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些兒淒涼韻味的一笑,紫千豪道:“但是,心,卻十分老邁了……”


    感慨的低喟著,房鐵孤道:“你的苦楚我明白,少兄,你的肩負也是相當沉重的,換句話說,你生活著並不隻是單純的為了你一個人,更是為了孤竹幫上上下下的許多人,再加上一些幾乎不能綴斷的,連綿無絕的憂患日子,也就過得更加沉重了,這種感受我非常了解,有一個時期,少兄,我也正是如此……”


    搓搓手,這位“黑翼門”的魁首又道:“我們身為一幫或一門之主,表麵上看起來像是高高在上,其實卻一天到晚他仿佛背負著一座山,腦袋上頂著半片天,靜下來的時候想想,就連崩架子也酥了,脖子也酸軟了……”


    笑笑,紫千豪道:“正是這味道……”


    房鐵孤扳著雙手手指,骨節在一陣陣的“咯嘣”脆響著,他沉吟了片刻,關注而謹慎的道:“少兄,那‘瞎道土’攀鷹,他的經曆,你可知道?”


    點點頭、?紫千豪道:“差不多都知道。”


    站了起來,房鐵孤低沉的道:“那我也用不著再提醒你了,少兄,這人是一個怪物,一個惡魔,一個劊子手。玄門中的頭一號敗類!”


    紫千豪嚴肅的道:“我明白!”


    踱了兩步,房鐵孤憤然道:“道家所講求的全是慈悲仁恕之道,但是,這老家夥卻恰好背道而馳,嗜好的竟都是些殺人放火的玩意,其實,道門裏早就不容於他了,可恨這混帳卻仍匿身方外專做些塵俗惡事,”


    紫千豪淡淡的道:“我想,說不定還可以穩住他……”


    搖搖頭,房鐵孤道:“少兄,最好不要打這種算盤,我聽說這老牛鼻子心性陰毒,氣量狹窄,滿腦子與人不同的稀奇古怪想法,你這次去,我看個有八九要和他幹起來……”


    紫千豪徐徐的道:“我希望不要增加他這個強敵、但是,如果實在避免不了,我也決不退縮姑息!”


    一拍手,房鐵孤道:“對,這老小子雖然出手如電,但你‘魔刃鬼劍’也不是溫吞之水,他不見得便能騎到你的頭上!”


    話未說完,房鐵孤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愣了愣,他仔細的向紫千豪身上打量著,壓低了嗓門道:“說到這裏,少兄,我記起一件事來,你前些日子所受的創傷,可已痊愈了麽?”


    最怕的就是這一問,紫千家急忙笑道:“早好了,全好了,房兄,你看我還像個病人模樣麽?”


    凝望著紫千豪的眼睛,良久,房鐵孤低籲道:“不要瞞我,少兄,你麵色仍然蒼白,兩眼光韻青澀,加上唇肉帶灰,十指指尖略紫,你的傷,並沒有完全恢複……”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大傷初愈,自然免不了有些虛脫的現象……”


    擺擺手,房鐵孤道:“少兄,我並不攔阻你,我隻是更欽服你,我知道一幫之主在什麽時候該做些什麽事情,少兄,這就是了……”


    穎悟而感激的抱抱拳,紫千豪道:“與君一席言,房兄,相見更恨晚了……”


    房鐵孤堅強而剛毅的麵容上湧現著一片湛然光輝,他肅穆的一笑,沉聲道:“紫少兄,你放心去吧,千祁保重自已,要以孤竹全幫存亡為念,這裏,房某人會誓死效力的!”


    紫千豪真摯的道:“再謝謝你了,房兄!”


    轉身朝門外行去,房鐵孤一麵迴首道:“大約你有些事要想一想,少兄,我也不多作打擾,就此告辭,在你啟行之前,也將要充分休息……”


    踱上一步,紫千豪道:“明晨離山,房兄。我就不與你相別了。”


    微微頷首,房鐵孤沒有多說什麽,他大步朝接下走去,魁梧的背影自梯口迅速消失,留下的,是一股令紫千豪激蕩在心懷間的銘感與悵然,那麽深沉,又那麽濃烈……


    淡金色的秋晨陽光,爽朗而溫暖,天空是那麽澄藍,有幾株如帶的白雲,飄遊在高高的,廣闊無際的天幕上,寶藍中染著數條淡白,很美,很雅,令人的,已腸也為之曠怡了……


    沒有驚動山上的人,紫千豪、左丹、金奴雄三個相偕並騎離開了傲節山,恐怕孤分幫大多數的兒郎自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龍頭大哥已經不在山上了呢.


    此刻,十二隻鐵蹄所揚起的煙塵,已將傲市山拋後了三十多裏。馬馳得相當快,蹄音一陣一陣的傳揚出去,急驟而強烈,像敲著人皮鼓,又似雨點連串灑落,隱隱中,似有一片無可掩飾的殺伐意味!


    迴頭朝群山峰巒中的老家看了看,金奴雄拂拂他的青布頭巾,咧開大嘴笑道:“大哥,隻是眨眨眼,我們已出來老遠了,像這樣奔法,不是三五天就可到達三道橋附近啦?……”


    沉沉一笑,紫千豪道:“隻怕不會這樣快!”


    左丹也抹了把汗,大聲道:“三五天?那要日夜不睡覺才行,老金,大約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山下二十裏方迴吧?連東西南北也搞不清。”


    一瞪眼,金奴雄抖了抖馬韁,一低吼道:“什麽?沒有離開山下二十裏方圓?笑話,大半個天下我都走遍了。又有哪個地方我會不曉得?三道橋不是在天邊,三五日我走不到,莫不成還需要三五年?”


    哈哈笑了。左丹道:“你可真叫憨。你是把吃飯,打架,睡覺的時間全算過去了,難道說你就可以幾天幾夜屁股不離鞍上,連大小便也給硬縮迴去?老實告訴你,三道橋那地方我去過四次,怎麽走法。我比你清楚得多。還用得著你在這裏充內行?”


    重重一哼,金奴雄在馬背上轉了一轉。道:“我,我也去過……“


    左丹緊迫的道:“你也去過?好,你告訴我,三道橋那是是個什麽樣子?有什麽出名古跡或值得一遊之處?”


    怔了怔,金奴雄猶豫的道:“我……呃,我記不大清楚了……”


    忍住笑,左丹道:“既然你去過,怎麽會記不清楚這些事?哼,我早就知道你小子是在唬人!”


    金奴雄不服的申辯道:“我沒有唬你,我是說真話,我的確去過……”


    眉梢一揚,左丹道:“你什麽時候去過?”


    期期艾艾了好一陣,金奴雄才漲紅著他的粗臉道:“在……在我小的時候……七八歲的時候我爹帶著我去過,……他老人家是做行腳買賣的,賣綢布花粉……”


    豁然大笑,左丹道:“好小子,在你爹老人家帶你去的那個時候,恐怕你非但不懂個鳥事,令尊還得看顧著你拉屎拉尿呢……”


    金奴雄十分窘迫的辯著道:“不,我在五歲大小時已經知道自己拉屎拉尿了……”


    幾句話又引得左丹笑著捧著肚子,前俯後仰幾乎從馬上跌下來,領先幾步的紫千豪迴頭笑道:“不要鬧,盡說些廢話幹什麽,兩個人加起來看七八十歲了,卻還和小孩子一樣……”


    左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他捂著胸口,憋著氣,道:“大哥,老金是塊寶……活寶……”


    金奴雄不理他,管自向紫千豪道:“大哥,我們到了三道橋,是怎麽個行動法你是不是早就想定了?聽說那瞎鼻子很厲害……”


    十分平靜的,紫千豪道:“我的設想是這樣,到了三道橋之後,我們不進城,直接馳赴白蛇山的問心宮,你與左丹埋伏在外,由我單獨與攀鷹瞎道談判,如果談得成,自是皆大歡喜,否則……”


    金奴雄忙道:“就幹掉他?”


    紫千豪冷森的點頭道:“正是!”


    揉揉麵頰,左丹插口道:“據我看,動武的成份比較大,大哥,如果你先進去,一個弄不巧弄上了手,你們出招都快如閃電,我和老金藏在外麵,就是聞警之下立即衝進去幫你,恐怕也來不及……”


    低沉的,紫千豪道:“依你之意?”


    左丹應道:“不如一起出手……”


    古怪的一笑,紫千豪道:“這麽說,我獨自去對付那瞎道就一定會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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