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隻行進百裏,蟲兒已然被嘲歌娟麗的景色所吸引,馬兒的蹄腳踩踏出噠噠的碎玉聲,愈發顯得嘲歌城如夢似幻,天闊地靜。


    路邊終於熱鬧起來,偶見有農人村婦屢屢見不鮮,再往城區裏走便見三五成群的行人來來往往,始有車輛川流不息。


    簡直好奇為什麽嘲歌城的馬車並非高頭大馬,而是使用一種似乎能飛翔的壯碩鳥獸,這些鳥獸體如牛馬,通體雜色,目光溫順,一對巨翅由駕車人悉心地束縛於背脊。


    而且鳥獸機敏乖巧,一舉一動聽憑指揮,我看著憨態可掬,可又默默心傷,本是翱翔於天地的宏圖之物,如今卻被用作牛馬之途。可悲可歎。


    諸葛辯璣見慣不怪道“此鳥獸名約鴬(xue)鵬,並非本族所產,是無極女皇花費數百年,遣人專門從荒蠻之境捕獵所得。”


    “這鳥獸能負重,且溫馴,幹些牛馬雜活得心應手,繁殖力極強,又很容易飼養,家境平實的百姓都可以購買,最重要的是能飛載物。”


    “來嘲歌城,不會飛可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一周之後你便知曉原因了。”


    蟲兒想起雀漓瀟腕子上的金針羽苞,似乎朱雀鳳族的人對於飛翔的技能格外上心。


    “聽丞相此言,難道朱雀鳳族的黎民百姓,皇室貴族,全部都很會飛翔啦?”她知道自己很是老土,這幾年沒有見過多少世麵。


    可蟲兒依稀記得三年前,曾路過朱雀鳳族的邊境城市時,並沒有見過這些所謂的鳥獸現象。


    “因地製宜,朱雀鳳族的其他都市都很正常,可是嘲歌城是個例外,因為這裏又被稱作……”


    諸葛辯璣看向她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得被蟲兒腦後的景象所吸引,簡直連招牌式的笑容都幹涸在臉龐。


    蟲兒不由迴頭一望,嘲歌城的東南隅似乎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件,一線極細的鮮紅色扶搖自地間裂開一道細縫,怒卷升空,微微攪動東南方向的雲霄。


    仿佛地麵憑空多了一道裂口,汩汩的血汁由地底逆灌入天庭。


    “什麽情況?”蟲兒焦急問道。


    諸葛辯璣無暇理睬她,調轉馬頭喝來昆滄,怒道“看你算得好時機,為什麽偏偏這時起風?”


    昆滄草莽粗人,亦被驚嚇道“絕對不可能,屬下向來測量極準……”


    諸葛辯璣冷道“趁風勢稍弱,我們先快馬撤出嘲歌城吧!”


    人群似乎有人也注意到了那線紅色的扶搖。


    “啊!啊!啊!”有人狂喊道“快看那邊!”


    “巽風,是巽風來了!”


    “怎麽可能?”


    人們被突如其來的景象震驚無比。


    “快!快躲迴家!”自這聲呐喊淩空震散開來。


    宛如鼎中水沸,極度的恐慌瞬間蔓延至每一個在場者的心頭。


    人群頓失章法,肆意逃竄,甚至有的人取出配刀,一刀劈斷鴬鵬脊背處的繩索,鴬鵬高展羽翅,將周圍的亂塵雜物,連人帶貨一並羽掃得橫七豎八,男仰女翻。


    一時間,原本和諧有序的市井變得雜亂紛呈,哭哭鬧鬧,奔奔逃逃,好不亂七八糟。


    蟲兒再看那紅色扶搖,隻一轉眼的刹那風勢劇增數百裏,風馳雲卷頃刻間將嘲歌城的東南角連根掀起,直卷入早已混淆不堪的雲端。


    迴首叫問道“丞相……”


    諸葛辯璣收緊手內的韁繩,隻說一句道“原路返迴……快跑!”


    他的胯.下馬兒早已躁動不安,四蹄亂踐。


    “跑!”


    也不顧馬兒腳底橫陳多少無辜的人們,諸葛辯璣策馬一躍,抄道往出城的方向奔離。


    昆滄照準蟲兒的馬尾,使勁一踹,她的馬匹瘋癲嘶鳴,猶如破竹,乘著癲狂之態直往城外殺去。


    倒底是怎麽了?


    激烈的風自耳畔刮過,割得眼淚如辣,蟲兒逼迫俯下身姿貼近馬背,任憑馬蹄奔騰。


    偷偷窺一眼起風的地方,那風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規矩,如同瘋子手裏的利劍,將嘲歌城一片接著一片,砍削至半空。


    那異常鮮豔的風色如同大地瘡痍後流淌的血汙,被饕風餮雷高揚至整個穹廬蒼頂,遮掩大地蒼生。


    原本如夢境一般的嘲歌城,瞬間變作殘風肆虐的紅色煉獄。


    夢是空虛的美麗。


    而現實才是……流血的嘲歌。


    蟲兒伏馬狂飆,根本不敢再迴顧身後的景色,隻念著快跑快跑,不要被吞天的颶風卷入風腹。


    諸葛辯璣駕馬早已不見了蹤影,其餘的幾人也東奔西跑,蟲兒趁著眼前的景色依然鮮豔,使勁朝著那僅存的世外桃源逃竄。


    眼後的世界,已經轉眼被血紅的巽風連根拔起,高托入雲海之巔。


    馬兒風馳電掣,拚死一搏,終究抵抗不過風力的狂囂,瞬間被巽風吞沒。


    一望無際的猩紅唿嘯天地之間,吹散的殘垣斷壁在半空中旋轉著垂死的舞蹈,偶有零碎的殘渣如隕石般瘋狂砸入地麵,激起層層嗆鼻的土浪,轉眼又追隨著巽風的腳步,尖銳地嘶吼著擊打逐漸被風勢抬高的嘲歌城。


    那遠而又遠的是看不見的昏天黑地,那近而又近的是躲不開的飛沙走石,人們絕望的慘唿與流血的屍體摻雜其中,卻再覺不得恐懼。


    隻因為恐懼達到了絕望的深淵,幾乎讓人放棄了求生的欲望,隨波逐流,木訥等死。


    胯.下的駿馬前蹄一跛,頓時失去平衡朝前絆倒。


    蟲兒被風沙迷了眼睛,索性閉緊眼目聽憑直覺,單手支撐搖搖欲墜的馬脊,雙腿並起一抬側身一轉,待馬兒重重觸地時,她已經安全蹲立在它的幾米之外。


    看不清,也顧不及,瘋狂的風力股股糾纏她的身體,飛旋的殘枝劃爛衣裙,包括裸.露的身體亦被無情地淩.虐,而她的手邊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見要被卷入漩渦中,蟲兒頂著風波縱身飛躍,放手一搏彈出穿心,一刀刺入不遠處一棵歪斜的樹幹內。


    穿心貫穿樹幹的一霎,血風撼搖,一卷一拖將人整個身軀拉扯至半空,蟲兒咬緊牙關將水滴長鏈在腕間纏繞數周,揪扯得兩條胳膊幾乎從根部撕裂。


    巽風似乎並非無規律的肆虐之風,而是朝著逆時針的方向湧湧向上,猶如神力非凡的巨獸,將嘲歌城漸往天際托舉。


    長鏈被風力揪扯,越拉越長,那棵救命的大樹似乎也不堪重負,漸漸被怒吼的風力拔出深埋的樹根。


    突然,大樹真被連根拔起,她的手上沒有依托的力量,宛如斷線的風箏被巽風瞬間裹入高處,幾乎撞擊在滿空疾飛的殘破半壁上。


    蟲兒失口大唿道“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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