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十步之外,馬上的“一扇指天”古桂,棱棱有威的目光冷電也似的投注在紫千豪身上,雍容自如的,他啟口道:


    “尊駕想是西陲霸主‘魔刃鬼劍’紫千豪了?”


    紫千豪踏前兩步,微笑道:


    “不敢,正是在下。”


    古桂一雙高挑的劍眉倏堅,他突然厲烈的道:


    “紫千豪,你懂得江湖禮數麽?”


    神色不變,紫千豪依舊平靜如恆:


    “古桂,尚請你賜告。”


    冷冷一笑,古桂道:


    “迢迢千裏,我等趕來尋你了結一段公案,你就用這種鬼鬼祟祟的下三流手法邀約我等見麵?”


    紫千豪笑了笑,道:


    “我認為,這是最合適的一種邀約方法;古桂,如果換了你,想你也不會鳴鑼放炮,列隊恭迎我紫千豪吧?”


    斷叱一聲,古桂怒道:


    “小子利口!”


    紫千豪冷凜的道:


    “古桂,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在‘鹹陽’一帶,可能唯你獨尊,可是你不可忘記,此乃西陲,乃我孤竹紫千豪稱霸!”


    勃然大怒裏,古桂又盡量壓製火氣,他冷冰冰的道:


    “果然傳言不虛,紫千豪,你狂得很哪!”


    眉梢子一揚,紫千豪道:


    “古桂,你也不弱!”


    一聲聲冷笑,古桂道:


    “紫千豪,你茶毒西陲千萬良民,橫行霸道,倒施逆虐,端端罪行令人發指,又以陰毒循謀陷害‘南劍’關兄,令其傷身成殘,你手段之陰狠,心性之齷齪,已是天怒人怨,使得武林沸騰,江湖共憤,如今我中土武林同道聯合一致聲討於你,誓誅此害,以安民心,以慰死難!”


    後麵,“雙鈸擒魂”房鐵孤一閃而出,他雙目突瞪如鈴,鬢眉俱張,暴烈的。他大吼道:


    “古桂,冤枉你是‘鹹陽’一霸,中土武林大豪了,卻竟如此含血噴人,虛捏事實,你這全是斷章取義,誣良為盜,簡直令識者齒冷!古桂,我問你,紫千豪茶毒西陲,橫行霸道,你可有證有據?他倒施逆虐,手段陰狠,你又可找出真憑實證?西陲千裏,紫千豪一夫獨霸,卻仁民愛物,濟困扶弱,有‘小仁公’之美譽,他待人誠厚,行事磊落,更蒙受西陲疆邊武林同道一致讚揚;紫千豪為孤竹魁首,律人律己卻異常嚴格,不擾良民,不危善吏,一心沉濁揚清,賑貧苦,救急難,保忠良,清危困,那一端不是受人稱善?那一件不是備獲推崇?古桂,比起他來,你還差得遠!”


    氣衝牛鬥,五內生煙的“一扇指天”古桂還沒有開始發作,兩河首席高手的“銀旗尊者”陸安已失聲大叫:


    “房掌門,怎麽是你?”


    “萬流門”的掌門人“逸鶴”陳玄青也大出意外的道:


    “房兄,你又怎會到了這裏?”


    那邊,“白儒士”遊小詩亦愕然道:


    “奇了……房兄,你沒有搞錯對象吧?”


    一直隱在紫千豪與房鐵孤後麵,背身垂首的“金煞手”熊無極也突然轉了過來,大步踏出!


    於是——


    一陣抑止不住的驚唿低叫之聲傳自古桂那批人的口中。在他們驚惑迷惆的神色裏,熊無極拱了拱手,道:


    “各位兄台,久違了。”


    像猛一下吞了把砂子到喉嚨去,古桂窒息似的睜大了眼睛。他楞楞的盯著熊無極,好一陣子,才將心頭的驚怒、怔仲、猜疑壓製下來,呻吟似的怪叫:


    “你你你……熊無極,你瘋了?你怎麽跑到紫千豪那邊去了?”


    “白儒土”遊小詩也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強行鎮定的道:


    “老熊,這是搞的什麽名堂?你,你腦筋沒有毛病吧?”


    熊無極硬生生咽了口唾液,他冷板板的道:


    “不要驚奇,各位,很簡單一句話,這次的爭端,我覺得錯在你們,不在紫幫主,所以,我倒了邊!”


    一片憤怒又驚異,厲烈又迷惘的叱叫喧嚷聲響了起來,一雙雙利箭側的人暴目光全投注在熊無極的身上,那些目光是痛恨的、奇怪的、怨毒的、驚惑的;一刹間,中原來人那過全混亂了。


    熊無極夷然不懼的挺立著,他鎮定的道:


    “各為其是,你們不是,紫幫主是,隻乃如此而已,大家朋友一場,我不願和你們撕破臉皮,但是,希望你們也不要逼我太甚才好!”


    暴雕似的大吼一聲,古桂額露青筋,雙目血紅的叫:


    “熊無極,你是要吃裏扒外,出賣中原武林盟友了?”


    唇角痙攣了一下,熊無極冷冷的道:


    “這不叫‘出賣’,古桂,僅是‘選擇’,我已做了明智的‘選擇’!”


    “一扇指天”古桂氣得連臉色都發了紫,他仰天狂笑,咬牙切齒的道:


    “好,好一個明智的選擇,熊無極,你這叛徒、奸佞、棄義背信的小人,我們全瞎了眼,錯看了你,早該知道你這反複無常的東西不能界以重任!”


    熊無極臉上毫無表情的道:


    “隨便你怎麽說吧,隻要我自認不愧良心,不背真理,也就靈台澄淨,不覺汗顏了……”


    這時,與熊無極私交最厚的“白儒士”遊小詩忍不住拍馬上前了幾步,他又是焦急,又是惶惑的低叫:


    “老熊,你,你是吃錯藥了?怎麽搞出這種場麵來?你不要一時糊塗呀,我們是什麽關係?你的胳臂彎子怎能朝外拗?”


    熊天極那雙青虛虛的小眼深深凝注著他這位情同手足的老友,嗓子沙啞著,他道:


    “小詩,我一點也不糊塗,或是在再三思考之下做出決定的,紫幫主宅心仁厚,英明睿智,尤其是一位辨是非,識大體的難得雄主。小詩,他是可以信賴的,能以倚持的,小詩,你也過來吧,讓我們哥倆還要和以前一樣,永遠連心連意,不可割舍!”


    “白儒士”遊小詩那張端莊而儒雅的麵容不由是一陣紅一陣青,他在冷汗涔涔裏,有些喘息的道:


    “老天爺,看在我倆多年交情的份上,老熊,你就不要使我難堪了,快過來,一切事情有我替你擔待!”


    搖搖頭,堅決的搖搖頭,熊無極道:


    “小詩,我們相交三十餘年來,像是親骨肉,親兄弟一樣,你知道我脾性古怪,為人暴燥,因此活到這麽大年歲並沒有交到一個知心的朋友——除了你;隻有你關切我,體諒我,使我在孤苦伶仃,浪跡天涯的愴涼歲月裏還有一點溫暖,一點寄托,我永不會舍棄你,難為你,但是,我卻更不能昧著良心舍棄真理,拋揚仁義,小詩,紫幫主是真正崇仁尚義的一位年青霸才,他能容人,能用人,心胸磊落,度量寬大,我由衷的敬他服他,小詩,我隻是選擇了他作我理想的奮鬥目標,而不是離棄你,小詩,我誠懇的希望你過來,讓我哥倆重新站在一條陣線上,一條真正值得我們濺血舍命的陣線上!”


    “白儒士”遊小詩目光征忡、遲疑,又痛苦的凝望著他的老友熊無極——這位由自己推薦始而加入此次行動的老友,而遊小詩的心裏是難過的,驚異而又迷惘的,他搓著手,麵孔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於是——


    一直沒開過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冷漠的啟口了,他道:


    “熊無極,若是像你這一說,那些厚額事敵,賣友求榮的叛徒奸逆,全都算是有了明智的‘選擇’了?全都能振振有詞,推過倭實了,嗯!”


    熊無極看了古少雄一眼,語氣不善的道:


    “你這話說得有欠思忖,古少雄,在我來說,除了遊小詩與我是真正的朋友之外,你們各位與我關係泛泛,甚至有些素味生平,根本就三竿子撈不著邊!換句話說,你們也就不見得是我的朋友,而紫千豪與我一見如故,推心置腹,他也不見得就會是我的敵人,既然如此了,我要幫那邊隻看我自己的抉擇,這絲毫不愧對良心,而我也並未出賣你們,更沒有厚顏事敵之辱,因為,敵友之分,全憑我怎麽去判斷了!”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道:


    “好一張巧言令色的利嘴,熊無極,‘金煞手’之名響撤天下,我卻奇怪,你是憑什麽混到的?”


    神色很厲,雙目中煞氣盈溢,熊無極暴烈的道:


    “你少用你那些譏諷詞兒,古少雄,假如你不知道我是憑麽混到今天的地位,嘿嘿,或者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


    俊美的臉龐上如罩寒霜,古少雄惡毒的道:


    “當然,熊無極,我姓古的少不得要領教一番你這叛逆賊子的那雙金煞手!”


    雙目暴睜又瞌,熊無極陰沉沉的道:


    “好得很,古少雄,我們有的是時間!”


    一惻,‘鍾劍老尼”清塵師太忽然吟了一聲,語音沙啞的開了金口:


    “各位施主,我們萬裏迢遙,遠自中上趕來西陲,目的是做什麽的?是為關施主複仇雪恨呢,抑是來表演唇槍舌劍的?貧尼認為,不論是誰對誰非,我們都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解決,老是在這裏嘮叨不休,於事又有何補?”


    那邊,“黑白金剛”裏的胖和尚——白金剛,已高宣一聲佛號,沉沉的道:


    “灑家同意清塵師太的說法!”


    他的話還剛剛說完,蹩了好久的關心玉獨子關功偉已摧肝瀝血般悲憤至極的狂叫起來:


    “各位叔叔伯伯,大師師太,重傷我父的仇人就在眼前,羞辱中原武林一脈的蔥鸚也在眼前,列位尊長們,我們還等什麽?還待什麽?這魔鬼隻明白暴力,隻認得血腥,我們還不用他期冀的這些來誅除此害,更要挨到什麽時侯啊!”


    一直沉默著的“中條山”怪傑“奪月連星”單如這時也開了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我們既然接受了‘俠義帖’應邀前來助拳,便須貫徹到底,無可猶豫,各位,該行動了!”


    “一扇指天”古桂陰惻惻的頷首,他道:


    “不錯。該行動了……”


    這時——


    紫千豪用手中“四眩劍”拂開豹皮頭巾,平靜無比的道:


    “中原朋友們,各位且情稍安毋燥,在幹戈之前,各位是否考慮過可用其他比較平和一點的方式來解決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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