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寧微微一愣,良久才道:“長寧於琴藝本不擅長,許久未彈如今更是生疏了。倒是


    父親當年曾經教過巴烏的吹奏之法,如今得空,也常會吹奏一番。”她自謙道:“隻是鄉野陋器,嘔啞嘲哳,恐汙聖聽。”


    皇帝倒是興趣盎然,連精神也好了許多,他朝著門外的徐長海說道:“小海子,前些年滇王不是進貢了不少滇西特產嗎?替朕尋一支巴烏來。”


    柳長寧也是坦然:“既然如此,臣女也隻能獻醜了。”


    她從徐長海的手中接過巴烏,略一凝神,吹的卻是一曲《梅花三弄》。皇帝昔年聽滇人演奏,所奏的皆是滇西樂曲,熱情奔放卻少了些共鳴。如今乍聽柳長寧用同樣的樂器,奏的卻是後商名曲,心中便是一動。聽慣了流麗的絲竹管弦,這巴烏的調子清冷悠長,倒更能撫平人的心境。皇帝雙眼失焦地望著前方,眼前滿是那碧色的身影,襯著一院的紅梅,倒像是畫似的。那女子靈動的姿態、飛揚的神情,還有銀鈴一般的笑聲,對久居深宮的人而言是全然陌生又極具吸引的。


    一曲完畢,皇帝的情緒卻還陷在迴憶裏無可自拔。他的嘴唇微微顫動,聲線暗啞:“好,好,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寧婉縣主,朕要重重地賞你。”


    柳長寧靜靜地瞧著皇帝,待到他的情緒完全鎮定下來,才道:“臣女如今並不缺什麽,皇上不用費心。倒是臣女有句話一直如鯁在喉,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本是半倚半靠的姿態,如今卻直直地挺坐了起來。他見柳長寧嚴肅認真的神情,心裏便有了答案:“哦?寧婉縣主是聰明人,自然能掂量出當講不當講。”


    柳長寧深吸一口氣,又跪倒在地,毅然決然地說道:“臣女素聞城陽公主天賦異稟,能為皇上帶來福氣。如今皇上諸事不順,大長公主一位又是空懸,何不……何不將城陽公主封作大長公主,再大赦天下,皇上的病定然會有起色。”


    柳長寧的一番話同皇帝的預想大相近庭,他本以為今日的主題會奔著鎮國公府一案而去,沒想到柳長寧竟是來給李玲瓏當說客的,心中大為驚異。他雙手抱臂,不發一言地瞧著柳長寧。


    柳長寧往日被李正煜、朱昭華或是徐長海瞧著,都有如芒在背之感,但今日被皇帝一瞧,這壓力便有了上下之分。她直挺挺地跪著,隻覺得血液都往頭上湧去,連思考的能力也仿佛也消失了一般。


    “哈哈哈,怪不得貞順皇後總和朕誇你,寧婉郡主果然至純至孝。今**得了朕的恩許,卻不為自己謀利,一心想著朕的身體。如此用心,朕豈可逆拂。”他從榻上站起身來,親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柳長寧:“寧婉縣主的請求,朕準了。”


    正在此時,卻聽得殿外徐長海悠長的聲音:“貴妃娘娘到。”


    皇帝稱病不朝的這些日子,除了李嬌娥與李玲瓏進過一次承乾殿,也隻有朱昭華和新任的宰相裴清揚每日匯報宮內與朝堂事物。柳長寧嘴角一彎,扶住了皇帝伸出的手臂:“多謝皇上垂愛。”


    卻說那朱昭華一入承乾殿卻見柳長寧嬌滴滴地撫著皇帝的手臂。她心中氣惱,臉上卻不好發作。一雙眼裏全是兇神惡煞的深情,臉上的肌肉亦是不斷地抽搐。她高而利的嗓音在安靜的承乾殿中迴響不絕:“皇上。”


    皇帝卻是渾不在意,待柳長寧站定,他便朝案幾走去,袍擺一撩,徑直坐了下來:“貴妃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朱昭華將憤恨的目光從柳長寧臉上移開,再轉過臉來,卻已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今日


    未有大事發生,隻是七公主不知為何嘔吐不止,王婉儀擔心得差點暈厥過去。”


    自己的兒女,皇帝到底著急。聽了朱昭華的話,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一疊聲地問道:“那四個女乃媽難道是死的嗎?怎麽會連一個九個月大的孩子都照看不好?”


    朱昭華卻是一副從容的模樣:“公主畢竟還小,這麽小的孩子,哪個沒有點小病小災的。皇上這十多個兒女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切莫太過擔心,關心則亂哪。”


    皇帝拂袖:“若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必然說不出這樣輕描淡寫的話來。”說著,不等朱昭華反應,便自顧自地朝殿外走去。路過柳長寧時,稍稍駐足,說道:“時候不早了,寧婉縣主且先退下吧。


    柳長寧應了一聲“喏”,目送著皇帝與朱昭華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視線,才邁步離開。這一路,身邊擦身而過的宮女們的話卻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裏:“聽說這李太醫的醫技神乎其神,不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連開膛破肚也是不在話下,說是扁鵲再世也不為過呢。”


    柳長寧向來深思熟慮,這幾句輕飄飄的話落在她耳裏,立刻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第二日上,劉得遠笑嘻嘻地來找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長寧不愧是心細如發,這李太醫果然有些貓膩。”


    柳長寧卻像是早曉得了答案,眉毛輕挑:“哦?說來聽聽。”


    劉得遠在桌邊坐下,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茶:“市井傳奇是怎的寫的?這主人公要出場,自然會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再加上眾人的口口相傳,自然而然就揚名立萬了嘛。這個李太醫,名叫李長,原本是通州一個不出名的郎中。今年年初,他卻不曉得為何去了瀘州,正遇上瀘州王患了重疾,一病不起。他當日便接了城門上的懸賞,說是自己出手必能治好瀘州王的病。隻是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治療時不能有旁人在場;第二,卻是治愈之後需要五百兩診金。本來嘛,藩王的性命怎可以隨便交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但顯然瀘州王妃是病急亂投醫,沒有絲毫的疑慮便一口應承了下來。”


    柳長寧“嘿嘿”冷笑:“這故事仿佛春秋戰國時便常常發生。”


    劉得遠悠閑地喝了口茶才說道:“可不是。第二天,那不省人事的瀘州王就能坐起來吃飯了,一旬以後,已然可以騎著高頭大馬滿街溜達。至於李長,自然是聲名鵲起,連當時臨時借住的房子的門檻都被生生踩斷了。一來二去,這名頭也不知怎麽就傳到了貴妃娘娘的耳朵裏,當下便派人將李長接到了京城。這以後的故事便簡單了許多,李長在京城也替不少達官貴人治了病,貴妃娘娘也就順理成章地保舉他進了太醫院。”


    他一語說完,隻是拿一雙眼睛笑吟吟地瞧著柳長寧。


    柳長寧卻不甚領情:“你瞧我做什麽,難不成我臉上有東西?”


    劉得遠也不著惱,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我隻是佩服長寧的智慧罷了。”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李長進了太醫院還沒做出什麽成績,前些日子卻大張旗鼓地收了個徒兒,嘖嘖,真是滿腦子的盤算,也不曉得要做什麽!”


    柳長寧突然來了興趣:“哦?什麽徒兒?”


    “據說是個冷若冰霜的美女,叫什麽……哦,對了,叫秦照。”


    “轟隆隆”天邊滾過一陣驚雷,柳長寧撫在杯盞上的小指不由得跳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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