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將手裏的鞋子穿好,又把新收的賄賂在手掌間掂量掂量,完全就是爛石頭的質量,怎麽能比得上真金白銀值錢?


    無所謂,反正她的內乾袋裏也裝了許多精品,遂把烏金條別在腰間,換戴上襲春的麵具,繼續朝九層香障走去。


    才走數步,已經離開樹石林道,折返迴原點,蟲兒放眼九個顏色的香障,想著不如一個一個翻找千目的下落。


    正準備往一個綠色的香障裏進去,有人喊住她道“襲春,你幹什麽去?”


    蟲兒駭得半死,將高抬起的長腿尷尬地收起,捏尖嗓子道“沒啥,我想係鞋帶呢。”


    正牌豔冬朝她徐徐走來,蟲兒見她美不勝收,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更是畫中妙筆一般,為她的美貌增色不少。


    豔冬道“還說自己是係鞋帶,你瞅,你緊張得聲音都變尖細了,還不承認自己靠近九層香障是有什麽企圖。”


    蟲兒尤其感謝十年間的風霜經曆,才叫自己如今賊膽包天,否則倏然聽這一句,真是完全嚇尿了。


    看來以後也不用專心在功法上,關鍵時刻,還不若練上一口超絕的口技,騙人來得輕鬆應手。


    對豔冬惴惴而笑道“昨日跟著姊姊收拾藥先生的時候,身上沾了些水,有些傷寒了。”


    豔冬瞧她像故作鎮定,愈發起疑道“襲春,王爺安排你獨守烏金木林,今日你來此處,到底是所為何事?”


    她的芊芊細手,默然地搭在蟲兒肩後,將她一寸一寸地搬向自己麵前。


    一千種逃生的方法在蟲兒腦海裏飛速旋轉,殺了豔冬或者賄賂豔冬?這兩個最佳方案在蟲兒腦仁中脫穎而出。


    她的手指慢慢向自己的腰帶處摩挲。


    “豔冬姊姊,襲春姊姊,你們二人在此做什麽呢?”迎秋突然從西麵而來,是蟲兒尚未來得及探索的方向,她見豔冬的眼睛死死勾量著襲春,襲春腰肢顫抖地厲害。


    莫非兩個人私底下會有些什麽密謀?


    迎秋笑吟吟地走來,豔冬放開手道“今日真是奇詭,你不是被安排著去看守那個東西嗎?怎麽會想起來找我?”


    那個東西?哪個東西?!


    總不會是指千目吧。


    蟲兒微微滑挫開身子,巧妙避去豔冬的鬼爪,想伺機開溜。


    豔冬冷一道“你先別走,我待會兒再問你事。”常年的機警讓她敏銳得仿佛一頭狼,一邊與迎秋接話,一邊監視著蟲兒的一舉一動。


    豔冬問“你跑來做什麽?”


    迎秋起初覺得應該避開襲春,見豔冬執意留她,遂吞吞吐吐道“前夜,你叫我看守的東西,有一些新的發現了。”


    “我想叫你去我那裏看看。”


    前夜,可是那條被拽下的人腿嗎?


    蟲兒與豔冬想至一處,豔冬的神色驟然劇凜,杏眼高揚,拋給對方一個住嘴的眼神。


    “那好吧,看來姊姊你們有要事需忙,那我就先迴滴汐泉等你。”迎秋覺得豔冬更古怪,但是又不能不聽從對方的安排,轉身離去。


    等人影消失,豔冬突然對蟲兒露出極其悚骨的笑渦,道“有話好好講,你跑到九層香障裏,終究是想找什麽東西?”


    美人的美自古是傲慢的,淩厲的,甚至夾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包括她們的詭笑,也像是陰惻惻的一片刀,滑在對手的心尖。


    蟲兒覺得自己被這笑裏的尖刀,輕輕地貼著頭皮劃過,連細微的汗毛,亦被落發般砧寒起來。


    有主意了。


    蟲兒道“那天的屍體,我看見了。”


    豔冬的陰笑驟而戛止。“你看見什麽了?”


    “那天枯井裏的屍體本有完整的五具,可是到了藥先生的竹苑裏卻又四具半,其中一個少了腿......”


    蟲兒故意延長聲音,“迎秋剛才提起前夜,前夜正是咱們去枯井搬屍的時間,這種巧合可不是隨時都能碰到的。”


    迎秋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豔冬的右眼筋脈暗動,唇角極不自覺得擠出一些看似淡定的微笑,“你原想鑽入九層香障裏,就是想去尋找出那一截腿骨嗎?”


    蟲兒笑道“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有些理由總是別人找好的,是與不是完全不夠重要。


    豔冬的整張臉龐瞬時扭曲一團,隻見她唇角間依舊是笑著,手掌已經不自覺地匯聚鉼山之力,重重偷襲向蟲兒的胸口。


    一擊必中。


    自豔冬發力到出掌的眨眼功夫,蟲兒冥冥之中嗅出她的身上隱藏著某種香味。


    她的異樣早已惹得蟲兒留心,熟悉的異香也叫蟲兒險些閃神,待她的掌心劈來時,蟲兒彈起雙足轉身疾旋,與此同時自袖間滑出穿心,在靈巧掌間匯成九刀狂殺,刀鋒冷若冰霜,玉芒匯成新月。


    但見光華流觴,宛如從蟲兒手上流淌出一團天河的銀星,紛紛往豔冬全身灑落。


    豔冬的戾掌尚未夠及蟲兒的胸口,忽見對手刀鋒畢露,隻得倒翻急閃不迭。


    蟲兒的刀鋒如行雲流水一般急近,將豔冬的身上腿間倏倏然刺出數道裂口。


    “噗!”其中一刀正好命中豔冬領口的盤絲花扣,她身上的墨綠色鬥篷忽如斷線的風箏,自豔冬身上滑落下來。


    蟲兒始才看清她裏麵穿著貼身的單衣,可是濃鬱的水合花香氣,自鬥篷滑落的瞬間,便如**的豔花一般,滾滾湧出了豔冬的肢體間。


    這是什麽情況?!


    蟲兒微微收斂起強勁多變的刀勢,冷冷旁觀著豔冬的變化。


    豔冬被蟲兒的刀光壓製得極為氣憤,不禁尖聲狠叫“襲春,你才是包藏禍心的賤人!王爺明令禁止地穀裏的一切侍婢,不許佩戴任何利器,為什麽偏得你有?!!”


    她的功法中參雜著兇猛而又淩厲的撲擊,蓄勢待發的身體,在水合花的驟然熏烈中變得無堅不摧起來。


    蟲兒未從擅動,她的嗅覺敏銳得捕捉到了水合花香的冥冥變化。


    既然對手根本沒有任何法器與穿心拚刺,蟲兒也不想在糾纏中招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邊揮舞著穿心,遂朝豔冬提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你根本不是妖吧?”蟲兒迅捷挫低身姿,以鋒利的匕尖劃破了對方的膝蓋。


    “你是人族吧?!”轉手又刺破了豔冬另一個膝蓋。


    豔冬憤然怒吼道“襲春,你說什麽傻話?!!”她的雙膝被刺破後,源源不斷地流淌出洇紅的血滴。


    更濃更重的水合花餘香,跟著她的血液一起流出體外,味道實在太嗆人了,簡直熏得蟲兒無法平心靜氣地與之交手。


    蟲兒隱約覺得,對手已經不在像眼睛所看到的那般羸弱,反而真像隻巨力無比的大猩猩,蠢蠢欲動。


    莫非,是水合花催生了她的潛在力量?


    “難道!!”豔冬全身一震,“你根本不是襲春?!”


    她早該想到的,襲春的動作與話音,應該是她最為熟悉的,自己怎麽能被如此荒謬的謊言,而輕易地遭受了欺騙呢?


    生氣,興奮,刺激又虐淩的情愫一時間衝擊著豔冬的心房,她是王爺精心訓練的侍婢,關鍵時刻絕不能被人如此輕易擊殺。


    豔冬還想,如果她能從刀鋒間捉住對手,哪怕是衣衫褲腳,她都能在下一個瞬間,輕易將這該死的賤人扯成兩截。


    蟲兒媚然一笑,“你很聰明,不過反應不行。”她已經無心戀戰,逐將懷裏的伺妖鼎瞬間取出,照著豔冬衝來的方向漫漫一扣。


    豔冬眼睜睜看著頭上出現拳頭大的一方青鼎,待她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因為身體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衝進了伺妖鼎中。


    蟲兒抬手再看伺妖鼎內,妖蟻許久未嚐過鮮肉的滋味,如同白色的潮湧一般,憤然湧向手足失措的豔冬。


    豔冬仿佛溺水者一般,在紛繁蠕動的妖蟻群中沉沒,又掙起。


    反反複複,直到她的嬌嫩肌膚間漸漸露出了森人的白骨,直到妖蟻源源鑽入她唿喚的口鼻內,將她往陰森的深處拖曳。


    最終,蟲兒聞見最濃的水合花香自伺妖鼎裏,仿若花開一綻,極快又調零萎縮。


    所有的香味與豔冬一並消失,杳無蹤跡。


    蟲兒的心髒刹那寒掣透骨,此一舉隻為證明一件小事。


    妖蟻絕對不會輕易弑殺同類,隻怕,這豔冬真是個人族的姑娘。


    蟲兒凝重著豔美的五官,慎重將伺妖鼎重新收斂迴懷裏,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換下,替上了豔冬的模樣。


    今日還得走一趟滴汐泉,迎秋會在那裏等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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