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元倒了兩盅茶,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說道:


    “大哥,你替怕父報仇,自然要手刃仇人對不?”


    徐少華切齒道:


    “這還用說?我雲龍山莊四十餘口血債,自然要親手把仇人誅殺,方雪我心頭之恨。”


    史元道:


    “但我們隻有兩個人,對方人手眾多,古人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一旦進去了,報不成仇,那怎麽辦?”


    徐少華道:


    “賢弟隻要領我到穀口,就不用進去,報仇是我個一人之事……”


    史元沒待他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不對,不對!我們是口盟兄弟,義同生死,大哥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哪有讓大哥一個人進去,我迴頭走之理?這還要結什麽兄弟?如果倒過來,我遇上仇人,大哥會袖手不管嗎?”


    徐少華道:


    “那麽依賢弟之見呢?”


    史元朝他神秘一笑,說道:


    “方才我和大哥說這句的意思,就是最好找兩個幫手一起去,大哥隻管找仇人報仇,如果他有羽黨,就可以交給我們了。”


    徐少華道:


    “愚兄初入江湖,沒有朋友,這幫手到哪裏去找?”


    史元朝他笑笑,說道:


    “隻要大哥同意了,這找幫手的事,自有小弟會安排的。”


    徐少華看了他一眼,說道:


    “賢弟……”


    “大哥!”史元攔著道:


    “我說不用你操心,你就不用再問咯!”


    徐少華覺得這位兄弟很刁蠻,這就應著道:


    “好,我不同。”


    過沒多久,店夥送來酒菜,兩人在房中用過晚餐。


    史元坐了一迴,就起身道:


    “大哥,早點睡吧,我也要迴房去了。”


    轉身往外行去,跨出房門,又替大哥掩上了門。


    徐少華一晚未睡,也就熄燈就寢。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朦朧之間,忽然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從遠處傳來。


    一個練武的人,就算是在睡夢之中,也是十分警覺的,徐少華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坐起側耳細聽,又寂然無聲!


    自己明明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怎會……


    隻聽又是一聲吃喝,傳了過來,但聲音已在很遠之處!徐少華一躍下床,推開窗戶,仔細諦聽,又沒有了聲音,心中暗道:


    “這是追殺某一個人!”


    一時無暇多想,點足穿窗而出,掠上屋詹,舉目四顧,又一無所見!


    “那聲吆喝,似是來自西首,自己且趕去看看!”


    心念一動,立即長身掠起,一連越過幾處民房,已是一片菜畦,地勢已極荒僻!


    正在打量之際,忽然聽到一聲呻吟傳了過來。


    徐少華聞聲尋去,但見一處瓦礫堆中,躺著一個人影,正待舉步!


    突聽身後有人叫道:


    “大哥,發生了什麽事嗎?”


    一聽口音,就知是史元了。


    徐少華迴頭道:


    “賢弟也出來了?”


    史元道:


    “我在睡夢中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打開窗戶,就看到有一條人影從屋脊掠過,我就趕緊追了下來,原來卻是大哥。”


    徐少華一指瓦礫堆,說道:


    “那裏躺著一個人,好像傷得不輕,我們過去看看。”


    史元點點頭,兩人一起走了過去,那是一個黑衣人,撲臥地上,不再聽到呻吟之聲。


    徐少華蹲下身去,才發現此人右肩有一道刀傷,正在流血,目光一注,口中不覺輕咦一聲,說道:


    “血會是黑的!”


    史元道:


    “那是中了淬毒的刀。”


    徐少華把他翻了過來,用手探探他鼻息,已經十分微弱,不覺攢攢眉道:


    “看來他已經中毒昏迷,人還未死,不知還有沒有救?”


    史元道:


    “大哥要救他嗎?”


    徐少華正容道:


    “我們既然遇上了,豈能見死不救?我看還是先把他抱到客店裏去再說。”


    史元道:


    “中了淬過毒的刀,本該見血封喉,他血流得不多,可見他內功相當不錯,及時閉住了穴道,但把他抱迴客店去,隻怕來不及了。”


    他在說話之時,已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傾了六顆藥丸在掌心,伸手遞了過來,說道:


    “大哥,這是爹煉製的解毒丸,你先撥開他牙關,把三顆納入他口中,再用三顆咬碎了敷在他傷口,隻要沒有斷氣,大概可以沒事了。”


    徐少華喜道:


    “賢弟身邊原來還帶了救急藥物。”


    他一手接過藥丸,一手捏開黑衣人牙關,迅快把三顆米粒大的藥丸納入他口中,然後把另外三顆在口中咬開。一手撕開黑衣人肩頭衣衫,連口水一齊抹在他的傷口上,一麵皺皺眉道:


    “這藥丸好苦,隻是太小了,他這道刀傷,足有三寸來長,這麽小的藥丸,三顆夠了嗎?”


    史元道:


    “爹的解毒藥丸,專解天下劇毒,最多隻能用三顆,不信,大哥再等上一會就知道了。”


    徐少華道:


    “他馬上會好嗎?”


    史元道:


    “中毒和中傷不一樣,負了傷要等傷勢好了才會複原,中毒隻要劇毒一解,不就沒事了嗎?大哥隻要看著,他傷口毒血本來是黑的,再過一迴,流出來的不再是黑血了,就表示他中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徐少華點點頭道:


    “好,我們就在這裏等上一會好了。”


    兩人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但見黑衣人肩頭黑血果然已盡,傷口滲出來的已是鮮血,由淡而紅。


    徐少華道:


    “怎麽人還沒有醒呢?”


    史元道:


    “大哥,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徐少華道:


    “賢弟隻管說出來。”


    史元道:


    “此人一身黑衣,看他不像是個好人,我們雖然替他解了毒,已經救了他一命,不如在他未醒之前,就廢了他武功,免得他再去做壞事。”


    徐少華道:


    “這………”


    話聲未落,那黑衣人忽然骨碌碌就地滾了開去,口中尖聲叫道:


    “我的公子爺,小老兒可不是壞人。”


    此人身法俐落,滾開去一丈來遠,一下就像猴子般躍了起來。


    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老頭,尖削臉,嘴上還留了兩撇鼠須,說話之時,連連拱著手。


    史元冷笑道:


    “你如果是好人,我們好心救你,你身上劇毒已解,為何還賴在地上裝死?”


    小老幾霎著一雙鼠目,連連抱拳道:


    “小老兒不是裝死,實在是人心叵測,小老兒沒有弄清楚以前,不敢醒過來,兩位救命之恩,小老兒感激不盡。”


    徐少華問道:


    “老丈怎麽會中毒刀的?”


    小老兒道:


    “說來話長,其實是一場誤會,道上朋友硬指小老兒拿了人家一柄叫什麽秋水的寶劍,實在是冤枉了小老兒,小老兒身上哪有什麽寶劍?他們不信,就這樣砍了小老兒一刀。”


    史元冷冷的道:


    “好了,你劇毒已解,已經沒事了,大哥,我們走吧!”


    小老兒聳著肩,連連打拱作揖的道:


    “兩位公子爺請便,小老兒不送了。”


    徐少華道:


    “老丈保重。”


    兩人迴轉客店,史元氣道:


    “真氣人,我們救了他,他還懷疑我們呢,早知這樣,就不用白糟蹋我爹六顆解毒金丹了。”


    徐少華笑道:


    “救人本來不用望報,至少今晚我們救了一條命,好了,你快迴房去睡吧!”


    兩人各自迴轉房中。


    第二天一早,會過店帳,就繼續上路。


    三天之後的午牌光景,他們已經趕到了廬州,(合肥)這廬州可是府治所在,街道寬闊,商肆櫛比!


    史元在馬上迴頭叫道:


    “大哥,今天我們要在這裏住上一晚呢!”


    徐少華道:


    “賢弟有事?”


    史元“嗯”了一聲,微微點頭道:


    “我要去看兩個朋友。”


    徐少華道:


    “好吧,那麽我們就得先找個地方落腳。”


    史元道:


    “這裏我來過,我們到長安居去落腳,那裏地方清靜,前麵就是酒樓,很方便,我替大哥帶路。”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麵,穿行過一條大街,來至一條橫街上,在馬上老遠就可以看到“長安居”三個大字。


    兩匹馬馳到門口,史元一躍下馬,早有一名夥計在門前伺候,史元就把疆繩交給夥計,迴頭道:


    “大哥,我們進去。”


    徐少華也把馬匹交給了夥計,隨著走入。


    史元已經朝門內一名夥計吩咐道:


    “兩間官房,你帶路。”


    夥計唯唯應“是”,領著兩人穿過前進,直到後院。


    那是小有花木之勝的一座跨院,他把兩人領人東廂,一排三間,中間是一問起居室,左右各有一個房間。


    既稱“官房”,陳設自然比一般客房要講究得多。


    夥計把兩人領人起居室落坐,立即退了出去,接著就有一名夥計送來臉水,一名夥計沏了一壺茶送上,替兩人斟好兩盅,才行退去。


    史元隻喝了一口,就站起身道:


    “大哥,走,我們到前麵吃午餐去。”


    兩人來至前麵,登上二摟,這時正當中午,座上食客,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光景。


    落坐之後,要過酒菜,史元站起身道:


    “大哥,你請稍坐,我去去就來。”


    徐少華隻當他內急,點頭道:


    “賢弟隻管去。”


    史元匆匆下樓,走到櫃前,朝一名夥計問道:


    “夥計,你掌櫃可在?”


    夥計認得他是住在官房的公子,忙道:


    “在,在,公子爺有事?”


    史元道:


    “我想借你們的紙筆一用。”


    “有,有。”夥計連忙抬著手道:


    “公子爺請進,紙筆現成的,都在帳房裏。”


    他巴結的領著史元推開帳房一扇木門,側著身道:


    “王掌櫃就在裏麵,公子爺請到裏麵寫好了。”


    史元跨入帳房,一名又高又胖的中年人招唿道:


    “公子爺有何貴幹?”


    夥計跟在後麵,接口道:


    “這位公子爺就是住在官房東廂,他要借紙筆一用。”


    王掌櫃聽說是住官房的貴客,連忙陪笑道:


    “現成,現成,公子爺請這裏坐。”


    他讓史元在自己坐的一張椅上坐下,一麵很快的取出筆紙,放到桌上。


    史元取起筆來,在紙上寫了:“見字速來長安居”七個字,迴頭道:


    “請問掌櫃,可有信封?”


    “有,有。”王掌櫃打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


    史元又在信封上寫了:“送府前街吉祥巷王天榮大爺親啟”,下麵又寫了“內詳”兩字。


    把字條招好,放入信封之中,一麵探懷取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朝王掌櫃說道:


    “在下想麻煩掌櫃的,替我派人把這封信送到吉祥巷,要王天榮親啟。”


    他寫字條的時候,王掌櫃就站在邊上,看得明白,聞言不覺遲疑的望著史元,說道:


    “公子認識這位王大爺?”


    史元站起身道:


    “不認識,我會派人送信給他?”


    王掌櫃又道:


    “但公子在字條上並沒署名?”


    史元微微一笑道:


    “王夭榮看到了,自然知道是我來了。”


    王掌櫃看他口氣甚是托大,問道:


    “請問公子爺貴姓?”


    史元道:


    “我姓史。”


    王掌櫃又道:


    “史公子可知這位王大爺名動長江上下遊,是咱們這裏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這樣………


    他老人家會來嗎?”


    史元不耐的道:


    “你隻管替我派人送去,他看了自然會來。”


    王掌櫃心裏盡管不信,但看史元說得如此肯定,就點點頭道:


    “好吧,在下馬上叫人給公子送去就是。”


    “好,那就快些送去。”


    史元話聲一落,轉身走出,自顧自上樓而去,迴到樓上,在大哥橫頭坐下,叫的酒菜已經送來。


    徐少華道:


    “賢弟怎麽去了這許多時間?酒菜都快涼了。”


    史元道:


    “我要夥計替我去送一封信。


    徐少華道:


    “賢弟送信給誰?”


    史元道:


    “一個朋友,他接到信,大概馬上會趕來了。”


    徐少華端起飯碗,舉筷道:


    “那就快些吃飯吧!”


    史元也端起飯碗,低頭吃喝起來。


    兩人剛吃完一碗飯,隻聽樓梯一陣登登大響,走上來三個人。


    當前一個是身穿天藍棉袍的中年人,瘦長臉,留著一把黑須,個子不高,看去約莫四十歲出頭。


    第二個是矮胖中年人,也有四十光景,麵團團,笑嘻嘻,生就一張財神爺的臉。


    第三個又高又胖的就是長安居的王掌櫃。他一上樓,就指著史元這一桌說道:


    “史公子就在那一桌上。”


    瘦長臉中年人一眼看到史元,不覺怔得一怔,接著急步趨了過來,連連拱手,嗬嗬大笑道:


    “史……公子,果然是你老到了廬州,王天榮有失迎近,真是該死!”


    跟在他身後的矮胖中年人也急忙跟了上來,抱著拳道:


    “王貴拜見大…………大公子。”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打拱作揖說話。


    酒樓上有大半食客,都認識王天榮,這位外號三眼二郎,在合肥城裏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平時叱嗟江湖,今天對這兩位少年人居然如此恭敬,想必這兩個俊美少年公子,更是大有來頭的人了。


    王天榮話聲一落,立即轉過身去,臉色一沉,怒聲喝道:


    “史公子到了廬州,你竟然這般怠慢貴客。”


    一個巴掌,打得身材又高又胖的王掌櫃登登的連退了三步,他嘴角流血,連手都不敢捂一下臉頰。彎著腰連聲道:


    “侄兒該死,侄兒事前並不知道…………”


    原來他是王天榮的侄兒。


    史元依然坐著連身子也沒動一下,這時才慢慢站了起來,說道:


    “這位是我大哥,雲龍山莊的徐少莊主。”


    王天榮、王貴連忙抱拳,同聲道:


    “原來是徐少莊主,在下兄弟久仰得很。”


    徐少華連忙朝兩人拱手迴禮,一麵迴頭朝史元說道:


    “賢弟,你還沒有給愚兄引見呢!”


    史元這才指著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


    “這是人稱三眼二郎的王天榮王大哥,這是人稱笑麵財神的王貴王大哥………”


    “不敢,不敢。”王天榮連忙拱手道:


    “公子這稱唿,天榮不敢當。”


    徐少華聽得暗暗奇怪,忖道:


    “他們何以會對賢弟如此恭敬?”一麵含笑道:


    “兩位老哥,在下久仰。”


    王天榮道:


    “徐少莊主過獎。”迴頭朝王掌櫃喝道:


    “還不快去叫廚下整治酒席,呆在這裏作甚?”


    王掌櫃聽了如奉綸音,連聲應“是”,趕緊三腳並作兩步,溜了下去。


    徐少華道:


    “王老哥不用客氣,在下兄弟已經吃飽了。”


    “這怎麽成?”


    王天榮連連抬手道:


    “兩位公子快請到雅室奉茶,兩位公子到了廬州這是在下的榮寵。”


    王貴一臉笑容,接口道:


    “是、是,兩位公子是稀客,也是貴客,自然要請到雅室奉茶,才能聊表在下兄弟的一點敬意。”


    史元站起身來,朝徐少華說道:


    “大哥,這是他們的誠意,這間長安居,就是王大哥開的,吃他一桌酒席,也是平常之事,不過,我們剛才吃過飯,真的吃飽了,再來酒席,也吃不下了。我看還是泡一壺好茶,先喝些茶,待會再要廚下做幾式甜鹹點心送來,不是比整桌酒席好嗎?”


    王天榮連連應“是”,招手要一名夥計吩咐下去。


    王天榮、王貴陪同徐少華兩人,進入右首一間布置堂皇的雅室落坐。


    一名夥計立即沏來了兩壺新茶。


    王天榮、王貴連忙取過茶壺,替兩人斟茶。


    史元連謝也沒謝一聲,取起茶盅說道:


    “大哥請用茶。”


    徐少華過意不去。舉盅說了聲:“謝謝。”


    史元喝了口茶,抬頭含笑道:


    “大哥,小弟不是和你說過,要找兩個幫手嗎?這王大哥、王大哥,就是小弟找的兩個幫手了。”


    王天榮連忙拱手道:


    “隻要史公子吩咐一聲,在下兄弟水裏火裏,無不從命,隻不知徐少莊主………”


    他望著徐少華,沒有再說下去。


    史元接口道:


    “你們總聽到了,雲龍山莊毀於大火,徐伯父也被仇人殺害之事了?”


    “啊!”王天榮驚啊一聲,問道:


    “殺害徐大俠的不知是什麽人?”


    史元道:


    “你們不用多問,跟我們走就是了。”


    他怕說出千毒穀來,兩人心存畏怯,是以不肯明說。


    王貴道:


    “是、是,咱們兄弟追隨兩位公子,隻要兩位公子指點一下,要咱們去對付誰,咱們兄弟就對付誰。”


    史元點點頭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要王大哥、王大哥辛苦一趟了。”


    “應該的、應該的。”王夭榮迴答得很快,接著又道:


    “咱們兄弟能為兩位公子辦點小事,這也是咱們兄弟的榮幸。”


    王貴連忙堆著笑道:


    “對,對,咱們兄弟都聽大……大公子的就是了。”


    史元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王貴笑臉立時僵住了,再也笑不出來。


    這一情形,看得徐少華暗暗奇怪,忖道:


    “看賢弟口中雖然叫著‘王大哥’、‘王大哥’,但他口氣卻似上司對待下屬說話。


    賢弟本身隻不過是個弱冠少年,當然沒有這份權勢,這自然是他爹的聲望權勢了,隻不知這位史伯父究竟是何來曆?會使三眼二郎、笑麵財神這樣在武林中極有名頭的人,如此唯命是從。”


    座上雖有四人,但三眼二郎王天榮和笑麵財神王貴在史元麵前,似是有著一份拘束,很少開口。


    史元卻毫不在意,似乎他們應該是這樣的。


    過了一會,夥計陸續送上八色點心,有甜有鹹,看來十分精致。


    史元舉筷道:


    “大哥,這些點心看來還不錯,你快嚐嚐看!”


    王天榮看到史元稱讚,心裏一高興,立即堆笑道:


    “這些甜點心,都是史公子最愛吃的,是在下要夥計吩咐廚司特別趕著做的,咱們這裏做點心的廚司,都是從揚州請來的,手藝還不錯,兩位公子吃過就知道了。”


    史元夾了一塊夾沙玫瑰糕,吃了一口,連聲說“好”。徐少華吃了一個養麥莽菜餃,隻覺軟滑無比,十分鮮美,也讚不絕口。


    王天榮看兩人說好,臉上就高興得流露出喜色來。


    這,一頓茶,幾乎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才由王天榮、王貴陪同兩人迴轉官房,才行告退。


    店夥早就聽到掌櫃因招待不周,還被大老板打了一個耳光,自然對兩位貴公子伺候得特別勤,不待吩咐,就打了兩盆熱水進來,又沏了茶水送上。


    兩人洗了把臉,徐少華道:


    “賢弟,這王、王兩位,好像對你十分巴結。”


    史元淡淡一笑道:


    “他們從前跟過家父。”


    徐少華道:


    “賢弟要他們和我們一同去嗎?”


    史元偏頭道:


    “大哥放心,王天榮、王貴都有一身極好的本領,在江湖上,縱然算不得是頂尖高手,但也在一流和二流之間,有他們二人作幫手,已經足夠應付了。”


    徐少華點頭道:


    “賢弟認為他們行,就可以了。”


    剛說到這裏,突聽門外走廊上響起店夥的叱喝之聲:“喂,你怎麽進來的?在這裏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快出去。”


    接著隻聽一個尖沙聲音陪著笑道:


    “小老兒是找人來的………”


    “去、去!”店夥叱道:


    “這裏是官房,你找什麽人?”


    那尖沙聲音陪著笑道:


    “兩位公子爺不是就住在官房嗎?嘻嘻,小老兒是他們的朋友。”


    店夥聽說他是住在官房裏兩位公子的朋友,那可不敢怠慢了,說道:


    “兩位公子爺就住在東廂,我領你去。”他走到房門口,一手推開房門,剛欠著身,說道:


    “兩位公子………”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一個瘦小人影已經一下閃進房來,連連打拱道:


    “兩位公子請了,你們騎了牲口趕路,害得小老兒跟在後麵,兩隻腳板都跑起泡來了。”


    徐少華看清走進來的就是三天前身中劇毒的那個小老兒,這就頷首道:


    “原來是老丈。”


    店夥眼看公子爺果然認識他,也就悄悄退了出去。小老兒聳著肩,連聲應“是”,道:


    “正是小老兒。”


    徐少華道:


    “老丈一路跟來,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小老兒一臉餡笑道:


    “兩位公子爺救了小老兒的命,小老兒無以為報,決心跟隨公子,願效犬馬之勞。”


    史元目光盯著他,問道:


    “你是什麽人?”


    小老兒堆著笑答道:


    “小老兒叫賈老二,別的本領沒有,輕功還不錯,兩位公子對小老兒有救命大恩,所以決心跟隨兩位公子,沒想到第二天趕去客店,兩位公子已經上路了,小老兒連日緊趕,今天總算給小老兒趕上了。”


    史元道:


    “你想跟我們,為什麽?”


    賈老二聳著肩道:


    “兩位公子出門,總得有個老蒼頭,小老兒當個老蒼頭,總還在行,譬如兩位公子有什麽差遣,小老兒包管會使兩位公子滿意。”


    史元道:


    “你知道我們是誰?”


    “知道、知道。”賈老二連連點頭,陪著笑道:


    “小老兒若是連這點都不知道,還配跟隨兩位公子?”


    史元道:


    “你倒說說看?”賈老二道:


    “兩位公子是結義兄弟,這位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你是史公子,小老兒沒說錯吧?”


    史元又道:


    “那麽你可知道我們是到哪裏去的?”


    賈老二聳聳肩,雙手一攤,說道:


    “小老兒又不是神仙,兩位公子要去哪裏,小老兒怎麽會知道?但小老兒約略還可以猜上一點。”


    史元道:


    “你猜到了什麽?”


    賈老二縮著頭說道:


    “徐少莊主新遭大故,這樣急著趕路,想來大概是要去找仇家無疑。”


    史元道:


    “你幫得上忙嗎?”


    賈老二忽然正容道:


    “就因為小老兒知道這位是徐少莊主,才緊追上來的,小老兒昔年曾受過徐大俠的大惠,再加兩位公子又救了小老兒一命,小老兒就是拚了老命,也非追隨兩位公子不可。小老兒能耐雖然有限,但自信輕功還不錯,譬如送個信,或者要小老兒去打聽什麽,小老兒還不至誤事。”


    徐少華一直沒有說話,任由史元盤問了半天,但賈老二說昔年曾受過爹的大惠,這就開口道:


    “老丈趕來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少莊主這感激二字,小老兒萬萬不敢當,徐大俠昔年曾救過小老兒,少莊主又救了小老兒一命,小老兒願意執鞭隨鐐,跟少莊主當個老蒼頭,少莊主肯收留小老兒,小老兒就感激不盡了。”


    徐少華看他話說得十分誠懇,就道:


    “老丈要跟在下做老蒼頭,在下也萬萬不敢當,這樣吧,咱們做個朋友,你看如何?”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小老兒怎麽能高攀………”


    徐少華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


    “老丈至少認識先父,怎麽能叫老丈屈身仆傭?”


    史元道:


    “我大哥怎麽說,就怎麽辦,你若是有誠意,就和我們做個朋友,如果想當老蒼頭,你去找別的富家公子當老蒼頭去好了。”


    “哦,哦,不,不!”賈老二連忙拱手道:


    “小老兒遵命,遵命。”


    史元輕笑道:


    “這就對了,從現在起,咱們就是朋友了。”


    “是,是。”賈老二欣喜的道:


    “小老兒高攀上兩位公子做朋友,這是小老兒十八世修來的福……”


    史元道:


    “既是朋友,你就不用叫我們公子了。”


    “不,不!”賈老二道:


    “朋友歸朋友,小老兒還是叫少莊主,史公子,兩位公子就叫小老兒賈老二,小老兒自己還是稱小老兒,這樣才順口。”


    徐少華道:


    “朋友怎好這樣稱唿?”


    賈老二道:


    “這樣稱唿,小老兒才會心安。”


    史元道:


    “大哥,他喜歡這樣,就隨便他好了。”


    “對,對!”賈老二聳著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說得對極,小老兒有自知之明,和兩位公子做朋友已經高攀了。如果再稱兄道弟,那不是折煞小老兒了?小老兒今年五十有六,還想再活上四十四年,湊個整數哩!”


    史元先前對他印象並不好,那是因為那晚替他解了劇毒,他還賴在地上裝死如今聽他說話,卻甚是風趣,對他不覺漸漸有了好感!


    正說之間,隻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聽王天榮的聲音在門口悄聲問道:


    “兩位公子可曾休息了?”


    接著店夥的聲音道:


    “沒有,兩位公子正在房裏和一位客人談話。”


    王貴道:


    “客人?那是什麽人?”


    店夥道: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天榮道:


    “那就進去吧!”


    他們在門口說的話,史元自然聽得見了,卻故作不知,沒有作聲。


    徐少華卻站了起來,正好王天榮、王貴兩人一齊走入。


    賈老二也慌忙跟著站起,聳著肩膀,陪笑道:


    “請坐,請坐。”


    王天榮卻朝史元拱拱手,恭敬的道:


    “在下兄弟是來請兩位公子入席的,中午沒有好好招待。晚間特地整治了一席酒萊,給兩位公子洗塵,沒想到兩位公子房中,還有一位貴客,真是歡迎之至,不知這位如何稱唿?”


    徐少華正待替賈老二作介,賈老二已經麵堆餡笑,搶著自我介紹道:


    “不敢,不敢,王爺、王爺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對兩位卻是慕名已久。而且一見麵就認得出來,三眼二郎王爺兩眉之間有兩道直紋,就像三眼楊俄,笑麵財神王爺更是麵團團像個活財神,哦、哦,小老兒賤姓賈,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小老兒賈老二,名字倒反而沒人知道,嘻嘻,王爺、王爺就叫我賈老二好了。”


    他說得口沫橫飛,幾乎濺到王天榮的臉上。這要換在平日,三眼二郎麵前誰敢這樣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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