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一般的傲狠,突然將手指摳入她的胸口,連著胸口的骨肉以及連珠,血淋淋地從她身前一剜一扯。


    霎時噴血如花!!


    “不~~~~~~”蟲兒赫然驚醒,整個仿佛死過一場,大汗淋漓,眼角流淌著源源不竭的淚珠。


    好可怕!好可怕!!整個噩夢似乎還未從她的腦海中退離,依稀的殘影還在黑色中漸漸暈染開來。


    傲狠!傲狠!!你到底是死是活!!


    蟲兒拿手背去反拭額頭豆大的汗滴。


    “嗵!”整個小宅在微乎其微中晃動一晃。


    什麽?!


    覺得不妙,蟲兒凝神屏息,一場噩夢仿佛末日浩劫一般,消耗了她全部的精氣神,她像個初生嬰兒一般,四肢皆無力氣,更是一灘爛泥。


    微愣一刻,“嗵!”小宅的木質牆體又在顛簸中晃了一晃。


    真是很不對勁,蟲兒使力從座椅間硬生生站直雙腿,從床心內往外一瞧,整個天地間都是漫漫籠罩的黑色,天際線尚未迎接曦陽的蒞臨。


    哦,天還黑著呢,蟲兒輕歎。


    可是她怎麽覺得,自己這場夢做得如此期長,仿佛再睡下去,自己就該死去了。


    在她歎了更默哀的一次長氣之後,忽然有很多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動而來,先是很遠,忽然極近,擦著頭皮間的汗毛,刀子一般割裂著蟲兒的神經。


    那些人道“殺了它!!殺了它!!殺了溷蠹!!”此聲帶著烈如灼日的煞氣,隻叫蟲兒的心神有些恍惚。


    這是......哪裏?


    蟲兒把十根手指死死摳住雕花窗棱的邊沿,使勁推開小宅的窗子,整個世界黑漆漆的一片冥蒙,就是黑夜,無休無止的漫長黑夜,夜穹中繁星垂點,閃爍著異常的紅光。


    不對,這黑夜不是靜態的,而是流動的液態,那些密布的星落忽然如流星雨一般,開始顆顆隕落。


    不是消泯,而是越來愈大,越靠愈近,“轟!!”“轟!!”投彈一般撞擊在夜幕周圍,炸得整個黑夜陡然彈跳起來。


    整個夜空瞬間便活泛起來。


    這.....蟲兒的腳底開始搖晃,在水漾的黑夜中搖來蕩去,更像是在黑色的大海中航行。


    她究竟在哪裏?


    隻覺得流星的攻擊越來越激烈,每一顆都極近排山倒海的勢力,直把平靜的小宅轟擊得波瀾壯闊。


    蟲兒一刻也站不穩,從坐著的椅子間潑出去似的,小宅內的每一個精美的家具此刻都是極度的危險,時而紅木雕刻的博古架砰然倒地,時而滿眼裏飄蕩著骨瓷碟碗與琉璃盤的撞擊聲。


    時刻都會未及她的性命,蟲兒隻好彈出穿心,以匕尖當鉤刺入小宅的木質地板,一刀一匍匐,冒著瓷渣櫃碎的重重危險,艱難地從中間攀爬了出去。


    手腳一離開堅實的木宅,旋即接待蟲兒的是又黏又爛的黑色觸感,仿佛一灘淤泥撲麵而來,將天地間牢牢包裹無縫。


    淤泥般的皮肉間還深深夾陷著很多東西,又碩大的草木與巨石,甚至還有一些火炮被埋入期間,仿佛無人打理的儲物庫,橫七豎八放置著亂七八糟的雜物。


    等蟲兒人滾出去時,漫天的黑夜仿佛知道她出去了,使勁蘊出一股強有勁的吸力,把小宅急促噴吐了出去,待黑夜一張開嘴的瞬間,一股強透力十足的紅光衝入黑夜的體內,叫蟲兒的瞳孔驟然激縮成小圓後,黑夜又將嘴閉合起來。


    啊!!


    蟲兒的視覺在液態的黑暗中緩緩恢複,可是她的大腦卻完全明白透徹。


    她在肚子裏!!她在妖怪的肚子裏!!


    手裏的穿心不停地揮刺著巨獸的內部肌膚,這巨獸早已經被攻擊得暈頭轉向,豪無疼痛的知覺,縱使蟲兒抵死砍下數十刀,此獸依舊不曾冒出一絲血液,可見十足的皮糙肉厚。


    妖怪外的紅星熙熙攘攘,紛紛錘擊著怪獸的肢體,蟲兒實在看不清所有人如何與巨獸殊死搏鬥,光是紅星的數量隻是驟然增加,驟然增加。


    直到十八顆奇紅奇亮的紅圓,仿佛夜裏突然跳出的十八顆炎陽,齊刷刷對準了怪獸的肚子,準備把它的五髒六腑轟個碎爛。


    蟲兒叫道“不要!不要!!我還在裏麵!!”


    可是沒有人能聽得見,因為連她自己也看不清楚外麵攻擊巨獸的人到底是誰。


    救命!!救命!!前所未有的恐懼讓蟲兒惶恐,不由想起姚半仙那個死胖子,居然長著一張臭烘烘的烏鴉嘴,說她倒黴還真是叫人倒黴。


    對了!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這是姚半仙白送她的,如今大難臨頭也顧不得是個什麽東西,蟲兒受著巨獸腹內天翻地覆的波折,將白色的藥粉隨手一揮,洋洋灑灑飄在了各個角落。


    天靈靈!地靈靈!!男女妖精快顯形!!!


    也真是奇妙無窮,這藥粉完全是無嗅無色的,被蟲兒脫手灑出之後居然衍變成一方白帳,帳中隱約存著繁複的符號,朦朦朧朧中融入無盡無垠的黑色中央。


    蟲兒才等效果,十八圓亮灼灼的火球齊齊發射,縱使蟲兒身處獸腹內,依舊隱隱感覺得到被火球炸到粉身碎骨的極端痛楚。


    “啊!!姚半仙!你敢欺騙我!!”蟲兒怒不可遏,費勁最後一絲力氣將穿心幻變做長劍,一劍深深埋入巨獸的血肉內,雙手緊抓劍柄,使勁畫出一圓,生生刨出一塊軟如膿漿的惡心肉塊。


    巨獸終於一聲嘶吼,蟲兒聽此聲音竟然仿佛夢中一聞,陡然之間,這巨獸的身體開始無休無止得膨脹,膨脹,連帶它的烏黑骨血之軀,也在瞬間擴大起來。


    怎麽會這樣?!


    巨獸仿佛被某物催化,體積越來愈大起來,蟲兒賴以依靠的皮肉越發爛軟起來,連她整個人也被完全陷入其間,無法自拔。


    窒息,窒息!!


    那十八圓火球蓄勢待發,仿佛從天而降的巨大災禍,紛紛砸擊在巨獸的滿身。


    一枚,兩枚,至三枚時候,巨獸的嘶吼已經是彌足震天,它的碩大身體還在不斷膨脹,為了逃命開始將腹內的一切東西往外噴吐。


    蟲兒已經被緊裹的皮肉淹到窒息,忽然一股強有力的吸氣把她的腰肢攫住,使勁朝口外吐去。


    咻咻咻咻咻!!!


    驟黑之後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灼亮,蟲兒依稀覺得自己像是個被拋棄的物品一般,夥同著怪物吞吐腹內的一切草石巨木,一並當做自衛的武器一般,噴射向傷害自己的敵人。


    蟲兒忍不住以袖掩住額際,怪獸沸沸揚揚的反擊,叫蟲兒在石塊與樹枝的夾縫間奄奄一息。


    快撞擊到對麵了!快到了!


    蟲兒才離開巨獸身軀的時候,其餘十五枚火球竟然同時消退亮光,偃旗息鼓似的再沒有繼續攻擊怪獸。


    數百門大大小小的火流砂大炮,此刻排列得密密層層,隨之展現在蟲兒麵前。


    獨孤斬月的聲音已經響徹整個雲霄“誰也不準開火!!否則格殺勿論!!”


    他的腳底已經踩著自己鬱藍色的軟劍,攢風積電一般躲開層層石木流,直奔向蟲兒的方向。


    本來他與鎮湳王已經將巨妖溷蠹引入自己早設下的包圍圈,準備用新布設的火流砂陣將其摧毀。


    孰知那巨妖溷蠹十分兇悍,戰鬥了半夜才像精疲力竭的樣子,直到它口內噴吐出蟲兒的小宅時,宅裏的一木一瓦都被小流波的火流砂炸得粉碎。


    唯獨一些巨大的家具碎骸紛紛塊塊墜落。


    為了親自督導戰鬥,獨孤斬月當時靠得真是很近,所以,他前不久特意給蟲兒挑選下的家具,也最是記憶猶新。


    尤其這溷蠹突然變大,依稀間叫他聽見了蟲兒的求救聲。


    不管是真是幻,獨孤斬月隻能先用三枚火流砂佯攻溷蠹,逼它狗急跳牆,開始大量噴吐碎石,來反攻自己的部隊。


    萬幸!真是萬幸!


    獨孤斬月在紛紛攘攘的土木流中,飛速尋找到最熟悉的身影,把她的腰身一把摟入自己懷抱中時。


    被三枚火流砂炸得破了肚子的溷蠹巨妖使勁再噴吐一次,簡直是孤注一擲。


    更多更雜的土石流迎著火流砂炮陣的主炮群飛撲而去,霎時傾瀉如清河瀲焱,一發不可收拾,直將一口主火炮砸擊得當場粉碎成渣。


    瞬時人叫馬喧,烽火燎原,龍族武士的狀況也屬相當慘烈。


    塵土激揚瞬間,獨孤斬月把蟲兒保護在氣結之內,安全帶入龍族守軍的中央。


    而那個將死的溷蠹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借助這一塊缺口,連滾帶嘶鳴,逃竄而去。


    蟲兒目睹慘況,根本沒與獨孤斬月對望,隻看見血雨腥風,紅星石雨中央,一條黑魆魆的鬼魅一般的妖獸,奪命奔逃。


    此獸模樣分外奪目,正是長著許許多多的的手,與許許多多的嘴,形狀最像長臂海膽,黑漆麻烏得勝如一團濃稠的黑色鼻涕,能溶解在漫漫的黑夜中,無蹤無際。


    溷蠹?這居然就是傳說中的溷蠹?!


    根本聽不見獨孤斬月說了些什麽,或是關切,但更多是疑惑與責備。


    可是蟲兒已經聽不見了,她全身的力氣仿佛被一場噩夢掏個精光。


    最終,昏昏沉沉得睡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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