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果然是固執的不得了,第二天還真的又來軍訓了。趁教官不注意的時候,我用口型罵她:“你個傻子!”嗬,她卻衝我吐吐舌頭,一臉的得意。說實話,嘴上雖然罵她,但心裏還是認同她的做法的。其實我也看不慣那些矯情的女生,本來沒什麽大事,還裝出要死要活的樣子,想想她們,我居然能在這炎熱的天氣裏起一身雞皮疙瘩。


    訓練如常進行著,李萌沒有再暈倒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期一周的軍訓要結束了。為了表示對教官的感謝,今天晚上的訓練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小型的晚會。這個晚會以班級為單位,充分給大家營造了臨場發揮的機會。所以,在這場晚會裏,誰有能力就上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史達做了第一個毛遂,他推薦自己做主持人,然後就在人群圍出的舞台上大放厥詞。雖然他說的那些話含有很多官方成分,但這個時候也確實需要有這樣人來調節一下氛圍,把大家由痛苦不堪的頻道調向對教官充滿感激的頻道。當現場的氣氛上升一定熱度時,史達話鋒一轉,幽幽地吐出一句:“這樣吧,我就先打個頭陣,一首《男兒當自強》獻給大家。”


    我真不是貶低史達,我隻是想說一句實話:史達唱得可真叫一個爛呀!我不敢說自己唱得能有多麽好,但我還慶幸自己唱歌不跑調。史達唱歌這哪裏叫跑調,這簡直就是不著調啊!終於,一場煎熬結束了,史達在我們熱淚盈眶的掌聲中唱完了最後一個音符。可能是拘謹的緣故,暨史達之後,竟然沒有人再登台表演了。史達幾番鼓動,終於有一個身影出現在舞台上。


    今夜,天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繁星,雖然主席台上有一個招惹飛蟲的照明燈,但我們距離主席台太過遙遠,燈光照不到這裏,所以我們周圍仍是漆黑一片。但是蚊子這種嗜血的蟲子,喜人血又不喜光,所以我們這裏又是蚊子的聚集地。不巧的是,我的腿修長,當我坐下的時候,褲子就不能很好的保護我了。最悲慘的事情就發生了,據不完全統計,我的左腿被叮了七個包,右腿被叮了八個包。但蚊子仍不死心,又鑽到了我袖子裏,在右臂上留下了一個貌似胳膊肘的大包,左臂上又補充了兩個小的。現在我都替老媽心疼自己了,這些腫起來的包,奇癢無比,真是讓我一晚撓它千百迴。後來甚至覺得指甲縫中有濕濕的感覺,那大概就是人血了吧!


    扯遠了,扯遠了。剛才不是說到有個人影出現在了舞台上,我是想表達今夜漆黑一片,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通過對她輪廓的辨認,我知道這個人是方嘉。


    “我唱一首王心淩的《那年夏天寧靜的海》。”方嘉的聲音聽起來很甜美。我興致勃勃地抬起頭注視著她,雖然看不清楚她的麵部表情,但是我還是想盯著她看,看這個對琴棋書畫舞樂略有研究的才女的表演。


    “那時我們天天在一起,太幸福到不需要距離,很貪心,要全世界注意。隻是太年輕,快樂和傷心,都像在演戲,一碰就驚天動地,今天看你,昨天的你去了哪裏。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這一大片寧靜的海,直到後來我們都還在,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今年冬天你已經不在,我的心空出了一塊,很高興遇見你,讓我終究明白,迴憶,比真實精彩……”方嘉陶醉地唱著她的歌,而我們都沉浸在她的歌聲裏。才女果然是才女,我這樣想著,就鼓起掌來,大家也跟著我一起鼓掌。


    “有人會跳華爾茲嗎?”經過一首歌的熱身後,方嘉在舞台上顯得自如了許多。她沒有要下去的意思,而是人群發問。大家可能還沉浸在剛才的歌聲裏,周圍本來是很靜的,但經方嘉這麽一問,圍坐的人群就熱鬧起來,大家三三兩兩地開始議論。


    “哎哎,你不是會跳舞嗎?跳華爾茲行嗎?”


    “你聽誰說的,我什麽時候會跳舞呢!”


    “方嘉可真是不簡單啊,不僅是美女,也是個大才女呢!”


    “你小子說那個女生都是美女,怎麽,有心追?”


    “嗬,我倒是樂意呢,那方嘉可看不上我。”


    “什麽看上看不上的,你先追啊,不追怎麽知道!”


    ……


    幾個男生在旁邊嘟嘟囔囔個不停。他們真能扯,從跳舞的事一下子就躍到了追女生。我也懶得加入他們的對話,還是專心致誌地撓我的包吧,癢死我了。


    “沒有人會跳華爾茲嗎?”方嘉再一次發問,語氣中有點失望。


    “我會!”我一邊撓自己胳膊上的包,一邊從人群中站起來,走向方嘉。這如果是在平時,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出這個風頭的,但今天不同。可能是出於對方嘉的欣賞,我不想讓她冷場。


    這下,剛才那個熱鬧的人群就更加熱鬧了,大家唿喊著,喧鬧著,還有幾個人打口哨助威。“今天也沒有音樂,大家就伸出手給我們打個拍子吧!”我拍手示範了一下,大家就跟著我的節奏打起了拍子。


    我按照華爾茲的起式動作向方嘉伸出手做邀請,方嘉優雅地將手搭在我的手上,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扶住我的肩,我的另一隻手順勢環住方嘉。姿勢定位後,我們跟著大家用手掌擊出的節拍,開始移動舞步。


    好在今天漆黑一片,大家就不會因為我們穿著和華爾茲不符的衣服而掃興;好在今天漆黑一片,我就看不到方嘉臉色的變化,她也看不到我的表情。第一次覺得漆黑的夜是極盡溫柔的,天空仿若是一塊黑色的幕布,它籠著偌大的舞台。舞台上,我們靜舞,沒有聚光燈的閃耀,沒有音樂的喧擾,隻有節拍一下一下,舞步一挪一動。


    當身上的癢痛重新恢複時,我才意識到一支華爾茲已經結束。我和方嘉互相行禮,感謝對方的配合。台下大家打節拍的手又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激動,為我們喝彩歡唿。


    “不錯不錯,跳得真不錯!”張宇湊過來對我說。


    “得了吧,天這麽黑,你能看見個毛線啊!”我又開始撓我的包,“整點兒實際的,給我弄個花露水、清涼油之類的,我都快癢死了,這破蚊子!”


    “早說啊,這個我有,專門預防蚊蟲的,明智吧!”說著,張宇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瓶遞給我。


    “拿來吧!”看到這個小瓶,我如獲至寶,一把從張宇手中奪了過來,開始往自己的“傷口”上抹。藥水順著我撓破的地方滲到了我的皮膚裏,一陣火辣辣的疼又在傷口處蔓延開。長癢不如短痛,雖然一陣疼,但所幸我不癢了。


    我很佩服自己的思維跳躍能力,我不知道那些所謂的靈感是不是在作家思維跳躍時產生的,但我的思維一跳躍,想到的確是:李萌會不會也需要止癢呢?我把周圍的人群掃描了一遍,確定李萌不在我附近,於是,我以蹲著的姿勢,圍著人群走了一圈。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我的腿酸痛難忍時,我找到了李萌。我從後麵拍拍她的肩膀,李萌迴過頭來,我示意她出來。


    “有什麽事嗎?”李萌冷冷的語氣讓我不知道如何開口。


    “沒事!”李萌聽到我的迴答,應該是瞪了我一眼,雖然我沒有看到,但我感覺到了空氣中傳遞出的眼神的肅殺。


    “那我迴去看節目了。”說完,李萌轉身就走。我向前邁了一步,扯住她的胳膊:“是我又得罪你了嗎?你怎麽總和我爭鋒相對呢!我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今後有什麽讓你看不順眼的行為,你可以提醒我,我改!”李萌掙開我的手,她也不說話,隻是一直側著身子對著我。


    這一番小的爭吵,讓我把此行的目的忘了。沉默了一陣後,我才想起手中捏著的清涼油:“這是清涼油,如果被蚊蟲叮咬了抹點吧!”我把語氣緩和下來。李萌卻沒有伸手接,無奈,我隻好把清涼油塞到她手裏,然後又迴到人群中。


    台上的節目已經激不起我的興趣了,李萌對我的態度讓我很不開心。我不介意別人當麵指出我的不足,但我不喜歡這種無原因的冷淡,尤其對我這種態度的人竟然是李萌。小學六年的同學,五年同桌,再怎麽也不至於這樣吧!


    我發著呆,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主席台的喇叭下達全體起立的命令,鬧哄哄的操場瞬間安靜下來。教官最後一次為我們整隊,這一別,怕是再沒有機會見了吧。整隊完畢後,三個教官齊刷刷地向我們敬軍禮,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敬禮”,我們就一齊向教官敬禮。隊伍中已經有了嗚咽的聲音。人生就是這樣,多難熬的日子,到了盡頭,也會無比懷念;多厭惡的人,到了離別時,也會戀戀不舍。


    張宇和我住在一個小區,所以我們晚上一起迴家。說笑中,看到前方李萌和方嘉一起走,張宇建議追上去,我也不好迴絕。


    “二位美女,不介意我們充當一下護花使者吧!”張宇笑著騎到李萌旁邊,我就隻好到方嘉旁邊了。


    “不介意啊,不過有點擔心有你們的保護我們會更不安全!”方嘉迴應道。


    一路上他們三個不停地說,我就象征性地“嗯”、“啊”兩句,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途中遇到紅綠燈,我們停下來。看著紅燈變綠,綠燈變紅,交替更迭,我突然覺得它就像人心似的,變幻不定,讓人捉模不透。


    “蕭子,走啦!發什麽呆。”直到張宇提醒我,我才意識到該走了。


    “來啦!”我的腳用力一蹬,車子就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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