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陸澤下意識擰眉,“你該不會還想讓我和蘇臨道歉?”


    溫綺瑜本來就沒帶什麽東西上山,隻有一個隨身的小包。


    蘇臨跟在她的身後。


    英俊的眉毛緊緊地蹙著,看著她腳步很急地下樓。


    快步追了上去,終於在樓梯口抓住了她瑩白、纖細的手腕,微微抿唇,“綺瑜,你冷靜些。”


    溫綺瑜的腳步停下。


    “你先稍微平複一下情緒,我帶你下山。”


    “好。”


    溫綺瑜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話音剛落,別墅外就走進了幾個人。


    幾人吃完了燒烤,正說笑著,一進來就看到了,蘇臨和溫綺瑜拉拉扯扯的場麵。


    一時間怔住了。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陸澤。


    他的臉色沉沉,一雙幽黑的眼眸上覆著一層厚厚的冰雪,薄唇用力地抿著,沒有任何的弧度,又直又冷。


    他的眼神看起來平靜,隻是,掃到了溫綺瑜背著的包,以及蘇臨拽著溫綺瑜手腕的那一瞬。


    一團熊熊的火焰倏然就灼燒了起來。


    她要和蘇臨一起迴去……


    他的喉結動了動,怒意隱隱。


    他穿過堵在麵前的幾人,雙手插在了褲袋裏。


    太陽穴上的青筋顫栗著。


    但語氣還是竭力克製著,聲線緊緊隻是微繃著,“過來,我帶你迴去。”


    溫綺瑜抿了抿唇,不施粉黛的臉上平靜,沒有任何情緒一般。


    她掙了掙蘇臨禁錮著她的手腕。


    淡淡的目光掠過陸澤,“不用。”


    陸澤被氣得胸口重重地起伏著。


    眼底的漆黑卻越發的黑,黑的純粹,黑的不真實,“過來。”


    溫綺瑜還是冷淡的一句,“不用。”


    她邁開腳步,繼續走。


    堵在門口的幾個人都愣愣地讓開了,為她在中間,空出了一條道。


    那條道上現在隻站著一個挺拔的、高大的身影。


    溫綺瑜腳步未停,麵無表情地要路過他。


    氣流湧動,陸澤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擦身而過的冰冷,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複又立馬睜開。


    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收攏緊。


    泛白的骨節突兀,有些嶙峋的可怕,他沒有側身,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溫綺瑜的手腕。


    “我說,過來。”


    溫綺瑜咬著牙,想甩開他,他的手卻像是和她的手,連成了一體一般,怎麽也甩不開。


    他甚至愈發用力。


    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還是因為生氣,微微顫抖了起來,若不是一直克製,隻怕下一秒,她細小的手腕就會被擰斷。


    在場的其他人都嚇得噤聲。


    蘇臨的臉色沉下,看了眼溫綺瑜已經微微紅腫的手腕,眉峰淩厲。


    長腿走了過去。


    也伸出手,覆蓋在了陸澤的手上,用力地想要掰開他的手指。


    臉上卻擒著淺淺的笑容,笑意未及眼底,眼眸裏是一片清冷。


    “澤哥,你要尊重她的想法。”


    陸澤沒有鬆開手,鐵鉗子一般,難以動彈。


    他涼涼地掀了掀眼皮,孤寂清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幽暗的、不明的複雜情緒。


    蘇臨說,“她現在想要跟我下山。”


    陸澤眼裏的最後一絲光芒都湮滅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他的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就狠狠砸在蘇臨的顴骨上。


    動作帶起的風淩厲又駭人。


    蘇臨避之不及,又因為突然而來不及防備。


    他被陸澤重重的一拳頭,打得偏過頭去,口腔裏的血腥味立馬就蔓延開來,充斥了整個味覺。


    陳舊的、鐵鏽的、腐蝕的味道。


    他的拳頭也用力地握緊。


    白皙的手臂上,跳躍著青筋。


    男人的骨子裏都是有血性的,即便蘇臨平日裏總是掛著清淡的笑容,一派雋永。


    他的臉色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來。


    暴風雨席卷了他所有的笑意。


    他拽起陸澤的領口,一言不發,拳風兇狠,毫不留情地反手打中陸澤的臉頰。


    陸澤不肯鬆開溫綺瑜的手,自然沒有辦法防備,隻能,實打實地吃下這來勢洶洶的拳頭。


    他麵無表情地舔了下唇角的血絲。


    他拳頭攥緊,傳來了一陣陣的骨骼聲,令人毛骨悚然。


    兩人不是第一次打架,不說三年前在醫院的那一次,就說之前他們做朋友的時候,也很經常切磋比賽。


    隻是,不像今天這般充滿殺氣罷了。


    一旁站著的其餘人都想阻止他們倆打架,卻誰也不敢上前,誰都知道,陸澤大學時代就是拳擊社團的主力了。


    何況蘇臨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貨色。


    隻敢口頭勸架。


    “澤哥,蘇臨,你們倆消消氣啊,好好的好兄弟打架也太嚇人了。”


    “對對,難得上山玩,開心一下。”


    氣氛有些緊張,如同一張拉緊了的弓,下一秒仿佛就要繃斷了。


    也像是一麵鼓,脹滿了氣,輕輕一錘,就會鼓破。


    眾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不由得心裏感慨,小道消息有時候也是有用的吧。


    陸澤和蘇臨這樣,分明就是共同爭搶一個女人啊……


    不過蘇臨也太不厚道了,怎麽跟澤哥搶他的前妻,有點兒血性的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吧。


    這綠帽也太綠了。


    眼看著陸澤的重拳又要砸中蘇臨的臉。


    這一拳頭下去,大概鼻梁骨都要斷裂了。


    原本站在旁邊,被陸澤緊緊攥著的溫綺瑜,站到了陸澤的麵前,擋在了蘇臨的麵前。


    陸澤的拳頭猛地收住了。


    堪堪一點,就會砸中溫綺瑜白淨的麵孔。


    她的眉眼掛著風雪。


    凜冽又寒冷。


    “夠了,別打了,要打,也不要在我麵前。”


    溫綺瑜的瞳孔太過清澈了,如同夜色下雪山上的池水,沁入寒意,清冷又幽黑。


    陸澤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倒影出來他的麵孔。


    緊緊地繃著。


    薄唇是一條毫無弧度的冷硬的線條。


    冷漠又抗拒。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眼底的火苗,像是燎原之火,倏然就成了一片映天的亮紅。


    灼人又可怕。


    他全身都僵硬著,顫栗著心尖。


    溫綺瑜站在了他的對立麵,護著蘇臨。


    她和她身後的蘇臨,成了一道疊在一起的屏障,堅固而不可破。


    蘇臨不說話,他垂眉,看著站在他麵前的瘦削肩膀,抿了抿唇。


    微微翕動著的卷翹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光芒。


    以及翻湧不平的情緒。


    陸澤不想說話,他害怕他一張口,說出來的話,會是一把銳利的、殺人不見血的劍,一下就捅傷他和溫綺瑜。


    他殘存的理智提醒著他。


    他剛剛才和溫綺瑜吵架,他們的一切才剛剛有了好轉。


    他不可以繼續發火。


    陸澤還是緊緊地攥著溫綺瑜的手腕,一點力道都沒有鬆開,轉身拽著她,就往門口走去。


    他的腳步很大。


    溫綺瑜跟上他,跌跌又撞撞,腳步混亂,不得不小跑著。


    手腕又疼,感覺已經腫起來了,或許因為剛才的扭曲,早已經淤青了,也有可能。


    蘇臨眼眸一黑,想要跟了上去。


    站著的人立馬衝過去,抱住了他,“別啊,蘇臨,臨哥,不,蘇哥,我叫你蘇爺也成啊。”


    “你別去自找不痛快了,沒看到人家小夫妻倆吵架嗎?”


    幾人抱得很緊,蘇臨動不了,又無法下狠心踢他們。


    聞言,卻冷冷地勾唇,“他們不是夫妻,早已經離婚了。”


    “人家離婚了,可是人家出來玩還是睡一間房啊,說明根本就是餘情未了!澤哥還說兩人有孩子了呢,有了孩子,還想徹底結束根本就不可能。”


    “對啊對啊。”有人應和。


    “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何必兩人都在一顆草上?你跟她一看就沒有結果的。”


    “蘇爺,你就放寬心,要不我把我妹妹介紹給你?”


    蘇臨微微地閉上眼。


    餘情未了……


    原來所有人都早已看出來了,他和她不會有結果的,可是為什麽,他還是不能放棄。


    大抵是,她還沒有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蘇臨緊緊地抿唇,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跟澤哥在一起,她不會幸福的。”


    有人嗤笑,“感情的事情,誰說的準呢?何況,幸福不幸福,她自己也知道,可是,還是她自己選擇了澤哥啊,如果她不是自己心裏早已經有了傾向,她會跟澤哥來山莊玩?”


    “你能給她幸福?那她為什麽不選擇你……感情如果這麽簡單,就不是世界上最難的難題了。”


    還有人哄笑,“靠,你們這群人還做起了感情專家來了?”


    這話太犀利了。


    蘇臨的胸口像是被刀傷刺痛了,鮮血直湧,所有的傷口,都難堪地毫無掩飾地暴露在眾人的麵前。


    他不是不懂。


    隻是擅長自欺欺人。


    陸澤用力地拽了下溫綺瑜,不由分說地把她塞到了車子裏。


    動作迅速地鎖下了車門。


    他啟動了車子,因為生氣,引擎聲都轟鳴作響著,重重地踩下離合器,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去不複迴。


    溫綺瑜下意識地抓了下安全帶。


    陸澤還真是惡劣,他沒有關上車窗,車速又很快。


    冬日凜冽的寒風吹了進來,就像淩厲的刀子一般,刮在了溫綺瑜的臉上。


    刺痛一般的疼。


    鑽入了衣服裏,是刺骨的寒冷。


    她的頭發都被吹得淩亂,長發糾結在了一起,粘成了難以解開的毛團。


    像極了他們倆現在的關係。


    陸澤看著前方開車,側臉的線條優美又冷漠,隻是嘴角有著明顯的青紫和血色的淤痕。


    修長的手握著方向盤。


    溫綺瑜的嘴唇動了動,要說些什麽。


    就響起了陸澤冷漠的聲線,“你不要說話。”


    他的聲音在猛烈的風中,有些破碎,聽不太清。


    他看了眼溫綺瑜被繚亂的頭發包圍住的麵孔,抿了抿唇角,終於關上了所有的車窗。


    暖氣迴升,沉悶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


    一時之間,隻有暖器裏傳來的,微弱的氣流聲。


    盤山公路扭扭曲曲,陸澤車速又快,每次都開得很險,就像是從即將掉落的邊緣險險擦過。


    玩的就是生死時速。


    溫綺瑜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頭發,打結著的長發難以紓解,每一次的扯動,都深深地扯痛了頭皮。


    仿若要將頭發和頭皮撕裂開來。


    她扭頭看著貼著黑色車膜的窗外。


    她好幾次都看到了公路邊緣下,深不見底,浮著淺淺白霧的深淵。


    她無聲地笑了下。


    其實是有些怕的,她怕高,也怕死,可是,心裏卻平靜得很。


    陸澤是在實踐,要死也要死在一起麽?


    其實,從車禍後,陸澤已經很久沒有飆車了,可是今天,他心裏憋屈著的怒火太過旺盛了。


    還有濃密的鬱氣積壓著。


    低氣壓繚繞。


    沉重的無法唿吸。


    讓他懷念起了飆車的快感,來抒發內心無限的怒意。


    一直到了山下,黑色車子的速度才慢慢減緩。


    陸澤的背脊依舊筆直地緊繃著,可是麵部的肌肉慢慢地放鬆了,他平複了下情緒。


    淡淡開口:“為什麽急著下山?要去哪裏,我送你。”


    溫綺瑜的手無意識地捏著包包。


    眉頭深深地蹙著。


    她剛剛又試著給溫耀打電話,可是仍舊是沒人接。


    心裏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她咬了下唇,“陸澤,陸氏集團是不是要收購溫氏企業?”


    陸澤的眉心重重地跳了下。


    溫綺瑜很少過問溫氏的事情,她又專門負責娛樂法方麵的法律,應該不會是從律所方麵得知。


    更何況,陸氏集團根本就還沒正式決定收購,而他也會盡量不去收購。


    陸澤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仍舊淡淡道:“沒有。”


    溫綺瑜猛地扭過頭,看他,“如果沒有收購的意圖,你在加拿大,為什麽要刪掉蘇臨給我發的消息?”


    原來是蘇臨。


    陸澤冷冷地笑了下,眸光冰冷又深沉,襯著嘴角的傷口,更加可怖。


    “蘇臨跟你說什麽你都信?你怎麽不相信我說,也許是蘇氏想要收購溫氏呢?”


    溫綺瑜眸光一瞬不瞬,“溫氏企業根本就不大,蘇氏集團的主要方麵是航運業,收購溫氏根本沒什麽用。”


    陸澤用力地踩下刹車。


    轉了方向盤,停在了一旁的緊急停車道。


    溫綺瑜因為慣性作用,差點撞上了前方的擋風玻璃,又被安全帶給拉了迴來。


    陸澤臉色沉了沉,眸光銳利地看向了溫綺瑜。


    “你的意思是……蘇臨沒有必要收購溫氏,我就有那樣惡劣的意圖和想法收購麽?”


    溫綺瑜也不想這樣想。


    可是,她爸爸現在聯係不上了,而的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陸澤。


    更何況,如果掌控了溫氏企業,就等於掌控了她爸爸的命脈。


    而陸澤,曾經的確有過用溫氏企業威脅她的經曆。


    氣氛更加僵滯了。


    陸澤表情冷冷,“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和溫氏了,對你們,我還不至於用到陸氏集團。”


    溫綺瑜心有些沉。


    她沒有說話,解開了安全帶,“開鎖,我下車。”


    空氣裏的沉滯讓人覺得唿吸都很困難。


    溫綺瑜就像一團棉花,讓人覺得無力,又不知從何下手。


    陸澤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


    碰撞聲劇烈又難受。


    陸澤沒有解開鎖,重新啟動了車子,聲線微繃,“你去哪裏?我送你去。”


    兩人都倔著。


    久久,才響起溫綺瑜很輕的聲音,“先去接小橙子。”


    她鎖上了手機屏幕,沒再給溫耀打電話。


    一路沉默。


    陸澤快到老宅的時候,用藍牙給林苑打了電話,“我們快到老宅了,嗯,不吃飯,就去接一下小橙子。”


    陸澤的耳機聲音挺大。


    溫綺瑜都聽到了林苑的歎息聲,還有隱隱約約的抱怨,“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小橙子我還沒帶幾天呢……對了,阿澤,你和綺瑜最近怎麽樣了?”


    陸澤不想多說,淡淡地嗯了聲。


    “下次再說。”


    車子停在了老宅的院子裏。


    熄了火,陸澤卻仍舊沒動,溫綺瑜側眸看他,強調了遍,“開鎖,下車。”


    溫綺瑜幹脆越過他,直接自己按下了解鎖按鈕。


    “哢噠”一聲。


    她拿著包,走了出去,車門被重重地甩上。


    陸澤挺闊的身影未動,放在方向盤的手慢慢地收攏起,微不可聞的歎息聲傳來。


    他動作迅速地打開門。


    幾個大步追上了溫綺瑜。


    溫綺瑜的手原本正要扭開老宅的大門,卻被他一把握住了。


    他拉著她,轉了個身,摟住了她。


    溫綺瑜怔怔的,就被陸澤抱了個滿懷。


    他身上帶著冬日凜冽的寒氣,撲麵而來,她的鼻尖觸碰著他。


    陸澤很高,一下就把溫綺瑜全麵地覆蓋住了。


    他抱完,才鬆開了她,卻沒讓她離開他的懷抱,垂下了眼眸。


    眸光流轉,卻有翻湧著的不明情感。


    他的喉結上下微微動著,嘴唇抿了又抿,漆黑的瞳孔微光閃爍,他的頭頂是,港城幽藍的天空。


    良久,歎氣。


    “溫綺瑜,你贏了……”


    溫綺瑜微微地睜大眼睛。


    “對不起。”


    陸澤的眼神認真,聲音低沉,還有些澀然,“早上的事情,我道歉。你說我不值得信任,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會做更多的事情,來贏得你的信任。”


    “然後,關於溫氏企業的收購案,陸氏集團的確有想辦法收購,但是我一直都是持反對票的,我會盡力保下的。”


    他不給溫綺瑜說話的機會,“所以,不要再生氣了……”


    溫綺瑜眨眨眼,眼眸裏似是水霧彌漫。


    鼻子似乎也有些酸意。


    她沒有想到陸澤會突然服軟,他們倆的爭吵也不是頭一迴了。


    哪一次不是,彼此吵鬧,然後彼此摔門遠去。


    冷戰幾天,等待時間的衝刷,卻根本沒有解決問題。


    溫綺瑜一時不知道該這麽反應……


    怒氣似乎隻餘下了一些,不停地繚繞著,可是,這一點又不足以讓她發泄出怒火。


    她的眼眸掃過陸澤臉上的淤青。


    陸澤下意識擰眉,“你該不會還想讓我和蘇臨道歉?”


    溫綺瑜沒有說話,麵無表情,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傷口。


    下手有些重。


    陸澤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頭。


    溫綺瑜收迴手,抿唇,“你這樣子,等會要怎麽跟你媽媽還有小橙子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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