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光射落的同時,遠處的海麵上一股潛流悄然卷起,似是打開了某種看不見的通道。深藍色的海眼隻開了一瞬就閉合了,同時消失的,還有方圓一公裏內所有的人和物。


    藍色的波光在頭頂閉合,那個世界在一瞬間遠去了。


    眼前出現的是一片荒涼無盡的原野,天和地都是亙古之前的蒼黃色。遍地都是白色的石頭,以及流動不息的風。風裏有奇怪的聲音,仿佛無數人在竊竊私語,然而天地間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這到底又是什麽地方?


    “麟。”忽然間,他聽到有人遠遠地叫自己,如此熟悉——那是一個穿著紗麗的女子,站在蒼茫的荒野之中。她赤著腳,秀發水藻一樣卷曲,麵容有著南亞人種特有的美麗,輪廓如同印度神廟裏的女神。在她的身側依偎著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冷冷地看著他。


    那個孩子,居然沒有臉!破裂的、扭曲的,仿佛一個被砸碎的麵具,上麵充滿了裂痕和灼燒的痕跡,可怖無比。


    然而那一刻,他還是認出來了:“銘洋!”


    ——是的,那是他兒子……是他拚命在尋找的唯一的兒子!


    “去吧,到你父親那裏去。”那個站在曠野裏的女人輕輕推著孩子,風吹起她的紗麗和長發,飄渺虛幻,催促,“門就要關了……快去那裏。”


    那個孩子年紀雖小,卻有著不相稱的成熟眼神。他抓緊了母親的衣角,側過頭看了遠處的他一眼,“媽媽,你跟我一起走麽?”


    “不,你一個人走。我必須永遠留在這裏。”那個女人的語氣平靜,微笑,“去吧,孩子,到你父親那裏去,他會給予你一切——你在人世裏還有六十多年的好日子沒有過完呢,怎麽能這樣離開?”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孩子卻仿佛預見到了什麽,不肯放手。


    “我讓你去,你就去!”那個女人忽然不耐煩起來,一把將那個孩子推了出去——那一推,似乎極其用力,孩子驚叫一聲,居然直直向他飛過來。


    “銘洋!”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隻看到孩子身著自撲來,那張毀壞的臉上充滿了恐懼和驚慌,漸漸迫近眼前。他一把接住了那個孩子——然而懷抱裏卻是虛無的,就如一陣風一樣的,他的孩子就這樣從他指間消失了。


    “我不要你!”他聽到孩子的聲音,“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風中消逝的那張臉是如此的憤怒和絕望,帶著某種敵視和棄絕,就這樣在風裏一片片地剝落、碎裂。那一刻,天地震動,世界仿佛毀滅。


    “銘洋!”他驚唿著,從夢裏醒了過來。


    醒來時,牆上的鍾敲響了七下,房間裏已經灑滿了陽光,窗台上蔦蘿開得明快,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平靜湛藍,猶如一塊剛剛切割好的藍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自己原來在家裏麽?


    他茫然的想著,視線落到了床頭的藥瓶上,瞬地迴憶起了所有的事。“銘洋!”瞬間,老人再次發出了低唿,痛苦地抱住了頭。


    是的,昨日他親眼目睹了那個吞噬一切的天坑出現在兒子的住所,現場沒有一個幸存。他派人用懸索進入坑內搜索,一直到兩百多米深的地方都不曾找到絲毫痕跡——那個吞噬一切的天坑,將他的孩子,以及周圍方圓一裏地內的一切物質都銷毀了。


    看到他從夢裏驚醒,門外的管家連忙上前:“老爺醒了?”


    霍天麟咳嗽著,沒有說話,隻覺得頭痛欲裂——林管家有些擔憂地看著:昨天淩晨三點,老爺從天坑現場返迴,一連服下了8片安眠藥,讓他整夜不敢睡穩。平日老爺最多隻吃兩片,如今一下子服用超出4倍的劑量,實在讓人擔心。


    “銘洋……死了麽?”沉默了片刻,霍天麟坐在床頭低低地問,仿佛是問自己,又仿佛是在問身邊的人,獅子一樣犀利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林管家不敢正麵迴答,隻道:“隻是暫時沒有少爺的下落而已。我們的人正在尋找新的方法,準備下到天坑裏更深的地方去尋找——聽說天亮前政府的教授專家也已經到了,相信進展會快上很多。”


    “嗬……政府的專家?那有什麽用!”霍天麟疲倦地捂住了臉,揉著自己的額角,“已經搜索到兩百多米深的地方了,政府的力量也未必能比我們更深入。我想,銘洋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是的,當他一眼看到地麵上那個恐怖的黑洞時,就知道那是來自白之月的魔力,使徒召喚儀式的象征——那麽多年來,世界各地每次出現的天坑都代表著瞬間打開的一條通道,吞噬這個世界的一切,將一個又一個的人帶往異世界。此次有怎能例外?


    可是,那些人憑什麽將銘洋帶走?!他們撕毀了契約麽?


    在事情發生後,他心急如焚地幾次試圖聯係“門那邊”的人,卻沒有任何迴應,那個世界和他的單線聯係似乎被切斷了。他甚至不顧一切地用超出數倍的藥量來換取一個夢境——那種被包裝成安眠藥的白色小丸,是使徒賜給他的,讓他可以在有限的次數裏在夢境中逆向接觸到那個世界並傳達訊息所用。


    然而即便如此,他吃完了所有的藥,睡了整整一夜,卻依舊無法換了一個完整的夢,也無法接觸到來自於“那個世界”的人——那些來自白之月的所謂使徒單方麵撕毀了他們之間的契約,而且拋棄了他不再做任何聯係!離末日隻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了,他們在人間進行的一切搜集備份活動也接近尾聲,到了現在,他已經沒有用了麽?


    當醒來的這一刻,他心裏的絕望和憤怒無以言表。


    “先生,那個叫歐陽的人怎麽處理?”林管家小心的問,“已經關了24小時了。”


    “歐陽?”他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


    “就是您昨天在天坑附近帶迴來的年輕人,”林管家提醒,“自白劑的藥力過去,那個人現在已將醒了,情緒很激動,嚷嚷著說自己是什麽聖殿的人,是座天使……亂七八糟的。身手不錯,還打傷了我們好幾個兄弟。”


    “哦,是那個人啊。”霍天麟總算想起了那個被他抓來的俘虜,不由得苦笑。


    在旁人眼裏,霍天麟三個字代表了強硬、冷酷和霸氣,即便是泰山崩於前也不會動容。然而他唯一的弱點就在於兒子,在發現銘洋失蹤於天坑後,內心的絕望令他做出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冒險的事——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現場抓走了一個看似是克蘭社團的人,昨天,在一邊不停派人下天坑去搜索的同時,他也馬不停蹄地親自審問了那個人,用盡了一切手段。


    克蘭社團既然出現在天坑現場,那麽,和銘洋的失蹤定然有著關聯——有一個瞬間,他甚至希望是社團帶走了他的兒子,這個世界上的人,即便是敵人,也要比來自於那個世界的冷冰冰的使徒來的稍微令人放心一點。


    可惜的是,就算用上了自白劑和催眠術,那個人嘴裏也沒有吐出任何有關銘洋的消息。克蘭社團的人都是硬骨頭……或許,他著的不知道銘洋的下落?


    霍天麟想著,揮了揮手:“先留著他吧,說不定還有用。”


    “好的,”林管家依舊不動聲色的點頭,“我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他轉移出去。”


    他上來替主人送上了晨衣,扶著霍天麟起來。然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大地有震顫了一下——這次並不是夢裏的幻覺,他清晰地看到床頭的水杯都抖了抖,水麵微微蕩漾,與此同時窗外傳來了陣陣驚唿聲,似乎有無數人驚恐地逃離。


    “外麵怎麽迴事?”霍天麟驀地坐起,不顧身體的不便一瘸一拐地衝到了窗口,“怎麽了?什麽聲音?”


    “老爺……老爺!”林管家連忙上前挽扶,同時示意仆人將輪椅迅速推過來——霍天麟早年曾經經曆了一次黑道仇殺,雖然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卻被人挑斷了腳筋,從此雙腿再不能長時間站立和行走。


    然而,霍天麟在窗口朝外看去,眼神忽然停頓了。


    從這所位於s城東南方的藏明山半山腰、地勢最高處的別墅看下去,整個城市都映入眼簾。這一刻,他清晰地聽到在城市正南方的一個社區裏爆發出了驚唿——驚唿傳來的地方,正好是昨日天坑的所在。


    大地的震動還在持續,宛如地下有無數列火車正在隆隆開過。隨著震動,那一塊的地麵忽然塌陷,出現了一個悚目驚心的黑洞!架設在天坑上方、用來救援和搜索的設備轟然掉落,湮滅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坍塌飛速地朝各個方向進行,那個黑黝黝的洞口不斷往外張開,就如同一張嘴在地底下貪婪地吞噬著——短短的幾分鍾內,地麵塌陷,道路斷裂,一輛輛奔馳的汽車流星般地飛入其中,一幢幢的樓房如紙片一般掉入……簡直宛如噩夢。


    那個天坑,居然以驚人的速度在擴大!


    無數人在奔跑,驚叫,躲避著身後滾滾而來的塌陷,聲音一直響遍了半個城市。那些人如漫無目的的蟻群,四散奔跑,然而後麵的人還是被背後迅速擴張的天坑吞噬。那種悲慘的景象,一時間令高處俯瞰的男人都驚呆了。


    這是末日麽?難道是提前到了?


    “不!”霍天麟從震驚裏迴過神來,失聲衝下了樓梯。


    “先生!您坐上再走!”林管家連忙推著輪椅追在後麵,“這裏很快也不安全了,我推您去屋頂的直升飛機停機坪,立刻起飛!”


    “不,我不去,”一瘸一拐奔跑的老人卻驀地在花園門口站住了身體,“你沒看到麽?這個城市在毀滅!那些吞掉銘洋的家夥還蟄伏在地底,我怎麽能自顧地逃命,就像十年前一樣?!”


    “……”最後的一句話讓跟隨他多年的老管家沉默了下來——原來,那麽多年後,霍先生一直都不能忘懷“那件事”。


    “那麽,我跟您一起去。”林管家恢複了不動聲色,將輪椅往前推,“您先坐上,我來推您上車——我開車帶您去,這樣會更快一些。”


    “老林?”霍天麟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老部下,不由得緩和了語氣,“不用了,你還是自己去停機坪吧。順路把你的老婆孩子都接上,去澳洲避一避。”


    “跟了您這麽多年,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還怕今天?”林管家卻是笑了笑,催促,“走吧,趁著這裏沒有陷進去之前,我們衝過去看看!”


    “好!”霍天麟忍不住低喝了一聲,“我們走!”


    然而,就在林管家推著他坐上凱迪拉克房車,一路風馳電掣地下了藏明山的時候,震動不安的大地卻忽然安靜下來了。


    滿耳的驚唿聲漸漸消失,整個城市重新恢複了平靜。


    “怎麽迴事?”林管家停下了車,探出頭問一個前方跑迴來的人。


    “謝天謝地!”那個人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像是一個在山下兩個街區外cbd上班的白領,因為一路狂奔而喘著氣,滿臉的灰塵,驚魂方定地喃喃,“塌了那麽多地方,把辦公樓都摔進去了!見鬼,幸虧我跑得快!”


    一句話未落,那個人迴頭看了一眼,連忙再度拔腳而去。


    “看來還是有很多人逃出來了,”霍天麟喃喃,忽地拍著座椅,“老林,我們去看看!”


    “這個……”林管家卻有些為難,指著路的前方,“您看——”


    前方的路上赫然出現了一大批逃難的人群,你推我擠地朝著藏明山跑來,想要在這個s城最高的地方避一避難。人數之多,幾乎將整個八車道的馬路占滿。潮水一樣的人流衝向了他們,將房車淹沒,又迅速地朝著山麓更高處衝去。


    那些人在驚叫,哭泣,因為恐懼而失去了理智地狂奔。


    “末日的景象啊……”霍天麟喃喃。


    使徒,你們不是曾經答應過我,不讓末日降臨到這個城市、不讓我所愛的人受到任何傷害麽?我以為你們會信守諾言。畢竟你們是來自於更高文明、更遠時空的生命體,我曾經一度信奉你們為神。


    可是,此刻眼前的這一切又從何解釋?


    你們畢竟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你們食言了!


    遙遠的東京,八月的秋葉原下著靡靡冷雨,一個神父在陽台上靜靜地俯視著腳下大難過後千瘡百孔的城市,在胸口劃著十字,低聲祈禱。


    這已經是東京灣大地震的第二天,官方報道的死亡人數已經急劇上升到五萬,而有更多數以十萬計的失蹤者尚未被發現。克蘭社團東亞分部幾乎抽調了大半的人手,秘密協助政府進行救援,雷切爾不停地給他發迴消息,然而情況卻比想像的更壞。


    黑暗之子,你們要提前宣戰了麽?


    “神父,有傳給您的訊息。”在沉思的瞬間,內置的耳麥裏傳來了新的留言,是他設置好的內部緊急線路,“來自於中國的s城,由歐陽發迴。”


    “歐陽?”龔格爾神父微微怔了一下,他對社團裏的每一個孩子都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這個叫做歐陽的孩子隻是一個最初級的座天使,屬於東亞分部的雷切爾,還沒有權力和他直接對話。此刻他的訊息,怎麽會突然跳到了他的迴路裏?


    當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黑莓手機,接通線路的時候,同步畫麵上出現的果然是歐陽的臉,有些呆滯和蒼白。然而令人震驚的,當他開口時,吐出的卻是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神父……我想向您告解。”


    那一瞬,龔格爾藍灰色彩眼睛裏掠過一絲震驚。


    “你是……”他控製著自己的唿吸,“霍天麟先生?”


    鏡頭那邊的歐陽並沒有迴答,隻是直直地盯著他,仿佛是複讀機一樣地吐出機械的字句,反複地喃喃:“我的兒子死了……我的兒子,死了。”


    那一刻,龔格爾神父迅速地迴想了一遍從拉斐爾那裏獲得所有訊息。“對於令公子的事,我覺得很遺憾。”龔格爾神父已經明白了自己在和誰對話,語氣變得慎重而克製,“但這件事並不是我們社團做的,請您放了歐陽這孩子。”


    “歐陽是你的好孩子,不是麽?”歐陽看著鏡頭,嘴裏吐出的卻是蒼老的話語,詭異而神秘,“銘洋也是個好孩子,真的。他是無罪的,一定能上你們的天堂——神父,如果我獻上一切的話,您能帶一個剛失出兒子的可憐老人去那兒找到他麽?”


    聽到這樣的話,龔格爾神父眼神變得犀利,竟仿佛瞬間凝聚成刀。是的,這個人是在討價還價!他扣住了歐陽,便以為能迫使社團交出、或者協助尋找他的兒子麽?


    “霍天麟先生的一切,不早就已經奉獻給使徒了麽?”神父露出了雪白整齊的牙齒,微微冷笑,“一個人的靈魂,居然還能拿來出賣兩次?”


    他說得犀利,那一邊的歐陽沉默了下去,許久沒有說話。


    “既然神不寬恕我的罪,那麽,就讓我們在末日的審判裏再見吧。”


    歐陽漠然地念完了這一句話,仿佛牽線木偶似的抬起了手,啪地一聲,對話被切斷,屏幕一片漆黑。


    短短的談判結束後,霍天麟鐵青著臉關上了手機,將按住歐陽頭頂心的右手緩緩鬆開。啪的一聲,那個年輕人仿佛虛脫一樣地癱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林管家走進來,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仿佛猜到了什麽,低聲問:“要處理掉麽?”


    “嗯。”霍天麟漠然應了一句,“這個人,已經沒有用了。”


    “那就讓烏老大把他扔到天坑裏去吧,”林管家的聲音平靜冷酷,瞄了一眼不遠處深不見底的黑洞,“現成的填埋場地,永遠不會被人發現。”


    “我沒有說要殺他!”霍天麟語氣忽地嚴厲起來,有些不耐煩,“說過多少次,我已經不殺人了!現在嘉達國際是做正經生意的!”


    “是。”林管家吸了一口冷氣,連忙迴答,“那要……”


    “事情不要做絕。把他送到城南的瘋人院去算了。”霍天麟想了想,用腳尖踢那個昏迷的年輕人,“對了,那個地方有沒有坍塌?”


    “您說的是青山神經病院麽?”林管家迅速查看了一下手裏的ipad,那上麵顯示是s城最新的衛星地圖——那是一個可怖的黑色大洞,正圓形,令人震驚的規整,仿佛是用圓規在地球表麵畫出的。衛星對洞的邊緣用紅色的細線進行了精確的定位,並進行了後續跟蹤。他仔細地尋找,發現城南的青山精神病院正好處於那個圓的下切線上,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沒有,”林管家苦笑,“真是神奇,那個天坑擴張到那裏正好停止了。”


    “那就好,”霍天麟看了一眼地上的歐陽,冷冷地道,“告訴院長,對這個新送進來的人進行一級看管——嗬……他再說自己是什麽社團的人,是什麽天使,有誰會相信?關到2012年過後就可以把他放出來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唇角浮起一絲莫測的表情:“如果他能活到那一天的話。”


    “是。”林管家點頭領命,補充道,“我已經替您發出了指令,讓所有s城的兄弟立刻出發去分頭尋找少爺——現在大約有一萬多名我們的人已經在行動了。”


    “唉。”霍天麟卻沒有迴答,發出了一聲歎息,憂慮地看著這個麵目全非的城市。一日一夜之間,s城遭此大難,變亂橫生,死傷和失蹤的人數以萬計,到處一片混亂——在這個當兒上,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林管家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話來安慰他,看了看周圍,忍不住勸說:“先生,這裏太靠近天坑了,隻怕有再坍塌的危險,還是往後退一退吧。”


    “不,我要在這裏看著,”霍天麟疲憊地喃喃。


    在輪椅前方不足十米之處,大地忽然間消失了——隻有一個巨大的、看不到邊際的深坑出現在腳下,仿佛地地獄裏張開的巨口。那裏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銘洋,你可在其中?


    輪椅上的老人默默地看著,那一刻,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蒼老和孤獨。


    銘洋。你終究還是扔下了我,迴到你母親那裏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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