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誅除“瞎道士”攀鷹、火焚白蛇山問心宮後的第三天了,紫千豪正與左丹、金奴雄三人三騎馳於迴程道路上。


    金奴雄抹了把汗,咂咂嘴巴,道:“大哥,前麵那個鎮子還蠻熱鬧,我們就先停下來打個尖如何?好歹也折騰了一上午啦……”


    抬頭看了看天色,紫千豪沉吟道:“如今隔著午時還有一個時辰,在前麵‘東隆鎮’打尖的話,不嫌太早了一點麽?我們還可以多趕一程的……”


    以祈求的目光望著紫千豪,晨間進的朝食全化光了,肚皮餓得發慌,前心貼上了後牆啦……


    左丹笑罵道:“隻知道吃,怪不得塊頭恁大,沒出息!”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好吧,就在‘東隆鎮’進午膳。”


    一聽紫千豪答應,金奴雄精神就來了,他吸了口氣,用力拿左手揉揉肚子,側首向左丹還擊道:“你不吃?姓左的,有種你就挺一天給我看看,媽的,我就不信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哼了哼,左丹道:“至少比你忍得住,老金,不信我們大家熬熬看?”


    “呸”了一聲,金奴雄罵道:“我是得失心瘋了?什麽不好同你比,卻同你較量挨餓?你自己去稱老大吧,我,恕不奉陪!”


    笑著揮揮手,紫千豪道:“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個定力,來的時候也抬杠,迴去也抬杠?活像一對三歲孩子似的……”


    左丹也笑道:“和老金這塊狗熊在一起,大哥,不知不覺也好像返老還童啦……”


    一齜牙,金奴雄罵道:“去你那個球!”


    沒有再理他,左丹低沉的向紫千豪道:“你的傷,大哥,沒事麽?”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大概藥性快過去了,那‘夜貓眼’的藥性,從今天早晨開始,傷口的痛楚又在隱隱發作,不過,還可以支撐就是……”


    左丹有些焦灼的道:“這可如何是好?創傷的疼痛重新發作起來,不曉得比服那‘夜貓眼’之前的情形是否好一點?”


    淡淡一曬,紫千豪道:“我覺得多少要容易忍受些,在服用此藥之前,我的傷勢已經逐步痊愈了,如今雖然‘夜貓眼’的那種麻木及亢奮作用已經漸次消失,但傷口並未曾惡化,僅是感覺到些微扯痛而已。”


    他撫撫座下“甲犀”的鬃毛,又道:“在今早起床以後,我自己已經換過了藥,據我看,傷勢的複原相當樂觀,在問心宮和攀鷹瞎道周旋的那幾下子,尚沒有使我受到什麽損害,你們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又是強健如昔了。”


    左丹歎了一聲,感唱的道:“你不知道,大哥,你太倔強,太不替自己著想,這次你傷了,大夥兒擔心吊膽都為你捏一把冷汗……”


    和熙的笑著,紫千豪道:“我並沒你所想像一般那樣對不起自己,我隻是稍微任性一點罷了,是麽?”


    聳聳肩,左丹未置可否的莞爾了,這時,三乘鐵騎已轉過這道路彎,前麵一片連綿的房舍屋宇已映入眼中。


    金奴雄高笑的道:“到了,大哥,東隆鎮。”


    順著大道放騎奔去,片刻後,他們已進入這個縱然不大,卻十分繁華的鎮集裏,這鎮集,除了借著騁道形成的大街之外,隻有幾條打橫的窄道穿插於全鎮內,市麵上店鋪很多,賣皮貨、山藥、綢緞的行號尤其不少,大概許多做單幫生意的行腳商旅時常經過此地……


    找到了一家鎮裏最大的酒樓,紫千豪等三個人下了馬來,在幾個堂館殷勤招唿裏登臨樓上,他挑了一個靠窗的位於落座,由左丹點了酒菜,全奴雄已迫不急待地先把褲腰帶鬆了鬆。


    一瞪眼,左丹道:“幹什麽?老金,你是想把這裏的東西全裝到肚皮裏?”


    哈哈笑著,金奴雄道:“你管不著,你小子還能把持我的肚皮不成?”


    紫千豪正想說什麽,梯口倏地傳來了一陣細碎的步履聲,接著,一個婷婷玉立的窈窕身影上得樓來,嗯,是個十分標致的娘們呢。


    這年頭,女人獨個兒上酒樓卻還是件稀罕事,酒樓上的一些食客全驚異又貪婪的將視線集中到那女子身上,左丹與金奴雄也跟著瞄了兩眼,又相顧一笑沒有作聲,紫千豪撇撇唇角,亦淡然送去一瞥,可是這一瞥之下,卻正好與那女子的目光相觸,於是,兩個人都不禁同時愣住了!


    那女子,便是前些日曾經協同銀壩子的人暗算過紫千豪的方櫻!


    一識出是紫千豪,方櫻的神色立時大變,她在一愣之後,猛的迴過身去,像有鬼在後麵追趕她似的倉促急步奔向樓下!


    紫千豪腦海中一轉,低聲道:“左丹跟我來!”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一陣風般緊跟而去,左丹也不敢迴祖,迅速跟上,隻留下金奴雄一個人呆呆坐著,有如丈二教尚,摸不著頭腦。


    出了酒樓,紫千豪剛好看到方櫻的身影隱沒入二十步外的一條橫巷裏,他絕不猶豫,放開腳步匆匆追去,現在,左丹也緊緊隨來了。


    這是一條七八尺寬的巷子,兩邊全是人家居宅的後牆,步子的出口,便彎進另一片屋宇之中去了。


    方櫻的步履急促得似乎是在奔跑,但是,紫千豪卻比她更快,僅是微微一閃之下,已鬼魅般攔到了她的身前!


    在猛然的驚驚之下,方櫻用手捂住了一聲險些出口的駭叫,她恐懼的後退兩步,麵色慘白,連捂著嘴巴的那隻柔嫩小手,也不覺微微顫抖了……


    這時,左丹並已悶聲不響的站到了方櫻身後,神態之間,又恢複了他習慣的森冷與酷厲。


    注視著麵前的方櫻,紫千豪和善的道:“一向可好,方姑娘?”


    抖索了一下,方櫻驚魂不定的道:“你……你要做什麽?你為何攔阻我?”


    搖搖頭,紫千豪道:“不要誤會,方姑娘,我上次既已饒恕過了你、現在當然也就不會再為難你,你用不著怕……”


    方櫻稍微平靜了一點,她的目光中露著祈求,焦灼的道:“那,請你放我走!”


    淡淡的,紫千豪道:“當然要放你走,但是,卻要在你告訴我一件事情之後。”


    美麗的麵龐上浮漾著一絲迷惑,方櫻呐呐的道:“一件事情?我還有什麽事情能告訴你?”


    紫千豪低沉的道:“本來,我因為傲節山情勢迫急,所以沒有去三道橋追尋‘白眼婆’莫玉,便匆匆轉迴去了,但此時在這裏碰見了你,我原先的打算隻好略微改變,方姑娘,請你告訴我,莫玉現在何處?”


    菱形的小嘴唇微張又合,而唇角更在壓抑不住的抽搐著,方櫻強自鎮定,掩飾著搖頭道:“我不知道莫玉在哪裏……”


    笑了笑,紫千豪道:“真不知道?”


    方櫻倔強的道:“是的!真不知道。”


    緊盯著她,紫千豪又道:“那麽,你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小鎮上做什麽?一個人上酒樓去做什麽?自銀壩子潰滅之後,你就以這種生活消磨你的日子麽?”


    眉梢子一揚,紫千豪又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你和莫玉是什麽關係,但我推斷一定十分親近,在銀壩子潰散的那天晚上,莫玉於逃走之前,大約先叫你溜出重圍了吧?她是個女人,混出去相當方便,我的手下們大都不願向女人施毒手的,方姑娘,我的想法可對?此時此地,你出現在這裏,除了與莫玉有牽連之外,隻怕不會再有更好的解釋了。”


    望著方櫻的神色連連變化,紫千豪又安詳的道:“要是讓我專程去堵截狡詐陰詭的莫玉,眼前我實在沒有這許多耐性與功夫,不過,假設恰好碰上,自然又當別論,而這恰好碰上的線索,方姑娘,便完全維係在你身上了……”


    咬咬下唇,方櫻仍然道:“我確實不知道她在哪裏,我是自己一個人逃出來的,那天晚上,我連莫玉的麵都沒見著……”


    後麵,左丹陰沉的插口道:“妮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固然大哥說得對,我們都不願向女人下手,但是,這個女人卻也不要太不識相,否則,我們就顧忌不了這些了,需知孤竹幫從來不受人欺騙的!”


    蒼白著臉,方櫻略略有些瑟縮的道:“我……我是真不知道,你們一定要逼我,就算……就把我逼死也是枉然!”


    左丹狠辣的道:“你以為我們辦不到?”


    擺擺手,紫千豪道:“我們友善一點來解決這個問題好麽?方姑娘,相信你並不喜歡我們那些乏味的粗暴方法,就好似銀壩子對付我的幾名手下那樣……”


    一提到這件事,左丹的眼全紅了,他咬牙切齒的道:“妮子,今天你若不把莫玉那老妖婆的行蹤講出來,當日你銀壩子如何糟蹋了胡孝九他們三個,現在我們就如何整治你,一報還一報,孤竹幫可不是慣於吃虧的……”


    驚悸的看著左丹那張被仇恨染赤了的麵孔,方櫻畏怯的道:“那不關我的事……我並沒有這樣做的權力……我也不會有這麽狠的心……”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當然,你沒有這樣狠的心,但莫玉卻有這麽狠的心,她既然這麽狠了,你如今還袒護她?”


    怔忡的“啊”了一聲,方櫻的全身都在微微抖動,半晌,她終於忍不住吸泣起來,雙手捂著臉,十分傷心……


    輕柔的,紫千豪道:“告訴我們她在哪裏,方姑娘,我們不想逼你……你該知道,像你這樣為莫玉掩飾是不對的,她阻狠、狡詐、強暴,根本沒有人性,有她存在的一天,西陲半片天下便永無寧日,她會挑起漫天的戰火,迷眼的血霧,以及不盡不絕的殺伐與報複……”


    滿麵淚痕,方櫻痛苦的哀唿道:“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


    長長籲了口氣,紫千豪並不放鬆的道:“你是個蘭質慧心的好女孩,方姑娘,你善良而淳樸,你會知道世間諸事,什麽是邪惡,什麽是善良,好與壞你更該分得清楚,你本不適宜在血腥而冷酷的江湖道上闖蕩,因此,為什麽你不退出去呢?你已親眼目睹莫玉的狠毒手段與詭滿心性,為什麽你還如此死心揚地的跟隨她,方姑娘,莫玉已經窮途末路了,你現在獨善其身,趕快跳出這個火坑還來得及,否則,隻怕你要遺憾終生,永無迴頭之日!”


    睜著淚眼,方櫻震動而激蕩的看著紫千豪,她的小巧鼻翅兒在不住地拿動,唿吸也急促得失了常態,顯然,紫千豪已經說中了她的心事、而她必定知道,紫千豪並不是在造謠中傷,這些事實,她隻怕比紫千豪更為清楚……


    低沉的,紫千豪道:“怎麽樣?方姑娘,幸福與痛苦,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猛一下哭出聲來,方櫻用力搖著頭,她嗚咽著道:“不,不行,莫玉她……她是我的義母!”


    聞言之下,紫千豪也不禁征了征,他眉頭揚了起來,輕輕的道:“是麽?”


    方櫻哭泣著道:“我自小被她收養,被她教育,無論她怎麽壞,我也不能出賣她……雖然,她一直就沒有把我當做她的女兒看待,一直就不曾愛護過,重視過我,但這並沒有什麽不同,在形式上,她仍是我的義母……”


    略一沉吟,紫千豪為難的道:“我真不願對你用強,方姑娘,我是真不願……”


    表情是悲切的,但卻包含了無比的堅毅,方櫻咽著聲道:“我不在乎,隨便你們怎麽對待我都可以,我不會出賣我的義母……你們會用刑求,是麽?”


    淒然微仰起頭,她又帶著淚道:“沒有關係,你們就用刑好了,能忍得住,我就忍,忍不住,我就死,反正,這種日子我早就過得夠了,過得膩了……”


    遲疑著僵在那裏,紫千豪的心中充滿了悲憐,充滿了憐惜,他確實極想探出莫玉的蹤跡來,可是,他卻不願用那種曾經習慣了的逼供方式——刑求,這種方式,對眼前的方櫻來說,不是太過野蠻與殘毒了麽?


    左丹注視著他的大哥,催促道:“就遂了她的心願吧,大哥,不怕她不說出來。”


    考慮著,紫千豪沒有答腔,而方櫻淚痕斑斑的秀麗麵龐在迷蒙中於他眼瞳裏逐漸擴大,那淒怨的情韻也在他的靈魄深處迴蕩滋長……


    焦灼而仇恨的,左丹又道:“大哥,這件事交給我辦,不怕她不講出來!”


    驀地——


    紫千豪一揮手,道:“方姑娘,你走吧。”


    大大的出了意外,方櫻連淚水也忘了抹,她呆呆的看看紫千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你是說……我可以離開?”


    左丹更是吃了一驚,他急忙叫道:“大哥……”


    入鬢的劍眉倏豎,紫千豪道:“是的,你可以離開。”


    又驚又喜的一怔,看著紫千豪,好半晌,方櫻才感激涕零的道:“謝謝你,謝謝你又一次給了我生路!”


    “你要仔細想想,或者,我不是在給你生路,而是,給你絕路!”


    用力吸了口氣,方櫻有些抖瑟的道:“但,但總是放了我……”


    紫千豪冷凜的道:“你渴了,予鳩贈你,渴是止了,但你的生命也跟著止了,方姑娘,這是救你抑是害你?”


    搖搖頭,方櫻迷惆的道:“我……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但,但你總算又放過了我,無論如何,我是真的感激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放你是表麵上的,你的人雖然逸走了,心卻拘束於惶恐裏,方姑娘,我實不忍如此……”


    沒有想透紫千豪話裏的真正意思,方櫻用手指拭去淚痕,她扯扯衣裳,怯怯的道:“我……可以離開了嗎?”


    微微頷首,紫千豪深沉的道:“當然。”


    於是,幾乎連頭也不敢迴,方櫻匆匆朝巷子外奔了出去,注視著她略帶踉蹌的瘦弱身影逐漸消失,左丹歎了口氣道:“本來說不定可以通出口供來……大哥卻發了雅興跟她談哲理……”


    無聲的一笑,紫千豪道:“我不是說,表麵上是給她生路,實則給她絕路嗎?這乃指兩種解釋而言,其一,她這一走,不啻等於再投火坑,其二,明著我是不逼她口供,放她離開,暗地裏,我卻可以借她的引導而達成找到莫玉的目的,這,不是給她絕路麽?”


    目注驚惑未定的左丹,紫千豪道:“你的輕身之術比此女強上多多,我在酒樓上等著你的消息,左丹,你還不想去追躡她麽?”


    恍然大悟之下,左丹含笑翻身,微微一騰掠已是無影無蹤,紫千豪輕輕唱了一聲,緩步朝巷外行去。


    酒樓上。


    菜早就擺滿了,兩大錫壺美酒也冷清清的蹲置在桌角,金奴雄正雙手托著下頷無精打采,一臉懊惱地幹望著滿桌酒菜空咽口水,他的目光淨騰在當前的美食上,以致紫千豪來到身邊卻未覺出……


    拍拍金奴雄的肩頭,紫千豪笑道:“餓慌了?”


    猛的一驚,金奴雄在看清了來人之後,不禁臉紅脖子粗的連連打了幾個哈哈,窘迫的站起來直搓手。


    坐在對麵,紫千豪道:“你也坐,奴雄。”


    金奴雄份激嘴巴,坐下了,左右一看之後,納悶的道:“左丹呢?大哥!”


    低細的,紫千豪道:“他去跟蹤一個人,就迴來。”


    金奴雄也壓著嗓子道:“那女的?”


    抿唇一笑,紫千豪點頭道:“不錯”


    略一遲疑,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金奴雄苦著臉道:“還要等他迴來後才開動吧?大哥……”


    有趣的笑了起來,紫千豪道:“不用了,我們先吃吧。”


    頓時如釋重負,金奴雄咧開了一張大嘴笑道:“好極了。大哥,請。”


    灑脫的一笑,紫千豪舉著夾菜,金奴雄一見紫千豪動了手,也就老實不客氣的跟進,一下子兩大塊“紅燒蹄膀”已塞得他連話都講不出來了。


    咀嚼了一陣,金奴雄才緩過一口氣來,他朝著紫千豪露齒微笑,又是一隻清燉雞腿去了半截。


    望著金奴雄的吃相,紫千豪不覺聳了聳肩,他拿起酒壺,慢條斯理的為自己斟了杯酒,淡淡的吸了一口。


    將嘴裏食物咽下肚去,現在,金奴雄才想起需要問一問方才事情的經過,抹去唇上的油膩,他低聲道:“大哥,販,左丹去追那個女人作甚?”


    紫千豪悄聲道:“這女人就是曾經暗算過我的那個方櫻。”


    大吃一驚之下,金奴雄不由氣衝牛鬥:“媽的,她是八字生得差了,大哥,怎不宰掉?”


    搖搖頭,紫千豪又呷了口酒,道:“不,她後麵還牽著條大魚。”


    想了想,金奴雄恍然大悟道:“莫玉?”


    眼睛一轉,紫千豪頷首道:“是的。”


    振奮的吃了一塊“白切肉”,金奴雄磨拳擦掌的道:“好,這一下有樂子了,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媽的,我看這老婆娘還朝哪裏跑。”


    目光垂注看著瓷杯中淡黃色的酒液,紫千豪靜默無語,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若有所思的道:“奴雄,我們把方櫻截在一條兩頭通的巷子裏,但是,我放她離開之後,她不朝原先進入的巷子那一邊走,反而往巷口迴奔。”


    金奴雄口裏嚼著一塊肥肉,含混的道:“反往巷子口逃奔……這……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凝視著金奴雄,紫千豪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獨自上酒樓,見了我們之後又驚慌離去,逃進巷子裏被我們截住後倔強地不肯承認知道莫玉的行蹤,她並不喜歡莫玉,但又不願違背她,我們逼問這少女,她哭,她傷痛,然後,我放她走,她不往原來逃跑的方向,反而往來時的巷口奔脫……”


    迷惆的,金奴雄呐呐的道:“這……這代表著什麽意思麽?”


    釋然一笑——一種了語的笑,紫千豪暢輸的道:“當然,這些片片斷斷的事串聯起來,便形成了一個整體的經過,我們可以這樣假設:‘白眼婆’莫玉和其他的人一起即將來到此地,她先派方櫻到這裏來辦理某一件事,要不,就是遣她先到酒樓來訂下座位,然後,她與方櫻就約定在酒樓上見麵,方櫻做夢也想不到才一上樓就遇到了我們,她急忙逃離,但卻被我們追上,她之所以進入那條巷子並非是預先看好的路線,是倉皇之下無意闖進的地方,然後我們放她走,她不能再沒有目的的瞎跑,當時在她心目中最焦切的一個念頭——奴雄,你說是什麽念頭?”


    金奴雄脫口道:“馬上把遇見我們的消息告訴莫玉!”


    讚許的頷首,紫千豪道:“正是,你很有腦筋,奴雄。”


    金奴雄有些害臊的紅起了臉,卻十分得意的直拱著手,於是紫千豪又低沉的道:“由她反往巷口奔跑的情形看來,莫玉和她的同伴此際必然尚未入鎮,但卻就在附近,馬上即來,因此,方櫻在情急之下,深怕莫玉被我們遇上,她來不及再想其他,便慌張失措的迎上去告警了,當然她明白,我們見了莫玉會如何對付她,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嗯?”


    一咬牙,金奴雄道:“我們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抽她的筋!”


    紫千豪平靜的道:“便是沒有這麽殘忍,相信也差不了太遠。”


    忽然,金奴雄迷們的道:“大哥,你想,莫玉如今會在何處?”


    眯著眼,紫千豪道:“這就正是我派左丹前往跟蹤的原因,金奴雄,我如今和你一樣不曉得。”


    金奴雄呆了片刻,又舉著夾了一塊“白切肉”塞進嘴裏,沉默了一會,他偏著頭猜測道:“一間茅屋?一片林子內?或是,某一個隱秘之處?”


    啞然失笑,紫千豪道:“當然,她若活著站在地麵,就必須要有一個容身的地方,你這些話等於白說了。”


    於是,兩個人都不再講什麽,紫千豪僅是無心的喝著酒,金奴雄卻大口的吃著菜,時間,就這麽緩緩的過去了……


    幾乎沒有聽見樓梯響動,左丹的身影已輕煙一縷般飄了上來,他那張清港瘦削的麵容微微泛紅,鼻尖沁著汗珠,甫一上來,便三步並做兩步,急匆匆的來到紫千豪麵前。


    低沉的,紫千豪道:“不要急,慢慢說!”


    喘了口氣,左丹壓著嗓門道:“十六裏外的一個土山山拗裏,連‘白眼婆’一共有三個人,我跟了方櫻不出十裏便搶先照她奔跑的路線超了上去,比她更早找到莫玉她們!”


    紫千豪安詳的道:“如此說來,你還超過了方櫻?”


    左丹點頭道:“是的。”


    紫千豪又道:“可曾被她們發現?”


    肯定的搖頭,左丹道:“決不可能。”


    微微一笑,紫千豪站了起來,道:“辦得好,我們立即上路!”


    金奴雄一聽要走了,又猛的伸手撕下一塊雞翅往嘴裏放,然後,自懷中摸出一錠五兩重的紋銀摔在桌上。


    紫千豪領先,三個人一陣風似的自酒樓上卷了下來,在一幹堂館與食客還沒弄清是怎麽迴事之前,三乘鐵騎已揚起了漫天塵土,擂鼓似的奔逝於東隆鎮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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