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祈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這下輪到我絕望了。皇上的皇祖母、先帝的皇貴妃、現在的太皇太後居然笑成個瘋子一樣,而且還被自己的小叔看到,一時間我竟然有了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奇妙感覺。


    好在皇祈並未在意,隻是看了看我,便如常道:“今日天涼,你可要迴宮?”


    我覺得今天真是掃興,被他折騰了一頓飯不說,還和玉瑤一起雙雙毀掉了形象,我也沒心情再去閑逛了,便點了點頭。


    皇祈轉頭叫了聲“東晏”,立刻有一個隨侍打扮的人疾步而來。皇祈對他道:“備車送慕容小姐迴去。”又看向玉瑤,“溫小姐是……”


    本來今日就是出來跟玉瑤會合一起迴宮的,我便道:“她與我一起。”


    皇祈點點頭,轉頭道:“知道了?”


    東晏說了聲“是”,皇祈又囑咐了一句:“多派幾個人跟著。”說完與我道,“我還有些事,便不送了。”


    我鬆了口氣:“王爺請便。”


    我興奮而出,敗興而歸。加之昨晚與今早的雙重磨難,這一天真是有說不出的鬱悶。迴到宮裏連晚膳都沒用,直接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格外酣暢,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也因了這一覺睡的時間很久,我完整地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這一夢讓我夢到了許多事。


    那是我剛接到聖旨的時候的事。


    聖旨發到慕容府上的時候,我們闔府上下都愣在那裏反應不過來。那時我剛剛過了十六歲的生辰,正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貌似潘安,安之若素……


    喀喀。


    我確實沒有安之若素。


    總之那時我剛剛及笄成人。可是皇昭卻已經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半老頭子了,當我父親都綽綽有餘。我哭得稀裏嘩啦,一直拉著玄珠的袖子說:“你瞧我怎麽這麽命苦,你說他怎麽就看上了我?我沒多漂亮啊我,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我……你說,我要是把自己給毀容了,這聖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數?”


    哥哥卻在旁邊咳了咳,說:“以安,你不要這樣。”


    我泫然地看著他,伸手拉上了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哥哥,你說我怎麽這麽命苦,你說他怎麽就看上了我?我沒多漂亮啊我,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我……你說,我要是把自己給毀容了,這聖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數?”


    哥哥分外挫敗地扯迴自己的袖子迴書房。


    我曾經無數次地想,為什麽皇昭會選了我?難道隻是因為我的父親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他就要將我帶到宮裏做人質嗎?


    皇昭特許爹爹迴京城送我出嫁。爹爹迴來的時候,隻是幾月未見,他卻像是陡然間蒼老了十幾歲,頭發都變得花白了。我穿著茜素紅的嫁衣站在娘的牌位前拜別的時候,爹爹手握著茶盞,一直在抖,眼淚蓄滿了整個眼眶。


    他緊緊抱著我,說:“以安……爹爹……爹爹對不起你。皇宮是一個吃人的地方,我現如今才知道。我不求你富貴顯赫,隻求你平安喜樂……爹爹對不起你,若有一日你能夠知道始末,請你原諒我。”然後他將一直戴在手上幾十年的一串佛珠摘下來放在了我的手心裏。


    這句話我當時沒有聽懂,可卻記在心裏很多年。直到很久以後的後來,我終於知道了一切的始末,方才懂得,父親當初的願望,原來是那麽難以實現。


    可是當時我隻是扯了父親的袖子在手,含著淚說:“爹爹,你說,咱能跟當今皇帝商量商量,讓哥哥進宮裏做人質不?”


    哥哥在旁邊鐵青了臉色,看著我說:“你是想怎樣?讓皇帝變成斷袖?”


    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或許你也能當個公公。”


    聖旨上,皇昭封我為正二品昭儀,封號“宛”。這對於一個初入皇宮的女人來說是無上的榮耀。我帶著這份榮耀來到皇宮,卻在第一個晚上就明白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皇宮。


    那一晚,皇昭隻對我說了一句話:“以安,如果你可以安分些,那你想要什麽,告訴朕,朕都可以給你。”


    以安是我的小名,往常隻有父母哥哥們才會這麽喚我,旁人都不會知道。我很奇怪地看著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知道這個名字的。可是迴應我的,隻有他的一個背影。


    那一晚,確如皇祈所說。皇昭穿著明黃色的內服和衣而睡,我卻穿著大紅的嫁衣一個人坐在桌子前,手裏捧著那一杯合巹酒,一直坐到天亮。


    我坐在椅子上一直想,卻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什麽。他給我這麽榮耀的身份,將我帶進宮,卻在第一天晚上告訴我這樣一個事實:我娶你,並不是因為我愛你。


    甚至於,他永遠不會愛我。


    我一直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若說為了人質威脅我的父親,那麽大可不必。父親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這個大將軍的位置遲早要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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