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祭夜與蟲兒在穀地裏緩慢走了一個晝夜,兩人輪流著休息,另一人戒備。


    此間再沒有第三個人曾出現過。


    櫻祭夜每每看見蟲兒柔軟的背影,分分鍾想,其實就這樣一直找下去也挺好的。


    蟲兒走在最前,忽然道“櫻大騷,你來看!!”


    沿著她的手指一瞧,在穀地的深狹處,空闊地上有一座湘竹搭造的小苑,苑子裏婷立著幾間精致的茅草房子,有炊煙般的薄白在草房間繚繞。


    苑子中間擺著四具半光溜溜的男性屍體。


    櫻祭夜想,老天爺啊,你真是太不給力了!


    蟲兒趕緊拉著發怔的櫻祭夜,將他扯在草叢裏注視著竹園裏的一切。


    開始的時候,並未聽見裏麵有什麽動靜,可是冒煙的煙囪中忽然噴湧出股股焦黃色的濃煙,這股濃煙仿佛失去控製的狂蛇,又轉移了方向,從整個茅草屋的每個門窗間溢出。


    “咳咳咳咳!!”有個人被黃煙從屋子裏給嗆出來,雖然他的身上同樣穿著墨綠色的闊大鬥篷,將五官掩蓋在鬥篷之下看不清楚。


    但是他的火氣與滿屋子的煙氣一樣衝動。


    “這還叫不叫人活啦!!!”男子嬌柔的聲音裏,明顯表示出對工作環境惡劣的憤慨。


    他一邊捂住口鼻,一邊用手扇撥著眼前的殘煙。


    蟲兒明顯看見他的一雙手上,精細地佩戴著銀絲手套,在煙火雲繞中散發出熠熠的冷光。


    “藥奴!!”蟲兒挺身而出。


    好小子,你是曹操嗎?如此不禁念叨!


    此刻,她最想上前去給對方一擊驚天地泣鬼神的大耳光。


    櫻祭夜使勁摁住她的肩膀,“你先看清楚再衝動!”


    蟲兒才仔細觀察著藥奴的一切,雖然他的容貌半遮著,但是他那舌香媚唇的嗓音,天下間獨一份的銀絲手套,可是證明他身份的最有力證據。


    隻不過,藥奴此刻的腰間盤繞著兩圈冷錚錚的寒鐵鎖鏈,將他的活動範圍嚴密控製在竹苑的每一處方寸間。


    他被人控製了?


    藥奴的功法雖不及獨孤斬月,可是也不是個能束手就擒的善茬。


    蟲兒雖然覺得心底肩負的壓力無形中卸去多半,但是隱藏在藥奴背後的黑手,還是叫人膽戰心驚。


    櫻祭夜再細細觀察須臾,覺得竹苑裏僅有的隻是藥奴,遂招唿蟲兒上前。


    蟲兒比他更急不可耐,最先走在前方,直到快靠近竹苑百米之內時,黃煙疏放散開的刺激性氣味,始而鑽到蟲兒的鼻腔裏。


    水合花!!水合花!!


    居然是水合花的氣味!!


    藥奴居然在研究水合花?


    蟲兒禁不住漸停了焦急的步伐。


    藥奴的注意力被滿院子的氣味嗆得魂不附體,等發覺苑子門口站了兩個人時。


    他保持著目不斜視的高姿態,彎腰傾首,一雙桃花流蘇般的美目來迴張量地上的裸屍,似有吐不完的牢騷道“豔冬姐姐,還是迎秋妹妹,許是雙夏,或是襲春,無論是誰,你們四個大美女能不能不要輪番著來煩我?”


    “天才也是需要時間來充分休息的,我又不是奶牛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不是每天擠啊擠,就會流出奶來的。”


    “你們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能不能別像母夜叉似的,總來壓榨我一個更絕世勝顏的帥哥,若然哪天我想不開,就用這腰上的寒冰玄鐵鎖往脖子上一勒,看看你們那個傻王爺會不會懲罰你們失職之罪。”


    他還是他,無論在什麽情況下,總是能絮叨中不失嫵媚。


    蟲兒靠在竹苑的門廊上,完全像在寂雪啼苑裏一般張狂,一字一音道“藥奴,你個賤人早已經是老毛驢一般的年歲了,竟還敢叫青蔥小姑娘姐姐,你就說,你要不要臉!!”


    藥奴整個人都靜止了。


    “世上隻有一個粗魯蠻橫的丫頭敢這般罵我。”他抬眼望去,蟲兒正對他笑。


    “雪,雪若?”藥奴緩緩掀開頭上的鬥篷,烏黑的青絲如同玄墨滴垂,臉上依舊佩戴著鎏彩薄金的半盞麵具,僅露出勾魂攝魄的眼睛和潤如塗朱的唇。


    他真的還是那個風騷至極,又狂妄自大的藥奴。


    “正是姑奶奶!!”蟲兒朝他走去。


    “賤人,你剛剛罵我?!”藥奴想要一並走上前去,可是腰間的寒冰玄鐵鎖鏈贅得又沉又緊,根本動不了寸步。


    “就罵你!賤人!賤人!!”蟲兒仿佛迴到小時候那般,衝上前去一把緊緊摟住對方的脖子。


    藥奴身上依舊是透徹著濃濃的藥香,縱然水合花的刺鼻氣味久久不能從竹苑裏散去,但是蟲兒始終覺得這個味道最為舒心。


    他微微愣道“你是不是熱情過度了?”


    “嗯?”蟲兒抬起小臉,分外狐疑道“你以前不是最希望,我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再看見你的開心嗎?”


    “還是這般!”猝不及防,蟲兒抬起秀拳,狠狠搗向對方的胸部。


    “啊呦喂!”藥奴雙手架十,緊緊防範住了蟲兒的黑虎掏心。


    “才說得好好的,為什麽一見麵就打我?”


    蟲兒的臉色轉而凝遲,“我問你,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這話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嚴酷的審訊。


    藥奴軟笑道“這才是你的本來麵目嘛。”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像狗一樣被拴著,然後幫有錢人做一些無法無天,又見不得光的事唄。”他的目光柔弱中帶著鄙薄,略看櫻祭夜一眼。


    算不上禮貌道“哦,這不是獨孤斬月的最佳替補嗎?什麽風把你也給吹來了?”


    櫻祭夜的臉上馬上洋溢出邪肆冷笑,反唇相譏道“當然是來請你喝替補的喜酒啊?”


    “什麽!!”藥奴的紅唇輕咬,整個人瞬時傾倒一下,“雪若,你要和這個花心鬼成婚了嗎?”


    “你們都別鬧啦!!”蟲兒爆喝一聲,扯住藥奴腰間的鎖鏈,將他扯開離櫻祭夜三米遠的距離,“你說,你到底在這裏幹什麽呢!”


    藥奴捂著嘴咯咯笑道“傻妹妹,我就知道你看不上他。”


    蟲兒把五指伸在他的麵前,攥成一個沙包大的拳頭,骨節嘎巴作響。


    隻好改口道“當日在炇骨荒漠的地穴中,我和千目將所有的女子解救出來,保送到草原時,我不幸被這裏的王爺俘虜了,索性不是性。奴隸那種,就是打劫了我的祖傳瑰寶九層香障,又充分利用我的醫聖名號,幫他做些陰損的事情,就這麽簡單。”


    “那千目呢?”


    “千目那小子更加悲催,估計被關在另一個香障中,九死一生呢!”


    “什麽!!”櫻祭夜大步跨來,雙手攫住藥奴的鬥篷,分外激動道“你說千目他怎麽樣了?”


    藥奴麵不改色,從容不迫道“你們再晚來些日子的話,大約就會駕鶴西歸吧!”


    蟲兒趕緊搬開櫻祭夜的雙拳,帶著安慰道“櫻大騷,別衝動,咱們現在就去解救千目,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藥奴的情緒突變,十分不快道“我說什麽風能把你倆雙雙吹到這人間地獄來,原來不是為救我,是為了救千目啊!”


    此一話寒心徹骨,拍開櫻祭夜的挾製,很是冷酷道“那你們就好自為之吧,我不奉陪了。”


    藥奴說完後,拂袖便走。


    蟲兒一把拖出他的胳膊,急於解釋道“怎麽可能呢?藥奴,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近的人,我怎麽可能不顧你的死活呢?”


    櫻祭夜不喜歡藥奴似的,故意插嘴道“你最親最近的人不是千目嗎?”


    藥奴聽見了,連麵具都氣歪了,甩一甩長發,還要走。


    蟲兒撕破臉皮道“你們都親,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千目是我的弟弟,你是我親親的姐姐......”


    藥奴蠻道“你去死......”


    蟲兒改口道“啊呸,是親哥,最無法割舍的親哥。”


    櫻祭夜不嫌亂,又道“蟲兒你真不厚道,我記得清楚,有一次你當著獨孤斬月的麵說過,我才是你的親哥。”


    藥奴還在繼續奮力抵抗蟲兒的糾纏,蟲兒隻好使出殺手鐧道“藥狐狸,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啊,我的肚子裏的情況你可是知道的,我現在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你要是把我的腰閃壞了,我就恨你一輩子的。”


    肚子?肚子......


    藥奴的眼底溜走一絲絲不容易覺察的暗光。


    “還沒流掉嗎?就你這爛肚子?”藥奴不亂動了,伸手要檢查蟲兒的脈象,被蟲兒匆匆躲開了。


    櫻祭夜聽得是一頭霧水,忍不住疑惑道“蟲兒的肚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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