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寧眼中精光大起,徐長海,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今日怎麽好興趣屈尊紆貴到初級宮女的長坊來了?


    抬眼看去,徐長海已經信步走入了院子之中。這一年他已經四十有五,可卻保養得極好。皮膚細膩如二八女子,烏黑的頭發不見一縷白霜,乍看之下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那眼睛是斜長入鬢的鳳眼。李正煜與李正熾也是鳳眼,但一個英武,一個斯文,徐長海的眼睛卻像是含著一泓秋水,帶著入骨的嫵媚。而這嫵媚也不是單純的柔美,隱隱間還透著淩厲。是了,在深宮之中,能從一個小太監坐到如今的位置,這背後的辛酸艱險自然不是旁人能夠猜得到的。她出神的想著,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瞧著,連嚴刑逼供的手段大概都成了雞肋,大多數的人不是驚的便是嚇的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出來了。


    地位尊貴的大太監,即使到了長坊,也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而是前唿後擁,好不威風。他身後的太監抬著轎的、打著傘的、擎著扇的、捧著水壺的,不一而足。甚至還有兩個禦林軍,生的長身玉立,穿著錦繡的袍服,當真是英武不凡、英雄出少年。他們眼神裏透著不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線。但身體卻像是兩株蒼鬆似地挺立在徐長海的身側,手上兩柄長劍寒光閃爍,看得人心頭一凜。


    徐長海並不立刻說話,而是漫不經心地打量在場的女子。他的眼神四下逡巡,在場之人便覺得心頭上壓上了千鈞重的擔子,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現場是死一般的沉默,在這樣的炎熱的天氣裏,柳長寧卻感到背上傳來的陣陣涼意。他聽得徐長海尖利的嗓音響起:“奉萬歲爺口諭,這一次的擊鞠賽,撤去四周織錦布幔,而以宮女充之,是為“美人幕”。你們可知著擊鞠賽場地廣袤,所需宮女需上千人。上個月,萬歲爺英明,剛剛散了一批過齡宮女出宮,這人手便有短缺了。”


    徐長海頓一頓,又說道:“又奉貴妃娘娘口諭,在新入宮的宮女中挑選一百名聰敏淑慧者,以充美人幕下。”


    柳長寧心中寒意遽起,朱昭華,


    位份最高的貴妃娘娘,十年來一直代行皇後職責,朱氏的一族所作所為便是她的授意吧?人卻已隨著眾女的動作拜倒在地:“皇上英明,貴妃娘娘英明。”


    徐長海一麵審視,一麵便已將宮女分作了兩堆。未幾,他指著柳長寧所在的隊伍開口道:“你們隨灑家去梳洗更衣,切莫誤了時辰。”


    柳長寧混在宮女之中,用餘光瞧瞧打量了坐輦上的徐長海一眼:當年李正熾與李正煜都懷疑是他毒死了皇帝,卻又苦無證據,最後隻得找了一個矯詔的罪名將他充軍。這一次,或許可以親自驗證當年的推測也未可知?


    徐長海初見這些宮女,本以為不過是些低眉順眼的小女子,即使有朝一日成了宮嬪,爭寵傾軋,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這時卻突然有了種芒刺在背之感,而這種預感讓他很不舒服。


    柳長寧同宮女們一起將頭上的雙丫髻略作修正,又敷粉描眉,換上暗紅色的齊胸襦裙。雙髻為她增添了幾許俏皮,和她的小虎牙倒是相映成趣。清淡的妝容倒有幾分“淡掃蛾眉朝至尊”的味道,而柳長寧對於自己的長相向來也是自負的。更兼得身形削瘦,頸項修長,穿上貼身的襦裙更有些搖曳出淩波的美感。


    萬妮兒看著她竟連手中的炭筆也掉到了地上:“長寧姐姐,你……真好看。”


    柳長寧微微一笑,露出唇邊一對淺淺的梨渦:“無事獻殷勤。”


    萬妮兒滿臉委屈:“是真好看,我從來沒見過比長寧姐姐更好看的美人了。”


    蘇茉聽著本欲反唇相譏,鄉下丫頭果然沒見過世麵,世上的美女那也是一山更有一山。等到看到柳長寧流光四溢的臉卻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終於還是不服氣:“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皇上也未必能瞧上你。”


    那紅兒本是許懿娘的心月複,又是有些資格的女史,見了柳長寧的臉也是兀自驚異,這樣的女子,就像是落土的鳳凰,身上的光芒總有一天要出世的。


    柳長寧對於這樣的讚美早已見怪不怪,這時聽來心裏卻是戚戚然,美若謫仙又能如何,心中的那個人卻仍是守不住的。


    下一瞬,臉上卻綻開了絢爛的笑容,仿佛雲破日出、天光大亮,她柔柔地說道:“長寧惶恐,宮中美女如雲,出長寧之右者甚矣。”


    柳長寧說得不錯,這一日的擊鞠賽,皇帝不僅在萬花叢中發掘出了那位寵冠


    ,讓六宮粉黛黯然失色的裴惠妃,同時也替當時的太子李正煒物色到了美豔明麗太子妃與太子良娣。所以,這一場擊鞠賽,何嚐不是蓄謀已久的選美盛會呢?古有毛延壽繪美人圖,今有皇帝的美人幕,嘖嘖,真是千古風流,柳長寧唇邊的梨渦又一次悄悄閃現。


    宮女到底比不上貴人公卿,雖然球賽定在未時,宮人們的“美人幕”在巳時卻已經排列完畢了。如此隆重的場合,即使性子如萬妮兒一般開朗的女子也是屏息噤聲,大氣都不敢出的。但是女人紮堆的地方,比較卻是如影隨形的。


    入選的宮女有多少自負美貌過人,有多少懷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想?她們身形不動,眼光卻在場內四下遊走起來。見到容貌平平的,臉上便露出三分笑意;見到姿色過於自己的,就恨不得將目光化作了利爪,在對方的臉上抓出幾道傷痕。柳長寧餘光裏看到射向自己的目光,無不帶著恨意,心下便已了然,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卻有的是無緣無故的恨。小時候父親常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難不成自己要在臉上刻下幾道傷疤,才可以絕了這些人惡毒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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