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是一位老人。</p>
從他蒼白的頭發，還有臉上和破碎的衣服上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的皺紋可以看出來。</p>
這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老人，且生活非常的拮據。</p>
倒地的老人手中有一根長棍，不像是路邊隨手撿來當作助力的。</p>
是孩童們可以為此“決鬥”的款式。</p>
捏在手中很緊，在托馬的觸碰下也沒有脫落。</p>
“老人家...老人家...”</p>
托馬觸摸了一下老者的脈搏，在感受到還有著輕微的跳動後心中舒了一口氣。</p>
隻要沒撞死人，那一切都還好說。</p>
可是托馬又不敢輕易的搬動老人，生怕對對方造成二次傷害。</p>
正當他犯難的時候，在花車上的神裏綾華走了下來。</p>
一邊靠近托馬，一邊問道：“怎麽了托馬？是出什麽事情了嗎？”</p>
話語剛說完，綾華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老者，她原本還算輕鬆的神色瞬間變了。</p>
“我們撞人了？開路的士兵沒有提前將道路疏通嗎？”</p>
“這個老人怎麽樣？”</p>
口中說著話，但一身華麗衣袍的綾華還是馬上蹲下了身子，伸手在頸動脈聽了一會。</p>
“還好，這老人還活著，托馬你快點想辦法救治他。”</p>
“要不我留下一點人給你？”</p>
從綾華發現老者到現在隻是很短的時間，托馬對於自己大小姐一連串的提問和要求都沒來得及插話。</p>
現在見大小姐話語終於停了下來，他麵露難色的解釋道：“綾華小姐，我第一時間就想要救治他了，可是這老人家是被花車撞倒的，還撞飛了有七八米遠，我現在一點都不敢挪動他啊。”</p>
“那怎麽辦？”綾華也有些無計可施。</p>
她看了眼倒在地上如同死屍的老者，眼中既有擔憂也有焦急。</p>
遊街的車隊是不能在這裏長時間停留的，作為主持祭典的一號人物，她更不可能停留在這裏。</p>
雖說自己這麽長的車隊，還有提前疏通道路的士兵，按道理是不可能撞倒人的。</p>
可這次的事故自己這邊的確是有責任的。</p>
良好的家教讓她沒有想過任何不負責任的念頭。</p>
“啊...好痛...嘶...痛...”</p>
正在這時，倒在地上的老者顫顫巍巍的醒了過來。</p>
在綾華驚喜，托馬疑惑的眼神中，老者哆哆嗦嗦的，慢慢的站了起來。</p>
托馬第一時間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將老者與綾華隔開，並且關心的問道。</p>
“老人家，您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p>
聽到話語的老者臉上露著茫然和痛苦的表情，他拿著長棍的手抵在胸口，語氣有些虛弱的迴答道：“我，我胸口好疼...可...為什麽疼呢？”</p>
似乎是記不起自己為何會被撞倒，老者迴答的同時還發出了疑問。</p>
後方的綾華立刻接話道：“對不起，老人家，是我們的車隊撞倒了您，你能和我們一起上車嗎？我需要帶您去查看一下傷勢。”</p>
“車隊？...撞倒？...難怪...嘶...真痛...”</p>
老人家先是茫然，接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點著頭，一步一步的轉身離開。</p>
見對方居然想就這樣走了，綾華自然不會接受。</p>
她提起身下的衣擺緊追上去攔在了老者的麵前。</p>
可還沒等她開口，老者茫然的看著對方，語氣依然虛弱的問道：“你，是誰？為什麽，要攔我？”</p>
嗯？！</p>
這種絲毫不需要自己負責的態度，讓綾華都整不會了。</p>
好在緊跟而來的托馬解圍道：“老人家，我們撞了您，您現在受傷了，我們需要帶您去看傷。”</p>
“放心，我們不是壞人，我家小姐是社奉行大人的妹妹，是這次春祭的主持人，我們會負責的。”</p>
本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這邊人多勢大，老人家心中畏懼不願麻煩自己這邊。</p>
托馬連自家背景都說了出來，想借此安撫住對方的心。</p>
可沒想到老者不知是沒懂社奉行的含義還是別的什麽，他茫然的臉上沒有一點想要托馬幫助的意思。</p>
“我不用幫忙，我很好...咳咳咳...”</p>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老人家的逞強，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想要被幫助。</p>
甚至都開始說起了胡話：“我似乎記得，我好久以前也受過這樣的傷...當時...當時...欸？當時發生了什麽來著...怎麽想不起來了...”</p>
“嗚嗚嗚...我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嗚嗚嗚嗚...”</p>
本來還好好地在說話的老人家，卻在這一刻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哭了起來。</p>
情緒陡然的轉變讓綾華微微皺起了眉頭，有心想問些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p>
而站在老者身邊的托馬，眼神也有了一絲細微的轉變。</p>
他似乎察覺出了什麽。</p>
他看著坐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一般的老者，語氣舒緩的問道：“老人家，如果你不想要我們幫助，那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p>
“嗯？不記得了...”</p>
“...那您還記得您家住在哪裏嗎？您今天出門是想去哪？”</p>
“嗚嗚嗚...也不記得了...對啊...我為什麽忘了我是誰...我為什麽連我是誰都忘了...嗚嗚嗚...”</p>
短短的兩個問題，讓老者痛哭起來。</p>
滿是泥土的手覆在臉上，參雜著淚水，讓老者的形象看起來更加的不堪。</p>
目睹了全程的綾華有些不明所以。</p>
實話實話，如果不是這次的特殊情況，她是根本不可能主動去接近這樣的普通百姓的。</p>
因為對方身上實在是太過髒亂了，她心中膈應。</p>
可如今看著對方哭成這樣，她又於心不忍，加上自己車隊撞到了對方，因此綾華心中決定幫助一下對方。</p>
但正當她在心中下定決心時，托馬卻轉身說道：“小姐，這個老人可能是年紀大了，記憶力有些欠缺，您還需要主持活動，就先離開吧。這裏我讓人留下處理就好。”</p>
說著，托馬就虛扶這手，開始引導綾華走向花車的方向。</p>
順從的綾華看了托馬一眼，轉身走向花車。</p>
春祭的活動的確重要且不能出差錯，自己下車的這段時間已經是耽誤了不少時間了。</p>
所以綾華沒有反駁。</p>
但在離開前，她還是語氣堅定地吩咐道：“托馬，我們撞人在先，你千萬不要怠慢了！讓人帶他去看看傷勢，如果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哪怕是我們將他贍養起來也是可以的。你知道了嗎？”</p>
“嗯，我知道了。小姐果然心善。”托馬奉承著，“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將這事辦好。”</p>
輕鬆的語氣下，是托馬提起來的心。</p>
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眼狩令的受害者。</p>
因此他才不動聲色的將神裏綾華拉開勸走。</p>
他可是一直都記得，家主神裏綾人早在很早之前就明確下過命令，不能讓小姐過多的接觸世界的黑暗。</p>
所以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小姐勸走。</p>
可沒想到，正當他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p>
後方那位之前還在傷心痛哭的老者又陡然哈哈大笑了起來。</p>
“哈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p>
！我想起來了！</p>
！哈哈哈哈...我...我好想丟失了一件東西，我要找它...誒...我丟了什麽呢？”</p>
“嗚嗚嗚...我丟了什麽呢？”</p>
“明明感覺這麽重要，可是我為什麽又想不起來了呢...”</p>
又哭又笑的老者拿著木棍一會蹦跳，一會蹣跚的緩緩走遠。</p>
活脫脫的像是一個傻瘋子。</p>
轉頭看去的托馬本是想著既然如此，那正好就這麽蒙混過去。</p>
但沒想到同樣看著的綾華卻皺起了眉頭：“托馬，你快讓人去追啊？”</p>
“小姐，這老人家顯然是不想麻煩我們，剛才都說了幾次了，算了吧。”托馬好言安慰著，似乎是還想將戲繼續演下去。</p>
眼看著距離花車越來越近，托馬繼續安慰道：“而且小姐你看，他居然還能跳起來，說明應該的確是如他所說，沒怎麽受傷。”</p>
事情似乎的確是可以就這樣過去。</p>
但綾華的眉頭不自覺的皺的更深了。</p>
一直順從著前進的腳步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p>
托馬有些不明所以的跟著停下，他看著皺眉的神裏綾華，心中開始打鼓。</p>
但他還是裝作無辜的樣子，且試探著的開口道：“小姐...？”</p>
綾華抬手打斷了托馬的話語。</p>
事情好像很自然，可她心中就是覺得不對。</p>
但偏偏卻又說不上來。</p>
她看著托馬，麵上一片肅然：“托馬，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p>
雖是疑問，但肯定的語氣似乎預示著她心中已經有所肯定。</p>
而托馬自然是直接被問懵了。</p>
他無法理解，可聽著綾華那肅然且肯定的語氣，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迴答。</p>
“小姐...這個...不是...小姐，您在懷疑我什麽？”</p>
“而且您現在應該是趕緊上花車，祭典還需要您來主持呢。”</p>
忠心的他，還想要死撐到底。</p>
可惜在被歐陽調教過後，如今的神裏綾華不是這麽好湖弄的。</p>
看著語氣明顯不自然的托馬，綾華瞬間明白了是哪裏覺得不對勁。</p>
托馬太急了，太著急想將她勸走了。</p>
明白過來的她，轉頭看向已經走遠了的老者，又迴頭看向托馬，問道：“那個老者是有什麽情況你不能告訴我的嗎？你為什麽要這麽著急想將我勸走？”</p>
托馬聞言差點哭了。</p>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有死撐了。</p>
“小姐，您可是祭典的主持人，您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那個老者的事情，我會去辦好的。”</p>
</p>
“好，那你現在就去。”綾華嚴肅的臉色依然，但語氣稍稍好了一點。</p>
“你去將他接過來，如果實在問不到對方的身份，那我社奉行贍養他！”</p>
“小姐啊...”這次托馬是真的要哭了，語氣中充滿了哀求。</p>
可神裏綾華不為所動。</p>
她低頭看著已經半跪下來了的托馬，再次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說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p>
跪在地上的托馬沉默了。</p>
他的沉默，讓神裏綾華也沉默了。</p>
想了想，她換了一種方式問道：“告訴我，那個老者你是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p>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托馬抬頭想要再狡辯一下，可是看著綾華肅然的臉，語氣瞬間軟了下去。</p>
“...我，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但我知道對方以前...可能是，是一位能力者...”</p>
能力者？</p>
這個答桉，似乎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也的確符合情理。</p>
不然被花車撞了之後，對方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能起身走路的。</p>
但...這又有什麽呢？</p>
想不明白的綾華開口問道：“能力者怎麽了？你是擔心會傷害到我，還是傷害到家族？”</p>
“不是的，小姐。”托馬將頭低下，語氣悶悶的說道，“對方如今的狀態，顯然...顯然是，是眼狩令的...受害者...”</p>
轟——</p>
大腦似乎是被重擊了一般產生了劇烈的轟鳴聲。</p>
神裏綾華不可置信的看向背影隻剩一道隻有豆點大的黑影的老者，震驚的說不出話來。</p>
而低著頭的托馬還在繼續解釋道：“我看那位老者應該是被剝奪了神之眼後才失去了很多的記憶的。”</p>
“他手中的木棍，應該是一種習慣，想來在得到神之眼之前，他是一名武士...”</p>
“所以小姐，咱們還是離開吧，這裏的事情並不需要您為此停留。”</p>
“可是...”神裏綾華喃喃道，“可是，我們撞了人啊？難道連基本的救助都不行嗎？”</p>
見神裏綾華還在堅持，托馬不知是破罐子破摔還是什麽，連忙一股腦的全交代了。</p>
他似是解釋，似是勸說的說道：“小姐，不行的。如果說其他人可以如同普通車禍處理，且幫助那位老者的話，咱們是不可以的。”</p>
“眼狩令！眼狩令是將軍大人親自頒發的命令，像那位老者一樣的人自然是受害者，可是我們的身份是不能插手的。”</p>
“如果我們救了他，外間會認為我們社奉行不滿將軍的命令，且在如今社奉行如日中天的日子裏，更是會將這件事放大到無數倍。”</p>
“小姐，還是請您先上車吧。”</p>
綾華在這一刻覺得無比的荒謬。</p>
自己撞倒了一位老者，卻還不能好心的施以救助。</p>
她沒問為什麽不能偷偷去做，因為這長長的花車隊伍裏，並不是全都是社奉行的人。</p>
況且哪怕全是社奉行的人，也無法保證都是忠心的。</p>
心緒在這白狐之野的微風吹拂下得到了緩解。</p>
權衡了利弊之後，神裏綾華自覺可笑的放棄的之前的堅持。</p>
但事情還沒完。</p>
她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托馬，語氣上帶著點質問一般的嚴厲問道：“這些事情，你明明可以早點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說？”</p>
低著頭的托馬又一次沉默了。</p>
而看著對方的樣子，綾華瞬間又懂了。</p>
“是哥哥，對嗎？”</p>
低著頭的托馬還是沒有開口，主子自己猜，和自己說出來，可是兩個性質。</p>
綾華已經不想再問了，托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迴答。</p>
想想也是。</p>
如果是以前，在遇到類似的事情時，她會帶著疑問，先順從的將事情辦好，之後或是自己調查，或是與哥哥商量。</p>
而即使的調查，也是拜托給托馬去做的。</p>
明白過來的她，也是在這一刻深深地明白過來。</p>
雖然一直知道自己是被保護的，但這次她明白了自己原來一直都生活在象牙塔中。</p>
神裏綾華自然是不懂什麽叫信息繭房的。</p>
不過這一次她陰差陽錯的理解了。</p>
自己獲得的所有消息，都是被哥哥精心篩選過的。</p>
那些稻妻水麵之下的黑暗統統都被哥哥阻擋在了外麵，沒有讓她感受到一分一毫。</p>
哥哥啊...</p>
她望向已經西斜了的太陽，陽光似乎刺痛了她的雙眼，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p>
她想起那次，在神裏屋敷中，自己第一次在劍道上打敗了哥哥，並且隨之得到了神之眼。</p>
高興的她，還得意的認為自己也能為這個家族做出應有的貢獻了。</p>
原來...在哥哥的眼裏，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那個需要被保護著的妹妹...</p>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p>
腦海中不自覺的迴想起歐陽的這句話語。</p>
每一次想起，每一次都覺得自己就像是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一般。</p>
歐陽先生...</p>
思緒的飄飛，在想到歐陽的時候瞬間被拉了迴來。</p>
她想要為那位老者和與之同樣遭遇的人，幫助他們。</p>
社奉行不可以，那歐陽先生...可以嗎？</p>
畢竟...那位老者在神裏綾華看來，近乎於...活的不像人了。</p>
她不想讓稻妻繼續上演這樣的悲劇。</p>
腦海中迴憶起和歐陽相處的日子，神裏綾華不由得低下了頭——直覺告訴他，歐陽先生不會答應的。</p>
又緩了一段時間，綾華終於麵色如常的迴到的花車上，準備繼續主持祭典。</p>
托馬全程低頭，假裝自己沒發現小姐哭過。</p>
在迴到花車中後，他大手一揮：“繼續出發！”</p>
車輪滾動，車隊緩緩前進並慢慢的開始加速。</p>
一切重新開始，托馬站在一處無人的角落中哭喪著臉。</p>
他覺得一切都完了，家主神裏綾人一定會因為這事而生氣的！</p>
甘金島。</p>
因為沒有來過這裏，所以歐陽沒有直接傳送過來。</p>
在稍稍用了一些手段後，在午時時分，歐陽帶著申鶴來到了甘金島上。</p>
到了這裏才驚訝的發現，整個甘金島遠比他預想的要大，且大很多很多！</p>
完全不像是遊戲中那麽小小的一塊。</p>
近乎於有離島大小了。</p>
唯一和遊戲相同的是，這裏的風景是真的不錯！</p>
聞著澹澹的櫻花香，歐陽接下了這份意料之外的驚喜。</p>
“走吧，我們去找找吃的。”</p>
“好。”申鶴同樣被景色所吸引。</p>
她抱著歐陽的胳膊，兩人漸漸地融入了人海中。</p>
從他蒼白的頭發，還有臉上和破碎的衣服上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的皺紋可以看出來。</p>
這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老人，且生活非常的拮據。</p>
倒地的老人手中有一根長棍，不像是路邊隨手撿來當作助力的。</p>
是孩童們可以為此“決鬥”的款式。</p>
捏在手中很緊，在托馬的觸碰下也沒有脫落。</p>
“老人家...老人家...”</p>
托馬觸摸了一下老者的脈搏，在感受到還有著輕微的跳動後心中舒了一口氣。</p>
隻要沒撞死人，那一切都還好說。</p>
可是托馬又不敢輕易的搬動老人，生怕對對方造成二次傷害。</p>
正當他犯難的時候，在花車上的神裏綾華走了下來。</p>
一邊靠近托馬，一邊問道：“怎麽了托馬？是出什麽事情了嗎？”</p>
話語剛說完，綾華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老者，她原本還算輕鬆的神色瞬間變了。</p>
“我們撞人了？開路的士兵沒有提前將道路疏通嗎？”</p>
“這個老人怎麽樣？”</p>
口中說著話，但一身華麗衣袍的綾華還是馬上蹲下了身子，伸手在頸動脈聽了一會。</p>
“還好，這老人還活著，托馬你快點想辦法救治他。”</p>
“要不我留下一點人給你？”</p>
從綾華發現老者到現在隻是很短的時間，托馬對於自己大小姐一連串的提問和要求都沒來得及插話。</p>
現在見大小姐話語終於停了下來，他麵露難色的解釋道：“綾華小姐，我第一時間就想要救治他了，可是這老人家是被花車撞倒的，還撞飛了有七八米遠，我現在一點都不敢挪動他啊。”</p>
“那怎麽辦？”綾華也有些無計可施。</p>
她看了眼倒在地上如同死屍的老者，眼中既有擔憂也有焦急。</p>
遊街的車隊是不能在這裏長時間停留的，作為主持祭典的一號人物，她更不可能停留在這裏。</p>
雖說自己這麽長的車隊，還有提前疏通道路的士兵，按道理是不可能撞倒人的。</p>
可這次的事故自己這邊的確是有責任的。</p>
良好的家教讓她沒有想過任何不負責任的念頭。</p>
“啊...好痛...嘶...痛...”</p>
正在這時，倒在地上的老者顫顫巍巍的醒了過來。</p>
在綾華驚喜，托馬疑惑的眼神中，老者哆哆嗦嗦的，慢慢的站了起來。</p>
托馬第一時間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將老者與綾華隔開，並且關心的問道。</p>
“老人家，您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p>
聽到話語的老者臉上露著茫然和痛苦的表情，他拿著長棍的手抵在胸口，語氣有些虛弱的迴答道：“我，我胸口好疼...可...為什麽疼呢？”</p>
似乎是記不起自己為何會被撞倒，老者迴答的同時還發出了疑問。</p>
後方的綾華立刻接話道：“對不起，老人家，是我們的車隊撞倒了您，你能和我們一起上車嗎？我需要帶您去查看一下傷勢。”</p>
“車隊？...撞倒？...難怪...嘶...真痛...”</p>
老人家先是茫然，接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點著頭，一步一步的轉身離開。</p>
見對方居然想就這樣走了，綾華自然不會接受。</p>
她提起身下的衣擺緊追上去攔在了老者的麵前。</p>
可還沒等她開口，老者茫然的看著對方，語氣依然虛弱的問道：“你，是誰？為什麽，要攔我？”</p>
嗯？！</p>
這種絲毫不需要自己負責的態度，讓綾華都整不會了。</p>
好在緊跟而來的托馬解圍道：“老人家，我們撞了您，您現在受傷了，我們需要帶您去看傷。”</p>
“放心，我們不是壞人，我家小姐是社奉行大人的妹妹，是這次春祭的主持人，我們會負責的。”</p>
本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這邊人多勢大，老人家心中畏懼不願麻煩自己這邊。</p>
托馬連自家背景都說了出來，想借此安撫住對方的心。</p>
可沒想到老者不知是沒懂社奉行的含義還是別的什麽，他茫然的臉上沒有一點想要托馬幫助的意思。</p>
“我不用幫忙，我很好...咳咳咳...”</p>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老人家的逞強，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想要被幫助。</p>
甚至都開始說起了胡話：“我似乎記得，我好久以前也受過這樣的傷...當時...當時...欸？當時發生了什麽來著...怎麽想不起來了...”</p>
“嗚嗚嗚...我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嗚嗚嗚嗚...”</p>
本來還好好地在說話的老人家，卻在這一刻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哭了起來。</p>
情緒陡然的轉變讓綾華微微皺起了眉頭，有心想問些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p>
而站在老者身邊的托馬，眼神也有了一絲細微的轉變。</p>
他似乎察覺出了什麽。</p>
他看著坐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一般的老者，語氣舒緩的問道：“老人家，如果你不想要我們幫助，那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p>
“嗯？不記得了...”</p>
“...那您還記得您家住在哪裏嗎？您今天出門是想去哪？”</p>
“嗚嗚嗚...也不記得了...對啊...我為什麽忘了我是誰...我為什麽連我是誰都忘了...嗚嗚嗚...”</p>
短短的兩個問題，讓老者痛哭起來。</p>
滿是泥土的手覆在臉上，參雜著淚水，讓老者的形象看起來更加的不堪。</p>
目睹了全程的綾華有些不明所以。</p>
實話實話，如果不是這次的特殊情況，她是根本不可能主動去接近這樣的普通百姓的。</p>
因為對方身上實在是太過髒亂了，她心中膈應。</p>
可如今看著對方哭成這樣，她又於心不忍，加上自己車隊撞到了對方，因此綾華心中決定幫助一下對方。</p>
但正當她在心中下定決心時，托馬卻轉身說道：“小姐，這個老人可能是年紀大了，記憶力有些欠缺，您還需要主持活動，就先離開吧。這裏我讓人留下處理就好。”</p>
說著，托馬就虛扶這手，開始引導綾華走向花車的方向。</p>
順從的綾華看了托馬一眼，轉身走向花車。</p>
春祭的活動的確重要且不能出差錯，自己下車的這段時間已經是耽誤了不少時間了。</p>
所以綾華沒有反駁。</p>
但在離開前，她還是語氣堅定地吩咐道：“托馬，我們撞人在先，你千萬不要怠慢了！讓人帶他去看看傷勢，如果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哪怕是我們將他贍養起來也是可以的。你知道了嗎？”</p>
“嗯，我知道了。小姐果然心善。”托馬奉承著，“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將這事辦好。”</p>
輕鬆的語氣下，是托馬提起來的心。</p>
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眼狩令的受害者。</p>
因此他才不動聲色的將神裏綾華拉開勸走。</p>
他可是一直都記得，家主神裏綾人早在很早之前就明確下過命令，不能讓小姐過多的接觸世界的黑暗。</p>
所以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小姐勸走。</p>
可沒想到，正當他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p>
後方那位之前還在傷心痛哭的老者又陡然哈哈大笑了起來。</p>
“哈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p>
！我想起來了！</p>
！哈哈哈哈...我...我好想丟失了一件東西，我要找它...誒...我丟了什麽呢？”</p>
“嗚嗚嗚...我丟了什麽呢？”</p>
“明明感覺這麽重要，可是我為什麽又想不起來了呢...”</p>
又哭又笑的老者拿著木棍一會蹦跳，一會蹣跚的緩緩走遠。</p>
活脫脫的像是一個傻瘋子。</p>
轉頭看去的托馬本是想著既然如此，那正好就這麽蒙混過去。</p>
但沒想到同樣看著的綾華卻皺起了眉頭：“托馬，你快讓人去追啊？”</p>
“小姐，這老人家顯然是不想麻煩我們，剛才都說了幾次了，算了吧。”托馬好言安慰著，似乎是還想將戲繼續演下去。</p>
眼看著距離花車越來越近，托馬繼續安慰道：“而且小姐你看，他居然還能跳起來，說明應該的確是如他所說，沒怎麽受傷。”</p>
事情似乎的確是可以就這樣過去。</p>
但綾華的眉頭不自覺的皺的更深了。</p>
一直順從著前進的腳步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p>
托馬有些不明所以的跟著停下，他看著皺眉的神裏綾華，心中開始打鼓。</p>
但他還是裝作無辜的樣子，且試探著的開口道：“小姐...？”</p>
綾華抬手打斷了托馬的話語。</p>
事情好像很自然，可她心中就是覺得不對。</p>
但偏偏卻又說不上來。</p>
她看著托馬，麵上一片肅然：“托馬，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p>
雖是疑問，但肯定的語氣似乎預示著她心中已經有所肯定。</p>
而托馬自然是直接被問懵了。</p>
他無法理解，可聽著綾華那肅然且肯定的語氣，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迴答。</p>
“小姐...這個...不是...小姐，您在懷疑我什麽？”</p>
“而且您現在應該是趕緊上花車，祭典還需要您來主持呢。”</p>
忠心的他，還想要死撐到底。</p>
可惜在被歐陽調教過後，如今的神裏綾華不是這麽好湖弄的。</p>
看著語氣明顯不自然的托馬，綾華瞬間明白了是哪裏覺得不對勁。</p>
托馬太急了，太著急想將她勸走了。</p>
明白過來的她，轉頭看向已經走遠了的老者，又迴頭看向托馬，問道：“那個老者是有什麽情況你不能告訴我的嗎？你為什麽要這麽著急想將我勸走？”</p>
托馬聞言差點哭了。</p>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有死撐了。</p>
“小姐，您可是祭典的主持人，您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那個老者的事情，我會去辦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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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現在就去。”綾華嚴肅的臉色依然，但語氣稍稍好了一點。</p>
“你去將他接過來，如果實在問不到對方的身份，那我社奉行贍養他！”</p>
“小姐啊...”這次托馬是真的要哭了，語氣中充滿了哀求。</p>
可神裏綾華不為所動。</p>
她低頭看著已經半跪下來了的托馬，再次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說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p>
跪在地上的托馬沉默了。</p>
他的沉默，讓神裏綾華也沉默了。</p>
想了想，她換了一種方式問道：“告訴我，那個老者你是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p>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托馬抬頭想要再狡辯一下，可是看著綾華肅然的臉，語氣瞬間軟了下去。</p>
“...我，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但我知道對方以前...可能是，是一位能力者...”</p>
能力者？</p>
這個答桉，似乎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也的確符合情理。</p>
不然被花車撞了之後，對方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能起身走路的。</p>
但...這又有什麽呢？</p>
想不明白的綾華開口問道：“能力者怎麽了？你是擔心會傷害到我，還是傷害到家族？”</p>
“不是的，小姐。”托馬將頭低下，語氣悶悶的說道，“對方如今的狀態，顯然...顯然是，是眼狩令的...受害者...”</p>
轟——</p>
大腦似乎是被重擊了一般產生了劇烈的轟鳴聲。</p>
神裏綾華不可置信的看向背影隻剩一道隻有豆點大的黑影的老者，震驚的說不出話來。</p>
而低著頭的托馬還在繼續解釋道：“我看那位老者應該是被剝奪了神之眼後才失去了很多的記憶的。”</p>
“他手中的木棍，應該是一種習慣，想來在得到神之眼之前，他是一名武士...”</p>
“所以小姐，咱們還是離開吧，這裏的事情並不需要您為此停留。”</p>
“可是...”神裏綾華喃喃道，“可是，我們撞了人啊？難道連基本的救助都不行嗎？”</p>
見神裏綾華還在堅持，托馬不知是破罐子破摔還是什麽，連忙一股腦的全交代了。</p>
他似是解釋，似是勸說的說道：“小姐，不行的。如果說其他人可以如同普通車禍處理，且幫助那位老者的話，咱們是不可以的。”</p>
“眼狩令！眼狩令是將軍大人親自頒發的命令，像那位老者一樣的人自然是受害者，可是我們的身份是不能插手的。”</p>
“如果我們救了他，外間會認為我們社奉行不滿將軍的命令，且在如今社奉行如日中天的日子裏，更是會將這件事放大到無數倍。”</p>
“小姐，還是請您先上車吧。”</p>
綾華在這一刻覺得無比的荒謬。</p>
自己撞倒了一位老者，卻還不能好心的施以救助。</p>
她沒問為什麽不能偷偷去做，因為這長長的花車隊伍裏，並不是全都是社奉行的人。</p>
況且哪怕全是社奉行的人，也無法保證都是忠心的。</p>
心緒在這白狐之野的微風吹拂下得到了緩解。</p>
權衡了利弊之後，神裏綾華自覺可笑的放棄的之前的堅持。</p>
但事情還沒完。</p>
她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托馬，語氣上帶著點質問一般的嚴厲問道：“這些事情，你明明可以早點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說？”</p>
低著頭的托馬又一次沉默了。</p>
而看著對方的樣子，綾華瞬間又懂了。</p>
“是哥哥，對嗎？”</p>
低著頭的托馬還是沒有開口，主子自己猜，和自己說出來，可是兩個性質。</p>
綾華已經不想再問了，托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迴答。</p>
想想也是。</p>
如果是以前，在遇到類似的事情時，她會帶著疑問，先順從的將事情辦好，之後或是自己調查，或是與哥哥商量。</p>
而即使的調查，也是拜托給托馬去做的。</p>
明白過來的她，也是在這一刻深深地明白過來。</p>
雖然一直知道自己是被保護的，但這次她明白了自己原來一直都生活在象牙塔中。</p>
神裏綾華自然是不懂什麽叫信息繭房的。</p>
不過這一次她陰差陽錯的理解了。</p>
自己獲得的所有消息，都是被哥哥精心篩選過的。</p>
那些稻妻水麵之下的黑暗統統都被哥哥阻擋在了外麵，沒有讓她感受到一分一毫。</p>
哥哥啊...</p>
她望向已經西斜了的太陽，陽光似乎刺痛了她的雙眼，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p>
她想起那次，在神裏屋敷中，自己第一次在劍道上打敗了哥哥，並且隨之得到了神之眼。</p>
高興的她，還得意的認為自己也能為這個家族做出應有的貢獻了。</p>
原來...在哥哥的眼裏，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那個需要被保護著的妹妹...</p>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p>
腦海中不自覺的迴想起歐陽的這句話語。</p>
每一次想起，每一次都覺得自己就像是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一般。</p>
歐陽先生...</p>
思緒的飄飛，在想到歐陽的時候瞬間被拉了迴來。</p>
她想要為那位老者和與之同樣遭遇的人，幫助他們。</p>
社奉行不可以，那歐陽先生...可以嗎？</p>
畢竟...那位老者在神裏綾華看來，近乎於...活的不像人了。</p>
她不想讓稻妻繼續上演這樣的悲劇。</p>
腦海中迴憶起和歐陽相處的日子，神裏綾華不由得低下了頭——直覺告訴他，歐陽先生不會答應的。</p>
又緩了一段時間，綾華終於麵色如常的迴到的花車上，準備繼續主持祭典。</p>
托馬全程低頭，假裝自己沒發現小姐哭過。</p>
在迴到花車中後，他大手一揮：“繼續出發！”</p>
車輪滾動，車隊緩緩前進並慢慢的開始加速。</p>
一切重新開始，托馬站在一處無人的角落中哭喪著臉。</p>
他覺得一切都完了，家主神裏綾人一定會因為這事而生氣的！</p>
甘金島。</p>
因為沒有來過這裏，所以歐陽沒有直接傳送過來。</p>
在稍稍用了一些手段後，在午時時分，歐陽帶著申鶴來到了甘金島上。</p>
到了這裏才驚訝的發現，整個甘金島遠比他預想的要大，且大很多很多！</p>
完全不像是遊戲中那麽小小的一塊。</p>
近乎於有離島大小了。</p>
唯一和遊戲相同的是，這裏的風景是真的不錯！</p>
聞著澹澹的櫻花香，歐陽接下了這份意料之外的驚喜。</p>
“走吧，我們去找找吃的。”</p>
“好。”申鶴同樣被景色所吸引。</p>
她抱著歐陽的胳膊，兩人漸漸地融入了人海中。</p>