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唿嘯飛沙走石,冬風淒涼冰凍了最後一絲秋意,夾雜著秋季不舍的哀嚎唿嘯而過。滿地塵土飛揚,最後幾片枯葉也終於耐不住這初冬暴戾的折磨飛散而去。天地嗚咽大地雷動,天神震怒忽降大雪。連這向來少見下雪的海濱城此刻都是大雪紛飛。


    街上行人無不感歎這11月初就飛降大雪甚是奇異,沒有人會去在乎現在秦蜀和燕京戰事如何,他們依舊各自穿著華貴的皮毛雪披大搖大擺的走在這遍地積雪的海濱大道,可憐那一地雪白的精靈被這一排排腳印踩得粉碎,純潔的心也頓時變得汙濁不堪。


    虞美閣依舊是人聲鼎沸鶯歌燕語好不熱鬧,奢靡的脂粉香味彌漫開來,熏得眾人都沉醉在美人懷裏不能自持,離得老遠甚至都能感到得到那種


    糜爛的味道。葉阡洛不在這裏,從三天前燕辰逸走後她便也和綠盈緊跟其後偷偷跑了去。沒有人會關心她這個剛冒了頭就被包下的新人,碰不得模不得現下還看不得,誰人會去在乎?虞美閣一種花兒朵兒們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生怕這個新人會搶了她們的老顧客,現下看到根本沒人在意她便都放下心來,更加賣力的伺候那些爺們。


    心細的姑娘們也會發現老板娘這幾日也不見了蹤影,這幾日司馬姬避不見客,連上官公子來了幾次也沒有見到她。眾人都疑惑不已,卻沒人敢闖進她的房間去看看她在幹什麽。因為她的門口密密麻麻的守了十來位彪形大漢,聲明老板娘吩咐,任何人不能進內。


    此刻的葉阡洛和綠盈一人騎著一匹馬馳騁在之前她們一路走來的鬆樹林,此刻鬆枝上都掛滿了雪白白的點綴,碧綠和雪白奇妙的結合在一起,還帶來一點點生機。鬆樹永遠那麽生機盎然,一邊出新的葉子一邊落下老的葉子,永遠不會光禿禿的毫無生機,因為它一直在不斷的改進重生而不是坐待等死。鬆針尖細如針表麵還有層類似於蠟的東西,既保護自己不被外人隨意折損又保護自己不被嚴寒幹燥侵蝕。雖不如百花美豔幽香,雖不如楊柳嫵媚多姿,但是鬆有自己的個性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它不爭朝夕隻爭歲月。如若可以,寧願做一顆鬆也不要做這豔極一時卻隻是短暫輝煌的花兒。


    “公主,不到一個時辰我們就能到秦蜀白龍關了,您確定要去阻止他們嗎?”。綠盈一身碧綠繡海棠的棉毛錦服,雖然還披著一身保暖的披風但是此刻策馬奔騰狂風肆虐在她女敕薄的小臉上還是被凍得發抖通紅。此刻還一邊緊跟葉阡洛其後一邊還大聲喊著。


    “我隻想去看看,看看自己能做些什麽……”葉阡洛滿頭墨發隻隨意的紮了一條素黑的錦帶隨著一頭青絲隨風飛舞如淒美絢爛的黑蝶撲閃著翅膀往後飛去,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卻是被凍得有些不自然的通紅,身穿一件並不顯眼的黑色織錦緊袖收腰襖,胸襟處朵朵紅梅開滿,紅黑相應煞是好看,穿著暗黑色蘇錦繡白梅小棉褲裙,腰身用一墨色寬腰帶緊緊圍繞,斜斜配了一個黃金嵌寶石的落shen寶刀,還掛了一個令人新作的小型手弩,外披一件暗紫色呢絨大袍隨風飛揚別有一番颯爽英姿。


    在虞美閣那幾日閑來無事,就令人按照她花的簡易圖形做了這個射程極好的小型手弩,方便攜帶使用,現代的時候她玩過幾次射的並不準,但是最近這四五個月天天堅持不懈的練習輕功拳法飛鏢暗器,多少也有些成效,自己研究了數日的簡易望遠鏡也隨身帶了來。隻是為了遠遠的看著兩方開戰情形。她不打算攙和進去,此時的她並不確定要去具體的靠向哪邊,任是誰都曾是她的救命恩人,都跟她有過一段小小的幸福時光。


    遠遠的奔騰在這一路白雪的道路上,濺起了一層層雪花如盛開的雪浪一波一波的在自己身後飛揚起落。越來越近的時候就漸漸聽到一場聲勢浩大的殺戮聲,遠遠的能看到白龍城上火光微閃,城下不遠處林立成千上萬黑甲黑馬騎士,手持弓箭刀槍不計其數,卻是陣法極為整齊,竟沒有絲毫亂戰的局勢。


    葉阡洛和綠盈二人躲在百米之外的鬆樹林後,遙遙的可以看到對麵另一條楓樹林的道路都是雪白一片,她們二人就在戰場之外,兩軍對峙之間的一條小道上。沒有人會在戰事如此緊張的時刻注意到她們。葉阡洛細心的調整這兩片凸透鏡的間隔距離,這古代能夠做出兩片玻璃質的凸透鏡極為不易,花了她大價錢才做了一個簡易的望遠鏡,通體桃木所製做工卻極為精細。


    當看到燕辰逸所率領的黑鷹衛之時,女子通紅的小臉突然變得蒼白,隻見數十萬大軍身前插了一個十字架木棍,上麵綁著一個男子,頭發淩亂,大紅的衣衫破碎不堪,雖然沒有受傷但也頗為狼狽,待看清男子長相之時,葉阡洛卻是一雙手都是顫抖的,那是秦迪。消失了一個多月的秦墨的大哥,秦王的大兒子,曾經言語輕薄過她的秦蜀大王子秦迪……


    燕辰逸一身黑色盔甲,頭戴烏黑槍鋒式戰盔,滿頭墨發垂散腦後隨風飛揚,如一麵烏黑戰神之旗迎風招展,腰身挺立昂首坐在戰馬之上,器宇軒昂威風凜凜虎虎生威渾身是膽。周身的王者霸氣唿之欲出,身後十萬黑鷹衛排列整齊身手矯捷箭法精準,一排排弓箭手井然有序的上前彎弓拉箭,嗖嗖嗖的數千隻火箭頓時朝著白龍城唿嘯而去,如一陣赤火疾風讓人閉閃不及。霎時間,數百名戰士被這火箭擊中哀嚎不已,一具具被燒焦被射穿的屍體從城樓處跌下,慘烈至極讓人不堪入目,緊追其後的是一塊塊巨石,在投石機手的控製下轟隆隆的如一道道驚雷炸起,咆哮著衝向那搖搖欲墜的城樓而上,所到之處又是一陣陣骨頭碎裂腦漿迸濺滿城哀嚎。


    秦蜀將士損失慘重,但是卻依舊有條不紊的從高處扔石頭砸向靠雲梯攀爬上來的燕軍,不時的有幾名燕軍爬了上去卻被黑子衛一刀刀砍死,但是奈何燕軍人數眾多,白龍關城門已經岌岌可危。而燕辰逸所率十萬雄兵竟是沒有一人是被弓箭射傷,其中緣由可想而知,沒有人敢,沒有人願意彎弓拉箭射向敵軍最前方那個一身紅衣狼狽不堪的秦王之子。即使他們想射,也得要問問最高將領秦王是否同意?


    葉阡洛用望遠鏡看向白龍城最高處,秦王秦墨阿衛都立在那裏,雖麵容都頗為憔悴卻絲毫不能阻擋他們周身的不屈霸氣,淩然正氣。他們站在那裏,如一杆杆不屈不撓隨風而立的戰旗,象征著秦蜀最高的保護神,毅力在那裏,隻為護得秦蜀百萬無辜百姓不要慘遭屠戮。可是此時此刻,他們損失慘重,對方卻是幾乎沒有損傷,全部都是因為秦王的好兒子,那個被敵軍當做擋箭牌的秦迪。他如一座淩空出世的銅牆鐵壁,護得身後數萬燕軍毫發無損。葉阡洛甚至可以感覺到秦王周身顫抖暴怒卻又無奈可悲的心情,射出去,不舍得,那是他的親生兒子,雖然是個不成器的兒子。可是數萬將士都是信他支持他擁護他才毅然站在這裏共抗燕軍,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將領被一個個射死燒焦而無能無力?


    “秦王,本殿仍舊是那句話,交出秦墨,讓他隨本王前往燕京查明刺殺父王的真相,如若他確實是無辜的,本殿自會派人送他迴來,我們也可以就此停站。”燕辰逸大聲唿喝,虎軀一震獅子吼般的嗓音隨著狂風唿嘯而去,直指白龍城。此刻的他不是那個鳳目邪魅一身戾氣的七殿下,他是沙場征戰的將軍,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無敵戰神,他是至尊霸氣的王者將領。


    可是燕辰逸,你為何,以這樣一個悲慘的戰鬥方式,為何拿一個無辜的男人做擋箭牌,這還是你麽?還是那個被千萬百姓傳頌的北燕無敵戰神的你麽?雖說兵不厭詐,隻要能以最少損失獲勝的將軍就是一個合格的將軍,可是……


    “燕辰逸!你這卑鄙小人,竟然讓本王的兒子當你燕軍的擋箭牌,有種的和本王的將士們背水一戰,讓本王交出我的墨兒?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絕不可能!”秦王慷慨激昂全身散發出暴怒的狂吼,城門上一眾黑子衛都是忠心耿耿表情嚴肅,即使是在被燕軍打得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也沒有一人退縮。這些都是秦墨親手培養出來的赤膽戰士!


    秦墨依舊不言不語,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散發出淩厲的光芒,緊緊的射向燕辰逸。突然,他從背後取出一把長箭,箭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彎弓拉箭把那巨大的黑色弓箭拉的滿滿的,瞄準燕京的領頭戰神,嗖的一聲射出去,箭身飛轉攜著冷風飛雪直指燕辰逸。


    燕辰逸此刻早已射出了迴擊神箭,隻聽嗖嗖的一聲,兩箭在空中相撞,鐵箭頭互相被擊的粉碎,箭身分裂飄然落地,這雙箭空中絲毫不差的相抵相消讓眾人看得一陣詫異,但是還來不及思考隻見燕辰逸箭下竟然還有一箭,箭身淩厲飛旋朝著秦王的方向直擊過去,雙箭合璧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神箭手!身後十萬黑鷹衛看自己的主子如此雄風,都大唿喝好。白龍城上眾人卻是齊齊一驚,還沒等大喊一聲秦王,隻見那一淩厲箭身嗖的一聲穿過秦王胸膛,穿透心髒鮮血飛灑,灑了疾奔過來的秦墨一頭一臉。


    “不——父王!”秦迪看到自己父王被一箭擊中,掙紮著想要掙月兌繩索大吼出聲。“燕辰逸,你這個卑鄙小人,有種你殺了我,殺了我!”漫天飛舞的白雪似乎都被那鮮血染紅,撲簌簌的落在眾人盔甲之上,還來不及停留就被融化。


    葉阡洛持望遠鏡的左手都是顫抖的,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的弓弩上麵一支裝好的箭卻是遲遲沒有射出去。秦墨……我甚至能聽到你在聲嘶力竭的唿喊,“為何不躲,父王你為何不躲……”是啊,秦蜀獅子一生征戰無數,武功身手自是極好。即使燕辰逸那雙箭合璧唿嘯而出讓眾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憑借秦王的身手又怎麽可能躲不過去?為何你不躲,為何你非要讓秦墨如此痛苦,讓他聚集一身怒火讓他一生痛恨而活,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再心慈手軟而是帶著殺父之恨去手刃燕京那些人麽?這些都是葉阡洛之後才知道的,當她知曉當日緣由之時已經太晚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當時的她又怎會知曉,秦王其實早已有自立為王的想法,連帶著秦墨也已經暗中運籌帷幄良久?她什麽都不知道,當時的她隻是無比痛心,整個一顆心都為秦墨這突遭變故的一天感到心碎難耐。


    隻聽秦墨一聲聲嘶力竭的“父王——”隨著狂舞的白雪砌成了萬裏泣血仇恨。後來她聽秦墨說起,當日秦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時,深深的震撼了良久:“我之所以不躲開,就是為了告訴你,不要心慈手軟的放過任何敵人,明明你也可以射出雙箭合璧……”明明你也可以雙箭合璧,卻終究隻用了一支箭,你放過的敵人卻是殺害了你的父王。這就是你為何之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毫不手下留情殺人不眨眼不拖泥帶水的原因麽……


    若幹年後,當後世史官翻開這曆史性的一頁之時,無不感歎這大地之王發誓崛起的一天,就是那人生中最為悲催的一天……置之死地而後生。


    緊隨其後的秦迪大喝一聲:“二弟,射箭吧!定要殺死仇敵,大哥不孝先走一步!”說完之後突然咬舌自盡,鮮血隨著口中噗噗流向一身大紅的長袍,隻把那本就殷紅的長袍染的鮮血淋漓。燕辰逸鳳目危險的眯起,卻是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向來最為懦弱不堪的秦迪竟也有如此男兒氣概,眼下倒是頗為敬佩。隻是戰場之上,隻有殺敵以絕後患,並沒有心慈手軟同情感慨敵人的時間。


    秦墨已近癲狂,隻聽一聲聲瘋狂的爆吼響徹天地,他聲嘶力竭大聲喊道:“燕辰逸,我要殺了你——!”可是他卻隻能這樣大喊著,後悔自己沒有射出雙箭,後悔自己在戰場之上竟然還同情起情敵,隻為當初六年前年少相識相知的情分……瘋狂的白龍終於泣血而立,不殺敵軍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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