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長夜從櫃台上端過一袋香幹,恭敬地放在大漢的麵前。


    大漢打開袋子看了一眼,拿起一塊香幹放嘴裏嚐了嚐。雷長夜心一下子拎了起來。想不到考驗他廚藝的時刻就這麽到來了。他雖然對自己的手藝沒什麽懷疑,但是這是大唐幻世,人的口味和藍海星位麵不一樣,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大漢砸吧砸吧嘴,抿了抿嘴唇,若無其事地又拿了一個香幹,這一次是張嘴大嚼。很快的,這個香幹又沒了,他開始拿起袋子往手掌裏倒,拿多少就塞進嘴裏多少,越吃越上癮。


    “哎呀,這味尚可,要是有什麽東西送送就更好。”大漢抹了一把口水,略感遺憾地說。


    “來,喝口這個。”雷長夜端過小餛飩湯碗放在桌上。


    大漢抱起湯碗,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很快吃了個盤幹碗淨。


    “都給我進來,都嚐嚐!”大漢站起身在門口吆喝一聲。


    門口侍立的眾人喜形於色,歡笑著衝進店鋪,在本來就不大的桌麵前擠成一堆。雷長夜依次發給他們香幹,同時也毫不吝惜地每人給了一碗小餛飩。


    頓時店鋪裏響起一片咀嚼聲和吸溜聲,片刻之後,眾人心滿意足地拍著肚子,放聲談笑,喜形於色。


    “奇了怪了,明明酒足飯飽,結果又來一頓。”


    “這香幹像老母雞的雞肉。”


    “餛飩裏麵有蛋香味!”


    “好吃!”


    “真香!”


    看到眾人這個反應,雷長夜感覺自己似乎俘獲了大唐人士的味蕾,看來香幹小餛飩這個組合,可以有。


    “多少錢?”大漢滿足地拍著肚子,轟然起立,麵向雷長夜。


    他背後劉大力猛地站起身,瞪圓眼睛看著雷長夜。


    “本店開業酬賓,這一餐就不收費了,權當孝敬。”雷長夜拱手道。


    劉大力的眼睛眯了起來,滿意地點頭。


    “大家聽好。”大漢一把按住雷長夜的肩膀,捏了捏,“今後蜀秀零食店,我罩著,孝敬免了。以後有人找店裏麻煩,給我擋下來。哪天吃不到蜀秀的香幹,你們都要挨板子。”


    “是!”眾人轟然應是。


    “你叫什麽名字?”大漢轉頭問。


    “石大嘴。”


    “我叫齊可追,叫我追哥就行。好好幹,蘇州必有你食肆一席之地。”齊可追朗聲說。


    “多謝追哥關照。”雷長夜躬身道。


    送走快刀盟一行人,天光大亮,靜寂的閶門街市集開始變得繁華起來。雷長夜店鋪的生意一點點有了起色,很多蘇州的名門子弟在逛市集的時候偶爾會在店鋪裏買點用紙袋包裝的香幹。


    嘴饞的當場吃了一袋後,就會感到口渴,順便吃一碗小餛飩。這讓雷長夜的店鋪裏的收益頗為可觀。


    他在不忙的時候會時不時躲到幻真符掩護的廚房裏查看電池人甲符,檢查鬼王蛆的行蹤,同時內視潛意識,注意跟隨薛青衣等三人的陰將,看看他們的進展如何。


    薛青衣等三人早已經到了武盟分壇原址的蜀山會館。二十年前,武盟最強盛的時期,蜀山會館和武盟蘇州分壇車馬絡繹不絕。後來因為鬼王蛆的事,蜀山勢力被擠兌,黯然退出蘇州。


    但是剩下的武盟眾人沒人願意占用蜀山會館。薛青衣雖然被擠兌走,卻是被眾人聯合推卸責任,一起趕走的。誰要是占了蜀山會館,那就是把這個鍋自己背身上,獨自承受蜀山的憤恨。


    後來武盟日漸凋零,連武盟分壇也無力維持,連同蜀山會館賤賣給了當地的蘇州商人。後來宣劍鴻滅門,江南大亂,各地勢力蜂擁而入蘇州作妖。


    擁有武盟分壇的蘇州商人生意受到黑道勢力不斷侵襲,苦不堪言。坊間傳言,這都是武盟分壇昔日與黑道結怨惹來的禍事,他一直想要把這個地產轉讓出去,好擺脫厄運。


    如今薛青衣、錢冪和魚玄機來到蘇州,第一件事就是收迴蜀山會館。沒想到好事成雙,擁有蜀山會館的蘇州商人願意連同武盟分壇的產業都賤賣給她們。


    薛青衣身上有雷長夜交給她的資金,花他的錢,她當然一點都不心疼,直接大手一揮,全買,當日交接,錢貨兩清。


    在雷長夜忙碌於零食店的時候,她們三個已經開始大張旗鼓地在全蘇州請人修葺年久失修的蜀山會館和武盟蘇州分壇。


    於是,蜀山派重歸蘇州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大街小巷,在蘇州各大勢力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薛青衣這一次的舉動,可能意味著蜀山派有意參與江南勢力的爭奪,這給了本來就錯綜複雜的局勢更大的變數。江湖上都傳說宣劍鴻的一對子女進了蜀山,莫非蜀山這是要提前為他們的奪權造勢?


    武盟本是支持中央朝廷的勢力。如今中央朝廷失勢,在這個時候重立武盟,這就有了與朝廷休戚與共的意思。在各地方鎮蠢蠢欲動的時候,突然在蘇州恢複武盟,這擺明了要和心懷野心的方鎮對著幹。


    所有勢力都擦亮了眼睛,準備看個大熱鬧。就連八大派的勢力聽說了薛青衣的舉動都連連搖頭。他們要是想要占領武盟分壇早就占了。他們就是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提前選邊站隊。如今薛青衣冒這個頭,他們樂得看她怎麽死。


    蘇州的這些動蕩和暗流,薛青衣等人就當全都不知道,沒看見,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交給雷長夜去辦。她們就管督促民工修繕會館院落和分壇主廳,將武盟恢複舊觀。當然,花的都是雷長夜的錢,沒人心疼。


    到目前為止,雷長夜和薛青衣一暗一明都已經安頓妥當,一切順利。


    雷長夜收迴了內視,繼續用人甲符觀察鬼王蛆的動靜。


    鬼王蛆現在已經停止了挪動蜀來寶,這說明他已經把蜀來寶裏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他前前後後已經折騰十幾天了,這讓雷長夜暗自咋舌:空空兒寶藏裏東西好多。


    同時,他也鎖定了鬼王蛆居住的民居。這是昔日一位蘇州絲綢商人的舊宅,裏麵擁有幾個倉庫足以裝下空空兒寶藏。這也是附近民居裏唯一擁有倉庫的建築。


    鬼王蛆似乎早就有了這個房子的地契,所以搬進去毫無阻滯,也沒有惹出什麽引人矚目的血案。身為邪道宗主,他確實有狡兔三窟的本領。


    如今的鬼王蛆知道自己的鬼兒鏢沒殺死錢冪。但是他對於錢冪的傷勢蒙在鼓裏,鬼兒鏢中的倀鬼也音信全無。他應該懷疑有人盯上自己的。


    他用出隱匿之術就證明他戒心極大,生怕被錢冪找到,橫生枝節。現在他終於落戶蘇州,一切安排妥當,雷長夜覺得如果他是鬼王蛆,絕對不會先開始煉寶,而是應該在蘇州偵查一番動靜。


    這個時候,鬼王蛆就會發現薛青衣的動靜,無論他做出什麽應對,他的注意力都會被牽製。


    就要到雷長夜出手的時間了。


    到了入夜時分,雷長夜收了鋪子,換上一身夜行服,運起藏劍之術,悄無聲息地摸出蘇州西門,潛入一家到太湖泛舟的畫舫,從西城水城門出蘇州,進入到太湖水域。


    一到太湖之上,他就悄悄打開自己隨身帶的盟寶,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往湖裏丟一個密封的瓷罐。


    這些瓷罐都是雷長夜讓餘懷仁在川中老宅裏采購的舊瓷罐,各個年代久遠,剛買到的時候很多都還泛著泡菜味。


    他把這些瓷罐裏都裝上一枚製作精美的密碼鎖,以簡單的白銅五環鎖來鎖合。


    鎖裏裝著做舊了的絹帛,上麵寫著一行小字:君可想富可敵國?老夫經年之得,俱在蘇州閶門山塘街布莊老陳故居。雀占鳳巢之徒,便是殺我之人,殺之可得十世富貴!——精精兒絕筆。


    空空兒和精精兒,都是中唐一代神偷界霸主級人物。空空兒尚有一點盜亦有道的底線。精精兒卻是個不安分的惹禍精,天天就是可著勁兒的折騰,誰的東西都偷,偷不到就硬搶。


    在黑白兩道,精精兒都比空空兒威名要勝,因為他夠狠夠壞,讓人百倍的頭疼。


    在西胡入侵的亂世之中,空空兒和精精兒都跨界搞起了暗殺生意。空空兒接的是殺西胡勢力人物的活兒。精精兒卻是誰的活兒都接,盤下了一大筆生意,賺得盆滿缽滿,風頭蓋過空空兒數倍。


    自那以後,他雄霸江湖三十年,不再收神偷弟子,專注刺殺業,兼顧滅門生意,大唐遊俠刺客界的風氣,徹底被他敗壞。


    傳說後來雲香派掌門終於看不過眼,調教出一位關門弟子出山尋他晦氣。當時精精兒如日中天,這位關門弟子當然打他不過,但是她並沒有去找精精兒麻煩,而是找到了空空兒。


    此時的空空兒已經風燭殘年,功力卡在七品巔峰寸步難進,這位關門弟子對他耳語數句,令其大徹大悟。他帶著關門弟子找到了精精兒,引發一場驚世之戰。


    最後精精兒被兩人打成重傷,跳入長江不知所終。他的刺客集團被雲香派關門弟子殺得一個不剩。後來空空兒在長江邊悟道,不知所蹤。


    最後江湖上隻剩下一個傳說,就是雲香派關門弟子一人擊敗了空空兒、精精兒兩位絕世高手,成為江湖中不敗的傳奇。


    這個人就是聶隱娘。


    事實上精精兒和空空兒都沒死,都不知所蹤。而他們身上各有一個驚世寶藏。空空兒寶藏是曆代精選之寶。精精兒寶藏則是富可敵國之財。光以體量來說,精精兒的要大很多,也更誘人。


    雷長夜這一招就是後世騙局裏經常用的願者上鉤。這樣的罐子他在太湖裏丟個上百枚,飄到哪兒算哪兒,哪個漁民撿到都會找人詢問。有心人自會將其買走研究。


    能打開密碼鎖的,都非等閑之輩。就看看誰敢去山塘街試一試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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