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雯君頓時大感啼笑皆非,進退兩難,兩腳釘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老頭一笑道:“要吃什麽自己叫,吃完飯,老夫還有話和你說。”


    人家笑了,羅雯君可不能再小家子氣了,也隻有笑一笑道:“多謝老前輩。”


    羅雯君叫了自己愛吃的菜,飯後,小老頭子道:“姑娘,你此番出來,可是要找一個人?”


    這是她心中的一個秘密,師父密囑,連她自己父親都不知道,他是什麽人,怎會知道這件事?


    她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驚容表現在臉上,無需她承認,那小老頭子微微一笑又道:“老夫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裏。”


    簡直太神了,那是不可思議之事。


    羅雯君定了一定心,暗忖:別讓他唬住了,我且問他一問,再說。


    點了一點頭,不否認那老頭說得對,羅雯君含笑道:“老前輩說說那人的姓名。”


    少老頭子笑笑地道:“人家都叫她碧蘿夫人,老夫卻叫她小珠兒!”


    羅雯君輕聲問道:“她在哪裏?”


    那小老頭子道:“就在你昨晚逃出來的那地方。”


    羅雯君一怔道:“老前輩此話可是真的。”


    那小老頭子一笑道:“你看老夫是說假話的人麽?”


    羅雯君想了一想,覺得此老除了戲耍了自己一陣,不但沒有說過什麽假話,自己之能夠脫險,實在不能抹殺他的助力。


    不過,江湖中事,不能看得這麽單純,香餌釣金鼇的花樣多得叫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羅雯君點不了頭,也搖不了頭,因為她還看不透這小老頭子的深處。


    她微一猶豫之下,小老頭子已是點著頭讚譽地道:“不諾,不輕信,多用頭腦,少用劍,你師父在你身上倒真盡了心力。”


    又提起了她師父,羅雯君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老前輩,您是……”


    那小老頭子道:“老夫妙手翻天,名聲可不大好。”


    羅雯君的眼睛可亮起來,肅然道:“您是宇……”


    妙手翻天,一搖手道:“心照不宣。”


    羅雯君恭聲說道:“是,君兒但憑吩咐。”


    妙手翻天一笑道:“別擺出這副叫人一見心惡的嘴臉了,老頭子就怕這一套,你師父小時候就比你好多了,你知不知道,你師父就吃過老夫妙手翻天調味的香肉!”


    羅雯君一怔道:“我不相信。”


    妙手翻天笑道:“那是她出家以前的事,你當然不知道。”


    羅雯君搖了搖螓首道:“老前輩請言歸正傳吧!”


    妙手翻天道:“好,老夫問你,你為什麽要找尋碧蘿夫人?”


    羅雯君道:“晚輩在是奉命行事,家師未曾明示。”


    妙手翻天道:“你想不想要知道個中原因?”


    羅雯君興奮地道:“老前輩知道?”


    妙手翻天道:“知道其中內情的人不多,老夫是其中之一。”


    羅雯君興奮中忽然冷靜了下來,更出奇地搖了一搖頭道:“家師不加說明,其中定有原因,晚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妙手翻天微微一蹙眉頭說道:“好吧,老夫不說了,不過,當你見到她時,別忘記把你師父那招‘春夢了無痕’使了出來。”


    羅雯君一震道:“家師也是這樣吩咐的。”


    妙手翻天笑笑地道:“這就是了。”


    羅雯君道:“她在‘金銀幫’是什麽身份?”


    妙手翻天迴答道:“你見了她自然知道。”


    羅雯君問道:“晚輩如何才能夠見到她?”


    妙手翻天道:“立刻迴到‘金銀幫’去,”


    羅雯君一愣道:“現在就迴去?”


    妙手翻天道:“現在有一個最好的機會。”


    羅雯君也是冰雪般聰明的人,妙手翻天的話,她當然懂,點了一點頭道:“晚輩遵命。”


    妙手翻天說道:“裝肚子痛,到裏麵去。”


    羅雯君心領神會地忽然“唉喲!”一聲,招手叫過店中那個小姑娘道:“我肚子痛,有煩姑娘……”


    那小姑娘笑道:“請到裏麵去。”


    羅雯君隨著那小姑娘走到後堂,那小姑娘把她領到一個中年婦人麵前,道:“羅姑娘接替晚輩打入‘金銀幫’請前輩一施妙手。”


    那中年婦人點了一點頭,便替羅雯君化裝起來,羅雯君幾次想問話,都被那中年婦人用微笑和搖頭止住了。


    那中年婦人替羅雯君化好裝,接著又替那小姑娘化起裝來……


    那中年婦人替羅雯君化裝時,羅雯君心理上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反正是掩去本來麵目,由她怎樣安排都行。


    可是,當她看到那中年婦人與那小姑娘化裝時,卻瞪著一雙秀目,嘴都驚訝得闔不攏來了。


    敢情,那中年婦人正在把那小姑娘改變為自己,隻見她左一鉤右一捏,像是玩魔術似的,把那小姑娘就變成了自己。


    然後她要羅雯君和那小姑娘把衣服對換穿了,又用鏡子叫她自己看看自己,羅雯君除讚歎之外,她是說不出半個字了。


    那小姑娘並不比羅雯君矮小,隻是年紀輕,一臉天真,故稱之為小姑娘。


    現在,羅雯君不但形貌完全變成了那小姑娘,那小姑娘的一臉天真也出現在她臉上了,這叫她如何不吃驚。


    那小姑娘變成了她,向著她一笑,道:“羅姊姊,你現在就是小妹胡若蘭了,我娘叫胡大娘,那打雜的漢子,是我娘舅莫八,我爹胡九峰,死於五年前,等會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來接你,可以叫那男的張大叔,那女的桂姊姊就成了。”三言兩語,都交待清楚了。


    兩人迴到外麵,真胡若蘭成了座上客,羅雯君可就成了唿來喝去的小姑娘了。


    好在小飯鋪不是大酒家,總共就是那麽五六位客人,羅雯君應付得稱職。


    忽然,胡若蘭暗中知會了羅雯君一聲,羅雯君一抬眼,見到一男一女兩人正走進來。


    羅雯君乖巧地迎了上去,又是張大叔,又是桂姊姊地叫得一點不生分。


    桂姊姊拉著她的手,笑道:“好妹子,一切都說好了,你現在就得隨姊姊去了啊!”


    羅雯君故意失驚了一下,道:“就是今天?”


    桂姊姊道:“就是現在。”


    胡大娘過來道:“小蘭,那你就快去收拾一下吧。”


    桂姊姊一笑道:“不用啦!大娘,你還怕裏麵沒有更好的給蘭妹妹穿著。”


    張大叔和桂姊姊坐都沒坐一下,就帶著羅雯君走了,桂姊姊對她可真好,一路上就把她應該知道的事情預先告訴她了。


    原來這桂姊姊是三夫人身前的紅人,三夫人身前四個心腹丫頭,以桂花為首,其次是菊花、蘭花、荷花三人。


    蘭花不幸於月前死於非命,桂花看中了小蘭,三夫人也點了頭,小蘭算是平步青雲,飛到枝頭上去了。


    三夫人的年紀當然不會太大,但也不太小,約在二十七八歲之間,長得文文秀秀,出人意料之外地不像小紅那樣全身充滿了惹火的媚力。


    三夫人見了羅雯君,也沒多說話,隻淡淡地點了一點頭,然後揮手說道:“先帶她熟習這裏的環境,明天你就教她奠基的工夫。”


    桂花道:“小蘭父親胡九峰母親胡大娘,都是練家子,小蘭也有練功,夫人是不是先看年她的功夫路數,然後因材施教,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夫人顯然也是一個很隨和的人,笑了一笑,含頷道:“好吧,小蘭,到前院去把你最拿手的施展出來。”


    胡九峰胡大娘的家傳武功是什麽路數,胡若蘭根本就沒提,該練什麽功夫呢?這卻教羅雯君作難了。


    神態微一猶豫,就落到了桂花眼中,桂花可真全心全意地護著她,忙又幫她說話道:“蘭妹子,你那套‘飛花落葉掌’,很見功力,就使出那一套‘飛花落葉掌’好了。”


    天曉得,羅雯君功力雖高,她卻不會什麽“飛花落葉掌”,一麵轉身向院中走去,一麵心中自作計較。


    羅雯君人到院中,心中也就有了主意,先向桂花道:“桂姊姊,不敢藏私,另有一套‘星月交輝’比‘飛花落葉掌’還要有心得一點。”


    桂花笑道:“好呀,你原來不就是藏了私麽!”


    三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就練‘星月交輝’。”


    羅雯君展開身手,練了一套掌法,雖然功力不見怎樣深厚,但卻有板有眼,是經過名家指點過的真功夫。


    三夫人點頭微笑道:“你的根基不錯,這套‘星月交輝’掌法,不是你娘教的吧?”


    羅雯君暗暗吃驚於這位三夫人地精明,力持鎮定的欠身道:“夫人法眼無雙,這是過路大娘傳授給小蘭的。”


    三夫人道:“她也沒留下姓名,傳下武功就走了,真有緣啊!”


    這種情形,完全基於一個“緣”字,在江湖上是常有的事,羅雯君本來就想這樣迴答,卻不道三夫人先替她說了。


    她這樣說,有什麽用心?


    羅雯君心念一動道:“她說過她的姓名,隻沒有詳說,她說她叫萬夫人,當時她是病倒在我們鋪子裏,小蘭服侍她將近半個月,她臨走時傳了小蘭這套掌法。”


    三夫人道:“那是多遠的事情?”


    羅雯君道:“有三年多了。”


    三夫人點了一點頭,不再多問,揮手道:“好,你先下去,該練什麽武功,以後再說。”


    莫非她看出了什麽破綻?起了什麽疑心?


    羅雯君免不了有這種想法,桂花心中也是不釋,迴到她們住處,桂花忍不住埋怨地道:“小蘭,你不該自作聰明,練什麽‘星月交輝’。你看,夫人好像不高興了。”


    羅雯君道:“桂姊姊,小妹是有什麽說什麽呀,桂姊姊你好,夫人也好,小妹一想起騙了你們就覺得罪過不安。”


    桂花聽得心中一慰,點頭含笑道:“你說得也是,你先別怕,我替你去探探夫人口風去。”


    桂花迴來時,一臉笑容,道:“夫人很喜歡你的誠實,她說你這套掌法很好,隻是有幾處地方還可以改進,增強威力,她正在替你動腦筋啦!”


    羅雯君暗自忖度:不知這位三夫人是何許人物,眼力不錯,人的氣質也不壞,怎樣會成了三夫人呢?其中隻怕大有文章。


    羅雯君想來想去,就是想不了其中道理,好在她是新來初到,今天沒有事做,任由她胡思亂想。


    別看她們隻是三夫人的貼身丫頭,除了服侍三夫人外,可也神氣得很,她們每人居然也有個使喚丫頭,服侍她們的起居飲食。


    服侍羅雯君的丫頭叫小燕,年紀和她差不多,明顯的區別是,小燕雖也長得清秀伶俐,隻是清中帶濁,資質上要差得很多。


    第二天,三夫人就把小燕叫出去了。


    房中就隻留下她和三夫人兩個人。


    房中空氣有點令人感到窒息,三夫人臉上雖然還是保持著微笑,羅雯君察覺得出,她的微笑並不自然,是虛浮在緊張的心情上。


    羅雯君也有點緊張了,暗中吸了一??真氣,作了適當的備戰,她可不敢絲毫輕視這位三夫人。


    三夫人臉上保持著不自然的微笑,道:“小蘭,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羅雯君道:“十五歲了。”


    三夫人道:“不止十五歲吧!”


    羅雯君當然不止十五歲,她說的歲數是胡若蘭的歲數,但三夫人這一問,房中緊張的氣氛又升高了不少。


    羅雯君心中作了最壞的打算,低頭不說話了。


    三夫人微微一笑道:“替你易容的可是‘秀才娘子’?”


    人家可說把羅雯君的底牌都掏出來了,羅雯君隻有不再否認,點頭一笑道:“夫人好犀利的眼光。”她雖然不知道那替她易容的中年婦人是誰,這時卻不便說明,隻有含糊其詞。


    三夫人道:“請教姑娘真實姓名?”


    羅雯君坦然道:“小妹羅雯君。”


    三夫人一笑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昨晚剛逃走,今天就迴來了。”


    羅雯君笑了一笑,說道:“這叫出奇製勝。”


    三夫人點頭道:“說得也是,就憑秀才娘子這手妙絕人寰的易容之術,除了我之外,別人實是很難看得出來。”


    羅雯君見她隻是談話,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更顯得她高深莫測,當下心中也自付:“好吧,你不動,我不動,談就談吧。”


    一揚秀眉兒,接口道:“她的手術有破綻?”


    三夫人道:“沒有,這是天下最完美的手法,但她自己留了一點暗記,我知道她的暗記,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羅雯君一笑謹:“我知道了,你們是朋友。”


    三夫人點了點頭道:“所以,你也是大姐我的朋友。”


    羅雯君大感意外,又有點不放心地道:“不是陷阱?”


    三夫人道:“絕不是陷阱。”


    羅雯君道:“和合神君杜絕,雖享盡齊人之福,誰知多是同床異夢之人。”


    三夫人道:“你說還有誰?”


    羅雯君道:“七夫人就是別有用心之人。”


    三夫人嗤笑一聲,道:“她,哼!……”簡直不屑一談,隻說了二個字。


    羅雯君也隻有笑笑則已。


    三夫人話題一轉,道:“小妹,你有什麽事,要大姐幫你什麽忙?”


    羅雯君心中計較了一下,道:“找一個人。”


    “誰?”


    羅雯君暗存心機道:“不知道。”


    三夫人道:“你連要找的人都不知道豈不笑話?”


    羅雯君道:“小妹自有道理。”


    三夫人道:“能不能說?”


    羅雯君說道:“不能說,但是能給你看。”


    三夫人道:“什麽信物,大姐可否一看。”


    “行!”羅雯君揮手之間,施了一招“春夢了無痕”。


    羅雯君不敢過分相信三夫人,但也不能完全拒絕她,所以,改變了一下原來的構想。


    想不到,真想不到,三夫人看得麵色一肅,問道:“小妹,你是止水庵主的什麽人?”


    羅雯君大喜過望道:“你就是碧蘿夫人?”


    三夫人臉上失去了光彩,也失去了平靜,長歎了一聲,道:“江湖上已經沒有碧蘿夫人了。”


    現在成了和合神君的三夫人,江湖上當然不再有碧蘿夫人了。


    羅雯君籲了一口長氣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三夫人淡淡地一笑道:“小師妹,恩師玉體可好?”


    羅雯君一怔道:“你……你……”


    三夫人更是一怔道:“我就是你大師姊呀!難道你不知道?”


    羅雯君道:“小妹隨侍恩師十年,恩師從未提過另有傳人之事。”


    三夫人黯然點頭道:“是!是我不肖,不能怪她老人家。”


    羅雯君歉然道:“請恕小妹無禮,隻能以常禮與大姊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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