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條街上,一家叫“軒園”的小飯館,裝修的很精致。裏麵的顧客都悠閑的吃著、聊著。在這裏你看不出他們的職業,身份,地位,看不出他們的心情。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誰不想在忙碌了一天後褪去疲憊找一靜處,叩開心門。這裏就是理想的場所。馮靜凡的三叔向天宇說這家店的老板很有頭腦,非常有智謀,而且高瞻遠矚,善猜人心,將來必會是商業大軍的一員幹將,因為他問候了未來十年人們疲倦的心。


    沒有比安撫人心更好的生意做了。


    這是靜凡和向天宇經常光顧的地方。靜凡坐在裏麵點了一碗自己最喜歡吃的麵。這家店供應的食物都是最簡單家常主食,閑時小點,清茶淡飯,就是特色。


    靜凡今天因為禮物的事情,心不在焉的。她一根一根的往嘴裏送著。桌子上擺滿了一張張孔令輝奪冠或振臂高唿或激情呐喊的照片。


    三十歲的向天宇,一身休閑的裝扮出現在飯館的門口,他四周張望了一下,看見了靜凡,便徑直向她那走去。


    靜凡剛想迴頭巡視一下,就看到了向他走來的向天宇,於是急忙將照片一張張胡亂塞進自己的包裏。


    向天宇坐在他對麵,探過頭去想看看靜凡包裏是什麽東西。靜凡伸出手去,將他的頭抹向一邊。


    關於這些個日子,自己悄悄的來纏老板,是誰都不知道的事情,靜凡覺得那是自己很神聖的內心,越不被人知曉,越還愛的深沉認真,那才是真正的喜愛。


    靜凡可以想象到,如果告訴三叔,這些天,她茶不思飯不想的就是為了一個工藝品,來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的偶像,那會被她笑死的。那個時候自己一直孤傲清高,不落俗套的形象大概會一落千丈。


    “什麽東西,收的那麽快?”向天宇拿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問道。


    “沒什麽,我自己收藏的一些東西,你別再問是什麽了,我會生氣的。”


    “哦喲,好吧。咱可不值當的惹你生氣。行,就和她一樣吧。”向天宇將菜單遞還給給服務員。


    服務員走後,天宇仔細的看了看低著頭不聲不響的靜凡。


    “怎麽了,我可沒再問啊,怎麽還不高興,你爸又給你說什麽了?”


    “我爸給我說什麽?說什麽啊?”靜凡抬起頭看了天宇一眼。


    “頭抬起來啦!沒什麽,看你不高興,你平時不高興,不都是因為你爸嘛。”


    “我爸最近忙的很啊,都沒時間理我,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男人,除了忙事業,還能忙什麽?”


    “那你為什麽還是這麽閑呢?”


    “我?我事業穩定啊,而且這座小城又給我這個警察麵子。”


    靜凡白了天宇一眼,繼續一根一根的吃麵。


    天宇的神情從剛才的嬉笑,突然變得柔情起來。


    “你怎麽了?這一陣子你都不怎麽有好臉色啊?”


    “沒什麽,就是煩。”靜凡依舊沒有抬頭。


    “煩,你有我煩嗎?”


    “你煩,你剛才還說自己事業穩定,工作順心呢,你煩什麽?”靜凡把頭抬起來咬著筷子和他爭論。靜凡的目光和天宇一接觸,她又將頭低了下去。


    整個空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了。


    “嘿嘿,我還行,沒什麽好煩的,我庸人自擾了,你給我說說吧,你煩什麽,小小年紀,不愁吃,不愁喝的。”


    “給你說了有什麽用,能幫我嗎?”靜凡的頭依舊低著,聲音也低著。


    天宇看到服務員端著麵走過來,伸手去拿筷子,靜凡將裝筷子的簍子向他那推了一下。


    “你先說說,不過今天這個樣子,可不像你馮靜凡平時的做派啊?”三叔的最後一句有些玩味。靜凡最不喜歡他現在的德性。


    是,三叔說的對,今天的靜凡確實和平時的做派大相徑庭。要在以前,和三叔一起在這吃飯,靜凡都是安安靜靜的一邊吃飯,一邊很有閑情的,觀察這個飯館的顧客。然後饒有興趣的和三叔一起猜測他們的職業身份。然後經過打探和接觸,誰猜輸了,誰掏錢買單。不過,不知道是向天宇職業特長,還是他真的研究過所謂的讀心術這樣的靜凡看來是歪門左道的學科,總之,她每次都會輸。還會輸的心服口服。靜凡說是自己看人不準,三叔說,是人太善於偽裝。


    所以靜凡很崇拜三叔。盡管他和父親是同輩,但生活中,和三叔的交流要遠遠多於父親,自然在交往中,對他也鮮有長輩的感覺。


    靜凡咬著筷子低著頭。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和三叔分享。


    “我在德馨體育用品店,看上了一件工藝品,那老板怎麽都不賣給我。我都跑那講了一個月的了,怎麽說都不行,任他開價他都不賣。”


    “什麽工藝品?”


    “就是一件微型的放映機一樣的東西,可以投射照片的。”


    “哦,雖然我沒見過,但是那東西肯定對他來說很珍貴,很有珍藏價值,要不然一個生意人,不會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你,就直接說不賣的。”


    “是吧。你說話總是這麽一針見血。我不喜歡。”靜凡迴應道。


    天宇抬起頭看了靜凡一眼,接著說。


    “謝謝評價。”聽到靜凡不溫不火的說話,天宇很溫柔的笑著迴應,然後喝光杯子中的水接著說:“聽三叔的,不賣咱就不買。”


    “你不是有通天遁地的本事嗎,這就是你聽過我的話,給我的辦法?”靜凡低著頭,很不開心的問。


    “那我還能怎麽辦,這個強人所難,橫刀奪愛的事情,做了多虐心啊。我也沒興趣。”


    說完天宇就開始吃他的麵,好像對於靜凡的求物若渴,他沒有一點動靜。看到今天三叔的反常,靜凡已經沒有胃口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在店裏的委屈,可以在三叔的安慰中得到點補償。要在往常,以天宇的性格,這個時候他會輕輕的扭動著靜凡的耳朵,很自信的告訴她,這是包在三叔身上,或者他還會說,多少錢,三叔傾家蕩產咱也把他弄來。看來自己想要的矯情是要落空了。


    今天他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要結婚的緣故嗎?靜凡心裏嘀咕著,心也跟著沉了下來。這家店多少年來給自己的那份舒適,被今天的心情一掃而光。


    自從母親去世,父親就一直和她相依為命了,隻是莫名的,父女兩個之間總是有堵牆。雖然如此,但是馮恕很疼愛她,這也是事實。作為馮恕的女兒,她真心不太會交際,但是不管靜凡天生個性如何,馮恕還是帶著她見識了各種場合,沒事的時候給她講講各種人情世故,世俗冷暖。從東北的黑土地,到深圳的名利場,父親經曆的那些地方那些事,就像靜凡的夢一樣,那麽遠又那麽近……


    父親馮恕一直都覺得,告訴她一切並不是希望她將來自己生活的時候,自己獨自麵對一切的時候,能夠怎樣的得心應手,隻是希望她學會坦然,要能勇敢的把一切看的透。她喜歡靜靜的看著父親工作,談笑風生的做生意,還有久久的站在母親的墳前。作為父親當然也最了解,女兒是個內秀的孩子,不愛說話,心裏卻總是有數的。父親馮恕還告訴過她,女兒長大了,可以不優秀,但是將來有了婆家一定要能給人家撐台麵,這才是好姑娘。


    可是最近的父親總是很忙,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靜靜的聽聽父親充滿磁性的聲音和穩重的語氣了,小姨自從離開她家之後也不怎麽來看看自己,小舅似乎也快把自己忘了。


    現在,父親最好的朋友,自己從小就最喜歡的三叔,隻顧著自己的事情,也不願意理會自己的情緒。這一刻的馮靜凡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丟棄在雲朵上的孩子,想上去,沒有人攙扶,想下去,又找不到階梯。懸著,懸著,自己都心疼起自己來了。


    莫名的委屈,讓靜凡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堅強如她,又不習慣讓人看到那些委屈;倔強如她,又從來不願人施舍溫柔。她急忙放下筷子,用手將眼淚擦拭掉,然後拿起包,沒敢看向天宇一眼,就起身離席。


    “我吃好了,今天你猜輸了,錢你付吧。我走啦。三叔。”“三叔”靜凡像是在強調。


    “好,甘願受罰。你路上注意點。”天宇真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頭迴應著。等他迴頭,靜凡已經消失在視線裏。


    他非常失落的坐在原處,那種失落較之靜凡隻增不減。靜凡不開心,他怎麽能看不來呢?


    隻是今天他心情也不是很好,女朋友董燕的父母開始逼婚了。對於這樁婚姻,他有些矛盾,可是箭在弦上的狀況,又讓他不得不屈服。自己為難一點倒是沒有什麽,隻是委屈了靜凡,是他不舍得的。因為結婚後,他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像寵愛自己的女孩兒一樣寵愛她,他們都了解,那種寵愛絕對不隻是長輩對晚輩的情愫。


    該怎麽說呢,向天宇總是無法麵對,這個快16歲的,自己一點點看大的姑娘,她的出生,她的成長,讓人充滿憐惜。心地善良,心思細膩,情感敏感,有點倔強,個性獨立,世故但純真,又偶爾會和他父親一樣有點憂傷。他常常覺得自己的那些感覺對嗎?不敢想。尤其是看見大哥馮恕就更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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