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丹飛撲進來的勢子是暴淩又狂悍的,他右足足尖在地麵上一旋,“唰”的急轉,已穩定的站在紫千豪左側!


    現在,紫千豪卓立正中,左丹與金奴雄分護兩旁,紫千豪的神色在冷漠中含蘊著那麽一絲兒淡淡的挪份,而金奴雄卻咧著牙,瞪著眼,一副欲待擇肥而噬的兇悍之相,左丹則是陰沉的,酷厲的,他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視著對麵的幾個敵人,手中朱紅閃泛的“霸王掌”在微微擺動……


    莫玉驟見眼前的場麵,幾乎驚棋的連心跳都停止了,她絕望的微微張開了嘴巴,臉孔上的肌肉也在不住的抽搐,一粒粒的汗珠,便不可抑製的自她額角往下流淌,甚至,她竟感到唿吸全有些困難了……


    “六慈居土”沈朝宗與“血手”蔡泉更是緊張得渾身輕顫,麵色慘白如紙,他們愣愣的看著把持在坳口處的三個人,在他們眼中,紫千豪等三個人竟已變得如此高大,如此強霸,又如此威不可淩了,那已不僅僅隻是三個人,更像三尊魔神,三個索命的勾魂使!


    低緩的,紫千豪道:“公平麽?恰好以一對一。”


    用力控製著聲帶的顫動,“白眼婆”莫玉長長吸了口氣,啞著嗓子道:“紫千豪……你好陰毒!”


    搖搖頭,紫千豪道:“抱歉,我卻看不出我這樣做有什麽陰毒的地方!”


    說著,他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左丹!”


    左丹微微躬身,道:“在”


    笑了笑,紫千豪道:“沈朝宗與蔡泉,你任擇其一。”


    清臒而精悍的麵容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那抹笑,就宛如一把刀子般的寒森,左丹朝“血手”蔡泉努了努嘴。


    “血手”蔡泉的心腔子猛然抽搐了一下,是的,任他跋扈多年,天性暴戾殘毒,他也深知要跋扈,要暴戾,要殘毒的對象該挑些什麽人,現在,“再生閻君”左丹顯然並非一個可以隨意吃定的角色!


    咽了口唾液,蔡泉硬著頭皮,沙沙的道:“歡迎之至……”


    於是,紫千豪一抿唇,又道:“奴雄,你呢?”


    哈哈一笑,金奴雄一指“六慈居士”沈朝宗道:“大哥,左丹挑了個肥的,當然我就隻有和這位像是狀元郎的朋友耍上一耍了!”


    點點頭,紫千豪目往莫玉,道:“那麽,莫玉,便剩下我們了。”


    猛一挫牙,莫玉尖叫道:“用不著來這一套,紫幹豪,你看看我姓莫的是不是含糊你!”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道:“當然,我們是要看看!”


    他拂動豹皮頭巾的右手就在往下一垂裏,幾乎看不見他的任何動作,一溜銀蛇也似的寒芒淬然暴起,快不可言的筆直飛刺莫玉的額心,出手之迅捷宛如電光石火,狠沉之極!


    尖吼一聲,莫玉慌忙退反,同時雙臂急揮,她的“血齒環”已滴溜溜斜抖而出,兩邊甫始交手,另一麵,左丹的“霸王掌”也狂風暴雨似的攻向了“血手”蔡泉,“六甲神”金奴雄更不閑著,揮動著他那柄巨大而沉重的“金紋斧”,猛不可擋的照顧上了“六慈居士”沈朝宗!


    紫千豪灑逸的旋開,他目注著敵人的“血齒環”泛閃著藍汪汪的光芒自助邊掠過,手腕倏振,“四眩劍”已湧起千層寒波,快速反罩上去!


    隻一動招,“白眼婆”莫玉便失了先機,她在紫千豪的淩厲攻勢下不由再次退後,在這座不算寬的山坳裏,莫玉可叫吃足了虧,她的“血齒環”等於是長武器,最適合在寬闊開朗的地域施展,如今被限製在這有限的空間裏,本來就不是紫千豪對手的莫玉,現在就更覺得捉襟見肘,束手束腳了!


    當然,這個道理莫玉明白,紫千豪也更清楚,他根本已不予對方任何喘息之機,一上來即展開了他最為擅長的狠砍快殺招式,在敵人的狼狽抵抗中,紫千豪的出手越狂悍,越來越猛烈了!


    盡量在狹小的空間裏縮短了“血齒環”攻擊的弧度,莫玉咬著牙,不求傷敵先求自保,藍汪汪的環影“唿”“唿”翻飛,配著她身形的急速溜移,陰陰的在紫千豪的四眩劍刃棱中抗拒招擋……


    麵色是那麽冷森,那麽含蓄,又那麽淡漠,紫千豪目光如電,隱隱閃射,他緊隨著莫玉的身形族動,手中劍戳刺斬劈,有如群星並崩,天瀑倒懸,銀河紛落,有萬點寒芒縱橫,無數光帶交織,漫空的瑩潔如晶玉似的燦亮碎屑旋舞,奇異極了,也威猛極了。


    逐漸的,眼看著——


    “白眼婆”莫玉已是不敵!


    “血手”蔡泉瞪著一雙眼睛宛似銅鈴,他的“黑鏈金錘”施展得有如風車旋轉,唿轟飛舞,黑蛇似的烏亮光華夾雜著金晃晃的錘頭翻掃扯砸,左手“雙刃刀”伸縮如電,身手相當淩厲老辣,但是,左丹卻也非乃省油之燈,他進退閃掠,急速無匹,“霸王掌”時如泰山當頭,時如流瀑飛泄,時如巨浪排空,時如魔爪攫魂,氣勢雄渾,招數詭異,出手之間,更是歹毒之極!


    “六慈居士”沈朝宗對上了“六甲神”金奴雄,堪稱勢均力敵,沈朝宗的硬功夫雖然比不上金奴雄,但他挪閃間之滑溜狡詐,攻拒時之詭異奇突,卻不是身大體壯的金奴雄所能學得的,因此,一個猛攻硬劈,一個聲東擊西,一個長撲近博,一個似虛還實,兩下這一來,暫時可就扯平了……


    旁邊——


    隻有方櫻獨個兒孤伶伶的畏縮編的靠著土壁站立,她青腫而泛著瘀紅指痕的麵頰上還沾著淚水,神情迷茫又悲戚,她已整個陷入了矛盾與訪煌的境地中,她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做,一邊是曾經饒恕了她兩次,救過她性命一次的“敵人”,而那敵人卻又竟恁般寬厚而仁恕。另一邊,是自小養她育她的義母,可是,她那義母的貪婪、自利、陰狠、寡毒與組情更是她早已深切體會了的,方才,她那義母更想要她的命——但雖則如此,卻仍是義母啊——要她怎麽辦呢?要她何所適從呢?她不願擔上一個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臭名,可是,她更不願負上一個以怨報德,是非不分的惡譽啊……


    就在方櫻這愁苦迷們的當兒,人影紛掠的鬥場中,已墓地傳來一聲短促呻吟,在一溜猩赤的血滴濺灑中,“白眼婆”莫玉的左肩腫已然皮開肉綻,翻出來一條嬰兒嘴唇似的傷口!


    紫幹豪抖劍直上,決不稍遲,一道一道的劍光宛如自九天瀉來,自地底冒升,從四麵八方合罩,那麽密集的壓下,莫玉挨了一劍之後,她甫始脫口震唿——而驚唿聲尚梟饒於空,漫天的銀雨燦流卻再接再勵的飛到了……


    尖叫著,莫玉奮力揮展她的“血齒環“,在一片唿唿轟轟的藍光閃帶裏,莫玉的身形明顯的有些搖晃了,於是,罩瀉的劍光與藍汪汪的寒芒迅速接觸,又迅速移開,那每一次的接觸及移開竟是這般快法,不容人們的瞳仁追攝,隻在一陣密連如正月花炮似的金屬震響聲中,誰也不會相信雙方已互相碰擊了七十七次了!


    灑著血,莫玉踉踉蹌蹌的倒退著,在這眨眼間的交擊裏,紫千豪在七十七次的刺戮中,已有七次突破了莫玉布成的光帶,傷到了她的身上!


    一手揮去沾在晶瑩劍身上的血滴,紫千豪目光冷森的盯視著喘息如牛的莫玉,徐緩的,他道:“這和銀壩子以多淩寡的感覺不太一樣,是麽?”


    恐怖的睜大著那雙怪眼,莫玉披散的長發蓬亂得就像一個雞窩,她喘息著,語聲在暗啞裏微帶抖索:“你……你……紫千豪……你還想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沒有表情的道:“假如你是我,莫玉,在此時你會如何?”


    唇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莫玉驚駭得連身上的痛苦全忘了。她抱不住的微微顫抖,淒厲的叫:“逼人不要逼得太絕,姓紫的,當心天打雷劈……”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莫玉,你不能算人,隻是個空自披著一張人皮的富生、妖孽!你心地狠毒,手段殘酷,為人陰詐,對事貪婪,留著你,西睡千裏將永遠不得安寧,將連連掀起血雨腥風,將憑添無數冤魂,而一個豪士更不懈你這等模樣,真正的霸主,需要著破生死關,但你並非如此,莫玉,你真不配在武林容身,不論哪一點也不配!”


    尖叫一聲,莫玉猝然似一頭雌虎般不要命的衝向紫千豪,紫千豪斜身翻劍,又快又狠又準的一彈直點莫玉咽喉!


    但是——


    莫玉衝到一半卻突而滾向地下,雙臂傾力猛拋,交手中的“血齒環”飛射投出,不過,她投擲的對象不是紫千豪,而是呆呆站在一隅的方櫻!


    這一著,卻是大大出了紫千豪意料之外,這時,他的四眩劍已經側劈向地下的莫玉,而時間是無情的,他可以斬死在地下翻滾的莫玉,卻將眼看著方櫻受害——方櫻是斷然躲不過那怪蛇般閃電飛襲的“血齒圈”的,紫千豪能以迴劍震截“血齒環”,卻隻怕要失去這斬殺強敵的機會了,念頭在紫千豪腦海中一閃,他已暴叱如雷,大旋身,四眩劍狂射而起,在一聲“叮當”震響中,那枚連著長鏈的“血齒環”已被他一劍之力磕飛半空——隻差半寸,環刃便將切入那仍然膛目結舌懾窒當地的方櫻咽喉中了。


    劍刃震擊開血齒環的一刹,紫千豪猝然返身,但是,僅這一刹,“白眼婆”莫玉已騰掠至山拗之外,拚命逃出,隻留得一個背影在層壁邊上了!


    紫千豪大吼著,倏然左手連抖,三柄寬刃短刀已流星般急射而出,像三道連接成一條的白線,其急無比的追著莫玉身後釘上。


    緊接著,莫玉的身形在一晃之下失去蹤影,但卻有一聲悶吭聲傳來,紫千豪怒叱著掠身拔起,立刻跟著追去。


    片刻後——


    紫千豪颯然自山壁上躍下,他沉著臉,走到那受了極度驚恐的方櫻麵前,方櫻似乎神智仍未完全恢複,餘悸猶存的怔忡著注視下來了外那柄躺在地下的“血齒環”,“血齒環”上有一處缺口,現在,它靜靜的擺在那裏,靜靜的臨著藍汪汪的冷光,嗯,縱使此刻看去,這玩意兒卻仍是憑懲般鋒利唬人!


    來到方櫻身前,紫千豪低沉的道:“你覺得如何?”


    方櫻像是沒有聽到紫千豪的問話,她依然癡征的看著地下那柄“血齒環”,紫千豪輕唱一聲,略略放大了聲音:“方姑娘,你無恙吧?”


    慕的一哆嗦,方櫻有如噩夢初覺般,抬起頭來看著紫千豪,她的全身都在痙攣著,嘴唇也不停的抖動,終於,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身青浮腫的麵頰滴滴灑落。


    歎息著,紫千豪道:“虎毒都不食子,方姑娘,莫玉太也沒有人性了。”


    抽噎著,方櫻道:“想不到……想不到她竟這麽恨我……”


    紫千豪平靜的道:“莫玉不僅隻恨你一個人,方姑娘,凡是不順她為惡,不隨她行歹之人,她全恨,不用難過,如今,你正應該慶幸脫離了苦海才是!”


    雙手捂著麵龐,方櫻吸泣著道:“那‘血齒環’我從小就擦拭著……我每天都要在她的吩咐下細心去擦拭,不料她卻要用這利器來殺害我……我可以賭咒沒有出賣過她,可以用任何方法證實我的清白……”


    紫千豪輕輕的道:“當然,我相信。”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目前這已經不重要了,莫玉是不肯信任每一個人的,而且她隻會顧著自己……她會養育你,不錯,但這種鞭子下的養,咒罵中的育,再加上對待一條狗似的暴虐手段,方姑娘,這養育也就沒有多大意義存在了!”


    抬著頭,便咽著道:“隨她怎麽去待我……我一直就沒有背叛過她……”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你用錯字眼了,方姑娘,你離開她並不叫‘背叛’,而是‘棄暗投明’,難道說,你願在她惡毒的控製下毀掉你的終生幸福?在她嚴酷的鞭撻下度過你原本光燦的人生?隻為了她那不值什麽的養育而罔顧道義、仁恕、與真理?莫玉的本質是淫邪的,好險的,寡情而狠厲的,我想,這些你該比我更清楚,方姑娘……”


    仰起沾滿淚的麵容,方櫻的雙唇蠕動著,帶著哭音:“可是……我……”


    紫千豪緩緩的道:“是她先離棄你,而非你背叛她,不見擔心,隻要你拿出勇氣,重新開始你一個少女應過的生活。我,可以保護你!”


    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櫻哺哺的道:“你?你要保護我?……你是說,你……要我?”


    怔了怔,紫千豪趕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使你過著安寧而幸福的日子,不會再有人敢欺淩你,壓迫你,隻是如此而已。”


    羞愧又卑慚的垂下頭來,方櫻知道自己是會錯意了,她哽咽著,低微的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我不想麻煩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隨你吧,我對你的印象很好,方姑娘,你是個十分純真而又善良的女孩,江湖上的生活,不適宜你去過。”


    方櫻用手指拭著淚,淒然道:“我從小就孤苦伶什,久了,也就習慣了……天下之大,我從來沒有一個親人,也從來沒有人關心到我……我總是那麽默默的活著,就像一株野草,那麽卑賤,那麽渺小,又那麽微不足道……我生在憂患裏,我也知道永遠脫不開憂患的包圍……我感激你對我的恩惠,但我無法報答你……紫幫主,就容我把它放在心底吧……”


    紫千豪有些動容的道:“世道險詐,人心叵測,方姑娘,你一個孤伶少女,容身在這混飩天下裏,實在令人擔心,你再想想、或者,我能在很多地方幫助你——毫無條件的幫助你!”


    眼圈兒又該零零的道:“我……我好苦……”


    紫千豪歎了口氣,還沒得更進一步的問她什麽,背後,已募然傳來一聲令人毛骨驚然的慘號,一條影子已歪歪斜斜的往紫千豪撞了過來!


    沒有多想,紫千豪摔然下蹲,四眩劍飛起一抹寒光,閃電也似的倒射而出,在一聲刺耳的“呱”“呱”聲響中,那撞來的人影已捂著肚皮倒翻迴去,手上的一柄靈亮緬刀也“嗆啷”掉在地下!


    “六甲神”金奴雄興衝衝的奔了過來,他的“金紋斧”斧刃上染滿了濃稠的血跡,但是,他自己的左頰上也裂開一條血糊糊的傷口,人還沒到跟前,他已大笑著叫道:“好極了,大哥,姓沈的被你活開膛啦!”


    凝望著僵臥在地下,肛腸四溢的“六慈居士”沈朝宗,紫千豪閉了閉眼,冷冷的道:“沈朝宗背等處早已挨了你幾次重擊,便是我不補上這兩劍,他依舊難以逃過此劫!”


    側望著一旁汗水涔涔,又得意洋洋的金奴雄,紫千豪道:“你是怎生鬥贏這一場的?”


    一咧牙,金奴雄笑道:“媽的,這老小子可滑溜得緊,總是不肯和我正因硬幹,東竄西跳的惹得我好不心煩,我一想,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無奈之下隻有用險招取勝了,方才。他那緬刀罩頭劈來,他以為我一定會閃身躲開,殊不知這一下他老小子可猜錯啦,我非但不躲,更偏著頭打橫衝了上去,因此,哈哈,我臉上挨了這一刀,他背助等處便連著吃了我三斧頭!”


    潤潤唇,金奴雄又笑道:“這老小子約莫是痛極了,他哪裏不好撞,偏偏朝大哥你這邊撞了過來,你說說,他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看了看金奴雄左頰上那道長有兩寸、深見見骨的可怖傷口,紫千豪不悅的道:“奴雄,似你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早晚有一天你會吃大虧,沈朝宗的緬刀若是稍進一分,隻怕你半個腦袋就要分家了!”


    金奴雄沒事人似的咧著大嘴道:“不痛,不痛,大哥,你要曉得,假如我不給這一下子,恐怕能不能擺手這娃沈的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說到這裏,金奴雄忽然左右一望,奇怪的道:“對了,大哥,那老妖婆呢?”


    籲了口氣,紫千豪無奈的道:“我傷了她,她跑了。如此而已!”


    征了征,金奴雄頓足道:“這一下,又有這老妖婆張狂的了……”


    一豎眉,紫千豪道:“我想,這一點我也明白!”


    猛然體悟自己說錯了話,金奴雄訕訕的道:“對不起,大哥,我隻是提提而已,決沒有別的意思……”


    轉身望著那邊左丹與蔡泉拚鬥得暈天黑地的一對,紫千豪的神色冷森。他硬板板的道:“包紮自己的傷口。”


    不敢再多說什麽,金奴雄默默退下,他自懷中摸出了金創藥,剛想胡亂朝自己臉上的傷處塗抹,背後,一隻白嫩的柔荑已伸了過來拿出他手上的藥瓶,金奴雄急忙迴視,嗯,竟是方櫻!


    現在——


    左丹與蔡泉之戰更已進入白熱化,到達互爭生死,互奪存亡的關頭了,他們兩人俱是以狂風暴雨般的招式攻殺,全是用狠絕詭極的手段撲搏,不為對方稍留移地,不替敵人略存生路!


    左丹有“再生閻君”之稱,“霸王掌”唿嘯掠舞,有如千百魔手翻飛攫取,赤芒暴湧,紅光遍泛,夾雷霆之威,具頹山之勢,又是宏烈,又是雄渾,而其中所含蘊的歹毒與狠酷,更是無與倫比!


    自然,“血手”蔡泉亦非省油之燈,他錘刀斧濟,兩種兵器交相揮展,金錘如團,縱橫交織,帶起風聲轟轟,雙刃刀伸縮劈戮,寒光溜泄,有如越空的流電,出手之隼利,應變之老辣,亦稱得上是“染血之手”了。


    在紫千豪的推斷中。左丹和蔡泉全是硬拚力鬥,快攻狠殺,照說應該早些分出勝負才對,卻不料及讓金奴誰這憨小子拔了頭籌,出人態表的提前把沈朝宗擺平了,如今,看左丹與蔡泉兩人之間廝殺的情形;隻估算拖延個百兒八十招也難有結果……


    迴頭看了看,紫千豪不禁一怔,喝,金奴雄這小子竟乖乖的仰起臉來讓方櫻在為他用一條白綢包紮臉上刀傷呢,看他那馴馴服服,舒舒泰泰的模樣,活似一頭兇虎變成了貓兒般的溫存老實,天爺,他還又把眼睛閉上了,方櫻的一隻柔膩小手,摸在他那張粗臉上的感覺,定該是相當受用的……


    抿抿唇,紫千豪斜走兩步,斷然道:“左丹,速戰速決!”


    聞官之下,左丹狂嘯如泣,“霸王掌”狂翻急砸,飛快攻撲,形如瘋虎出押,悍野至極!


    “血手“蔡泉亦咬緊牙根,擠死力搏,刀錘齊出,唿轟旋掠,威勢已陡然驟增!


    驀地——


    左丹右臂微微抖起一片紅亮的弧影,在那困淡淡的弧形中,“霸王掌”已摔然從斜刺裏奇異的飛襲敵人,蔡泉大吼一聲,“黑鏈金錘”急沉倏起,迎絞而上、同一時間,他的“雙刃刀”也猛插左丹的小腹而去!


    照前麵一段他們彼此所搏鬥的過程來說,到了這一步,雙方隻得互相間躲,再繼續換招接式,可是,左丹卻不再避讓了,他斜著身閃電般揉進。揮出的“霸玉掌”依然毫不縮移的直撞過去!


    蔡泉一下子怔了,他估不到對方竟然是這種拚命的打法,但,現在他再想收手,時間上卻已來不及了!


    滿口鋼牙緊挫,蔡泉雙目怒突,他在瞬息裏也豁了出去,自己的把式也同樣不變,急迎敵式——當然,這乃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眨眼間,雙方已經接觸上了,朱紅的“霸王掌”,“砰”的一聲重重打在蔡泉的左胸,而蔡泉,他推出的錘刀卻在沾及左丹身上的分厘之前,被斜刺裏一片突至的寒光整個震開,在四濺的火星裏,這位獨腳巨梟已慘爆著倒翻出去!


    一口鮮血尚未及自蔡泉口中噴出,四眩劍的劍尖一彈,“噗”的深透入他的咽喉,蔡泉幾乎沒有時間體嚐痛苦,而這足以要命的巨大痛苦卻已結束了!


    “霸王掌”揚起翻迴,左丹頂不得抹拭額上汗水,他搶先一步,微微躬身,慚愧的道。


    “大哥,我太無能了……”


    一灑劍尖的鮮血,紫千豪淡淡的道:“沒有什麽,我若是不出手助你,你與蔡泉定然蒙受相同結果,這不是我所希望的!”


    喘了兩聲,左丹呐呐的道:“這家夥功夫十分硬紮,有些出我預料……”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天下之大,有很多事往往是出乎我們預料的,老實說,我並不想以二敵一,但對付這些惡梟,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金奴雄包紮好了傷口走近,嘴鼻中間橫縛著一條白綢,看去十分滑稽,但他卻毫不在乎,笑嘻嘻的道:“大哥說得對,講究江湖規矩是應該的,但也得看對些什麽人,媽的,這些王八蛋打骨子裏就全是些壞水,我們不如此侍候他,哼哼,他也會這樣來對付我們!”


    收四眩劍,紫幹豪平靜的道:“我們將莫玉的同路黨羽,一一剪除,正合了各個擊破的兵家之道,以後,在諸莫玉之前,凡是不聽我們忠言勸告而堅欲助紂為虐的人,都需要用這種法子消滅,有許多人,不認識別的,隻懂得殺戈,所以,我們也隻好以殺止殺來要他們領受教訓!”


    連連拍手,金奴雄叫道:“對,對極了,也好叫那些不開眼的混帳東西們曉得,孤竹幫不是些畏首畏尾的窩囊廢!”


    低徐的,紫千豪道:“爭鬥的手段是殘酷而尖銳的,但它其中內涵卻有兩種,一種是以釘戈來終止殺戈,求取和祥,另一種,便是以殺戈來達成私欲,期冀單純的滿足,你們都要記住,我們濺血的目的,乃是為了少流人血,並非隻僅僅為了一時之快,更不是借此來炫耀我們這等暴庚的勝利!”


    金奴雄呆了一下,忙笑道:“大哥教訓的是……”


    咽了口唾液,左丹道:“地下的兩具屍體,大哥……”


    紫千豪道:“你與奴雄過去把他們埋了。”


    左丹答應著,邊招唿道:“老金,聽見大哥吩咐啦?還裝什麽蒜?”


    金奴雄苦著臉道:“我受了傷,左大爺,你便多辛苦一次吧。”


    猛一瞪眼,左丹吼道:“你想得倒是輕鬆愉快,我一個人來?你是在耍開賴皮了”


    揮揮手,紫千豪道:“奴雄,不要玩笑,快過去幫左丹動手!”


    說著,他已大步行向山拗口那邊,那邊,方櫻正在低垂著頭默默站著,形態間,似是有滿腹心事,無限擔鬱。


    來到方櫻麵前,紫千豪低沉的道:“方姑娘……”


    方櫻抬頭,幽幽的道:“紫幫主,你們贏了……”


    沒有表情的一笑,紫千豪道:“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驚奇的事,多少年來,我們便大多如此,或許贏得辛酸,贏得慘痛,贏得殘酷,但我們也隻好這麽繼續下去。”


    微帶迷們的看著紫千豪,方櫻憂戚的道:“你是說,紫幫主,在許多次的稱雄裏,你並不覺得愉快?”


    點點頭,紫千豪道:“正是!”


    悠長的歎息一聲,方櫻道:“但,你為何卻總是如此?”


    冷冷的,紫千豪道:“為了要活下去!”


    一時怔窒住了,方櫻細細體會紫千豪所說的這六個字,她反複思維咀嚼著,於是,她想通了,是的,是為了要活下去,人的生存方式很多,但卻各有各的傳統法子,江湖中人,除了以血肉之軀為根元,以技擊之術做手段,又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來爭求生存,來自保保人呢?


    紫千豪又道:“今日以後,方姑娘,你有什麽打算?”


    頓了頓,他接著道:“願意跟我們去麽?當然,我除了希望看見你好好的生活下去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包含在內!”


    淒然一笑,方櫻道:“你不用一再聲明,我心裏也知道你的想法……紫幫主,這……也算是你‘小仁公’的一筆施舍嗎?”


    “不算施舍,是出自內心的關懷與同情,方姑娘,我知道你無處可去,而你又是一個單身少女,更不適宜抓伶伶的在這虎狼遍地,陷阱處處的江湖道上瞎闖,我毀了你的棲身之所——不管你那棲身之所毀得對與不對,但總已毀了,因此,我願意再為你找一個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那裏,將沒有咒罵,沒有淩虐,沒有恐懼,隻是祥和及安寧,非常對你有益的祥和及安寧,一個少女,正應該過那種日子……"


    猶豫著,方櫻艱澀的道:“我……我想跟你去……但是,我又怕人家會指責我,恥笑我……”


    紫千豪冷然道:“何來指責了何來恥笑?”


    方櫻痛苦的道:“你是……銀壩子的敵人,我的義母又接連在你手中铩羽,如果我跟你去,會有些人說我不義,說我無義……”


    重重一哼,紫千豪凜烈的道:“順天應理才能言忠,守仁重信始可曰義,隻一味跟著妖孽,盲從執迷,這非但曲解了‘忠義’二字,更令自己身陷萬劫而不拔,方姑娘,天下是非自有公論,黑白坦蕩分明,行得正,立得穩,於心無愧也就好了,一幹鼠輩小人的惡言邪語,任他編排去!”


    慕地一激靈,方櫻似有所悟的凝視著紫千豪,她宛如一下子開了心竅,一下子明了靈智,終於,她微微點頭,堅定的道:“好……我,我跟你去!”


    菀爾一笑,紫千豪開朗的道:“這才是一個善良女孩子所該走的正當途徑!”


    於是,他迴頭,道:“左丹、奴雄,弄妥了沒有?”


    剛剛把浮土理上,左丹與史奴樣全身沾滿了泥汗,他們匆匆奔了過來,左丹籲著氣道:“行了,大哥!”


    金奴雄插好“金紋斧”,邊嘀咕道:“媽的,這兩個老小子卻是好福氣,挺了屍還累得我們一番侍候……”


    紫千豪道:“我們走吧。”


    一邊朝山場外走,左丹邊湊上來道:“這位方姑娘也一起?”


    掃了一眼跟在後麵,垂著頸項的方櫻,紫千豪笑了笑,道:“不錯,我們該幫助她,這是個好女孩子……”


    含有深意的笑了,在丹沒有吭聲,心裏卻想:“女孩?不能算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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