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一股劇震,周圍四散的殘壁斷瓦在震動中轟隆作響,方才天際的雷暴仿佛轉入地底,大地活生生一般,脈動不安。


    隻一眨眼,一條龐大無比的巨獸自地底破土而出,滿身遍布緋紅的細鱗,閃爍紅浪焰波。見它的模樣似龍不能騰,似蛇不能盤,但形量龐偉,煞氣騰騰,額側一個明黃色的閃電形疤痕醒目非常。


    巨獸血紅的流電一般卷起飛沙走石,開合著一張血盆大口徑直撲向活死人。


    櫻祭夜溫柔地搬過蟲兒的臉,將她的臉埋在他的懷裏,邪魅說道“乖……你就不要觀看這麽血腥的場麵了,少兒不宜。”


    他還貼心地把蟲兒的耳朵捂起來。


    其實邪惡的想……她還挺想看看這種血腥暴戾的場景的。


    等了許久,蟲兒被他從懷裏釋放出來,地上早已空白一片,連活死人的一根毛也看不見,宛如人間蒸發。


    蟲兒心裏多少惋惜。


    “姐!姐!”千目可愛的聲音吸引蟲兒的目光,她笑盈盈得看向他,笑容直接僵硬掛在臉上。


    千目幻變成櫻祭夜的模樣飛奔而來,一頭紮進自己的懷裏,半跪著在她胸前使勁用臉蹭了又蹭。


    蟲兒怎麽可悲的覺得她的生命裏到處都是櫻祭夜?


    “姐,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了沒?”千目版的櫻祭夜用水汪汪,碧幽幽的眸子銷魂地打量著蟲兒,隻是臉還埋在高聳的胸間,久久不願離去。


    “嗯……想!不過你可不可以先起來一下下……”蟲兒暗中推他一把,他調皮把蟲兒抱得更緊,臉埋得更深。


    “我不要,我剛才吃得太飽了,現在不想動。”千目眨眨美麗的眼睛,把櫻祭夜那典型的迷人嘴巴貼在她的胸間。


    蟲兒倒抽一口涼氣。


    他說他……吃……飽……了……。


    他說他……吃……飽……了……啊!


    蟲兒惡心之餘很想關心一下千目,那些活死人吃起來硌不硌牙?傷不傷胃?


    真正的櫻祭夜自旁邊火氣十足得捉住千目的頭發,一把將他從蟲兒的胸口提開,冷冷道“警告你!不要利用我的臉來勾引我的女人。”


    說著把他的鹹豬手罩住蟲兒的雙峰,不要臉地宣誓他的主權。


    蟲兒刹那間冷汗如雨,不斷祈禱該如何擺脫這一對色魔的魔掌呢?神啊!救救她吧!


    “男人……果真是天底下最虛偽的動物……”鬼穀女幽怨的聲音輕輕自耳畔飄過……


    蟲兒心裏劇驚一場,為什麽她還活著?


    迴頭尋聲望去,鬼穀女……不應該說她的聲音屬於鬼穀女,而她的臉已經不再是一副麵具,也不再是一張借來的皮相。


    她遭受千目所帶來的重創之後,拋卻所有的偽飾,真正的容顏總算是***。


    蟲兒迄今也忘懷不了她的臉,試問天下有幾張臉盤能被毀壞成這般慘不忍睹,如果她的臉上能尋找出一塊完整的皮肉,恐怕僅剩眼珠和嘴唇仍舊完好無損。


    她的臉就仿佛孽鏡穀滿目瘡夷的殘敗,就仿佛轟然崩塌的雷凰樓,就仿佛支離破碎的煉魂爐。


    隻看見一眼便是永恆的噩夢,眼珠裏的膿瘡,心尖的毒刺。


    絕對不想看第二眼。


    她頂著這樣一張難以直視的臉蛋,卻還在飀飀陰風孤傲矗立,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是隻鬼,一隻心灰意冷的鎖命鬼。


    蟲兒背脊裏竄過一股寒流,直逼腦海,腳下雖是重足而立,眼間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是因為心軟,而是為一個悲劇式女人堅強的驕傲,深感難過。


    櫻祭夜冷邪責問道“千目,為什麽還有隻漏網之魚,你且去把她收拾幹淨,否則要你好看。”


    他命令的語調威嚴肅厲,完全一副尊主的派頭。


    千目纏住蟲兒的胳膊,撒嬌道“不要,我實在吃不動了。”


    這小子死皮賴臉依靠住她,八成認定自己是他的新靠山。


    “去!”櫻祭夜牙縫裏淡淡擠出一個字,卻令千目戰栗不止,連蟲兒頭皮也跟著發麻。他動火的時候含威不怒,綠色的眸子也不似尋常情意綿綿,冷冰冰如同一塊冷翡翠,寒光乍瀉。


    “我……”千目的眼睛瞬間由綠色變幻為本身的琥珀色,委屈的淚水積攢滿池琥珀。


    “哇……”千目嚎啕大哭起來,“我才不吃那醜八怪,吃了會消化不良,渾身潰爛,生不如死,主人你老逼我吃奇怪的東西,我真的不想吃!”


    千目痛哭流涕像個小孩子,蟲兒惱怒用眼神嗬斥萬惡的櫻祭夜,他倒底如何折磨這可憐的靈獸。


    櫻祭夜剛要狡辯,鬼穀女大叫一聲“夠了!”


    千目立刻閉嘴,乖乖退縮成一尺長的小獸,攀環在蟲兒手腕間,打死也不找櫻祭夜。


    “夠……了……”鬼穀女終於恢複無力的呐喊,可是她的臉真心太可怖,否則任何人也會為她的淒慘動容。


    鬼穀女閉緊眼睫,喉頭艱澀動了動,一個飽經滄桑的故事緩緩自幹啞的嗓間娓娓道來。


    “我本來是離玄子門下一名守護聖樹的弟子,我從記事起就一直守護那棵聖樹,幾千年來不離不棄。那樹我現在還清晰記得是棵怪樹,莖幹接天連地卻不長一片葉子,更不要說是一顆果實。”


    “師傅總說機緣到了就會長葉,可機緣在何處,機緣在何時,我不得而知。”


    “我每日除了跟著師傅練習製毒之餘,便是勤快照顧聖樹,因為我內心總渴望著它有朝一日會長出翠綠的葉子。”


    “一千年的日子很長,但也很短。那無數飛逝而過的夢裏我總夢見聖樹枝繁葉茂,為我撐起一扇陰涼,醒來往往美景落空。”


    “他被我救活的時候,醒來第一句話是‘仙子,為什麽天庭的樹不長葉子?’,當他知道自己仍然活著時,他嘴角隻勾起一灣笑泉,可我卻覺得他那雙燦爛的眼睛裏,幹淨的聖樹幹上濃濃密密都是綠色。”


    “他走的時候說,隻要聖樹上長出第一片葉,無論他在多麽遙遠都會望見,到時候他就會迴來帶我走,我相信了,而且信的那麽認真。”


    “自此我兢兢業業致力於讓聖樹長出葉子,我想出的辦法層出不窮,但每次都失敗,於是我索性畫一片樹葉,貼在聖樹幹的頂端,我多麽希望遠在他鄉的那個人可以看見,他該來接我走了。”


    “一千年那麽短,一千年又那麽長,漫漫歲月不過換來落空的守候和漫樹的紙葉子。那些葉子我畫的多麽碧玉無暇,多麽逼真入木,怎麽他就看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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