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看穿雪若的質疑,冷哼道:“不要可惜那些上好的怨氣!”


    轉頭看向藥奴,他哪裏顧得上別人的慘死,兩眼直勾勾盯著地上的人參果,紅潤嫩唇叨念又叨念:“這敗家子,暴殄天物……”


    雪若又看那本想吃掉自己的逆天老大,現在輪到她被劫魔吃抹幹淨,劫魔貪婪地從她體內源源不斷吸食怨念,那些黑煙狀的怨念由她身軀四麵八方透射出來,注入劫魔體內,海納百川。


    劫魔今日吃飽喝足,劍身烏沉沉透發無盡鬼魅妖氣,異星一般。它又興高采烈地在空中飛流來迴,不過這次它離藥奴遠遠的。


    墨軒屏息凝神,唇齒輕念法咒,劫魔在他身周縈繞,越旋越快,由沉甸甸的實體劍身渙散成一股烏黑的雲煙,最終全部被墨軒的雙眼吸納。


    墨軒的雙眼就是劫魔的劍鞘。


    墨軒那狠厲之眼本就若黑海一般潤黑閃亮,劫魔收進眼海後,那眼中之海更是昏黑一片,暗含洶湧。眼神所及之處,趕盡殺絕。


    話說這墨軒先前與眾妖狠鬥半晌,發絲竟文絲不亂,整齊梳束於墨玉冠內。


    黑衣,黑眼,黑冠,黑劍,黑沉的俊氣隱散黑冷的煞氣,他果然是世間唯一最配得上這黑色之人。


    雪若怔看著枯樹枝一般的妖孽屍身,心底冰涼,任憑滿身火血流淌也絲毫不感溫暖。


    不是她同情泛濫,而是那妖孽身形與自己相差毫厘,總覺得真像自己就幹巴巴地躺在那裏。


    伴君如伴虎,女妖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醫仙大人,您能不能想個辦法叫我坐起來?”雪若對藥奴不覺恭敬如賓,看他滿頭青絲熠熠生輝,難怪從未見他束發,原來他的殺手鐧便是那頭飄灑柔韌的發絲,她以後如果不事事順他,他隨隨便便飛幾根頭發,自己小命玩完。


    藥奴險些被口水嗆死,他佯裝用手擦拭雙眼,驚奇道:“你嚇傻啦!”


    他此番不識抬舉的表現,雪若也不想枉做淑女,兇相畢露道:“快給姑奶奶抬起來,屁股凍麻啦!”


    藥奴不怒反笑,故技重施舉起細軟無骨的雙手,在她眼前柔然一恍。


    真是一雙毫無瑕疵的芊芊玉手。


    這迴他辯解道:“我肌無力哎!”


    肌無力的人會將半米長的發絲,全部徒手飛射到別人的臉蛋裏去?他那肱二頭肌不要太堅挺,太有力好不好?


    雪若露出不齒的譏笑。


    “把劫魔喚出,給她從桌上撬起何如?”墨軒的眼底黑波粼粼,劫魔振翅欲出。


    “啊呀……”雪若大叫:“怎勞煩您動手呢!我突然發現躺著挺舒服的……挺舒服”生怕墨軒不信,故意做了個享受至極的表情,證明她的身體長時間緊貼在骨架雕刻的長桌上,是一件多麽值得歡慶的事。


    “嗬嗬,那我也來躺一躺,看看是否真舒服?”一陣婉轉低沉的嗓音自門縫飄來,墨軒立馬恭順起來,藥奴亦起身相迎。


    他來了!


    雪若渾身的火血沸騰如萬馬飛馳,連雪妖下的結咒也阻止不了她坐起的欲望。


    她想見他,鬼使神差就直挺挺地坐起來了。


    一抹絕色尾隨著話音,話音剛落,他便長身玉立地站在眼前。雪若從未覺得此屋冰雕雪刻,如此輝煌,雪若也從未覺得地麵斑斑血跡,紅豔如芍。她隻覺得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讓一切不堪都瞬間如夢似幻,仙境一般。


    “不過一個小小的雪結,你倆就會欺負小女孩。”他輕言漫語,卻絕無責備之意。


    藥奴朝墨軒飄一個媚眼,墨軒低頭視若無聞。


    原來兩人竟戲耍於她。還是獨孤斬月私下為她解咒,盡管雪若都沒見到他如何做到的。頓時對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獨孤斬月親切拍拍墨軒的肩膀,墨軒高傲的頭顱恭敬地點下去。這冷血無情的第一劍手,隻在見他時才肯低頭俯首稱臣。


    獨孤斬月溫柔朝藥奴一笑,藥奴這恃才傲物的絕世妖媚,立馬迴之以一笑,仿若妓|女從良一般,真摯而友善。


    他清澈如月的眸子終於停在雪若這裏,臉上的淺笑忽然消逝,眉頭微微一皺,整個屋子頓時肅靜黯然。


    “雪若,你流血了,是誰敢傷你的臉?”他的語氣帶著絲絲慍怒,卻覺得聽風穀的千年寒雪吹進屋裏來。


    “已經全部射殺幹淨,公子放心。”墨軒低眉順目答曰。


    “那也不行,等我們走了便放冥火燃燒幹淨!為雪若解恨!”他命令道。


    “一定幹淨!”墨軒迴答幹脆。


    三人互看一眼,心領神會。


    雪若聽了喜上眉梢,當時全然沒有覺查何處不妥,隻一心思忖惡有惡報,雪妖們居然間接惹他生氣,簡直萬死不辭,根本忘記受傷的人其實是自己。


    獨孤斬月麵色稍緩,風雅神俊的淺笑隱現嘴角。他總在淺笑,含情脈脈,溫潤如水。他的眉形堪比春山,他的眼凝含秋水,隻叫人短一望,春山秋水變朦朧在曉夢之中。


    方才為她動怒,已然使雪若覺得自己受到天恩地賜,哪裏有閑暇去質疑一切。


    看看她是有多麽心儀他,但醉眸湖不願醒,望其頻顧朝複夕。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果真為零。


    “還請藥奴迴去為雪若醫臉,女孩子的臉比生命重要。”他已悄然坐在自己身旁,白皙的手指在雪若的麵頰微觸。


    雪若驚慌一躲。


    “很痛?”他的視線緊緊盯著她的臉,比那手摸著更癢,微風吹皺她心湖春水。


    斬月,斬月……這魂牽夢繞的名字,為何雪若從不敢隨意喚出這簡單的名字,唯恐自己肆意輕賤了這份舒淡風雅。


    “雪若臉好紅,莫不是著了風寒?”獨孤斬月見她臉畔紅暈靄靄,將五指並攏輕撫她的額頭,語氣似是擔憂。


    他哪知雪若為他的親昵舉動臊的緊,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她又貪戀他的貼心,任他與自己短暫的接觸。


    他的手寒涼似冰,雖摸在額頭解雪若燥熱,轉念一想他常年被寒毒侵體,心底不免又難過起來。


    她笑為他,她哭為他,為何她的心緒總圍繞他而轉?


    “獨孤兄不必介意,這妮子沒什麽大礙,就是紅鸞初動,發……”藥奴半晌不言語,一張嘴就很欠扁,雪若暗地翻他一記白眼,他就把剩下的閑言碎語乖乖吞進肚裏,臉上卻是一副驕傲的竊笑。


    他這欲露還羞,欲說還留的言語,比直接點明她在發春,更加折辱她的自尊。


    雪若旋即臉紅至脖根,恨不能自戕而死。


    “休要胡說,我雪若妹妹年紀尚小,哪裏懂得男情女愛之事。”獨孤斬月自以為是地為她解釋。


    也或者,是他聰明的用年紀與她劃清界限。


    “可她說她的心裏年齡與實際年齡不相符合,她還……”藥奴這廝有意報複,使勁抖猛料,雪若怕他說漏嘴,一個蹦子跳下桌去,用手堵他那張舉世無雙的嬌唇。


    “你再敢胡說,姑奶奶就撕爛你的臭嘴!”


    可惜她體型瘦小,根本無法全然用手蓋住他的嘴,還好藥奴潔癖,大叫手髒,躲著雪若叫她滾遠點,才停止繼續解密小少女心底的隱私。


    獨孤斬月淺笑搖頭,和墨軒一前一後尾隨而來。


    一白一黑,如影隨形。白而溫情脈脈,黑而抑鬱沉沉。


    仿佛一個人,帶著與他截然相反的影子……


    雖與藥奴追鬧,雪若的心底終是放送下來。有些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了了之更為明智。


    她對他,還隻是不可言說的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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