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兆通城附近時,蟲兒決定跟這一群三個嘻嘻哈哈的家夥分開走。


    蟲兒從內乾袋中摸出三定金元寶,統統放在諦知懷裏,“拿去給孩子們買糖吃。”


    所以,趕緊走吧,趕緊走吧!


    再不走她得頭都要煩炸了。


    丸子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拉著四喜靠在蟲兒身邊,不停磨蹭討巧著:“阿姨,我們真是舍不得你啊。”


    哼哼。


    蟲兒在兩個孩子臉上各捏一把,一抹莫名的難舍情緒在胸膛中起伏。


    “再見了。”


    蟲兒又拍拍兩個孩子乖巧的頭顱,對諦知略帶警告道:“一定要把孩子們送到他們師傅手中,莫不然,我可事後找你算賬。”


    諦知害怕地點點頭。


    不能說話的四喜突然抱著蟲兒纖細的腰肢。


    丸子道:“四喜是想跟您說,一定要好好記得吃飯,不要總吃哪些藥丸,對身體不好。”


    蟲兒沉默了一瞬,同樣摟緊了四喜。


    不等她胸中的情愫漸生。


    極強的殺意從密林最深邃的空隙間滲透而出,仿佛蟄伏許久的猛虎,撲向蟲兒幾人。


    “恐怕你們是無法離開這裏了。”熟悉的聲音叫蟲兒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


    雖然她已經足夠強大,可是身體與記憶卻在不斷地釋放著自己的恐懼。


    該死,這幾天跟兩個小鬼混在一起,都叫她險些忘記自己的真正目的。


    “你們快走!”不管有沒有用,蟲兒催促諦知迅速帶孩子們離去。


    她的一雙蓮月輪像恨不能對方一擊必死,滾著灼目的赤色光環,向某一個角落猛劈過去。


    霎時間火焰衝天,橫燒一片,許多參天之樹被火光炸碎又吞附,爆炸的驚駭聲與伏擊者的慘唿聲匯合,山鬼狺狺般,連天際亦淬燒至通紅。


    火光中不斷湧出雪白的身影,是瓷人的殘骸在不斷湧出,最終露出的黑影驚悚又邪惡。


    傲狠。


    她命中最大的克星。


    他的想法確實如蟲兒預測,當探子稟報有人在兆通城使用火蓮狀法器。他立刻帶了些許瓷人出發。


    傲狠一向對自己的實力自視甚高,完全不必多做偵查,憑借直覺就認定對方必然是蓮塚逃掉的蟲兒。


    他對蟲兒的執念已經瘋魔化,縱使蟲兒已死,他都會掘地三尺將這個該死的女人挖出來。


    更何況蟲兒活著的概率更大。


    顧不得,也全然不顧。


    他就要親自來驗證奇跡的發生。


    數百瓷人暗中埋伏在叢林周圍,這些不會知道痛覺,也毫無思維的獵殺者經過更高一層的鍛造,功法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他們的對手是蟲兒,蟲兒的蓮月輪更是法器之中的強者,隨著她的隨便一擊,輕輕鬆鬆將數十瓷人炸作四分五裂。


    幸虧四喜看不見,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恐怖如何描述,但是他的其他感知很強,緊張的氛圍令他禁不住扯住丸子的手臂,丸子則比一般孩子要堅強,護著師弟,睜大眼睛盯著緩然出現的惡魔。


    “好久不見。”傲狠的黑色長袍裹著他空洞的身軀,蟲兒知道裏麵的肌體呈現出怎樣的扭曲與惡心。


    她的丈夫,她的兒子,都是死在眼前這個禽獸手中。叫她如何能夠心平氣和下去。


    所以語言盡顯厭煩與極致的恨意:“廢話少說,我就是想讓你來送死的。”誰管你帶幾個人來,隻要你死!


    蟲兒的雙蓮月輪同時召迴,迴掃的火氣卷如殘風蕩雲,一波極強的火勢瞬間將不怕死靠來的瓷人掀翻在地。


    熱浪頓時滔天,諦知隨著熱潮湧來之際,猛得拽了四喜和丸子,想要突出重圍去,哪知近百個瓷人圍堵著三個人,一點逃生的空隙都沒有。


    蟲兒不得不分出一個蓮月輪去幫助他們,僅剩的一個環繞在自己身周,仿佛披了一件烈火鎧甲,像利劍一般直戳向傲狠的身邊。


    傲狠突然笑了,像毫不在乎似的等著蟲兒靠近。


    飛奔的烈火在她身周環繞,含著鴆毒的血液在她全身逆轉。


    近了,更近了。


    蓮火永不開敗的火舌已經舔舐在仇敵黑色的衣角,儼然有些昂貴的絲綢燃起火苗。


    蟲兒道:“爆!”


    一道火泉噴向傲狠的身體。


    隻見傲狠黑色的袍子瞬間被烈火吞沒,他的笑意愈發鬼祟與尖刻。


    “你的功法確實是變強,然而你的漏洞依然存在。那就是你太輕敵了,尤其是……”


    “我!”


    蟲兒的後脊一陣絞痛,揮手打出火湧反擊。


    隻見傲狠居然移形換影,手裏的黑刀砍在蟲兒的影子上。


    她的影子被捅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難怪像切肉一般劇痛。


    是割影刀。傲狠的飛鬼損毀後,他就做了割影刀的主人。


    他想殺死自己的影子?


    蟲兒翻手躲閃,貼身的蓮月輪旋即如流竄的火蛇,猛而剛得反擊著傲狠的靠近。


    傲狠揮動著巨大的長刀,不停地抵抗著蟲兒的暴擊,他額頭的狂珠紅豔如彤雲,映襯著他的黑色眼睛格外恐怖。


    他是什麽都不怕的。


    飛鬼則像切瓜的斬刀,一邊抵禦,一邊在主人的催動下抵死砍向蟲兒的影子。


    糾纏了無數迴合,連地上的石子都被兇殘的殺氣碾磨得粉碎,再隨著熱風低旋,迷得所有人皆無法睜眼。


    蟲兒怒叫道:“幹脆一點,要麽你死,要麽我死,今日橫豎都隻有一個人活著離開!”


    嗬嗬嗬。


    傲狠的笑意隔著彌漫的沙帳,愈發如砂紙打磨下的嘶啞。


    “我很確定,你即將被我殺死!殘忍的!”


    因為你的無情,因為你的背叛,因為你是連珠。


    傲狠明顯看見蟲兒的胸口隱約著赤色的光,正是他此生最忌憚又最痛恨的東西。


    若不是此物,他也許隻是鬼族的一個皇子,更不會隨隨便便就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或者,是丟失自己的心。


    傲狠道:“我殺了你之後,會剜出連珠,也會砍掉你的影子,我還要把你的影子粘在我破損的身體上。”


    讓你永遠都不可能再離開我。


    永遠。


    蟲兒惡寒激增,“你做夢吧!”


    一想到對方居然還對自己打盡注意。百感交集的胸膺裏除了火,便是火。


    由內而發的極恨令蓮月輪威力激增,瞬間橫貫空蕩蕩的四方,在傲狠那鬼魅一般的身軀間狠狠砍了一刀。


    沒有見血,但是灼燒皮肉的氣息令人痛快。


    傲狠禁不住一聲痛唿。


    強硬如他,必定是痛狠了的。


    蟲兒瞬時得意,趁得手之際,周身火光大震,一波一波的紅光如泛濫的河濤,籠罩在每一處土地至上。


    連珠顯靈。


    蟲兒道:“傲狠,感謝你教會我殺第一個人,也感謝你教會我殘忍。”


    “要知道,你處心積慮想要獲得的蓮珠,它的妙用可不僅僅是亂世滅國。”


    彈指一揮間,傲狠的森冷笑意突然凝結,他以為蟲兒又在口出狂言,然而額前的狂珠大變,被某種召喚之力冥冥中吸引,正一點點往皮肉骨血外脫離。


    “不不不!”傲狠終於有一絲絲的覺察,甚至將手中的割影刀拚命砍向蟲兒不再躲閃的纖細身軀。


    不可以!


    狂珠是他的!他才是幽幽古國最強的存在!


    蟲兒麵無表情地目視他的瘋狂:“這是你的錯,咎由自取,現在過來受死吧!”


    狂珠瞬間從傲狠的額頭奔出,即使他想故技重施將珠子隱藏起來。


    然而無用。


    狂珠背棄他的寄主,如飛星一般帶著血花去往連珠身旁,發散出吞天噬地的紅浪。


    蟲兒瞬間得到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迴手一道蓮月輪,如割取頭顱的鐮刀與割影刀硬硬相撞。


    割影刀瞬間崩碎。


    而傲狠失去了狂珠的庇佑,半截脖子被蓮月輪切開一道縫隙,登時血水如瀑,把傲狠的黑衣滾透,渡了一層紅暈。


    傲狠的雙手緊夾著蓮月輪,全身肌膚發出刺鼻的焦灼味,而他的眼睛依舊黑如深夜,不見一點點紅色的光斑。


    像是極其不甘,他問:“你有沒有一絲絲……”


    算了。


    傲狠道:“出賣你的人,是雀漓瀟。”而後雙手抓著蓮月輪隔斷了自己的脖子,黑色長袍卷裹的畸形身軀,轉眼化成烈火中的一溜虛黑的煙氣。


    就是死,他也是自己殺掉自己!這是作為一個失敗者最後的傲慢。


    蟲兒被他的臨別之言驚了一跳。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啊啊啊啊!


    劇烈的欺騙感化作更為驚悚的火焰,刹那照亮了愴然蒼茫的瘡痍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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