地喝粥,南亦在一旁抽煙。


    他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淡淡地吞雲吐霧,煙霧迷蒙了眉眼,仍舊是英俊的。


    這一幕和一個多月前,南亦受傷的場景,互相換了角色罷了。


    白言爾嫵媚地抬眸。


    南亦坐的離她不遠,她伸手就將他嘴裏的煙奪了過來,含在了自己的嘴裏,深深地洗了一口。


    南亦沒動,看著她眼神在煙霧裏,仿佛媚得可以滴下水來。


    瞳眸一黑,彎腰就奪走了她嘴裏的煙。


    白言爾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立馬就勾上了他的脖子,抬頭,就含住了他幹燥的唇。


    有薄荷的香氣。


    白言爾嘴裏還有煙霧,緩緩地渡了過去。


    南亦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喉結微動,按住她的後腦勺。


    立馬就轉換了身份,占據了主導地位。


    吻得白言爾氣喘籲籲。


    眼神波光瀲灩。


    南亦是個正常的男人,他對周圍情感的感知也是正常的,他當然知道,白言爾對他有好感,或許說喜歡,隻不過,這些喜歡具體因為什麽,是真或者是假,又能夠持續多久,他不怎麽在意。


    他鬆開了白言爾,站直了身體,微微睨著她。


    淡淡道:“和我在一起。”


    白言爾有些怔。


    南亦俊朗的眉眼舒展開來,“有些話,應該男人來說。”


    *


    白言爾和南亦正式在一起一個月後,南亦給了她,他公寓的鑰匙。


    這一個月裏,兩人見麵的時間其實不多。


    南亦的工作主要在中國,經常需要迴國。


    白言爾的學校也經常組織外出采風。


    他們之間的相處,與其說是男女朋友,不如說是情人。


    最經常的交流是身體上的交流,交流完,也基本兩人會分房睡,因為彼此都不適應彼此。


    今天周末,白言爾就搬了過來,南亦今晚也會到公寓。


    白言爾洗完澡就看到南亦坐在了沙發上。


    他看了眼白言爾,就說:“我去洗澡。”


    白言爾泡了杯牛奶自己喝,喝完了以後,就打開電腦修圖,唇邊的白色牛奶泡沫都沒有擦掉。


    南亦洗完澡。


    走了出來。


    白言爾鼻子尖,聞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睫毛下投射著淺淺的陰翳。


    他還是沒有用她給他買的沐浴露,這個沐浴露的味道是顧若選的吧。


    白言爾心情不好,所以南亦走過來,把手撐在了她的身體兩側時。


    白言爾毫不猶豫地就避開了他的懷抱。


    隻淡淡地說:“頭發太濕了,會滴水。”


    南亦沒理她,偏頭就吻了過去,吻掉了她唇邊的白色牛奶沫,嗓音沙啞,“勾引我?”


    白言爾笑了。


    轉過了身體,正好地投入了他的懷抱裏。


    眼睛黑白分明,一片天真,“南哥哥,為什麽說我勾引?白色泡沫是什麽?”


    她說著,伸出了小巧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


    南亦眼眸越發的黑。---題外話---白言爾性格和小魚的內斂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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